怒馬香車 第七章 萬流歸宗劍 作者 ︰ 慕容美

小魔女王惠君語音甫落,斜對面一排楊樹樹頂上,突有火撲哧一聲,桀桀然低聲曖昧地接道︰「蕙君姑娘……小的……小的也來一個怎麼樣?」

方、王兩女大吃一驚,連忙止步抬頭,藉著皎潔月色,只見樹梢上飄飄然站著一人,赫然正是那位驚鴻客梁上燕。

方蘭君佯作不識大喝道︰「你這廝夤夜擋道,意欲何為?」

驚鴻客怪笑道︰「哎呀,我的好姑娘,您認不得小的了麼?嘻嘻,小的我,可認得您蘭君姑娘呢!」

王蕙君沉險接喝道︰「認得又怎樣?」

驚鴻客嘿嘿一笑道︰「私事談不攏,那就只好公事公辦了!」

口中說著,沙的一聲,迎風亮出一面三角小旗。方、王二女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開口。

驚鴻客皮笑肉不笑地道︰「兩位認得這個吧?」

方蘭君眨眨眼皮道︰「是的,這是一面百鳳旗,閣下還有什麼話要說?」

驚鴻客冷冷笑道︰「話沒有了,現在要人!」

王意君輕輕一哼,香肩動處,便待伸手懷中,也將那面百鳳旗取出,方蘭君疾上一步,肘彎一踫,同時仰臉大聲道︰「姓梁的,你下來!」

驚鴻客側目冷然道︰「為什麼要下來?」

方蘭君打鼻中哼了一聲道︰「將你那面令旗拿近點,待本姑娘好好的看個清楚!在總宮內,人人都知道你姓梁的奸詐陰險,誰敢擔保你姓梁的不是跟這名犯人有仇,拿著一面假令旗.前來公報私怨?」

驚鴻究哈哈大笑道︰「真是孩子話。」

大笑聲中,身形一掠而下,姿勢輕盈美妙,不帶—絲聲息,果然不愧當今第一輕功名家之令譽。

驚鴻客于兩女身前丈許處站定,舉旗笑道︰「這樣夠清楚了吧?」

方蘭君點點頭,說道︰「是的,夠清楚了——」身形一晃,一撲而上,突向那面百鳳旗。疾逾閃電般一把抓去。

驚鴻客駭喝道︰「丫頭敢爾!」

駭喝聲中,急忙一步躍開。

哪知羅大成已經仙猿劍點交給王、方二女,又經方、王兩女大事蠱惑,現見方蘭君出手奪旗,便以為此旗該奪.竟然大喝一聲,搶步向前,一掌劈出。

驚鴻客雖然讓開方蘭君一抓,卻未料到羅大成這一掌來得又快又猛。百忙間只得揚肩硬架。只听拍的一聲.一掌劈實,掠鴻客左臂一麻,踉蹌絆出數步,止不住又驚又怒道︰「你們都在找死麼?」

羅大成大喝道︰「放屁!」

喝著,又是一掌劈去。

王蕙君吃吃嬌笑道︰「要得,兄弟,好好將這廝教訓一頓。」

小徑上有人接口道︰「對;休把這廝放走。」

聲至,人現!涼鴻客匆匆向來人一瞥,立即發出一聲驚啊,顧不得戀戰、轉身便向右側林中沖去。

羅大成失聲歡呼道︰「是你嗎,兄弟!」

原來現身的,立是由仙猿堡趕來的武揚。

武揚這時因為要救羅大成要緊,也不理會驚鴻客的離去,腳下猛一加勁。已然來到羅大成身前。

方蘭君即忙伸臂一擋,叱道︰「你是什麼人?」

羅大成搶著答道︰「是我的兄弟周通。」

方、王兩女尚不知周通就是武揚的化名,這時,方蘭君那丫頭,聞言一縮手臂,顯得有些疑惑不定地道︰「周通?就是總宮……」

武揚暗自好笑,含混地搶著道︰「在下正是周通。」

說話的時候,緊上一步,拉起羅大成雙手,作親熱狀,同時將那塊能解百毒的溫香玉,悄悄塞去羅大成手中。

羅大成藥性初解,對眼前景況反而茫然起來,詫異道︰「我們……怎……會來到這種地方?」

武揚知道羅大成已經清醒,忙笑道︰「你是這二位姑娘帶來的呀。」

方、王兩女在總宮時,像隱隱約約听過周通這個名字。既不清楚周通就是「武揚」,更不知道武揚在她們離開後,已將一座總宮鬧得天翻地覆。這時,兩女見武揚生得比羅大成還要英俊幾分,一時之間芳心活動,竟將武揚們以會忽然在此出現之重要環節,都給忘去九霄雲外。

王慧君走過來低聲道︰「這位周通兄弟,有什麼話,我們去到前面小屋里再說罷。」

武揚暗想;只听說五公主最是,沒想到她的侍婢竟也個個見不得男人,真是上行下效,有其主必有其婢了。

當下微微一笑道︰「這位大姐,請問怎樣稱呼?」

方蘭君搶著道︰「我叫方蘭君,她叫王蕙君,我們五公主,以及一些娘娘們,則僅喊我們為‘小蘭’一和‘小蕙’。」

武揚又道︰「你們那位五公主又叫什麼名字?」

方蘭君笑道︰「沈波。」

武揚接著道︰「宮中共有幾位公主?」

王蕙君忽然驚覺,注目道︰「你……對了……你,是怎麼從總宮出來的?有沒有帶著號牌或令牌?」

武揚笑了笑,緩緩說道︰「這個麼……」

正待出手之際,方蘭君突將王慧君向後一拉,尖叫道︰「不好.這小子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俠魂武揚呀!」

武揚也將羅大成拉過自己這邊,笑容一斂,點頭沉聲道︰「姑娘猜對了,武揚正是在下!不過,兩位警覺已遲,現在最好乖乖的將魔宮幾名重要魔頭詳細報告出來;否則,嘿嘿,那就只有試試我武揚的手段了。」

方蘭君再退一步,口中叫道︰「小蕙!拔劍。」

「鏘鏘」二聲,二支精光奪目的長劍,已經同時握在二女手中。

武揚視若無睹,緩緩接著道︰「二位真要討苦吃,可就怪不得我武某人了。」

王蕙君冷哼一聲道︰「少說大話。」

兩女尚不知羅大成藥性已解,王蕙君在哼過一聲後,持劍轉向方蘭君喝道︰「小蘭,下令周進過來吧?」

方蘭君隨向羅大成高叫道︰「周進,你听到沒有,到這邊來。」

羅大成嘻嘻笑道︰「過去干嗎?鄙人已是使君有婦,無法再承寵召,倒是我這位武兄尚未坦月復東床。你們叫他過去還差不多。」

武揚回頭瞪了一眼道︰「少要胡說好不好!」

羅大成笑笑道︰「恩兄當日讓賢,小弟今日自當投桃報李。」

武場知道他說的是解府招親的事,當日倘若自己參加雀屏之射,羅大成將絕對沒有成為唐光宗嬌婿的機會,但羅大成明知自己志不在此,偏要開個玩笑,武標不禁嘿了一聲,道︰

「我俠魂即令三世無妻,也不致于要討這種下作貨。」

王蕙君怒喝道.「你罵誰?」

武場冷冷道︰「誰多心,就是誰。」

王蕙君一聲嬌叱︰「接招!」

劍尖一顫,一連撤出七、八朵劍花,狂風驟雨般向武揚當頂灑落。

武揚未料到這名侍婢在劍法方面竟然有著如此精絕之成就,腳下連換幾個方位,方才勉強躲開對方一招。

王蕙君見武揚居然躲過這一招,不禁哼了一聲道︰「難怪這般狂妄。原來還真有兩下子呢。再接一招試試看!」

武揚因感對方劍法極其深奧,這時絲毫不敢大意,他見對方第二招出手,劍光如練如霞,分由四面八方游竄而來,急忙一拔身子,斜斜投去土丘之上。

口中同時大喝道︰「到這邊來。」

兩女深恐武揚奪走「周進」。回總官無法交待,當下雙雙一折柳腰,舍卻武揚反向羅大成奔去。

武揚于土丘上見二女夾攻羅大成。只在一招之上,羅大成便已險象橫生,急忙大喝一聲,凌空撲下來。

武揚對兩名小魔女本無憐香惜玉之意,他適才遲遲不發,不過是想套兩女幾句話,現見好友身陷危境,再也顧不得許多了,身形尚未落地,「浩然大八式」中的一式「正氣流形」

已然凌空發出。

王蕙君劍至中途,驀覺勁道當頭壓下,疾忙斜掠丈許,暫時避入密林。

同一時候,方蘭君因一時張煌失措,被羅大成一掌打在香肩上,啊啊呼痛之余,也向密林中奔了過去。

武揚冷笑道︰「你這個丫頭算是佔了地利之便,若在空曠之處,我武揚會叫你們兩個丫頭溜得了半個才怪。」、

王慧君在林里接口罵道︰「姓武的小雜種,你少得意,你姑女乃女乃若不是為了小蘭受傷,準會將你大卸八塊,拿鐵叉挑著吃,用火烤來吃。」

羅大成喝道︰「賤婢有種,怎不出來?」

林中人聲沓然。

武揚微微笑道︰「兩個丫頭見勢不對,大概溜了,令岳尚在來途中,我們回頭去接應他老人家要緊、」

路上,武揚忽然問道︰「羅兄系出青城。可謂劍術行家,未知羅兄可曾听說過當今哪一宗派之劍法更在青城和華山兩派之上?」

羅大成思忖良久,才道︰「是的,兩婢剛才那幾招劍法似是操合各派而自成一家,近青城而強過青城,似華山而遠勝華山,既潑辣,又詭異,連小弟一時也弄不清楚它們出處。」

武揚對于各宗派之武學,所知甚豐,只因羅大成系出身劍術名門,故爾向他求證,這時見羅大成亦不悉兩婢武學來源,不禁深深陷入沉思。

就在武揚出神之際,路側草叢中喳的一聲輕響,一片白物忽如粉蝶般悠悠然飄了過來。

武揚伸拿一拂,那片白物立即隨著掌風飄起,知是紙箋一類的東西,乃急忙一側身軀抓來手中,一看之下,果然是個紙拆。」

羅大成低聲道︰「別是有人傳書示警吧?」

兩人繼續向前走出里許,方將紙折打開,只見上面寫道︰「今後請當心萬流歸宗劍法,此劍法共有八十一式,剛才那丫頭,只不過學會八九式而已。」

羅大成詫異道︰「奇怪,看字跡娟秀,又以青黛寫成,難道竟是出自女子手筆不成?」

武揚皺眉道︰「是呀!—一她會是誰呢?」

說著,將紙析捻成粉碎,順手一拋、紙屑立被一陣山風吹散開去。

原來武揚想到可能是七公主的兩位侍婢所為,如果要向羅大成解釋,必然會耽誤不少時間,同時,這一點也不重要,故此略而未提。

武、羅二人繼續向仙猿堡方向奔去,行未多久,迎面山道上十忽然傳來仙猿劍蔡舒達一陣得意的笑聲道︰「唐老兒,好投降了吧?」

接著是生死手唐光宗的豪笑聲︰「就憑閣下這幾手貓腳的劍法嗎?哈哈!你做夢!」武揚听到仙猿劍那份得意的笑聲,深知唐光宗可能已處逆境,來不及關照羅大成,立即施展本門輕功,像一支勁弩射出,剎那間把羅大成拋後老遠。

仙猿堡外,正有兩人在狠命相撲︰一個是揮舞長劍,施展著青城劍法的蒙面黑衣人—一仙猿劍蔡舒達,一個正是用軟鞭,揮起一輪鞭影,以圖自保的生死手唐光宗。

四川唐家,雖以用毒聞名天下,但對武功一道,卻無特出之處,所以這時唐光宗雖然豪氣干雲,笑聲不斷,而實際則已進入強弩之末,手中長鞭破綻時出;形勢岌岌可危。

不過,仙猿劍好像存有生擒唐光宗之意,盡管一支長劍已佔上風,卻也只是在壓迫唐光宗那輪鞭影越縮越小,而未爆下毒手。

武揚撲上前去。大喝道︰「殺雞焉用牛刀,唐前輩退後、待晚輩來收拾這廝。」

聲到,人到,一陣排山倒海般的拿勁,同時狂涌而出。

唐、蔡兩人交手的四周圍,另有十幾人遙采監陣之勢,這時竟沒有一人來得及出手攔阻,即被武揚沖入月復地。

仙猿劍帶劍疾退,同時想喝道︰「你是什麼人?」

因為武揚現在面回已改,仙猿劍只看出來人年事甚輕。卻未能認出即時曾由他這座仙猿堡「貢獻’去總宮之「周通」。

武揚哈哈大笑道︰「蔡舒達,別來無恙,區區就是周通是也。」

仙猿劍听武揚一口喝出他的姓名,頓時愣了一下.旋即呵呵大笑道︰「不錯,不錯,本座就是青城派掌門人蔡舒達。」

唐光宗洋作詫異道︰「哦,閣下原來——」

仙猿劍嘿嘿一笑道︰「本座就是蔡舒達又怎樣?難道還容你們會活著傳出此一秘密不成?嘿嘿嘿嘿嘿!」

武揚測臉哈然道︰「這樣說來,閣下竟認為可以把區區和唐前輩留下?」

仙猿劍陰聲邊︰「算你小子還夠聰明,不枉蔡某人栽培你小子一場,不過,你小子既是武揚,跟你一齊到來的那名周進又是準?」

武揚冷笑道︰「‘周通’就是‘武揚’,‘周進’仍是‘周進’。閣下既敢自承為蔡舒達,何以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仙猿劍冷笑道︰「過一會再見也還不遲,此刻你就先吃本座一劍。」

語畢,左臂一揮,右手長劍同時遞到。

一劍發出,姿勢奇詭,顯然不是青城劍法,武揚一看,竟赫然又是五公主那兩名侍婢所使用過的所謂萬流歸宗劍法。

武揚不敢怠慢,忙以浩然大八式中一式魚龍曼衍試著向來劍抓去。

仙猿劍似乎很清楚碧血丹心的一套浩然大八式不可輕侮,現見武揚右手一引,便知這位武家後人已獲祖父親傳,當下劍招一變,同時大喝道︰「眾鷹競食,一劍爭先。」

一聲令下,四周那些佩劍漢子,立即蜂涌而上,四面八方,頓時閃起止片耀目生寒的劍光。

武揚深知仙猿劍唯恐本身秘密外泄,已抱定殺人滅口的打算,當下忙向唐光宗促聲喝道︰「唐前輩請擋蔡賊一招,待晚輩先行收拾掉這批鷹徒。」

話未說完,掌勁已發,在治然大八式神威之下,不但都些鷹子號的凶徒無法招架,即連仙猿劍也被逼得連退兩步。

掌風所至,隨有兩名密鷹慘呼倒地;

武揚得理不讓人,再接再厲,一陣旋風掃打之下,又有三四名鷹徒被打得骨斷筋折,滾球般四散翻跌開去。

唐光宗欣然一槍手中長鞭道︰「蔡舒達,別閑著,你也。接老夫一招松松筋骨。」

于此時間,又有五六名密鷹哀噙而終。

十多名密鷹,轉眼之間,十去八九,不過,最後倒地的兩名密鷹已是遭遇暗算,而非為武揚掌風所傷,剩下的兩三人,心膽俱寒,不待仙猿劍下令,立即糾紛逃散一空。

蔡舒達羽翼折盡,哪里還敢接招,一個轉身,也向堡中急奔而去。

唐光宗哈哈大笑道︰「姓蔡的。還強嘴不?哈哈哈!」

誰知笑聲來已;逃走的幾名鷹徒,忽由不遠處傳來幾聲慘叫,似乎遇著強敵攔阻,同時中伏受創。

武揚怔了一下道︰「真是怪事.」

唐光宗惑然道︰「什麼怪事?」

武場旺了眨眼皮道︰「你听剛才準在動手,如屬令婿趕至。何能一舉同時傷致多人?」

暗處有人笑著接道︰「是的,小弟剛到,那幾聲哀叫,小弟也听到了,但與小弟無份。」

武揚抬臉接著道︰「羅兄有否看見那暗中相助者是何等樣人?」

羅大成走出來搖搖頭道︰「沒有看清楚。」

武揚向翁婿兩人道︰「來!我們過去查看一下。」

老少三人走出林中,循聲逐一察看死者,只見三名鷹徒面孔紫脹,成暗醬色,衣縷完整;周身不見一絲血跡。

唐光宗訝然道︰「唉,死于‘落魂沙’?」

武揚抬頭道︰「貴門毒器之一。」

唐光宗點頭道︰「是的!」

武揚沉吟道︰「這會是……」

唐光宗湊近一步道︰「賢佷輕聲些、據老夫判斷;來人似為魔宮內部人物,很可能就是七公主手下那兩位姑娘。」

武揚恍然點頭道︰「對,對。」

羅大成不解道︰「哪位七公主?」

武揚笑了笑道︰「你羅兄不知道的事情還多呢,以後慢慢再告訴你!」

武揚正說著,唐光宗忽然叫道︰「你們看,火!」

武揚回頭一看,點頭道︰「這是必然之著。姓蔡的這廝在燒堡了。」

羅大成愕然道︰「燒堡?」

羅大成點頭道︰「是的,這樣一來,這廝便可籍口什麼都不知道。我們縱然揭穿他,他也可厚起臉皮。說是歹人冒名嫁禍于他了。」

大成擺頭道︰「青城派址上元宮離此不遠,我們馬上趕去宣布這廝的丑行如何?」

武揚搖頭道︰「不妥!這樣做如何能取信于貴派,很可能會為賢翁婿帶來不少麻煩,一動不如一靜。這廝在魔幫中並非核心人物。我們應從大處著想才是道理。就是宣布了這廝真面目,甚至將這廝一劍斬卻,對我們益處也很有限。」

唐光宗頻頻頷首道︰「是的,大成,武揚老弟這番話很在道理,你得听他的。」

羅大成自然不敢違拂。

武揚接著說道︰「賢翁婿當前急務,應該先回平昌本宅看看,那名邛崍弟字祁心正既然打過百鳳旗和溫香玉的主意。也許已知解府即唐府。此人來路不正,後面可能另有邪魔指使,最好能小心提防。」

唐光宗忙接道︰「是的,那麼我們就快點上路吧!」

羅大成心懸橋委,第一個移動腳步。

三人惟恐被青城趕來仙猿堡救火的弟子撞見,是以不走大路,改有側路穿林而行,只走了數里之遙,果聞前面一陣急劇的腳步聲由遠而進。

武揚悄悄打個手勢,停步下來,藏身樹後看去,認得領頭一人戴有九梁道冠,身穿黃羅織錦道袍,背負一支古劍。正是青城派那位有著雙重身份的掌門人,以另一副面目率領一批青城弟子出現。

跟在蔡舒達身後的青城弟子約有二十余名,道俗均有,像一陣風似的于山道上一掠而過。

羅大成見本派上下全為他們那位行徑惡劣的掌門人所欺蒙,直恨得挫牙作響,設非嚴岳在側,可能早就不顧一切沖。出去了。

老少三人待一伙去遠,方才繼續向山外走來。

第二天,夭亮不久,三人走出青城山,武揚與翁婿兩人殷殷握別後,獨自再向魔幫總宮趕去。

武揚再去魔宮,主要的目的是想取回藏在魔宮外那冊「凶事實錄」,以及那只「易容百寶盒」。三天之後,甫抵羅江,忽聞車聲磷磷.官道上忽然出現一輛金碧輝煌,而簾幕低垂的油墨香車。

二名身著勁裝的少女,分坐在身轅兩旁。拖車的則是兩匹身軀短小。但卻十分地壯的川產名駒。

另外在車頂上,插有七支金錢藍底繡凰三角旗。車後,二名青衣到裝少人緊跟著,騎的也是兩匹川馬。並且分別配著一支古鞘長劍。

武揚看清之下,立刻斷定車內人必非尋常人物。

他再朝車頂那七面三角繡凰小旗打掠過去,心頭忽然一動,再仔細瞧那車前車後的四名勁裝少女,不禁為之恍然大悟!

他雖然沒有看見車中人的容貌,卻已認得四名勁裝少女當中有兩名正是「小韻」和「小雅」——車內主人無疑的必是那位七公主.

他知道,這位七公主在魔幫職司巡察,定時出巡,乃屬必然,而他迭次蒙對方暗中相助,又听對方一度提到過華山止水前輩,現在無意相遇于陽富之外,自然希望設法聯絡一下。

武揚思忖著,一面退讓路旁,香車由遠而近,再由身邊駛過去,陣陣香氣,隨風人鼻,情心爽腫,令人神魂一酥.

就在車廂擦身而過的一剎那,武揚覺車中人似乎輕輕咦了一聲。

果然,那輛馬車駛離不遠,忽然停了下來,車前一名少女扭頭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後面馬上的一名少女,立即轉身招手道︰「喂,你過來一下!」

武揚暗自好笑,心想︰「你要我過去嗎?我倒想你們主人過來呢!

想著,身形一閃,縱去林中,可是,事情並不如武揚所料想的那般,車上結果竟未有人追來,但听一陣脆叱,馬車又復上路。

武揚另外生出一個計劃,月兌去外衣,擦去易容藥物,繼續依著車軌遙遙跟綴,進了羅江城,發現那輛香車停在一家客棧門前,兩名少女正在卸下馬背上的鞍具.俗語雖有所謂,未曉先投宿,雞鳴早看天,但這時才只午刻方過,主婢一行即已準備落店,這倒教武揚疑訝而又為難起來。

他現在跟進去,也走一個房間,萬一對方是略事休息。他如果照樣再跟著上路,到外豈不要露出形跡?」

武揚盤算著,見四名女婢進進出出,不便久留原地不動,覺得要想接近對方,除跟著落店之外,實在別無良策。于是.一硬起頭皮,也向棧中走去。

他向帳櫃後面一人問道︰「還有空房嗎?」

那是一名穿著雨過天青,繡有福字緞袍的中年漢子,那漢子先在武揚身上打量了幾眼,這才徐徐反問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武揚答道︰「要個房間暫時住下,過宿不過宿,一時尚無法確定。」

那人惑然道.「怎麼說?」

武揚笑笑道︰「在下是來本城訪友,找不到人便須住下,若是找到了我那位朋友。自然不會再住店中。」

那人喚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接著皺眉道︰「房間……這個……有是還有一間,只恐怕……咳……恐怕不合用,小的得先將話說在前頭。」

武揚見那漢子說話吞吞吐吐,誤以為對方瞧他衣著寒酸,不想接待他這麼個客人,于是便打定主意非住下不可,當下連忙接著道︰「房間不論大小,只要干淨就行。」

那漢子聳聳肩胛道︰「問題就是不太干淨。」

試問!世上有幾家客棧的伙計,居然賣瓜的喊瓜苦,公開承認自己客棧中的房間不干淨?至此武揚愈發認定所疑不假,這廝她熱不歡迎他在棧中歇下。

于是再度的接道︰「那也不要緊,且帶我去看一下,由我做客人的未決定它們是否干淨吧!」

那漢子作無可奈何狀道︰「既給客官堅持。敝棧自然不拒絕。」

武揚催促道︰「帶路吧!」

心底則在暗罵道︰「你這廝少在小爺面前耍花槍,相信他不敢須去看一家豬欄或狗窩,否則,不論有多髒,小爺都得住。」

沒有想到,那漢子將偏院角落上一間草房打開時,房子里竟真的沖出一股惡臭。武揚一個惡心;幾乎嘔了出來,急忙掩鼻倒退個置。

那漢子苦笑道︰「沒騙你吧?」

武揚瞪眼間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漢子低聲道︰「不瞞客官說,這個小房間里曾經住過一個垂死的老病人。這陣氣息便是那病人所遣留;就為了這緣故,這間房已有半個多月沒有租出去了。」

武揚詫異道︰「你們怎麼不用水沖洗一番?」

那漢子苦笑也「誰說沒沖洗過。奇怪的是,任你如何用水沖洗,甚至于甩皂莢水去洗,用上等植香去燻,都是枉然,臭,仍然照臭不誤。

武揚大奇道︰「死過人的房間也不會如此,何況那兩人只是患病在身,別是那二人患的是什麼不治惡疾吧?」

漢子苦著臉道。「誰知道!」

武揚沉吟了一下道︰「怎樣二個人?」

那漢子道︰「兩個都是老頭子,至少都在六十以上,一個黃眉細眼,邋遢怪模怪樣,而另外的那個……」

武揚听了不覺一呆。

那漢子跟著呆道︰「客官……你……你認得那個邋遢老頭兒?」

所謂「黃眉細眼」,「避避遍遍」,「怪模怪樣」—一除了一位巫山無,還會有誰?

同樣的,另外那位老人,自然就是天忌老人了。

他和生死手唐光宗沒有料錯;兩老果然都還活著,只不過現在尚無法弄清、究竟是誰救了誰而已。

那麼,兩老現在又去了哪里呢?

武揚止不住一陣激動。他知道,欲知兩者去向,唯有請教這名中年漢子,為怕那漢子因生疑而不肯以實情相告起見。當下連忙哦了二聲道。「不,我是在想,這種人的長相,倒也有趣得很……是的……還有另外那一任又生得如何?」

那漢子疑念稍釋,于是接著說道︰「另外那一個嘛?更老,也病得更厲害,這兩個老家伙一進店里來。我們東家便知道晦氣星雙雙光臨,可是,又沒法趕他們出去,哪知兩個老家伙只住了一夜,房間里這股氣味便臭到現在。」

武揚淡淡接著道︰「兩人去了哪里?」

那漢子插了搖頭道︰「第二天一早,兩人便離店而去只知兩人後來出了南門,究竟去哪里,小的則不甚清楚。」

武揚點一點道︰「好的,就這樣決定了,去拿鋪蓋來。」

那漢子一愣道︰「客官難道……」

武揚微微一笑道︰「在下祖上專做藥材生意,對避除異味自信尚有一套,假如貴棧有意破費一下,連這房間在下可以代為清理干淨。」

那漢子似有不信,怔了怔說道︰「如客官不是戲言,小棧除房錢不收外,尚願另供三餐酒食。」

武揚微笑道︰「好,就此一言為定。」

那漢子說道︰「要些什麼東西,客官只管吩咐就是,小的馬上去叫人來,要幾樣有幾樣,只要客官真能……」

武揚揮手道︰「什麼也不要,你等會兒再看看便知道了。」

那漢子將信將疑地轉身走開。武揚取出溫香玉。含在口中,緩緩度進房內,他見房內只有一張床。一張小桌,連鋪設的東西都沒有,床和桌都決得十分干淨,連牆壁也經過粉刷,可見伙計說用水洗的話不假。

再將窗門推開。隔著天井另有一座,這時,樓上小雅正倚欄而立。

武揚並沒有想到後院有樓,更未想到小雅會站在樓外的欄干旁。因為武揚這時已恢復本來面目,四目相交之下,二人都禁不住同時一怔。

小雅面孔微紅,瞪眼道︰「有什麼好看的?」

武揚咳了咳道︰「誰看誰?」「

小雅嬌叱道︰「再看就挖掉你一雙眼珠。」

武揚微微一笑道︰「在下則只想捏歪你那張小嘴巴。」

小難呸了一口,紅著臉悻悻然轉身入樓而去。

武揚拿著溫香玉,于房中各處一陣走動,寶玉畢竟寶玉,房間中果然異味盡消,剛才那漢子恰在這時搬來鋪蓋,拾頭四下一嗅,不禁訝然道︰「咦!果然不臭了,不但不臭,居然還好像有股香氣,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武揚笑笑道︰「是不是後悔了?要不要在下恢復原狀?」

漢子忙說道︰「不,不,客官別誤會,就這樣好。就這樣好,小的說過的話,一定算數,馬上就去為客官準備酒食。」

漢子去後,武揚略加思索,便知房間中剛才那股惡味,可能是無欲臾身上散發之藥毒所致,惟不悉無欲臾那身藥毒已否除去,若果帶著一身濃烈的氣味行走江湖,只怕走到任何地方去。都難免魔幫之追蹤。

不一會,前面果然送來一份酒菜,武揚老實不客氣,掩上門窗,開始食用.天色漸漸幽暗下來,忽然,角院響起一陣腳步聲,似乎有人推門走進隔壁房間,接著有人低聲說這︰「陶香主,你一們這次押解家那妮子,千萬不可亂打歪主意,須知七公主就在附近地面上,若是讓她查出,誰都無法救你們。」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喘喘然道︰「七公主不是為了這妮子出來的吧?」

先前那人道︰「本座亦不甚清楚,只听說蔡隊長那邊出了大亂子,五公主遣人去提一個什麼周進,中途被俠魂武揚奪走了,連仙猿堡也被人燒去一大半,七公主要查的,也許就是這件事,但不論如何,總以小心一點為妙。」

武揚暗暗奇怪,七公生就在後院樓上,這兩名魔徒難道不清楚?晤,是的,那輛香車可能已經掩藏起來了。

這時只听那名陶香主嘆了一口氣道︰「索性把那解家丫頭交七公主帶走,我看還好些。」

先前那人輕叱道︰「糊涂蛋,好容易擒下那妮子,獲得大功一件;怎好交別人帶走?」

鄰室談話聲音雖然很低,武揚卻字字听得真切,並听出輕叱陶香主的人正是邛崍派那位七煞劍……唐天鵠,,也就是當夜主持屠殺丹碧山莊武林高手的那個惡賊。

武揚這時血脈賀張,恨不得馬上沖出去把這惡賊打成肉醬。

尤其最後听到,解家那妮子,幾個字,心頭更是一陣猛震,所謂「解家那妮了」,難道竟是解笑雅不成?

武揚最後斷定︰江湖上姓解的不多,十之八九,解家那妮子可能就是解笑雅,同時,不論被擒之女子是否為解笑雅,他俠魂武揚,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不管。

武揚喝干最後一口酒,抑一抑胸中怒潮,立即起身向外間走來。因為那位什麼陶香主,這時已有辭去之意,姓解的女子。也好似並不是拘禁在這家客棧里,為了救人起見,他只好暫時放過殺祖毀家的七煞劍唐天鵠,以及暫時放棄向七公主查詢聯絡。

武揚來到角院中,一名猴臉漢子正向前面走去,鄰室門口,站著一名年約四旬之下,中等身材,目半灼灼的黑衣人。

武揚正擬跟出,黑衣人過來伸手一攔道︰「這位老弟要去哪里?」

武揚這時雖然是本來面目,但他相信七煞劍唐夭鵠並不認識他,當下故意咦了一聲道︰

「怪了,你我素不相識,我要去哪里,關你仁兄什麼事?」

唐天鵝詭笑道︰「閣下不是任少俠任春麼?」

武揚見對方一再阻擋,心知這廝是在故意遲滯自己的行動,以使陶香主安全月兌身,氣得一剔眉梢說道︰「閣下讓不讓路?」

唐天鵠文風不動、詭笑如故道︰「老弟如非任少俠,那麼,閣下是誰?」

武場之所以一再容忍,都為了權衡利害得失,故不願斤斤計較、不意這位七劍煞。黨誤以為他武揚忠厚好欺,得寸進尺,一再阻難,武揚哪得不火?當下臉一沉,怒聲道︰「你管老子是誰?」

哪知唐天鵝毫不為意,依然詭笑著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閣下年紀輕輕。火氣怎麼這樣大?」

武揚嘿了一聲道︰」火氣大?哼!老子還想揍人呢!」

不待語竟。反手一掌摑去。

唐天鴿乃邛崍派掌門人狄青棟的師弟。可說是當今邛崍派中有數的高手之一,他既有意阻擋武機;當然早已防到武揚會來這一手。當下桀桀一聲怪笑,右掌一翻,便向武揚手腕搭去。

武揚心底一聲冷笑︰「你找死!」

真氣一催,暗增三成內勁,雙臂接實之下,只听拍的一聲脆響,武揚臉色不變,屹立如故,唐天鴿則不由自主向後倒退一步,哪牙咧嘴,欲論還休,終于頓下頓足,飛身出棧而去。

武場雖然贏了這一同合,唯因被阻多時,待定到街上時,那名陶香主早已不知去向。

唐天鵠一時輕意,吃了小虧,這時守在客棧對面,長劍已然出鞘,他見武揚走出客棧,立即仗劍追來,切齒厲喝道︰「本座劍法,該你小子還沒見識過!」

武揚冷笑道。「什麼?」

唐天鵠一堅濃眉道︰」閻王座。」

長劍一橫。正待揮劍出手之際。相隔幾家鋪面的大街那邊,忽然有人咦了一聲,停下腳步招呼︰「天鵠,你在跟誰吵?」

武揚問後看去,見發言者是位身穿道袍,軀干修長的道人,馬上認出這道人正是這位邛崍掌門人——狄青棟。

唐天鵠一啊垂劍道︰「原……原來……是掌門師兄!」

武揚深知這位邛崍掌門人行事磊落,剛正不阿,這時連忙退向一邊,想看看這位掌門人將如何來發落他這位行為不端的師弟。

狄青棟從客走到唐天鵠身前,緩緩停下腳步來。先向武揚瞥了一眼,然後轉向師給,咳了一聲才問道︰「師弟已年逾不惑,怎樣跟一個後生晚輩鬧起來的。」

唐天鵠低儒道︰「這個子說來可惡之至—一適才在客棧中,因見他頗有幾分酷似任春,不過隨便問了幾句,不料竟吃他一掌。」

狄青棟道︰「打著沒有?」

唐天鵠臉皮一紅,訥訥道︰「小弟一時大意——」

武揚忙向狄青棟拱了拱手道︰「願道長勿听片面之詞,是貴派這位唐大俠攔住在下去路。不讓小可出棧,小可才在他手臂上推了一把。」

狄青棟點頭道︰「貧道這位師弟綽號‘七煞劍’,小施主能推他一把,可說相當不容易,訪問小施主如何稱呼?」

武揚拱手道︰「小可姓易,賤號止戈。」

狄青棟又問道︰「易小旅生出身何派門下?令師如何稱呼?」

武揚答道︰「小可未投任何門派。幾手粗淺拳腳,純系寒門先人所傳留。」

狄青棟輕輕一哦,注目道︰「憑家傳武學居然能打中天鵠一掌——除四川唐家,湖廣于府,及北影丹碧山莊這幾處,別家後人恐怕很難辦得到——小施主自稱姓易,名止戈,不會是化名吧?」

武揚暗道一聲︰「好利害的牛鼻子。」

七煞劍忽然叫道︰「止戈為武,易為揚之半,這個家伙難是丹碧山莊那個自稱俠魂的小子。」、

獨青標扭頭唱道︰「是的又怎麼樣?」

接著轉向武揚道︰「在必要時,入人有為自己身世或師承守密的權利、貧道不過是隨便猜測一下,並無一定要追根問底之意,小施主幸勿見怪!」

武揚甚為感動,正人君子,襟懷畢竟不同,當下連忙深打一揖,語重心長地說道︰「道長師兄弟異地相逢,小可在此,多有不便,就此告辭,俗話說得流‘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時連父子,夫婦,都不例外,尚望道長前途珍重。」

唐天鵠臉色一變,怒喝道︰「小子站住、我問你小子,你當我師兄面前說出這話,算什麼意思?」

武揚冷笑道︰「是不是嫌在下尚說得不夠詳細?」

狄青棟忙喝道。「天鵠,你又沉不住氣了,人家小施主說的,不過是一種老生常談,你多什麼心?」

這位邛崍掌門人。心地坦蕩,他一心只怕師弟鬧事,以致未能听清武揚最後的一句話,而武揚因無法想出有力證據,俗雲疏不問親,也只能說到此地為止,一派福禍,純擇諸天意,外人勞心,亦屬枉然。

武揚不願多留是非之地,雙手一拱,徑自走了開去。

他現在盤算著︰「那個姓陶的究竟將解笑雅的禁在什麼地方呢?」

最使武揚擔心的,便是姓陶的這廝顯然是個色徒,雖說唐天鵠曾再三警告不可妄動婬念,但是︰要叫饞貓不吃腥,談何容易?」

武揚想到這里,頓又焦急起來,腳步也急劇加快,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城門口,突然間,一條縴巧身形由巷口沖出,由他身前一掠而過,同時留下一聲低語︰「少俠,跟我來!」

武揚一眼瞥去,都名發言者已經縱登一排矮屋屋頂,眨眼之間,便已去至城牆之上,赫然覺又是使的華山紫燕穿簾身法。

武揚馬上知道是誰了!

七公主!

當下雙肩一晃,急急隨後騰身追去。

追出城外,七公主突然躍登一株巨樹之頂,藏在濃密枝葉中,武揚閃身貼在樹下,仰臉向上道︰「姑娘可是招呼我?」

七公主于樹頂低聲道︰「是武少俠,沒肴錯吧?」

武揚忙說道︰「在下正是武揚,公生有何見教?」

枝葉叢里促聲道︰「你先上來!」

武揚趕忙一躍縱登另一株樹頂。

七公主接著說道︰「對了,少俠就請這樣坐著,你留神我的身後,我留神你的身後,雖然我事先已有布置,一但仍得提防有人突然走來,同時,如果有人來,我何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得把來人擊斃,千萬不可留作後患。」

武揚亦有此意,忙接口道︰「公主此言甚是!」

七公主星眸閃了一下,道︰「請少俠說實話。你對我這位‘公主’,印象究竟如何?」

武揚沉重地道︰「也許在下苛求了些,不過,在下總覺得,在規勸令尊應多為武林造福方面,公主似平做得太少了。」

七公主不假思索地答道︰「我爹是個好人!」

武揚怔了一下道︰「原來是令堂……」

七公主紫接著說道︰「我娘人更好。」

武揚呆了好半晌,方才期期地道︰「這樣說來、分尊和令堂難道是遭別人所挾持不成?」

七公主又是頭一搖道︰「情形亦非如此。」

武揚不禁苦笑了一下道︰「那麼……在下……就不知道怎麼是好了。」

七公主望了他一眼,垂頭黯然說道︰「你以為我真是那民幫主的女兒嗎?少俠,你錯了,我其實姓何,小名慧卿,與駱又卿三個字可說是風馬牛不相及。」

武揚愕然道︰「駱又卿?」

七公主輕嘆道︰「駱又卿就是七公車!」

武揚茫然道。「究竟——」

七公主淒迷地笑了一下道︰「知道嗎?何慧卿是我,駱又卿也是我,前者是真的我,後者身份則是魔幫七公主,這樣說懂了沒有?」

武揚喚了一下道︰「原來是這樣的。」

七公主接著說道︰「百鳳幫主是怎麼樣一位人物,連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到幫主姓駱—一便是我現在的.‘娘’直到上月由我表舅口中,我才知道爹娘早被人殺害,在我爹娘未遭毒手之前,我是寄養在一位天忌老人處,我爹娘留給我的.只是一面小旗。」

武揚失聲道︰「百鳳旗。」

七公主點點頭道︰「真正的百尺旗。」

武揚大感意外道︰「這樣說來,令尊黨是毒民幫最後一任幫主,何天應老前輩?」

七公主目蘊淚光道︰「正是……」

擦了擦眼角,接著說道︰「我表舅,他只告訴我這麼多。他說,假如無忌老人還能說話,我們也許能對仇家知道得更多些。」

武揚忙問道︰「姑娘最近見過無忌老人沒有?」

七公主搖搖頭道︰「沒有,我表舅在貴莊出事之後,曾看到一個殘廢老人,一步一拐走向貴莊,後來認出就是天忌老人。于是趕忙攔上去說明原委,將老人帶去附近安置了,然後再趕去救出巫山無欲臾來,當天。我表舅去貴莊時,因事耽擱了一下,心中正感不安、不意卻因此後下三條寶貴的生命。」

武揚一直以為,不是天忌老人救了無欲臾,便是無欲臾帶走了無忌老人,說什麼也沒料到這兩位老人,原來全系何慧卿的一位表舅所搭救,因而忙問道︰「姑娘那位表舅是誰?」

七公主抬臉道︰「听說過華山有位止水劍客沒有?」

武揚一啊失聲道︰「令表舅原來就是……就是……華山止水胡老前輩!」

七公主哦了一下道︰「我表舅你也認識?」

武揚搖搖頭道︰「人的名字,樹的影子,華山止水劍客,「六個字,響當當,當今武林中又豈止我武揚一個人認識!」

七公主道︰「只是聞名而未見過嗎?」

武揚點頭道.「是的」

七公主詫異道︰」那麼他老人家怎麼說識得你?」

武揚沉吟道︰「照說他老人家也不該認識我,大概是我年幼時,他老人家在敝莊見過的吧?」

七公主點點頭道︰「可能。正如他老人家認識我。而我卻不認識他老人家一樣」

七公主說著,忽然笑道︰「令祖八秩壽慶,華山一派未有人到,少俠是否感到耿懷難釋?」

武揚啊了一聲道︰「難道是——」

七公主笑了笑道︰「是的。這事正是慧卿一手所造成,止水前輩……那時慧卿尚不知他就是慧卿的表舅——在獲得魔方將欲不利于貴莊的消息後,由于時間急迫,一時分身乏術,乃命慧卿去華山報訊,采取懸崖勒馬方式,以阻止華山方面派人赴會,慧卿行至巾途,正好遇上貴莊差人,為爭取時效計,刀將請帖截下,以便有余暇再去別處。」

武揚苦笑道︰「姑娘事後均未交待一下,害得在下幾乎與華山發生一場大誤會!」

七公主皺眉道︰「我又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那次去長安,想來就名為了想去華山解釋一下,沒想到後來又生事故……」

武揚苦笑道︰「那時候去,已經遲了。」

七公主……何慧卿……低下頭去道︰「都怪我太性急。」

武揚忙亂以他語道︰「過去的事,不提也罷……姑娘這次出來,準備人哪里?」

何慧卿抬頭道︰「去華山!」

武揚一怔道︰「去哪里?」

何慧卿道︰「我的表面是以巡察的身份出巡,實則是為表舅送封信去華山,要龍鳳劍立即解散華山派!」

武揚又是一呆道︰「怎麼說?」

何慧卿嘆了口氣道︰「你已經听得很清楚了,還問什麼?不相信是不是?老實說,哪一派都一樣,早一天解散,早一天好。」

武揚愣了一陣道︰「處身魔宮,如伴虎狼,姑娘為何不求早日月兌身呢?」

何慧卿側目道︰「何必你關心?」

武揚慨然一嘆道︰「在下關心的,又何止姑娘一人?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罷了。」

何慧卿幽幽然道︰「原來……咳……哼!少俠悲天憐人,可真難得呀!」

武揚天生一副直腸子,根本不懂女孩子家的微妙心理。人家在損他,他這時竟還連稱「好說」

何慧卿忽然月兌視著問道︰「有位解女俠,少俠認不認識?」

武揚一啊,忙說道︰「對了,在下正想要問,姑娘知道不知道那位解姑娘,此刻人在什麼地方?」

七公主嗤之以鼻道︰「看你急成這副樣子。」

武揚忙又說道︰「她是我的一位摯友之妻,我怎能不管?」

何慧卿怔了一下道︰「原來不是——」

武揚連聲催促道︰「姑娘如果知道,即請示知如何?」

何慧卿神情頓然寬松下來,笑笑道︰「放心吧!我已派我那兩名丫頭盯下去了,陶炎和唐天鵠這兩個家伙,滿以為將我瞞得緊緊的,哼!他們這點道行、差得還遠呢!」

頓了一下接著道︰「總之,你別管,今夜三更之前,我何慧卿一定交給你一合姓解的大少女乃女乃就是了。」

武揚想了想,搖頭道︰「這樣不好。」

何慧卿不禁一咦道︰「這樣不好?」

武場點頭道︰「是的,姑娘將解笑雅提過來交給在下,雖說比較省事,但那樣一來,姑娘便不啻公然叛幫,今後又怎能在幫中立足?」

何慧卿接著道︰「不然怎辦?」

武揚想了—下道︰「你只須將藏人的地方指給我,就可以了。」

何慧卿又問道︰「那位解姑娘救出之後,你準備如何安置?」

武揚忙說道︰「這一點不成問題。那位解姑娘武藝不弱,人亦精明異常,月兌險之後,相信她自己當能有所安排。」

何慧卿嘆了口氣道︰「你大概還不知道,唐天鵠那廝,因為這次人犯擒來不易,于擒獲一之後,已廢去她一身功力……」

武揚大吃一驚道︰「有這等事?」

何慧卿皺眉道︰「所以我說。事實並不如你所說的那樣簡單,同時你在護送途中,說不定還會遇著來卿……」

武揚一愣道︰「誰是來卿?」

何慧卿答道︰「來卿就是五公主,還有一位三公主名喚迎卿。」

武揚冷笑道︰「就是那位五公主嗎?哼!只怕她不來!」

何慧卿皺眉道︰「你別這樣托大好不好,須知你們武家的武學,在魔宮中,很多人都能了如指掌,自從幫主知道你幸逃大難,立即交下浩然大八式的簡解,要我們揣摩,而我們那套方流歸宗劍法,也絕非一個人憑雙掌所能夠破解。」

武揚詫異道︰「你們幫中何來寒門武學簡解?」

何慧卿搖頭道。「這一點我也不知道,你若不信,我可以馬上畫出,你家那套大八式的基本出手式給你看。」

武揚嘆了一口氣道︰「那倒不必……」

何慧卿也嘆了口氣道︰「只怕你不相信,你相信了,也就使人放心了,我們幫中那位一號魔頭,據說一身武學不同凡響,尤其八十一式萬流歸宗劍法,更是變化萬端,鬼神莫測,包涵了各家武學精華,可說每一式都可使各家劃法無從施展。同時,魔頭以這套劍法為賞格,水幫中人。每建功一次,便可獲授一式,建一大功,可獲授三式。你想想看,以幫中人數之業,若大家都想獲授八十一式,試需立多少功。個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武揚問道︰「五公主身邊那些丫頭,均已學得九招劃法,這是否表示那些丫頭們已經建功九次?」’

何慧卿搖頭道︰「不。這一部分是例外,凡具有公主頭餃者,起首便可獲傳三十六式,侍婢則各獲傳九式,然後每立功一次加授一式。」

武揚知道,老魔頭這樣做。也許是為了樹立公主和公主侍婢們一種權威之故。

當下又問道︰「那麼幫中有沒有人學全八十一式?」

何慧卿搖頭道.「沒有」

武揚接著道︰」那位金總護法金重山,他學了多少式?」

何慧卿微微一笑道︰「金重山嗎?這廝一身傲氣,自視甚高,認為自己武學精通,謀略出眾,曾向幫主座前發誓……敗一場給敵人,才回來學一招。」

武揚禁不住冷笑道︰「這樣倒是省事。「我要他一場就送老命、連那一招都用不著學了。」

何慧卿笑道。「你這一身傲骨,也不比金重山那廝差多少,你如僅憑浩然大八式,無論如何也送不了那廝性命,除非你另外也學會萬流歸宗劍法!」

武揚見對方大有傳授劍法之意;忙亂以他語道︰「將來你瞧著好了!」

何慧卿一搖頭,接著說道︰「形勢緊迫。不必再等將來了,這次你能逃出總宮,我表舅他老人家大為高興,當天便命我錄出三十六式劍譜,吩咐和你再次相遇時。好把劍譜交給你,這全是我表舅他老人家的意思。接受不接受隨你!」

武揚勉強將那卷劍譜接過,一面皺眉道︰「止水前輩為什麼要這樣做?」

何慧卿笑道︰「他老人家倒不一定堅持,你非學會這套劍法不可,而只是希望你對這套劍法有所了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可勝也。」

武揚點點頭道︰「這樣說還差不多,如果要我學習這套劍法,在下只有抱歉!」

何慧卿接著道︰「救出解姑娘,如何安置一節,你想出辦法沒有?」

武揚思索著道︰「讓我再想想。」

何慧卿笑了笑道。「我已替你想好了,救出來之後,就藏進我那輛七鳳車,由我照應她出城,你則去城外山路上等候。你看這辦法怎麼樣?」

武揚皺眉道︰「萬一……」

何慧卿攔著笑道︰「謝謝你的關心,不過,那將是我的事,萬一遇上麻煩,我想,我自然有方法應付。」

武揚毅然起身道︰「好,就這麼辦,我們馬上救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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