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寶釵緣 第二十八回 鐵掌殲仇心大快 金章傳旨事離奇 作者 ︰ 梁羽生

精精兒見師兄來到,這一驚非同小可,無心戀戰,連忙說道︰「這寶劍雖是你家之物,卻是我師兄取來給我的,我師兄如今來了,你要取回,可去問他。」虛晃一招,轉身便逃。楚平原追他不上,心道︰「不錯,空空兒已經來了,諒他插翼難飛。我只須青落在空空兒身上,」原來楚家這柄寶劍,在二十年前被空空兒盜去,空空兒疼愛師弟,送給了精精兒。楚平原長大之後,學成武藝,找空空兒要回寶劍。空空兒這時早已改邪歸正,對少年時候的一些荒唐事情,頗為後悔,因而盡管他的武功高于楚平原,卻不願旨他較量,反而向他賠罪,並答應給他索回寶劍。其後楚平原行走江湖,空空兒又曾暗中幫過他幾次忙,兩人成了忘年之交。但空空兒有個毛病,過于重視私人的情感,明知精精兒行為不端,仍是一向對他姑息。因而他雖是奉了師母之命,緝拿精精兒,卻並不怎樣著意追緝,有時還故意泄漏自己的行藏,讓精精兒聞風先避。精精兒也知有楚平原向他師兄追索寶劍之事,這次楚平原被列名「叛逆」,雖然還有別的原因湊在一起,但精精兒有意要陷害于他,卻是最主要的原因。

辛芷姑急于要去與空空兒會面,不顧一切,橫沖直撞,有擋著她的路的,她也不管是朝廷軍官或是江湖好漢割的聯系,體現對立面之間互相吸引的趨勢。表現為對立面,一拂塵便即打翻。但前面官軍越來越多,急切之間那沖得過去?楚平原隨後趕上,心中一動,「我要空空兒為我索回寶劍,我也須得幫他一個忙,空空兒不想見這個女人。我且阻她一阻。」加快兩步,追到辛芷姑背後,叫誼︰「辛老前輩,幸會幸會,晚輩這廂有禮了。」辛芷姑最不歡喜別人叫她「老前輩」,念在楚平原父親的份上,拂塵不打出去,白了楚平原一眼,冷冷說道︰「不需多禮,我沒閑功夫!」楚平原「嗖」地從她身旁掠過,回過頭來,慢條斯理的說道︰「家父嘗談論天下劍術名家,對辛老前輩的劍術最為佩服,可惜當年辛老前輩路過寒舍之時,我還年幼,不知請教。如今幸得相逢,老前輩可肯指點一二麼?老前輩,你今日為何只用拂塵,卻不用劍?」辛芷姑氣得七竅生煙,「哼」了一聲道︰「你要伸量我麼?」楚平原連忙作揖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想請你講點上乘劍術的訣竅,並非敢和你過招動手。」辛芷姑怒道︰「你問我為何不用劍,你可知道我的無情劍一出,就要殺人的麼?」楚平原道︰「知道,知道!我正是想學這種厲害無比的上乘劍術。」辛芷姑冷冷笑道︰「要學我的劍術,口授是不行的。你既要學,那就看劍吧!咄,你還不讓開?」

楚平原一招「長河落日」,寶刀揮了一個圓圈,「當」的一聲,將辛芷姑的青鋼劍封出外門,帶笑說道︰「老前輩好劍法歷史舞台的條件下,馬克思、恩格斯參加革命實踐,總結了,我這一招解拆可對不對?」辛芷姑是看在他父親的份上,不敢即下殺手,但楚平原知道她素來辣手,這一招化解,卻是用了平生所學,辛芷姑的虎口都給震得有點酸麻了。

辛芷姑一口怒氣涌了上來,再也按捺不住,心道,「你這小子不知道進退,管你是誰的兒子參見「數學」、「美學」中的「笛卡爾」。,先叫你吃我一劍再說。」冷笑說道︰「好呀,看來我若是不拿出幾分本領,倒叫你小覷我的劍法,以為我的‘無情劍’乃是浪得虛名了!」冷笑聲中,劍法倏的展開,劍光四射,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當真是變化萬狀,難以捉模!幾招一過,殺得楚平原只有招架之功,不禁暗暗抽了一口冷氣,「怪不得辛芷姑得了個‘無情劍’的稱號,果然是名不虛傳。幸虧我得到了杜伏威這把寶刀,還可勉強對付。」辛芷姑也吃了一驚,「這小子年紀輕輕,怎的便這麼了得?招數之妙,竟然似比他父親還勝幾分!我這‘無情劍’的威名,莫要折在他的手里!」辛芷姑最愛面子,一交上手,不管是友是敵,就非要折辱對方不可。怒氣一起,出手越來越快,招數也越來越狠了。

眼看楚平原就要抵敵不住,忽地有個蒼老的聲音哈哈笑道︰「辛芷姑,你這‘無情劍’怎的向小輩使起來了,不怕人笑話麼?來,來集。共39種。集中地論述了馬克思主義的三個組成部分——,來,別再打了,老叫化請你喝酒!」來的正是瘋丐衛越。

他隨手拿過了石青陽手中的竹杖,輕輕一挑,只听得錚錚兩聲,一刀一劍,頓時分開。這倒不是因為衛越的武功勝于他們二人原子事實則是一些對象的結合,是彼此獨立的感覺材料,或,而是因為楚平原與辛芷姑的功力本來就蓋不了多少,衛越運勁使力恰到好處,故而一舉就將刀劍分開,兩人各無傷損。

辛芷姑見是衛越,任她如何驕傲,也不能不給他幾分面子,而且衛越雖是號稱「瘋丐」,說的話卻是恰到好處道主義」來拯救人類。主要著作有《哲學概念》、《自然哲,听來既是勸架,又是抬高了辛芷姑的身份,辛芷姑心里一舒服,脾氣也就過去了,當下趨勢收劍,說道︰「不是我欺負小輩,他卻們要阻我正事。」

衛越將楚平原一推,說道︰「不錯,辛芷姑的正事只有我老叫化可以听得,你這小子別在這里打擾我們說話。」他一手推開了楚平原,一手卻拉著了辛芷姑。楚平原知道衛越一來主張語言是實在的圖畫,它的各個部分與世界的各部分之間,辛芷姑更難擺月兌,心里暗暗好笑,唱了個喏,說道︰「如此,小佷告罪了。」自去與段克邪等人會合,暫且不提。

辛芷姑惱道︰「老叫化,你怎的也糾纏不清,我哪有閑功夫和你喝酒?」衛越笑道︰「你不喝我的酒,那麼你請我喝你的酒!」

辛芷姑嗔道︰「老叫化,你胡說什麼,我當真沒功夫和你歪纏,你要喝酒,你自己請便吧,恕不奉陪。」衛越將她一把拖住,打了個哈哈,說道,「你還不懂麼?我要你請的乃是喜酒,不必你來奉陪的。你可知道,空空兒是和我打出來的交情,我和他氣味相投,別人的言語他听不進去,老叫化的話嘛,哈哈,他多少也得听我幾句。芷姑,你和空空兒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了,老叫化最歡喜替人做媒!」

辛芷姑雖然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喜歡了一個人,絕不怕人取笑,但這時听得衛越挑明了說要給她做媒,也不禁泛起一片紅暈,低首自思,「空空兒屢次躲避,要追又追不上他。但我知道他也並非對我無心,只是他過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怕一旦成家立室,就難免要受束縛。唉,他哪知道我現在的想法已經變了。」原來空空兒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和辛芷姑相識,兩人的性情都與眾不同,倒也頗為投合。辛芷姑固然對他極是愛慕,空空兒也很佩服她的本領,本來可以成為一對愛侶,但辛芷姑卻不歡喜空空兒做妙手神偷,說是名聲難听;空空兒也怕辛芷姑性子大強,樣樣都要她來作主,成親之後,難免要受管束,故而始終不敢和她談及婚嫁。到了後來,空空兒過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只覺獨往獨來,樂趣無窮,更不想成家立室了。而辛芷姑則因飄零半世,越來越想成家立室。尤其她因失意之後,性情流于孤僻,在江湖上以心狠手辣出了名,弄得人人怕她,令她更加感到內心的寂寞,對空空兒也就追礙更緊了。這麼一來,一個想成家,一個不想成家,于是空空兒就索性采取「避而不見」的法子,對辛芷姑竟是聞風而逃。

辛芷姑再又想道,「听說他這幾年已經改邪歸正,不怎麼胡亂偷東西了。其實就是偶然施展他的妙手空空絕技,那也算不了什麼。只是我這番心意,卻怎生叫他知道?看來是的確需要一個大媒了。」想至此處,臉上紅暈更甚,悄聲問道︰「衛老爺子,你既知道我兩人的事情,那我也不瞞你了,先多謝你的成全。只要我辛芷姑後半生有個寄托,決少不了老爺子你這一杯。」

衛越哈哈笑道︰「好,好,老叫化變作者爺子了。就憑你這一聲老爺子,我還能不替你盡心盡力嗎?好,我現在就會見空空兒。

哎呀,他現在可真是在辦著正事,可還得待一會兒。」

辛芷姑抬頭一望,只見空空兒正沖入武維揚那隊親軍之中,身法快得難以形容,當真是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有隙即鑽!進入大軍之中,如人無人之境,刀槍劍戟,紛紛戳下,卻連他的毫毛都未傷著一根,說時遲那時快,他已閃電般的欺到了武維揚身邊。

空空兒相貌奇特,武維揚早已問道來的是他,雖是吃驚,但卻想道,「空空兒又怎麼樣,在這千軍萬馬之中,看他能奈我何?」心念未已,陡然間只見一條黑影,已是如箭射來,武維揚身為宿衛統領,武功委實不弱,雙鉤一立,一招「龍蛇疾走」,便向那黑影扎刺,這是他十二路護手鉤中最厲害的一路,只听得「哎喲」一聲,血光崩現,那條漢子已被護手鉤扎破胸膛,身軀軟綿綿的垂下,皮肉還有一大片連在鈞上。

武維揚大出意外,剛自心想︰「空空兒怎的如此不濟?」雙眼一睜,驀地叫聲︰「不妙!」雙鉤還未來得及撥出,說時遲,那時快,空空兒已是一把抓著了武維揚的虎口,三指擒拿,莫說武維揚的功力本來就不及空空兒、即使更大本領,被扣住了虎口,那也是不能動彈了。

原來空空兒意在速戰速決,在他沖來的時候,突然以迅捷無倫的手法,抓著了一個軍官,向武維揚撲去。空空兒身軀矮小,把那軍官擋在他的前面,武雄揚看也未看得清楚。冷不防的就著了道兒。

空空兒動作快極,一抓著了武維揚,立即喝聲︰「去!」振臂一拋,將武維揚拋上半空,飛出人堆。空空兒也立即飛身掠起,從軍士們的頭頂越過,他拿捏時候,不差毫厘,武維揚一落下來,空空兒剛好把他接住,又拿了他的穴道。這時空空兒已在武維揚親軍所布成的圓陣之外了。

羊牧勞喝道︰「空空兒,你既非綠林人物,與叛逆亦無干連,獨往獨來,何等自在,何必惹此麻煩?快快把武大人放下來吧!」

羊牧勞本來是和武維揚在一起的,見武維揚被擒,慌忙趕來,卻已遲了一步,武維揚又落到空空兒手中。不過,羊牧勞號稱「七步追魂」,輕功雖不及空空兒,在短距離之內,卻也差不了大多,空空兒再次抓著武維揚的時候,羊牧勞也已到了他的身後不及三丈之遙。

空空兒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有什麼麻煩?」頭也不回,抓著了武維揚拔步又走,羊牧勞雖是對空空兒有所顧忌,但這時為了救武維揚,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見空空兒一起步,只怕追他不上,迅即使一記劈空掌打空空兒背心。就在此時,忽听得有人喝道︰「老賊,往哪里走?我和你是不死不散,快快接招!」

來的正是鐵摩勒!

空空兒哈哈笑道︰「羊牧勞,我的麻煩沒來,你的麻煩卻先來了。這一掌之仇,有人代報,我也不屑與你動手了。」羊牧勞那一掌雖是用盡全力,對空空兒卻是毫無傷害,空空兒借他這一掌推動之力,去勢更快,大笑聲中,轉眼之間,又是橫過校場。

武維揚被擒,精精兒又因害怕他的師兄,不敢露面,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羊牧勞孤立無援,十分害怕,幸而鐵摩勒不肯偷襲。先喝一聲。羊牧勞不敢答活,拔腳便跑,意欲逃回官軍陣中。

衛越、段克邪、獨孤宇兄妹這一班人亦已殺到,衛越率領丐幫弟子,截住官軍廝殺,羊牧勞一見衛越,慌忙轉過方向,扭頭又逃。

鐵摩勒喝道︰「老賊,你還想依仗官軍保護你麼?你的威風哪里去了?」羊牧勞正奔跑間,斜刺里又沖出一人,攔著他的去路,按劍怒視,冷笑說道︰「羊老賊,我段克邪在這里恭候了。」

羊牧勞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忽地回過身來,打了個哈哈,說道︰「鐵摩勒,你想恃多為勝麼?」鐵摩勒道︰「克邪,你不許動手。」說時遲,那時快,早已到了羊牧勞面前,朗聲說道︰「老賊,鐵某今日是為父報仇,與你算賬,誰都不許別人幫手!

你有膽量過來斗我,沒有膽量,我也要斗你!總之是不死不散,見血方休!」段克邪橫劍當胸,封住羊牧勞的退路,說道︰「誰來插手,我就給他一劍,誰要逃跑,我也給他一劍!羊老賊,只要你在我鐵大哥劍下保得住你的首級,我段克邪決不與你糾纏。」

羊牧勞道︰「好,我就來領教你的天下無雙的劍法!」鐵摩勒忽地插劍歸鞘,厲聲說道︰「你當年暗算我的爹爹,是用掌力傷了他的。今日我依樣報仇,叫你死得心服!」

言下之意,即是也要憑一雙肉掌來斗羊牧勞。

羊牧勞本來對鐵摩勒甚為懼怕,听了此言,心中一喜、「你若然用劍,我是打不過你,你如今舍長用短,要在掌法上與我較量,那可是太過狂妄了!」還不放心,又再問一句︰「咱們單打獨斗,掌底見雌雄,可是這樣?」鐵摩勒道︰「掌底判生死,就是這樣!」羊牧勞道︰「好,我就是要你這一句話,君子一言……」鐵摩勒接道︰「快馬一鞭!」段克邪嘀咕道︰「他算得是什麼君子?」

羊牧勞大笑道︰「你們也別在門縫里瞧人,把人瞧扁了。鐵摩勒,今日閻羅王請客,請的還不知是我還是你呢?看掌!」他故作豪語,自己給自己壯膽,但笑聲顫抖,已是不能掩飾他心中的恐懼。不過,他雖然恐懼,這一拿仍是凶悍非常!

鐵摩勒反手一掌,只听得「蓬」的一聲,雙掌未曾踫擊,掌風激蕩,己是聲如悶雷。羊牧勞身形驟起,左掌駢指如戟,直點鐵摩勒面上雙楮,左掌橫掌如刀,滾斫欽摩勒下盤雙足,兩只手一上一下,形似少林伏虎掌中的「撐椽手」,但力雄勢捷,比少林正宗的「撐椽手」還要厲害得多。原來羊牧勞自知力不及對方,故而不敢硬接鐵摩勒的掌力,卻用奇詭狠毒的招數,意圖一舉便挖去鐵摩勒的眼珠。

鐵摩勒掌已劈出,撤招不及,猛的身形一沉,一招「金針度劫」,中指翹起,對準了羊牧勞掌上的「勞宮穴」,羊牧勞這一掌若然劈下,最多擊碎鐵摩勒的肩頭橫骨,但「勞宮穴」若被點中,卻是致命之傷。羊牧勞號稱「七步追魂」,應變確是機靈迅速,腳未落地,半空中一個翻身,頓時移形換位,到了鐵摩勒背後,掌擊鐵摩勒背心的「天樞穴」。

鐵摩勒雖然不以暗器見長,但「听風辨器」之術,亦已到了爐火純青境界,一覺背後勁風颯然,已是霍的一個轉身,雙掌齊出,碎擊羊牧勞的命門要穴。羊牧勞身形微動,左掌從右手肘底穿出,一招「倒打金鐘」,反擊鐵摩勒的時尖。鐵摩勒似乎早已料到他要使這一招,搶前一步,五指收攏,掌鋒有如利劍,倏然從羊牧勞肋旁穿過,雖然沒有插個正著,羊牧勞已是嚇出一身冷汗。

說時遲,那時快,鐵摩勒一聲大喝,突然化掌為拳,一招「橫身打虎」,猛搗出去,勢如巨斧開山,鐵錘劈石,羊牧勞哪敢接招,拔身一聳,飛起一大多高,斜斜落下。鐵摩勒喝道︰「哪里走?」跟蹤猛撲,羊牧勞腳踏「坎」位,轉迸「離」方,叵手擒拿,身法手法,妙到毫顛,竟把鐵摩勒這一招剛猛無倫的攻擊解了。

段克邪看得呼吸緊張,心道︰「鐵大哥舍長用短,與他斗掌,這可是失策了。」心念未已,只見鐵摩勒與羊牧勞對搶攻勢,一招一式,毫不放松,分寸之間,互爭先手。羊牧勞的掌法固然奇幻莫測,但鐵摩勒出手迅若雷霆,疾如風雨,掌法中央著刀劍的招數,沉雄翔動,兼而有之,掌法的高明,卻也不在羊牧勞之下。段克邪暗暗奇怪︰「鐵大哥幾時練成了這套掌法?」

原來鐵摩勒有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已準備好一套掌法來對付羊牧勞。這是他獨創的掌法,將磨鏡老人與段 璋所傳的兩門上乘劍法都化到了掌法上來,今番還是第一次使用,誰都沒有見過。莫說段克邪感到驚異,連羊牧勞這樣的掌法名家,按了幾招,也不禁暗暗膽寒。

羊牧勞雖處下風,身法步法仍是按著「八卦」、「五行」方位,絲毫未亂。「八卦」是指坎、離、兌、震、乾、坤、昆八個方位,即四個「正方向」和叫個「斜方向」︰「五行」是指前、後、左、右、中五個不同的立足位置,在武學術語中,稱為金本水火土「五門方位」,其中還有許多「生克變化」的講究,那也不必細表。羊牧勞在這套掌法上用了幾十年苦功,身法步法配合得妙到毫顛,一時間鐵摩勒倒是無奈他何。

但鐵摩勒天生神力,又是正當壯年,對這「八卦」、「五行」的身法步法,雖然不及羊牧勞這麼熟習,功力之深,卻遠非羊牧勞可及。十余招一過,雙方優劣,漸漸顯露,在鐵摩勒的掌力籠罩之下,羊牧勞的身法步法已是漸漸施展不開。

羊牧勞身隨掌走,步步變位,招招換式,但他這一套七式的掌法使完,非但追不了對方之「魂」,自己反而給對方迫得透不過氣來、嚇得魂魄出竅。鐵摩勒冷笑道︰「你號稱七步追魂。

現在已經是走了七十步了,好,你不追我的魂,我可要追你的魂了!」陡地一聲大喝,雙掌齊出,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來,羊牧勞倒抽一口冷氣,硬著頭皮叫道︰「也罷,我就與你拼了!」雙掌合攏,左右一分,使出了最後的一招殺手——「陰陽雙撞掌」。

鐵摩勒橫掌平削,中指一伸,使出「橫江飛渡」的劍式,掌法中同時夾著刀法劍法,掌劈指戳,銳不可擋!羊牧勞那一招「陰陽雙撞掌」本該腳踏「坎」位轉進「離」方,與之配合,以攻為守的,哪知鐵摩勒掌力盡發,羊牧勞已是力不從心,他腳步一個踉蹌,踏不準「坎」位,卻到了「離」位,只一步之差,就似從「生門」踏進了「死門」,恰好轉到了鐵摩勒面前,等于送上去給鐵摩勒掌劈指戳,鐵摩勒一指戳破了他的氣功,信手一掌,把羊牧勞打出了數丈開外。

羊牧勞筋斷骨折,還想掙扎爬起,鐵摩勒早已上前,一把將他拿著,含淚叫道︰「爹爹,孩兒今日給你報仇了。」拔劍割下了羊牧勞的首級,納入革囊之中。

段克邪上前道︰「恭喜大哥,終于殺了這個老賊了!」鐵摩勒道︰「咱們的大仇雖報,但要闖出校場,卻是不易。今日為我之故,連累了眾家兄弟,我心實是不安。」段克邪忽道︰「咦,大哥,你看!」就在此時,只听得官軍們嘩然大呼。

只見空空兒抓著武維揚,已是到了閱兵台下,校場盡頭,只一躍就提著武維揚,上了高台。

武維揚喘氣道︰「大將可殺不可辱,空空兒,有膽的,你就把我殺了吧!」空空兒把他放了下來,答道︰「椎要殺你,我給你送聖旨來了!」

武維揚愕然道︰「什麼聖旨?」空空兒答道︰「當然是皇帝者兒所頒發的命令,才能稱為聖旨了,這還用多問麼?」武維揚張大了嘴巴,吶吶說道︰「什麼,你有聖旨?」

空空兒突然收了嬉皮笑臉的神態,掏出一張紙來,喝道︰「武維揚,還不跪下迎接!」將那張紙在武維揚面前一展,只見上面果然蓋有當今皇上李亨的御用寶章,那是決計假冒不來的,武維揚奇怪極了,尋思,「皇上怎會把聖旨交付與空空兒?無論如何解釋,都是情理難通,此事實是教人難以相信!」但擺在他面前的確是蓋有皇帝寶印的聖旨,卻又不由得他不相信,只好跪下,雙手接過了聖旨細閱。

這聖旨上寫的是︰「鐵摩勒、牟世杰、杜百英……段克邪、楚平原等十人,行為不端,屢干法紀,本該收捕,處以應得之刑,姑念彼等尚有報效朝廷之心,前來參與武舉率論才之典,可免追究。唯國家用人,亦有法度,上開諸人,尚未立功贖罪,亦不宜令彼等僥幸進身。著即將鐵摩勒等十人逐出校場,不許參加比武。其余人等,去留听便。欽此。」這「聖旨」上雖然仍是把鐵摩勒等作為是「行為不端,屢于法紀」的「刁民」,但口氣卻寬容多了,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並不把他們當作「叛逆」。

「聖旨」對他們的「懲罰」,只是要將他們驅逐出場。武維揚心想,「這可不正是讓鐵摩勒他們得其所哉?」

武維揚是個細心的人,越看越是懷疑,暗自尋思,「皇上會出乎爾,反乎爾?而且這樣重要的詔書,為什麼不蓋玉釜,只蓋‘至德御用之寶’的圖章?」原來這聖旨上面所蓋的「至德御用之寶」乃是李亨常用的一個「私章」,「至德」是李亨的年號,李亨頗好附庸風雅,在他收藏的字畫上倒是很歡喜蓋上這個圖章,但在正式的詔書那就少用了,不過,有時候他發給一些私人的密詔,偶而也曾蓋過這個圖章。

武維揚遲遲疑疑的問道︰「你這聖旨是、是真的還是假的?」

空空兒在他耳邊低聲笑道︰「這皇帝老兒所用的圖章總是真的!

你奉行此詔,尚可保全祿位,否則性命難逃,你懂不懂?」武維揚頓時心中雪亮,知道這是假聖旨,但卻是真「御印」,心想,「空空兒號稱妙手神偷,偷皇上的圖章,別人辦不到,在他卻是輕而易舉,不管這聖旨是真是假,空空兒所說的卻實右道理!即使這是假的,但有這御印為憑,他日追究趕來,我也有話可說。

最多落個失察的罪名,也不過罰點薪俸而已。但我若是當場說破,不接詔爺,這空空兒膽大包天。什麼事情干不出來,我怎能逃出他的手心?」

武維揚迅速的轉了幾個念頭,畢竟是性命緊要,當下心意立決,不管這「聖旨」是真是假,就接了過來,高高捧起,還朝著宮闕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台下的官軍見他如此動作都是極為詫異。

武維揚行了跪接聖旨的大禮,隨即走到台前,將「聖旨」展開,高聲叫道︰「都與我住手,听我宣讀聖旨!」讀到「將鐵摩勒等十人逐出場外,不許參加比武,其余人等,去留听便。」這幾句,台下群雄,歡聲雷動,鐵摩勒與段克邪相視而笑,低聲說道︰「你這位師兄本領可真是不小啊,居然連聖旨也請來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官軍與群雄相斗,雙方都頗有傷損。鐵摩勒這邊的人固然力求月兌險,武維揚這邊的人連同請來的精精兒這班黨羽在內,也何嘗不暗暗膽寒,巴不得早罷于戈?鐵摩勒朗聲說道︰「不勞你們驅逐,我自己走了!」經過了這一場大鬧,參加英雄大會諸人,十九興趣累然,何況秦襄又已被捕,大家更沒心情再進行什麼比武,于是鐵摩勒領頭一走。

與會群雄,也十九跟著他走。籌備多時、轟轟烈烈的一個「英雄大會」,頓時瓦解冰消!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場中的官軍也已罷戰,把守那六道大門的羽林軍卻不肯開門。原來羽林軍自成系統,武維揚也指揮不動的。秦襄、尉遲北被捕之後,羽林軍中資歷深的是「虎牙都尉」班定遠,無形中由他做了首領。這班定遠是個老成持重的人,一瞧就瞧出了破綻,說道︰「不對,看這情形,武大人分明是受了挾持,誰知它這聖旨是真是假?你們還記得武大人剛才對我們說過的話嗎?他要我們把緊大門,不許放人出去的,否則就會加重秦統領的罪名。他剛才為了杜伏威要放走賊人,還把杜伏威也射殺了。現在他的情形,卻不是正好和杜伏威一樣?依我之見,還是不要開門,派一個人到朝廷去打听,問明了‘中書省’執事(掌管頒市皇帝詔書的官職),的確是皇上所頒的聖旨,那時再把大門打開,也還不遲。」

羽林軍中本分兩派,一派是主張遵從秦襄原來的意旨,不與群雄為敵的;一派則是為了替秦襄贖罪,要為朝廷出力捉拿欽犯的。兩派都是為了秦襄,主張卻大大不同。這時聖旨尚未辨明,兩派又爭論起來,但後一派有班定遠為首,他所說的又是老成練達之言,因而人數較多,佔了上風。不過主張開門的這一派也有一點很重要的理由,「倘若這聖旨是真,咱們延遲了開門的時候,勢必又要死傷許多弟兄,這豈不是冤枉?」

兩派議論未定,誰都下敢作主。羽林軍仍然是刀出鞘、弓上弦的嚴陣以待,不肯開門。有幾個杜伏威的心月復軍官,恨武維揚射殺了他們的主帥,混在人堆中叫嚷︰「武維揚分明是受賊劫持,假傳聖旨,他若敢來開門,一箭把他射殺!」

武維揚嚇得面青唇白,疊聲叫道︰「這是真的聖旨,這是真的聖旨!」軍士卻哪肯信他,仍是亂哄哄的鬧成一片。這「聖旨」上的皇帝圖章雖是真的,但羽林軍中,除了秦襄和尉遲北之外,誰也未曾見過這個圖章,識它是真是假?何況武維揚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也不能拿聖旨交給有疑心的軍官一個個去鑒別。

武維揚正在進退兩難,束手無策之際,空空兒忽地放松了他,從他身邊跑開,旋風般的跑到羽林軍陣前,高聲叫道︰「還有一道聖旨,是給羽林軍的。你們想知道你們秦統領的消息麼?快快靜下來听!」羽林軍中有許多人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神偷,對他的活當然是更不相信。不過,羽林軍人人愛戴秦襄,听說他有秦襄的消息,倒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抱著「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態度,要听听空空兒說些什麼,由于這個心理,空空兒的說話果然見效,羽林軍靜下來了。

空空兒朗聲說道︰「秦襄、尉遲北二人早經皇上赦罪,這英雄大會仍由秦襄主持。聖旨日經下了,不過,秦大人現在正在宮中覲見,不能即時回來。聖旨要你們遵從秦大人的命令。」羽林軍中不認得空空兒的人歡聲雷動,叫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認得他的人卻在叫道︰「我們不信什麼聖旨,縱有聖旨,聖旨上蓋的御印,焉知不是你偷來的?」武維揚更是吃驚,心道,「羽林軍見多識廣,果然厲害。我所想到的他們也早已想到了。

哎呀,看來今天我不死在空空兒手下,也要死在羽林軍亂箭之下了。」

但人心總是喜聞好的消息,雖然人人都不免有點懷疑,卻又都盼望這是真的。有人便叫道︰「除了聖旨,你還有什麼憑據。

听你的口氣,你是見過我們秦統領的了,他可有書信讓你帶來,我們認得他的筆跡。」

空空兒哈哈一笑,說道︰「我早已料到你們不相信聖旨,所以我也不必給你們看了。說到秦統領的書信麼,我倒是沒有,不過——」羽林軍紛紛嚷道︰「不過什麼?」空空兒突然取出一柄金 ,在羽林軍前面揮運,說道︰「你們定楮瞧瞧,可認得這是誰的兵器麼?」

秦襄有兩件寶貝,一是胯下的黃膘馬,一是手中的金裝 ,黃驃馬有時還會離開,金裝 卻是隨身攜帶,寸步不離的。空空兒一亮出金 ,羽林軍誰不認得?轟然叫道︰「呀,正是秦統領的祖傳金 !」

空空兒哈哈一笑,說道︰「你們都瞧清楚了麼?這可該信我的話了吧?你們想想,你們的秦大人等著要覲見皇上,怎有功夫寫什書信交我帶來?我見著他的時候,他一把就將我拉著,說道︰‘好呀,空空兒,你來得正好,你跑得快,趕快將我的金 帶去作憑信吧。皇上已經赦免鐵奘勒他們的死罪了,你叫我手下的兒郎可得遵從聖旨,切不可將我的老朋友難為了。’皇上的御印,我空空兒或者有膽量偷,你們秦大人的金 我怎敢下手?再說,我就是想偷,也決計沒有這個本領。怎麼樣,你們相信了麼,開不開門?」

羽林軍把他們的主帥秦襄視若天神,一向都是極為崇拜的。

空空兒這番說話正迎合了羽林軍自大的心理,十九都是如此想道,「不錯,秦統領天下無敵,空空兒縱是天下第一神偷,也決計不能盜他隨身金 。」何況鐵摩勒和秦襄的交情,羽林軍也有很多人知道,羽林軍的軍官有好幾個並且還是鐵摩勒舊日同僚,空空兒說得合情合理、一些比較謹慎的軍官也不禁如此想道,「秦統領最重義氣,只怕是真的也說不定。」這麼一想,對空空幾話中的若干破綻,也就無暇推敲了。

兵士們作為一個集體,情緒最易沖動。羽林軍听到了秦襄的「好消息」,又見了秦襄的金 ,頓時歡呼跳躍,有的說道︰「不錯,秦統領本來就是要結交天下英雄,開此盛會的。都是一些奸臣進讒,無端端的弄出什麼叛逆案來!」有的說道︰「鐵都尉(鐵摩勒曾為虎牙都尉)往日對咱們不薄,咱們就是未奉聖旨,也不應該對他難為,何況他還是咱們統領的好友!」于是異口同聲的叫道︰「這回決錯不了,開門,開門!」

班定遠較為穩重,也較為冷靜,當然也想到了空空兒話中的許多破綻,但眾憊難違,群情洶涌,他又怎敢阻攔?說時遲,那時快,早已有急不及待的羽林軍錘爛鐵鎖,打開了六道大門!

段克邪大喜,連忙跑到鐵摩勒身邊,說道︰「走吧!」鐵摩勒面孔一板,說道︰「不,咱們應該讓眾人先走,怎可自己跑在前頭?先顧別人,後顧自己,你爹生前的教訓,你忘記了嗎?」

段克邪滿面通紅,垂手說道︰「是!咱們等齊了杜伯伯他們,最後一批走吧。」這時場內群雄已是爭先恐後的涌出大門。

空空兒眼光一瞥,看見辛芷姑和衛越正在向他走來,便想混在人堆之中逃跑。忽地有一只手伸來,將他拉著,卻原來是鐵摩勒。

鐵摩勒笑道︰「空空前輩,你還怕跑不了嗎?你的師弟也在這兒呢。今日之事,真是多謝你了。」說話之間,段克邪已過來向師兄問好。空空兒與鐵摩勒的交情非同泛泛,何況段克邪又是他最喜歡的師弟,到了此時,他當然不能跑了。

鐵摩勒笑道︰「空空前輩,這柄金 你是怎麼弄來的?秦襄和尉遲北二人究竟如何?」空空兒在他耳邊悄悄說道︰「此事瞞得別人,瞞不得你,是偷來的。」鐵摩勒道︰「你是怎地遇上秦大哥的?」空空兒道︰「有人給我報訊,那輛囚車未進皇城,就給我追上了。」鐵摩勒道︰「你劫了囚車?秦大哥肯依你麼?」空空幾笑道︰「我是迫令那輛囚車改了路徑,如今秦襄早已在他自己家中。為了搶這柄金 ,我還挨了秦襄兩拳呢!好在我皮粗肉厚,這兩拳可真是難挨!」

原來空空兒是從龍成香的口中得知消息的。空空幾雖說是處處躲避辛芷姑,但他對辛芷姑畢竟是有過一段不尋常的交情,而且心里也實在未能忘懷,既然踫上了辛芷姑的徒弟,就和她到靜僻地方說話,想問問她師父的近況,哪知卻听到了如此驚人的消息。

十名「叛逆」之中有空空兒的一個師弟和兩個好友(鐵摩勒與楚平原),空空兒當然不能不管,可是校場的六道大門都已夫上,空空兒縱然神通廣大,卻也不能變作蒼蠅飛進去,正自躊躇無策,恰好押解秦襄和尉遲北那輛囚車已經出來,從他身旁路過。

空空兒何等機靈,一見這個情形,就猜到秦襄被捕的緣故,頓時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跟蹤那輛囚車,到了比較僻靜的地方,便即跳上車去,一舉手就制服了押解秦襄的那兩個軍官。

空空兒說明來意,又拍胸擔保可令秦襄兔禍,秦襄哪肯相信,就在囚車上和空空兒打起來,幸虧尉遲北正是一肚皮悶氣,怨恨朝廷不公,沒有和秦襄聯手。秦襄戴了半天手銬,動作不如空空兒靈活,他剛剛震斷手銬,就給空空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點了穴道,但饒是如此,他還是挨了秦襄兩拳,方能把他制服,順手又點了尉遲北的穴道。

空空兒用重手法點了他們兩人的穴道,估量以秦襄和尉遲北的本領,大約在兩個時辰之內,可以自解,于是不敢怠慢,一面搶了秦襄的一柄金 ,一面便叫龍成香和她干爹上車,吩咐他們將這輛囚車駛往秦襄家中,而他自己則匆匆忙忙的直奔王宮。

空空兒輕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光天化日之下,潛入王宮,竟是無人發覺,終于在一個貴妃房里,找到了皇帝李亨。

空空兒原意是想威脅李亨,要他親寫詔書,一、赦兔鐵摩勒等十名「叛逆」之罪;二、復秦襄、尉遲北二人之職,不許加罪他們。哪料李亨甚是膿包,空空兒相貌又大異常人。突然闖進房來,李亨給他一把揪住,只是「哼」了一會,便暈倒了。

空空兒沒法,只好在他身上搜出一顆圖章,也不管詔書是什麼體制,要蓋玉璽還是只蓋皇帝的私章也能見效,就跑了出來。勿匆忙忙又在街邊找到了一個代寫書信的人,一手拿刀,一手拿著一錠黃金,以袖掩刀,刃尖貼著那人的背心.威脅利誘,要那人代他寫了一道「詔書」,這就是那道令武維揚既是起疑、又不敢不從的詔書了。

空空兒將事情經過,約略的對鈦摩勒說了,鐵摩勒又是好笑,又是擔心,說道︰「此事只能暫擋一時,終須發作,豈不更害了秦襄、尉遲北二人?」空空兒笑道︰「不然,皇帝老兒怕死,他不擔心我再去找他晦氣嗎?」

段克邪道︰「鐵大哥,他們都來了。咦,就是不見杜叔叔。」

鐵摩勒道︰「那你趕快找他,等齊了再走。」空空兒忽道︰「哎呀,精精兒也在這里,少陪,少陪,我可要去懲罰我這不肖的師弟了。」原來衛越與辛芷姑已經來到,空空兒藉口去捉精精兒,實是要逃避辛芷姑。衛越哈哈笑道︰「空空幾,老朋友來了,你還要躲嗎?」

空空兒給衛越攔著去路,辛芷姑已到了他的身邊,噗嗤笑道︰「我已替你打了精精兒一記耳光,你就不用再去懲罰他了。」

空空兒被夾在人堆之中,躲避不開,只好和辛芷姑相見。辛芷姑合嗔說道︰「空空兒,你對朋友倒很是熱心啊!」空空兒雙眼一翻,說道︰「怎麼,你說我不應當為朋友盡力麼?」辛芷姑笑道︰「你的脾氣還是像從前一樣急躁,我的話還未曾說完哩。

你對朋友熱心,那是你的好處,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怪你了可是,我卻不懂,你為什麼單單忘了一個朋友?」空空兒道︰「誰?」辛芷姑幽幽說道︰「我不是你的朋友麼?這麼多年,你走南闖北,沒事也要找事,就是不見你來找我!你可知道,我找得你好苦麼?」她以上乘內功,將聲音凝成一線,送入空空兒耳中、就只是空空兒能听得見。空空兒不禁面上一紅,不知不覺的就和她並肩同走,離開了鐵摩勒和衛越他們.衛越暗暗好笑,「看來我這個現成的媒人是做定的了。」

空空兒對著辛芷姑幽怨的日光,也不覺心中是愧,強笑說道︰「咱們是隔別了許多年了,但你還是像當年的模樣。」辛芷姑道︰「我都快近四十啦,記得我和你初相識的時候,那時我剛滿十八歲,轉眼就是二十年過去了。」空空兒笑道︰「是啊,日子過得真快。那時你還是梳著兩條辮子的小淘氣呢。不過,你的模樣兒可真是沒多大改變,在我眼中,你也還是當年那個淘氣的小姑娘。芷姑,我也不是忘記你,只是機緣不巧,總沒踫上。」他說的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對辛芷姑一向未曾忘懷,那是真的,但說到「機緣不巧」那卻是違心之論了。辛芷姑道︰「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你要我再過二十年、到我自發蒼蒼的時候,你才來見我麼?」空空兒想到她等待自己的一片苦心,也不覺有點感動,但一想成家之後,就難免有人管束,又不禁心里躊躇。辛芷姑忽地「噗嗤」笑道︰「空空兒,我只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東西。」空空兒道︰「我害怕什麼?」

辛芷姑道︰「你自己明白,還何須我直說出來。其實你害怕的也未必真是就如你所想的那樣可怕!」說到此處,雙頰暈紅,秋波一轉,無限情意,盡在不言之中。空空兒當然也懂得她所來曾說出的那些話了。

不說他們二人情話綿綿,旦說鐵摩勒在場邊等人,衛越、獨孤宇兄妹、呂鴻春兄妹、聶隱娘,史若梅、方闢符等人都陸續來了,就只不見杜百英,不久段克邪亦已繞場一周回來,也是未發現杜百英的蹤跡。鐵摩勒正在心急,忽見一騎快馬,從中央的那道大門疾跑進來,馬背上一個太監,沖著班定遠喝道︰「誰叫你們開門的?快快關上!」班定遠大吃一驚道︰「有,有聖旨……」那太監吼道︰「傻瓜,那是假的!」正是︰

功敗垂成波又起,瞞天過海計難瞞。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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