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蟲王九睜大眼楮道︰「公子該不會是跟風雲劍大俠他老人家有什麼過節兒吧?」
令狐平悠然反問道︰「不讓他們這兩名清客知道我令狐平的行蹤去向,就表示我跟這位風雲劍大俠有過節兒嗎?」
懶蟲王九連忙賠笑道︰「是的,是的,小人不會說話,公子千萬不要生氣;這事好辦,好辦之至。等會兒他們來,小人只須推個馬虎就是了!」
令狐平迫問道︰「怎麼推法?」
懶蟲王九道︰「小人可推諉稱剛才在打磕睡,沒有留意。」
令狐平搖頭道︰「不行!」
懶蟲王九道︰「公子是不是怕他們不肯相信?」
令狐平點頭道︰「是的,一定得使他們相信——相信我這浪蕩公子,已經騎著一匹快馬,出了這座西城門!」
當夜,二更時分,月暗星稀,朔風呼號,大地一片岑靜。
一條青色身形,像狸貓般,跨屋越脊,起落無聲,一徑奔向北門附近的及第棧後院中一閃而沒!
及第棧後院,是座三合廂。今夜,整個後院中,只住了五位客人。
這五位客人,出手異常豪闊,他們一來便將整個後院包下,只為了圖個清靜,銀子花多花少,大爺們不在乎!
這時,坐北朝南的堂屋中,半人高的大火盆,火頭生得旺旺的,鐵架上面有肴有酒;但細數火盆四周的圍爐客,卻只有四人!
住客不是五個人嗎?
還有一位哪里去了?
另外的那一位,天黑出門,現在剛剛回來。
圍火取暖的那四人听到腳步聲,一齊回過頭來,個個臉上露出期待之色,那神情仿佛說︰「怎麼樣,有沒有一點眉目?」
青衣人推門進屋中,扯下面罩,摔去風衣,先去火盆上,抓起酒壺,咕嘟咕嘟,連灌了好幾大口,方始深深吐出一口氣,點頭說道︰「找著了!」
那四人聞言喜色道︰「歇在哪一家?」
青衣人搖搖頭道︰「沒有歇客棧,住的地方,是家藥鋪,就在通元寺過去不遠的那條街上,隔壁是家豆腐店,好認得很。」
那四人听了似乎有些不信道︰「一家藥店?」
青衣人冷笑道︰「這有什麼稀奇?大江南北,關里關外,哪里沒有奇士堡的產業?」
另外那四人相繼起身道︰「那就快點過去吧!」
刻下這五人是誰,自是不問可知。
原來令狐義手足情深,他不知道令狐平這兩年來,一言一行,均具用心,他為了感化他這位二哥重新回頭做人,自打茶樓上被令狐平斥退後,竟然跑到城外舒府,投帖求見風雲劍,意思當然是想提請後者出面,以長輩身份,勸勸令狐平。
風雲劍舒嘯天其實根本沒有出門,他在後院密室听說又來了個姓令狐的小子,不由得大喜過望。
當下他吩咐府中管事,好言告訴令狐義,就說他這兩三天就會回來,要令狐義暫時住在城中,過兩三天來听消息。
結果,洞庭五煞便給派上了用場!
五煞如今的任務是︰將令狐義生擒下來,帶去無人之處,不惜酷刑拷逼,一旦取得口供,立即碎尸滅跡!
如果令狐義抵死不肯吐露片言只字,那就索性再將令狐平拿下來。
然後將兩兄弟共四一處,輪流施以夏楚,直到兩兄弟之中,有一個不忍再見另一個痛苦呼號,而願自動說出該堡之秘密為止!
五煞飛身掠出客棧後院撲奔城南。
在經過通元寺時,走在最前面的陰陽劍寇魯,忽然比了一個手勢,示意身後四人止步。
金剛指嚴三友悄聲問道︰「怎麼了?」
陰陽劍寇魯道︰「下去再說!」
于是,五人相繼縱落院心,走進一間無人居住的僧房,陰陽劍寇魯轉身掃了另外的四煞一眼道︰「奇士堡的這幾個小子,遠非金鷹鏢局那個姓孫的可比,等會兒如何下手,大家可有意見?」
閃電刀辛疾冷笑道︰「等下你們都站去一邊,看小弟我來。我辛某人就不信他小子有多大能耐,能擋得我辛某人閃電三刀!」
陰陽劍寇魯搖頭道︰「愚兄擔心的正是這個。上面假使不是要活口,我就不會跟你們說這些了!」
閃電刀辛疾搶著道︰「那我就刀刀招呼他小子的下三盤也是一樣。」
陰陽劍寇魯道︰「鋪子里不會只小子一個人,要驚動了其他的人,識破咱們身份來歷,又怎麼辦?」
金剛指嚴三友點頭道︰「這一點老大顧慮得是,老二別忘了令狐平那小子尚在府中作客,一旦走漏風聲,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提到令狐平的名字,閃電刀辛疾便沒有再開口。
迷魂手花子年接著道︰「依小弟之意,為了穩當起見,不如先由小弟過去,設法將小子誘來這里,等大功告成之後,再讓老二殺個痛快,去鋪子中見人便宰,就像歐陽護法這次在藍田一樣,一個活口不留,以免後患!」
陰陽劍寇魯連連點頭道︰「老三這主意不錯。」
金戟溫侯呂公望忽然插口道︰「小弟還有一點意見。」
陰陽劍寇魯轉過臉去道︰「老五還有什麼意見?」
金戟溫侯呂公望道︰「老三現在過去,小子不一定就會上當,要被小子嚷將起來,就不好收拾了。所以,小弟以為老三等下過去時,不可第一個先將小子驚動,應該先在鋪子里,隨便割下一顆人頭,丟到小子臥房中,這樣小子就不會不跟過來了。這個辦法,大哥覺得怎麼樣?」
閃電刀辛疾拇指一豎道︰「還是老五行!」
迷魂手花子年點頭道︰「就這麼辦!」
身形一閃,出房而去。
這邊,陰陽劍寇魯、閃電刀辛疾、金剛指嚴三友、金戟溫侯呂公望等四煞,分別掣出兵刃和暗器,暗伏以待。
約模過去了一盞熱茶工夫,仍然未見任何動靜。
閃電刀辛疾有點不耐煩道︰「老三怎去了這麼久?」
陰陽劍寇魯道︰「我們老三行事,一向小心謹慎,這是我們誰也及不上的長處。這種事當然忙不得,多等一會兒也不打緊!」
這樣約莫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那位迷魂手花子年,仍然未見回來。
金剛指嚴三友咕噥著站起身來道︰「我們這位老三真差勁!」
這一次,陰陽劍寇魯沒有再說什麼。
這位五煞中的老大,似乎也漸漸感覺到事情的確有點不對勁。
金剛指嚴三友將手中的一把鐵蓮子,重新放回革袋,足尖一點,竄去院心,跟著人影一花,便于夜空中消失不見。
可是,金剛指嚴三友這一去,亦如泥牛人海,就此斷了消息!
閃電刀辛疾這下再也忍耐不住了,沒風刀一撐,跳起身來罵道︰「我們老四也落得一張嘴皮子,洞庭五煞中有著他們這兩把手,真他媽的叫人泄氣……」
陰陽劍寇魯伸手一攔道︰「老二且慢!」
閃電刀辛疾兩眼一瞪道︰「怎麼樣?在這兒等死?都是你一個人婆婆媽媽的壞了事,當初要依了我辛老二,有十個令狐小子,也早拿下了!」
陰陽劍寇魯低聲婉勸道︰「不,老二,你听我說,還是再讓老五過去察看一下,比較妥當,不問老三、老四他們是否出了意外,你這副急性子,總是不太適宜,咱們的時間有的是,急也不急在這一會兒……」
金戟溫侯呂公望接口道︰「是的,老二,老大說得不錯,急也不急在這一會兒;事情愈是透著蹊蹺,愈是大意不得。小弟這次過去,不論那邊情況如何,一定先趕回來,大家商量著辦。老二放心,小弟決不像老三、老四他們那樣糊涂就是了!」
語畢,不待閃電刀辛疾再有表示,金戟一揮騰身而起!
這位五煞中的老麼——金戟溫侯呂公望——果然要比先前兩次出來的迷魂手和金剛指謹慎得多。
他一出寺門,便將身形隱去街旁店檐陰影中。
然後,每向前走出七八家店面,便停下腳步,貼著身子,回頭張望。
直到看清身後來路上毫無異狀,方繼續前行。
這樣,在走到藥鋪隔壁的那間豆腐店前面,他又停了下來,除將前後左右,看了個清清楚楚,又側著耳朵,諦听了片刻,這才真氣一提,雙手找著房檐,以一式例卷珠簾,輕巧地翻上屋面。
雖然他刻下立足之處,與那家藥鋪尚隔著一重院落,但他為了小心起見,翻登屋面之後,並未馬上站起。
他以蛇行方式,緩緩爬近屋脊,然後慢慢探出面孔,于黑暗中,運足目力,四下里仔細搜索。
除了呼呼風聲,周遭一片死寂。
怪啊!老二、老四他們哪里去了?
是找錯了地方,還是……當這位金戟溫侯想到這處地點原是他們那位老三迷魂手所發現時,不由得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就在這個時候,隔壁藥鋪的西廂房上,似乎有人影問了一下,看上去極像是金剛指嚴三友。
這一下,金戟溫侯的精神來了!
他怕驚動了下面的人,不敢發聲招呼,當下忙以一個巧翻,悄悄跳落這邊院心,再點足飛上院牆,雙臂一抖,縱了過去。
他貼著屋脊向下一望,目光所及,不由得暗道一聲我的老天,原來是這麼回事!
下面,離屋脊不遠處,兩條身軀並肩靜伏著,正是被懷疑失了蹤的迷魂手和金剛指!
兩人伏在那里,在干什麼呢?
在兩人身旁,高高疊著一堆屋瓦,原來兩人開了天窗,正在窺察下面房中的動靜!
兩人似乎已經發覺到他的到來,金剛指的一條手臂,微微向上揚起,仿佛在示意他不要弄出聲響。
金戟溫侯見了這幅情景,忍不住好氣又好笑。
想他們洞庭五煞,都是何等人物,不意今夜為了一個姓令狐的小子,竟處處顯得這般畏首畏尾!
他提氣躡足繞過兩人身軀,在兩人對面伏下,也將面孔徐徐湊去天窗口。
這一望之下,可將一個金戟溫侯氣壞了!
下面,黑洞洞的一片,既無燈光,亦無人語。換言之︰三人刻下所面對的等于一座空屋!
金戟溫侯很是惱火,老三、老四不聲不響,難道瘋了不成?
他邊想邊伸出手去,輕輕推了金剛指嚴三友一把,打算問問兩人,究竟在看什麼?還是在听什麼?
「噠!」
一聲脆響,一顆鐵蓮子從金剛指的指縫中掉了下來。
然後,那顆鏈蓮子,便沿著瓦槽,一路跳動下滾,最後又是一聲脆響,掉在院心中!
金戟溫侯大吃一驚!
他沒有想到以行事謹慎的老四,如今竟會這樣不小心,連一顆鐵蓮子,也不好好抓牢。
他迅速環首四顧,還好!四下里除了風聲,依然一片沉寂。
但當他掉轉頭來,眼光從金剛指和迷魂手兩人身上掠過時,這位金戟溫侯心頭一涼,整個地僵住了!
你說金戟溫侯看到了什麼?
說來那是只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樁,就是金剛指嚴三友的一條手臂,仍和先前一樣,顫巍巍地舉在那里!
再看迷魂手花子年,只見這位五煞中的老三,正側著半邊臉孔,枕在自己臂彎里,像是安詳地進入熟睡。
鮮血從唇角蜿蜒下流,綿綿不斷,滴在手背上,滲透指縫,就仿佛在戲扯著一根粗粗的紅絨線!
金戟溫侯直看得魂飛膽裂,不自覺月兌口喊出一聲︰「我的媽呀……」
身後有人冷冷接口道︰「你媽沒有,來的是你老子!」
金戟溫侯這時根本就沒打算去認清身後發話之人生做何等模樣,寸陰如金,逃命第一!
因此他不待來人說完,說像剛才從金剛指手中掉落的那顆鐵蓮子一樣,足尖一點屋面,驀地翻轉身軀,然後順著屋面斜坡之勢,滾球似地落向院心!
他自以為這是險中弄險,舍命保命的一記絕招,卻沒有想到,他這番舉動,早就在對方意料之中。
容得他跳身站起,他的身前,已經站定一人!
那人冷冷說道︰「五煞之中,本爺今夜只準備留下一個活口,算你朋友命苦,來早了一步!」
金戟溫侯向後退了一步,張日期期道︰「你,你就是……」
那人冷冷接口道︰「不錯,你朋友今夜遇上的,正是十殿閻羅的陽間代表,煞星中的總管爺,你們這批好朋友的追魂太歲,索命無常!」
冷笑聲中,從容欺步而上,一掌斜斜劈出。
金戟溫候自然不甘就此束手待斃。
他見對方有意托大,起手這一掌,招式既不出奇,勁道亦甚有限,不由得暗自竊喜。
當下,身形一錯,靈巧地避開敵人中路掌鋒。
然後,不容對方抽招換式,驀地一個反撲,金光應手暴長,人隨朝起,勢若奔雷,一朝迎向來掌掃去!
這一招,既疾且猛,端的不同凡響!
須知戟乃十八般正宗武器中最為難使,但如果功夫練到了家,也是最難應付的一種兵刃。
由于樣式構造特別,它兼具了槍、刀、劍、棍、鉤等之功用,敵人在化解之際,只要稍一疏神大意,往往就會顧此失彼!
不過,金戟溫侯刻下掃出的這一戟,雖然用足十成功力,卻並無一舉創敵之存想。
他只望眼前這位奇士堡的令狐二公子,能因此向後退出幾步,好為他帶來一個月兌身的機會。
因為這里與通元寺僅有一街之隔,只須會著了他那一個使劍一個使刀的老大和老二,那時就不愁這位浪蕩公子有多厲害了!
然而,這只是他的如意算盤,事實上卻未能盡如理想。
他這廂一戟奮力掃出,正待提氣騰身之際,長笑聲中,人影一花,身前業已失去那位浪蕩公子之蹤跡!
緊接著,笑聲復自身後傳來︰「朋友在這支金戟上,像是還下過幾天工夫,只可惜本公子時間寶貴,無法陪你朋友多玩幾招,掃興之處,務望見諒!」
笑語未畢,一掌拍落!金戟溫侯只覺喉管中甜泉泛涌,眼前一黑,火星亂冒,一個踉蹌,噴血如注,金戟隨之撒手墜地……
等在通元寺中的陰陽劍寇魯和閃電刀辛疾,愈來愈覺心焦。
陰陽劍寇魯低聲遲疑地道︰「我說,老二……」
閃電刀辛疾輕輕一嘿道︰「要我再過去看看,是不是?」
陰陽劍寇魯嘆了一口氣,沒有再開口。
閃電刀辛疾悻悻然接著道︰「咱們洞庭五煞能有今天這點聲名,靠的就是遇事一起上;不實這一次你他媽的異想天開,要分散開來,一個一個去,這下可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陰陽劍寇魯皺眉道︰「老二,你這種脾氣,什麼時候才能改過來?」
閃電刀辛疾瞪眼道︰「我這種脾氣哪點不好?」
陰陽劍寇魯皺眉道︰「須知道……」
閃電刀辛疾冷笑道︰「須知道五個之中才去了三個,再饒上一個亦不為多,是嗎?」
此際,有個人伏身之處的僧房上,有人陰陰接口道︰「對了!剩下的兩個之中,仍須再去掉一個。本公子以信譽保證︰誰能最後留下來,今夜誰便可以活命!」
閃電刀辛疾一跳而起道︰「沖!」
房上大喝道︰「誰先沖,誰先死!」
這一聲斷喝,果然具有無比之威嚴。閃電刀辛疾已經撲到門口,听得喝聲,身形一滯,不期然一個倒縱,又退了回來!
陰陽劍寇魯持劍仰臉道︰「來的可是令狐少俠?」
房上冷冷道︰「是的,跟著本公子一起來的,還有一口降龍劍。你們誰要活得不耐煩,隨時可以出來試試它是否鋒利!」
陰陽劍寇魯一面向閃電刀辛疾比劃著等機會並肩硬闖的手勢,一面仰臉接著道︰「少俠既然要在我們兩兄弟之中再去掉一個,卻又不許我們走出這間僧房,算是什麼意思?」
房上面回答道︰「兩個之中再去掉一個,辦法多得很,並不一定要走出房間才能辦事。」
陰陽劍寇魯道︰「少俠打算使用什麼辦法,在下兄弟有幸與聞否?」
房上回答道︰「決定你們之間誰生誰死,那是你們自己的事;你們只要仔細想一想,應該不難明白!」
閃電刀辛疾勃然大怒道︰「老大,別听這小子……」
陰陽劍定魯輕輕一噓,又向房上問道︰「少俠的意思,可是我們兄弟,先來一場自相殘殺?」
房上漫應道︰「你們乃結義金蘭,情逾手足,這種事當然做不出來。本公子意思不過是說︰辦法該由你們想,至于如何解決,本公子並無意見。時間還有的是,你們盡可從長計議,慢慢商量著辦!」
陰陽劍寇魯道︰「合我們兩兄弟之力,縱然不敵,尚堪一拼,如果再去掉一個,誰又敢保證少俠一定會放過另外的那一個?」
閃電刀辛疾一咦道︰「老大,你怎可以……」
陰陽劍寇魯傳音道︰「愚兄正在籌思月兌身之策,在時機尚未到來之前,不能不先穩住這小子,現在不過是陪他胡扯罷了!」
房上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寇老大既然認為遲早難逃一死,何不這就沖出房來,為你們辛老二留個機會?」
陰陽劍寇魯道︰「那麼,能不能再請少俠說明一下,在我們五兄弟之中,只肯留下一個活口的理由?」
房上淡淡回答道︰「理由很簡單︰本公子想問幾句話。只剩下一個人時,保密比較容易,彼此方便!」
陰陽劍寇魯道︰「問完了話呢?」
房上回答道︰「放行!」
陰陽劍寇魯道︰「不會殺之以滅口?」
房上回答道︰「那是你們這一流貨色的拿手好戲,至于本公子是否言而有信,就要看你們對我這位浪蕩公子究竟認識到什麼程度來決定了!」
陰陽劍寇魯沒有再開口,似乎正在思索著如何才能闖過今夜這一關;僧房上的令狐平,顯得很有耐性,亦未發聲催促。
陰陽劍寇魯想了片刻,臉上忽然露出喜色,抬頭向閃電刀辛疾招手傳音道︰「老二,你過來,愚兄有了主意了!」
閃電刀辛疾一哦,連忙湊近身子道︰「老大想出什麼主意?」
陰陽劍寇魯在後者耳旁道︰「就是這個主意……」
上面說著話,下面劍尖一送;閃電刀辛疾猝不及防,就像出水蝦子一般,一跳老高,然後「劈啪」一聲,凌空摔落!
僧房上傳來令狐平帶有慶賀意味的笑聲道︰「得手了嗎?寇老大。」
陰陽劍寇魯正從閃電刀辛疾尸身上拔出那支短劍,听得這聲詢問,神經徽微一呆,痴痴地望著鮮血沿劍尖點點下滴,雙手不期而然顫抖起來。
這位陰陽劍突然不寒而栗,是因為看到把弟的鮮血,一時間天良發現,起了內疚之感嗎?
非也!
為這位陰陽劍帶來無名恐怖的,是令狐平刻下從僧房上傳送出來的這陣笑聲!
他剛才曾經這樣問過︰「合我們兩兄弟之力,縱然不敵,尚堪一拼,如果再去掉一個,誰又敢保證少俠一定會放過另外的那一個?」
如今,他在心底,又不禁要再問一次了︰所謂再去掉一個,另一個便可以活命,除這樣一句空話,它的保證到底在哪里?
他記得對方最後的答復好像是︰「至于本公子是否言而有信,就要看你們對本公子究竟認識到什麼程度來決定了!」
這能算得上一種保證?
如果一定要追究這種答復保證了什麼,大概只有一個解釋。便是︰要想知道你今夜有幾成活命機會,得先問問你對這位浪蕩公子的為人了解到什麼程度!
那麼,他對這位浪蕩公子了解到什麼程度呢?
到目前為止,他對這位浪蕩公子所知道的只有兩件事︰一是武功高不可測,二是視人命如兒戲!
僧房上的令狐平顯得有點疑訝地又問道︰「寇老大,你怎麼不開口?」
陰陽劍一凜,趕緊收心定神,期期艾艾地道︰「是……是……是的。小……小……小人……已經……跟您……吩咐……做……做……做了!」
僧房上的令狐平哦了一聲道︰「怎麼說?照我的吩咐?是本公子吩咐你這樣做的嗎?」
陰陽劍急忙改口道︰「不,不,小人說錯了,請公子原諒;是的,是的,小人已經得手了。公子要問什麼,只管發問,小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令狐平道︰「那個不忙,你先將辛老二的尸體丟出來!」
陰陽劍應了一聲是,依言抄起閃電刀辛疾的尸身,通的一聲投去院中心。
投完尸體問道︰「公子還有沒有什麼吩咐?」
令狐平道︰「你手上有沒有沾上血跡?」
陰陽劍道︰「謝謝公子關心,只左手沾了一點點。」
令狐平道︰「沾在指頭上?」
陰陽劍道︰「是的。」
令狐平道︰「哪幾根指頭?」
陰陽劍道︰「是左手的拇指和無名指。」
令狐平道︰「就只有這兩根?」
陰陽劍道︰「是的。」
令狐平道︰「很好,再把兩根指頭砍下丟出來!」
陰陽劍嚇了一跳,失聲叫道︰「公子……」
令狐平輕輕咳了一聲道︰「當心一點,別再將血跡從這兩根指頭染到別的指頭上!」
陰陽劍哀聲道︰「公子說過……」
令狐平緩緩道︰「是的,本公子說過,今夜你們五煞之中,一定會留一個活口。本公子說得很明白,就是到時候你只能一個人走,不能帶走任何東西,當然包括辛老二的鮮血在內。這樣解釋,不算勉強吧?」
陰陽劍牙一咬,手起劍落,一連兩次,硬將兩根指頭血淋淋的砍了下來。
令狐平這些地方倒是顯得滿大方的,他對陰陽劍丟到院心中的兩根指頭,毫不懷疑是否有假。
這時,又咳了一聲道︰「好,問話現在開始——今夜你們洞庭五煞,鬼鬼祟祟的來到這里,是不是為了活捉舍弟令狐義?」
陰陽劍很爽直地答道︰「是的!」
令狐平道︰「舍弟令狐義與你們洞庭五煞,過去有何仇恨?」
陰陽劍道︰「沒有。」
令狐平道︰「系受別人指使?」
陰陽劍道︰「是的。」
令狐平道︰「那人是誰?」
陰陽劍道︰「說出來公子也許不相信。」
令狐平道︰「那是本公子的事,毋須閣下操心。如果不相信,本公子自會繼續追問,直到問出真話為止!」
陰陽劍道︰「小人不敢撒謊。」
令狐平道︰「那就不必顧慮。」
陰陽劍道︰「風雲劍舒大俠!」
令狐平道︰「很好!你寇老大今夜大概是活定了。那麼,你寇老大知不知道,這位風雲劍舒大俠,又為什麼一定要跟舍弟過不去?」
陰陽劍道︰「就小人所知,風雲劍舒大俠也是奉命行事。」
令狐平道︰「奉何人之命?」
陰陽劍道︰「幫主。」
令狐平道︰「什麼幫?」
陰陽劍道︰「龍虎幫。」
令狐平道︰「表示幫中臥龍藏虎,高手如雲,足堪領導當今武林?」
陰陽劍道︰「這個小人不太清楚。」
令狐平道︰「這個龍虎幫,總舵設在何處?」
陰陽劍道︰「晉南龍門。」
令狐平道︰「幫主何人?」
陰陽劍道︰「小人沒有見過。」
令狐平道︰「名號如何稱呼?」
陰陽劍道︰「大家統稱幫主而不知名,小人等為了避諱,自從人幫以來,始終未敢問及。」
令狐平道︰「幫中人物,如何劃分等級?」
陰陽劍道︰「幫主之下,設有護幫長老數人,再過來有錦衣、黃衣、藍衣、青衣、黑衣等五級護法,其余無職行者,統稱幫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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