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會總舵內宅。
方一平蹲坐在男下人房門外,神情憔悴,形容猥瑣,昔日「梅花劍客」的風采已不留半點影子。他已失去右掌再不能用劍,如果要換成左手,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現在他只是個替會主管馬的下人,如果說他還有一點表情,那便是眸子里不時流露的悔恨和怨毒,個性生成,他沒悔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只怪自己失策。
一條人影出現在他身前,他懵然未覺。
「方總管!」一聲嬌滴滴的呼喚。
他警覺抬頭,站在他面前的是倩英,手里端著酒壺。
「倩英,你在……罵我嗎?」
「我為什麼要罵你?」
「那你為什麼要叫我總管?我現在只是個人下主人的馬夫。」吐口氣,站起身來。「你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這……你還是原來的‘梅花劍客’。」
「不能握劍的劍客!」他抬了抬沒手掌的斷手。
「好,我就叫你方一平,拜托你件事……」
「什麼事?」
「把這壺酒送到密室里,我……有點女人家的私事。」
「不,我不再進那間令人傷心的密室。」方一平臉上起了一陣痛苦的痙攣,他是從那個銷魂窟被踢出來的。
倩英笑了笑,疤臉,笑容當然不會美,但看在方一平現在眼中卻並不難看,因為他極少接觸別的女人,而人家也沒理睬他,只有倩英還對他憐心。更重要的是他被韋烈擒住準備活祭司馬茜時,倩英曾經救過他。
「我不能再耽延了,就算為我委屈一次?」
「倩英,你不知道,這對我……是最難堪……」
「方一平」倩英神秘地瞟了個眼色。「你曾經是會主最親密的枕邊人,會主一時在氣頭上委屈了你,何必太在意,會主也許已經後悔作得太過份,但她是會主,抹不下這個臉,她很寂寞,你……懂我的意思?」
方一平本是陰狡投機的小人,這一說他的心動了。
「會嗎?」
「我感覺得出來,有這麼點意思。」
「是會主要你……」
「不,是我的意思。」
方一平深深想了想,眉毛一挑道︰「好,我替你送酒,不管你送酒,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感激你。」接過酒壺,轉身便走,倩英望著他的背影笑笑。
方一平懷著希冀的心快步走向密室,如果能與公孫四娘重臉舊歡,他的地位便可恢復,雖說失去了右掌,假以時日,左手依然可以握劍,到那時才有資格談到找那自稱「報應人」
的蒙頭怪人報斷掌之仇。這麼一想,彷佛已經真的又重回公孫四娘的石榴裙下,人也似乎飄飄然起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公孫四娘年紀已經不輕,但卻是女人中的女人,足以令任何男人為之顛倒,領略一次便教人終生難忘。心念之中,腳步不由輕快起來。他又想,要是公孫四娘真的回心轉意,該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對她的情懷以沖淡這次事件的不愉快。
眨眼工夫,來到密室門外。
極熟的地方現在似乎有些陌生,猶豫了片刻,臉上先擺出一個誠摯又渴慕的表情,然後啟動門上的機關。
關打開,一腳跨入,如挨了一記悶雷,僵住了。
「匡啷!」酒壺掉地砸得粉碎。
眼前的景象幾乎使他暈厥。
公孫四娘嬌軀半果,被一個健壯如牯牛的赤膊男人緊抱著,桌上酒菜已殘,那男人赫然是他原先的手下頭目王彪,渾號大公牛,一身虯肌,胸毛一片黑茸茸,是放蕩女人最標準的發泄工具,也是最佳玩物。
王虎本能地推開公孫四娘,畢竟他的身分不高。
公孫四娘直起身,杏眼圓睜,怒不可遏的樣子。
「方一平,你敢胡闖?」聲色俱厲。方一平幾乎要吐血,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找死嗎?」
「我……我……」方一平全身的血管似要爆裂。
「你什麼?誰要你送酒來的?」
「是……是倩英要我代她……」
「這死丫頭……她人呢?」
「說是……急著要辦女人的事。」方一平的臉脹得有如血,他不能不吞下這口惡氣,否則真的就活不下了。
「女人的事?唔……」公孫四娘似乎明白了,她現在正值春情狂蕩之際,雖發生這意外,但欲火難抑,主動把豐腴的嬌軀歪向王彪。「還不快滾?」
方一平退出,密室門自動合上。
他木立在門外想︰「難道是倩英有意要自己受這屈辱嗎?
應該不會,她沒理由這樣做,可是……她應該明白密室里的狀況,也該想到後果,為什麼要自己代她送酒呢?不行,非找她理論個明白不可。恨極地瞪了密室門一眼,轉身向外走,腳步有些踉蹌。
轉過回欄,倩英迎了出來。
「怎麼樣?」
「倩英,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咦,我做了什麼?我是好心好意為你……」
「你明知那婆娘在做什麼,卻要我……」方一平臉紅筋脹,呼吸急促,身軀在發抖,眼楮似要噴血。
「到底怎麼回事嘛?」
「她正在跟王彪親熱!」這句話是咬牙說的。
「不對呀,會主分明是一個人在喝悶酒,怎麼會扯上那頭大公牛?」皺起眉頭。「我真的不知道,不然怎會要你去觸這霉頭……嗯!大概是我離開密室之後才叫人進去的。會主沒對你怎麼樣吧?」
「還能怎樣,殺了我?」
「好,算我錯,到我房里,我陪你喝幾杯消消氣。」
「唔!」方一平答應了。
倩英的臥房。
幾碟小菜,兩人對坐喝酒,方一平心懷怨恨,藉酒澆愁,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已添了三次,他已有了醉意。奇怪,他忽然對這面有惡疤但身段十分窈窕的女人產生了好感,她已經不丑了,某種意念越來越強烈。
「倩英,你……從來不感覺寂寞?」他開始挑逗。
「寂寞,又怎樣」倩英的答話也很暖昧。
「找個人……排遣——下呀!」
「找誰?我人雖丑,但不會那麼隨便就範。」
「你看……我……怎麼樣?」他伸手捉住倩英的手。
倩英羞怯笑笑,沒有拒絕之意。
方一平心花怒放,全身已在發燒。
「倩英,我們……」眸子里泛出異樣的火焰。
「不要,我……我怕!」
「那有什麼好怕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來吧!」
「如果你不遇挫折,恐怕正眼也不會看我!」
「倩英,老實說,你的身材……,」「怎麼樣?」倩英扭了扭腰枝,居然也會拋媚眼。
方一平欲火大熾,他只是少了一只手掌,還是原來的他,在某些方面絲毫也沒有改變。
憔悴掩蓋不了原來的英俊。
「你像極成原來的未婚妻子。」
「司馬茜?」倩英目光閃了閃。
「不錯,論身材幾乎是同一個人。」
「奇怪,你為什麼拋棄她?」
「雙方……無緣吧!」
「你不想念她」
「現在,我想的是你!」起身,猛然抱起倩英,橫移兩步,往床上一放。
「我不要,會主知道了……」
「她不會知道,她現在正在享受雲雨巫山……」伸手去解倩英的衣帶。
「我不要!」倩英抗拒,當然沒用大力。
「甜心,等一會你準會說我還要!」
倩英衣帶已被解開,露出了貼身兜肚。
方一平的手伸向裙帶……
「啊!」倩英突然尖叫,這一聲夠響亮,整個內院都能听到。
方一平為之一窒,倩英本來是欲拒還休,何以會突嚷這聲。
到她房里喝酒也是她主動邀約的在不及防備之下被震得倒撢桌子。「嘩啦!「聲中,碎碟破盤灑了一地。
倩英下床,用手拉住散開胸衣。
事連在一起,這分明就是一個陷阱,她到底是何居心?奉命行事制造殺人的藉口還是另有文章?
「倩英,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敢于犯會主禁令欺侮她身邊的人?」
「會主?」方一平殺機陡起,他右手殘廢但還左手可用,一身功力也在,兩眼凶光倏射,左掌揚起……
「方一平,你找死!」倩英又大叫。
「砰」然巨響聲中,木片紛飛,房門已碎。
出現門外的是公孫四娘和兩名侍婢。公孫四娘臉似笑非笑,森森目光盯在方一平臉上,模樣十分可怕。
「會主!」倩英縮到一邊整理衣裙。
方一平酒意全消,人整個清醒了,他後悔自己沒忍辱裝渾到底,現在事實形成,想賴也賴不了,為今之計,要活命就得低頭,別人在頭上拉屎也得忍下來,否則就毫無翻身的機會了,于是他收斂起臉上的不平和恨怨。
「會主!」方一平弓腰低頭。
「方一平,你這叫膽大包天!」公孫四娘開口。
「會主請開恩赦罪,屬下是……酒後失態。」
「你知道犯我忌諱的下場嗎?」
「會主開恩!」方一平連打冷戰。
「倩英!」公孫四娘移轉目光。
「婢子在!」
「怎麼會在你房中擺酒?」目光銳利如刃。
「婢子是……同情他孤苦可憐,正好今天是先母的冥誕,所以……備了點酒菜祭拜,所以邀他……想不到他酒後亂性,想非禮婢子……」倩英拭淚,她從頭到尾都表演得很精彩,自然而不著痕跡。方一平是個陰險人物,但也模不準倩英的意向。
「方一平,你自己說,該當何罪?」公孫四娘的聲音冷中帶酷,沒半絲人情味,完全忘了他曾是她的寵物。
「屬下……該死,但求會主開恩!」十足的奴顏婢膝,只差沒下跪,為了要保住老命,他不得不如此。
「你自己說的該死,那本座就成全……」
「會主!」倩英開口。「請念在他曾經伺候過您,就寬恕他一次吧!」
「怎麼,你反而為他求情?」
「婢子不敢,會主恩典!」
很矛盾的現象,方一平更加不解。
「好吧!」公孫四娘竟然點頭,「方一平,你已經失去了一只手掌,這一生不會再有作為,如果沒有武功可能會更安份,倩英,廢他的武功!」
方一平被震得黑地昏天,武功喪失,一切算完,但他能反抗嗎?又一次他嘗受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他的臉孔已經扭曲,心已被撕裂,他想求死,但又沒這個種,凡是耍陰弄詭的都最怕死,標準的小人,毫無武士氣概。
「會主,這……」倩英猶豫。
「這是命令,本座只發一次。」
倩英上步。
方一平直起身,瞪著倩英,像犯人臨刑前的剎那。
「方一平,我是執行命令!」說完,駢指疾點。
「嗯!」一聲長長的淒哼,人萎頓下去。
公孫四娘毫無憫憐之色,轉身帶二婢離去。
「倩英,你救過我,為什麼……」方一平成了一條重傷的狗。
「別怪我,我是奉命而為。」
「你……為什麼要……邀我飲酒?」
「我本是好意,誰要你……心生歹念。」
「你不是故意……」「方一平!」倩英勃然作色。「你要是有這種想法,告訴你,現在我一根手指頭就可以要你的命。」
「生死對我來說已經毫無區別」
「人一死便什麼都不存在了,俗話說,好死不如歹活,至少你還是一個有思想能看能听能動的活人。
人,死了就不是人而是鬼,做鬼還是其次,最可怕的是死得太冤,太不值,永遠不能瞑目……」這幾句話有如利刃扎在方一平的心上,分不清是好意,還是惡毒的諷刺,但卻符合一個無行武士的價值觀念。
方一平已無話可說。
「方一平!」倩英又開口。「你這是幸運,會主沒趕你走,你還可以在這里苟且偷生,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等著要殺你嗎?忘了要被當作火祭的故事嗎?」這幾句話夠殘酷,比殺人的鋼刀還要利。
方一平木然。
「方一平!」倩英似乎意猶未盡。「我非常同情你,可是我喜歡說實話,螻蟻尚且貪生,人,即使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能活下去總是好的。」
「你……是諷刺我沒骨氣?」方一平臉皮子在跳動。
「我可沒這麼說,我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想法。
「我連女人都不如?」
「日有陰楮,月有圓缺,你曾經是響當當的劍客,也幾乎繼承了凌雲山莊,嗨!天意,人不能違抗的。」
「你到底真的要想說什麼?」
倩英沉思了好一陣子。
「你應該走,離開這里!」倩英以極低的聲音說。
方一平失神的眼楮亮了亮。
「會主……能放我走嗎?」
「哼,她留下你替他倒洗腳水?」又是一句刺心話。
「可是……我不但殘廢,又失去了功力,你剛剛才說……外邊有不少人等著殺我,應該忍辱留在此地,怎麼現在又……」
「剛才我說的是慶幸會主沒趕你走,現在我說的是你應主動離開,這是兩回事,去留在于你自己的想法。」
方一平掙扎著站起身來,喘了幾口氣,兩眼望著空處,內心又一次極度痛苦的煎熬。他後悔了,後悔當初的任性胡為,玩奸弄巧,毀了司馬茜也毀了自己,即使出現奇跡,斷掌重生,功力再復,還能立足江湖嗎?
「我應該走,要死也得像個男人!」他自語。
「但願你死得像個男人,而且是個男人!」倩英接口,她這句話反過來說便是不像人便像狗了,不是男人便是女人。
方一平當然听得出來話中帶著尖銳的刺。
「倩英,你是在打落水……」一想不妥住了口。
「不,我沒理由打落水狗,我只想幫助你。」
「幫助我?」
「對!助你達到目的。」倩英笑笑。
「你是說……助我離開總舵?」
「這不是問得多余嗎?難道還有別的可幫?」頓了頓,接著道︰「我幫你不是憐你,也不是想得什麼好處……」
「那是為什麼?」
「我是怕會主一時高了興會要你的小命。你曾經是她的枕邊人,如果放你活著出去,把兩人之間的丑事抖開來,她是一會之主,能受得了嗎?所以,她殺你是遲早的問題,她沒任何理由讓你活下去。」倩英的措辭很殘酷。
方一平打了個冷戰。
「我不幫你的話你絕對走不了,隨便一名弟子發現你逃走都可以要你的命,你毫無反抗的余地。」倩英又說。
方一平的心已被刺扎得近于麻木,多一刀少一針都無所謂,的確,他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唯一支持他想苟延殘喘的一點便是怕死!
今天是方一平武功被廢之後的第五天。
時間是二更初起。
地點是垣曲城外小溪橋頭土丘上的涼亭。
月已由盈轉虧,光失去了亮麗而略帶蒼白。
倩英與方一平坐在涼亭里,他是由她掩護逃出大刀會總舵的,為了掩人耳目,倩英出主意要他扮成女人,現在,他依然是女人裝束。
「方大俠……」
「倩英姑娘,請不要再挖苦我好不好?」方一平痛苦地說,聲調近乎哀求。
「這怎麼叫挖苦,你還是原來的你沒變呀!」
「這……可是我已經……」
「方大俠!」倩英自顧自地說。「你這一改扮,真的是個大美人,要是你真的是女人,定然是顛倒眾生。」
「倩英姑娘,我們談正經吧;蒙你仗義援手,我逃出了龍潭虎穴,可是……說實在的,我不知何去何從,何處才是我的歸宿?」方一平搖頭,快要傷心落淚的樣子,今日的下場,他連作夢都想不到。
「嗨!你根本就不必擔憂。」
「為什麼?」
「人的生死禍福全是天注定的,既然不能改變,又何必擔憂?」倩英一本正經地說。
「像我,生來命薄,被人玩弄糟蹋,受盡了世間最殘酷的凌辱,完全不被當人看待,但我並不悲傷,我從命順天。」她的眸子里閃出怨毒。
「倩英姑娘也……受過大折磨?」
「豈止折磨,是煉獄,非人的酷虐。」
「啊!」
「方大俠,一條魚如果被放進熱水里是什麼滋味?」倩英眸子里的怨毒變成了森森厲光,令人不敢正視。
方一平已感覺出氣氛不對,但仍測不透倩英的心意。
「倩英姑娘何以……有此——問?」
「你回答我呀!」
「這……魚入熟湯當然是最殘酷的煎熬,其痛苦……可能超越死亡!」
「對了,哈哈哈……」倩英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笑聲令人心悸,許久才止住。「我經歷過這種痛苦,求死不能,我熬過來了,有一種力量支持我,我沒有倒下去,這股力量便是報復!」最後兩個字特別有力。
方一平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但他並沒有感受到直接的恐懼壓力,因為他自問與倩英無怨無仇。
「想不到姑娘是經歷過險風惡浪來的!」方一平虛應著。
「方大俠,如果換成你,你折磨不死,又很巧踫上凌虐你的仇家,而仇家又在你掌握之中,你會怎麼做?」
「以牙還牙!」方一平月兌口而說。
「對極了,這正是我的心意!」
「姑娘的仇家是何等樣人?」方一平不安地問。
「一個沒有人性的畜生,奸狡狠毒的小人。」倩英沒有正面答復,這種說法跟沒有說完全一樣,含糊而籠統。
「哦!」方一平真不知說什麼好。
「方大俠,你相信老天有眼報應不爽這句話麼?」
「我……相信!」
「那太好了!」
方一平越听越覺不對勁,這疤面女怎麼老是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如果說她有意,又找不出有意的理由。如果說是無心,她從自己未逃離大刀會總舵開始,便一而再地語含譏諷,看來還是早早遠離她為上。
「倩英姑娘,蒙你大刀援手,我已沒資格說什麼報答的話,只有深銘五內。」站起身來。
「我該告辭了。」
「慢著,我還有話要說。」
「姑娘請講?」方一平內心忐忑不已。
倩英也起身,目光緩緩掃了亭外一周,面上浮現出一抹極其詭異的笑,她像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方一平!」她又不稱呼他大俠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取名倩英嗎?」
「這……我不知道。」
「好,那我告訴你,這‘倩’字跟司馬茜的‘茜’同音。」
提到司馬茜,方一平面色慘變。
「而‘英’,乃是作英靈之解。」倩英接著說下去。「倩英,便是馬司茜的英魂,這你懂了?」這兩句簡單的話有如晴天霹靂,轟頂巨雷,可以把人震碎,目光也變成了足以殺人的刀,鋒銳無比。
方一平又目暴睜,張口結舌。
「方一平,你說過你相信報應二字,你加在司馬茜身上的殘毒已到該償還的時候了,我幾次救你,是為了保住債權,否則太便宜你了!」
「你……你……究竟是誰?」方一平後退被亭欄擋住。
倩英背轉身去,在臉上一陣撕抓撫模,然後又回過身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呀!」方一平怪叫一聲,也就成了另外一個人,是因臉孔扭曲而變形。「你……你還……活著?」
「不錯,如果我死了便是沒天理。」
倩英,竟然是司馬茜的化身。
方一平幾乎要癱瘓下去。
好幾條人影從不同方位涌現——韋烈、蒙頭怪人、路遙、司馬長嘯和山莊總管殷子龍外加小雲雀父女,一共七人之多。
方一平像即將臨刑的死囚,魂飛魄散。
司馬茜滿面悲憤。
「方一平,我投水自盡是假的,運靈安葬柳泉墓地也是過場戲,剁你手掌的是我,我等待的便是這一天,你還有何話說?」
「我認了!」方一乎突然挺胸站直。
人到了完全絕望的境地時,同樣是會生出勇氣的,因為無法避免便只有接受一途,貪生怕死只是在還有生機之時。方一平也曾經是一個人物,真正面對死亡之時,死亡便沒想象中那麼可怕了,畢竟他殺過人。
「師父!」方一平望向司馬長嘯。「不肖很高興能當著你的面接受應得的報應,這一死已了無牽掛。」
「畜生,你百死不足以償其辜。」司馬長嘯萬分激動。「你欺師滅祖,網顧倫常,所作所為人神共憤……」
「方一平,老夫我……真想把你凌遲。」路遙咬牙切齒,老臉脹得有如噴血。「你根本不是人,是禽獸。」
「茜姐,讓他死一百次!」小雲雀含淚栗叫。
「方一平,你想怎麼死?」司馬茜現在是女羅剎。
方一平突然舉掌拍向自己的天靈,「拍!」地一聲人安然如故,只是身軀踉蹌了一下,他已失去功力,連自決都辦不到。
「你們都上,把我……碎尸!」他已快進入瘋狂。
韋烈只是定眼望著司馬茜,他的感受太復雜。原本是已經死了埋葬的人現在居然活著復仇,她的決心和毅力的確教人佩服,助她復仇的當然是蒙頭怪人,蒙頭怪人跟她姐妹甚至母親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司馬長嘯就在現場,為什麼他竟然無動于衷?如果說蒙頭怪人與凌雲山莊有什麼瓜葛,他連疑心都不起嗎?
「韋公子……」司馬茜面朝韋烈,臉色淒清。
「請叫我的名字吧,依禮我該稱你一聲大姐。」
「好,韋烈,由于我,讓你吃足苦頭,也受了許多委屈,我鄭重向你致歉!」
「大姐,這就見外了,你的作為令我折服。」
「我是被逼出來的。」司馬茜眼圈發紅。
「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這姓方的小子如何處置?」
「放了他!」一直冷凍在旁邊的蒙頭怪人突然開了口。
「放了他!」司馬茜立即附和。
韋烈大惑不解。
「紫姐!」小雲雀激動地叫了一聲。「我想我還是用最早的稱呼比較親近。你受盡折磨,險死又生,這姓方的人性泯滅,死有余辜,為什麼要放他?」
「小雲雀!」司馬茜走過去撫撫她的肩頭。「我放他有我的理由,以後我會告訴你,小妹,不要激動,有許多事情我會一一安排,我已經想好了,現在言之過早,放心,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父女對我的情義。」
「紫姐,我听你的。」小雲雀擦了擦眼角。
風老頭本想說什麼,口唇動了動沒出聲。
方一平僵立著,他一切都操之人手,自己已經不屬于自己。司馬茜又要放他,是準備著再一次殘酷的報得嗎?
司馬茜又轉過面。
「方一平,你害我,但我還活著,所以也不想要你死,我們曾經是師兄妹,你可以不仁,但我不能不義,殺你我下不了手,我想在場的都會應我的請求不對你下殺手,至于以外的別人我不知道,你可以走了。」
所有的目光像無數支利箭,齊射向方一平。
死,世間最恐怖的東西,許多人連想都不敢,提都不敢提,但卻是一種解月兌,當一個人失去了任何活下去的理由時,就會希望解月兌,現在,方一平已由極端怕死而轉變為但求解月兌可是他無法辦到,別人強迫他活下去,求生是人的本能,而現在他求死不可得,「死」,對他已成為一種殘酷,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師妹,我最後叫你一次,我恨我自己,我罪有應得。」說完,又朝司馬長嘯跪下道︰
「師父,不肖徒永遠對您抱愧,不求您寬恕,只求您永遠忘記有此不肖之徒。」起身,目光掃過所有在場的,然後蹣跚離去。
大名鼎鼎的「梅花劍客」,可恨亦復可憐。
場面寂然了很久。
月亮已過中天。
司馬長嘯沒發出清嘯,而是發出一聲長嘆,他自己刻意培植的傳人弄到這種田地,他沒有責任嗎?
「茜兒,隨我回去!」
「爹,我……」司馬茜望了蒙頭怪人一眼,點頭。
司馬長嘯挪步靠近路遙。
「大哥,能寬恕我嗎?」
「我不想談這個!」路遙是頑固到底。
「舅舅!」司馬茜接話。「請看在小甥女死去的娘份上,消去心頭火,不要在晚年里留個‘恨’字。」
「小茜,舅舅我……唉!」一聲悲嘆。「韋烈,你什麼時候回山莊?」司馬茜轉過目光。
「等我把這事情稍作料理,馬上回去。」韋烈有他的打算。
「小雲雀、風老爹,我們一起上路?」
父女互望一眼,點頭。
蒙頭怪人不知何時已悄然離去。
「莊主!」殷子龍開了口。「在下跟韋公子還有未了之事商量,先請便!」
司馬長嘯點頭。
人散去,現場剩下路遙;韋烈和殷子龍。
「舅舅,您……」韋烈望著路遙。
「我回家,小青需要人陪伴!」
韋烈心頭一陣酸楚。
方一平走在路上,像是掉了魂,又仿佛是夢游者,晃悠悠,一步一步地挨,腦海里一片空白,他的前途也是一片空白,何處為歸宿?
「站住!」一聲暴喝倏地傳來。
他恍若未聞,機械似地挪動腳步。
風聲颯然中,一條人影栽在他的身前,緊接著四五個人圍上,他不得不止步。一看來人,他清醒過來,攔他的是總壇一名叫何森的香主,其余的是總壇弟子,不用說是發現他逃走之後派出來緝捕他的人。
「方一平,你居然敢逃亡,膽子還真大。」何森大刺刺地望著他,臉上是一種鄙夷之色。
「你懂會規嗎?」
想他當總管得勢之時,一個小香主他連正眼都不看,而現在卻對他呼麼喝六,真的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他沒開口,只冷漠地望著對方。
「方一平,你知道會主下的命令是什麼?」
「什麼?」方一平的聲音一半在喉嚨里。
「格殺,帶人頭回去復命。」
「何森,不必耀武揚威,要砍就下手吧!」
「想不到你這鑽女人褲襠的居然還有這點種,哈哈哈……」
笑聲中,雪亮的大刀出鞘揚起。
方一平現在是什麼都不在乎了,生與死對他並無分別。
「有什麼遺言沒有?」
方一平仰起臉,嘴閉得很緊。
森森寒光斜切向頸子。
「啊!」半聲慘哼沒有尾音。「砰!」人栽了下去。栽倒的不是方一平,而是大刀會香主何森。現身的是一個藍衣中年,鷹鼻鷂眼,一望而知是個陰鷙人物。
四五名大刀會弟子吶喊一聲,亮刀攻上。
劍光連閃,慘號暴傳,只那麼一眨眼工夫,五名大刀會弟子全部了帳。藍衣人若無其事地在死者身上拭淨劍上血痕,好整以暇地收起劍,然後才面向方一平,臉上沒有半絲表情,仿佛是戴著人皮面具。
「方一平,你的確是時運不濟!」聲音也是冷的。
「唔!」方一平不想說話。
「你曾經是有天下第一劍手之稱的司馬長嘯的唯一傳人,大刀會一人之下的總管,武林中很名氣的‘梅花劍客’,而今竟然落到如此地步,實在令人扼腕,你是否想東山再起,重振昔日雄風?」
缺了一只手掌,又被廢了功力,能東山再起嗎?
這簡直就像是神話,藍衣人不會是神。
方一平不予理睬。
「方一平,你就如此認命了?」藍衣人又說。
「不認命又能如何?」方一平幽幽啟口。
「區區可以改造你的命運!」
「你閣下是神!」
「道行不足,神與人並無差別,有那份超人的能耐,人便是神!」藍衣人說得煞有介事,態度也很認真。
這算是那一門的歪理,但仔細推敲不無道理。方一平有些心動,一個身臨絕境的人,即使看到海市蜃樓,明知是虛幻也願把它當成真的,何況武林中不乏被尊為神的奇材異能之士,能耐超人,何嘗不可以稱為人中之神。
飲鴆可以解眼前之渴。
以失去意義的生命換取短暫的慰藉也非壞事。
方一平生來便是投機使詐之徒,血管里流的是叛逆的血,他不在乎跟魔鬼打交道。這藍衣人出現得突兀,對他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如此做必然有其目的,但如能使已經熄滅的火再進一次火堆花,自身雖然難免重歸寂滅,誰說不是件稱心的事?于是,僥幸之念大熾,他想賭一下,反正自己已經沒有賭本,輸了也無所謂,贏了算是撿到的。
「閣下如何改造在下的命運?」
「首先使你恢復被廢的功力。」
「被廢的功力能恢復嗎?」
「被廢乃是經脈樞鈕被破壞或是予以阻絕,所謂功、氣血之結合運用而已,有特殊能耐之,可以修復破壞,打通阻際,至于如何做法,那不是你的事。」
方一平的心開始活躍了。
「右手無掌,又將奈何?」
「可以別物取代,你還有左掌可用,右手可以為輔,其實以何者為主,習慣而已,你是武者應該明白這道理。」
這話極合情理,生來習慣用左手的並不罕見。
方一平深深考慮了一番。
「什麼條件?」他知道必有條件,所以開門見山地問。
「效忠本門!」
「大造門!」方一平立即便想到了。
「不錯,你很聰明。」
「還有什麼別的要求?」
「沒有了!」
「好!」方一平下了決心。「在下應承!」
「隨區區走!」
兩人離開現場。
方一平準備接受命運的挑戰。
整整一個月,「花間狐」能生全力在探查玲苓的下落,韋烈在凌雲山莊特闢的靜室里全心鑽研無相秘芨。
山莊里平靜無波,大造門的人不再來騷擾。
這天正午,韋烈出了靜室,他已大功告成,新境界除了眼神更見清澈之外,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改變。
司馬長嘯特設盛筵慶賀韋烈成功出關,席間有司馬夫人母女和總管殷子龍作陪,差不多等于是家宴。
司馬茜強顏歡笑,大家都看得出來,只是心照不宣。
「殷總管,你的事有眉目嗎?」韋烈不便說出玲苓。
「大造門太神秘,毫無線索可循。」殷子龍有些神傷,妻子被劫持已經一個半月,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不必心煩,在下會盡力協助。」
司馬夫人望望韋烈又望望司馬茜,不斷以眼色向司馬長嘯示意,但司馬長嘯故作不知,他明白妻子的心意,但他實在無法啟齒,小青也是女兒,韋烈是小青的丈夫,司馬茜已非女兒身,要是遭到拒絕,老臉何處放。
「爹,娘!」司馬茜淒苦地笑笑。「女兒我有個不孝之請?」
「什麼叫不孝之請?」司馬長嘯已有預感不會是好事。
「女兒身遭奇慘,對世事已經看穿,準備找個幽靜之處,常伴古佛青燈,請二位允準,並恕不孝之罪。」
在座的全都臉上變色。
「你要出家?」司馬長嘯眉頭打起結。
「是的,不然……活得太苦。」
「茜兒,你拋下爹娘……能心安嗎?」
「女兒已經說過不孝。」
「茜兒!」司馬夫人眼圈發紅,身軀在發抖,如果不是有人在側,她想抱住女兒痛哭一場。
「你不多想想,我跟你爹只剩你一個女兒,你離開了……我們巴望什麼?孤寡寂寞過一生麼?」眼角已見晶瑩。
「娘,這是命,就當沒我這女兒吧!」
「茜兒!」司馬夫人已然淚下。「雖然你不是我十月懷胎所生,你爹也隔了一層,但我們待你比親生猶有過之,你忍心……」
這話使韋烈大為震驚,司馬茜竟然不是司馬長嘯的新生骨肉,這從何說起?路遙舅舅怎麼從沒提過?
司馬長嘯想阻止妻子說下去已來不及。
「韋烈!」司馬夫人趁勢追擊,她非說出心里的話不可。
「現在只有你才能改變小茜的心意,我明白,你會很為難,但我不能不提出這要求,司馬家不能無後,而你本就是司馬家的女婿,茜兒早先對你……」
「娘,不要說下去了!」司馬茜也淚光瑩然。
韋烈的確很為難,並非嫌棄司馬茜是被糟蹋過的殘花,而是自始到現在,他對司馬茜從來就沒興起過愛的念頭,他對她的作為起初是基于把她當小青的化身,後來是為了她與小青的真實關系,當然,方一平的猜忌誣陷也是原因之一,他能強迫自己答應嗎?當然不能,冷玉霜已攫住了他的心,再加上谷蘭的牽纏,他已無法安頓自己。
「韋烈,我再等你的答復?」司馬夫人緊迫不放。
「我……不能立刻答復。」
「為什麼?」
「我必須請示路遙舅舅。」
一抬出路遙,司馬夫人嘴已張不開,司馬長嘯老臉也呈黯然。
殷子龍是外人,他假托是大公子司馬長英的忘年至交,他們對他不避諱,但他沒資格插嘴,只好保持緘默。
「韋烈,不必作難。」司馬茜正色開口。「我以前任性,但有分寸也有原則,你答應了我也不答應。」
全座默然。
空氣顯得很僵。
就在此刻,一個老頭突然闖了進來。
司馬長嘯兩眼瞪大。
「二……三公子!」他稱司馬長嘯為三公子。
「老蒲,什麼事?」司馬長嘯顯得很緊張。
老蒲是山莊老忠僕,專門伺候二公子司馬長江的。
韋烈和殷子龍當然不明白山莊里這一段秘密,只驚奇地睜眼望著。
「二公子痼疾猝發,很嚴重!」
「這……怎麼會?」司馬長嘯夫婦齊齊起身。
司馬茜粉腮大變,片言不發,沖了出去。
「我去看看!」司馬長嘯也匆匆離開。
「老蒲急跟出去。
韋烈心念疾轉,記得路遙舅舅曾問過司馬長嘯的兄長,司馬長嘯答稱已經不在人世,這是怎麼回事?看司馬茜父女的反應相當強烈,真的如此嚴重嗎?
司馬夫人一臉焦灼,但沒開口。
殷子龍皺眉,臉上是一片茫然。
後花園精舍。
司馬長江躺在床上還呈半昏迷狀態,司馬長嘯和司馬茜站在床邊焦灼萬狀,忠僕老蒲在門外直打轉。
「爹,二伯真的是痼疾復發?」司馬茜懷疑地問。
「這……」司馬長嘯欲言又止。
「我看不像是痼疾復發,您檢視過了難道看不出來?」
「小茜,坦白告訴你,你二伯是受了毒傷。」
「毒傷?」司馬茜驚叫。「是誰下的手?這句話等于白問,傷者不能說話,在場的誰也不知道。
「老蒲!」司馬長嘯轉面向外。「二莊主受傷之後有沒有服食過解毒的藥物?」
「有,加倍的份量,但不管用。」老蒲回答。
「這……」司馬長嘯略作躊躇。「快去請韋公子來,也許有辦法。」
「可是……這精舍照規矩不許外人……」
「韋公子是自己人,快去。」
老蒲奔去。
司馬長江突然申吟了一聲,雙目暴睜,胸部劇烈起伏,眼珠子變成了紅色,手腳不斷伸縮,似乎毒已攻心,嘴唇抖動,仍然發不出聲音。
「二哥!」司馬長嘯悲嚎了一聲。
「二伯!」司馬茜哀叫。
父女倆趴在床邊,淚水滾滾而下。
「爹,怎麼辦?怎樣子二伯……」
「小茜,生死由命,人無能為力,現在……你該改稱呼了,我是你三叔,趕快叫爹,也許……他能听到。」
「爹!」司馬茜叫聲淒厲。「您听到嗎?這些年來……女兒見您都難,直到最近……」
喉頭已經哽塞,再也說不下去。
老蒲伴著韋烈匆匆來到。
「二公子!」老蒲也跪了下去。
韋烈見這情狀,不由呆了一呆。
「莊主……」
「你岳父大人是中了無名劇毒!」
「我……岳丈?」韋烈大惑。
「先設法救人,別的慢慢再說。」
韋烈近床,只見司馬長江已經奄奄一息,他不懂毒,也不會解毒,要找谷蘭勢所不許,遠水救不了近火。苦苦一想之後,想到了一個姑且一試的辦法,如果不靈,那就算絕望了,伸手抓向司馬茜的頭頂。
突如其來的動作,父女同時發出驚叫。
韋烈抓在手中的是司馬茜的發簪,他不再開口,挽起袖管,用簪頭在腕脈扎了一下,然後捏開司馬長江的嘴,伸腕,腕血滴入司馬長江口中。
旁邊的三個人全驚呆了。
滴了十數滴之後,韋烈點穴止了血。
「韋烈,這……」司馬長嘯惶然發問。
「我曾經服食過闢毒靈丹,血中應該有解毒的藥力,這是不得已的辦法,能不能奏效不知道,我們等等看。」
司馬長嘯父女和老蒲起身。
四雙焦灼萬狀的眼楮集中投注在司馬長江臉上。
司馬長江暴睜的眼逐漸和緩,胸部也停止了起伏,約莫半盞熱茶工夫,他長長地喘了口氣,人已清醒過來。
「爹!」司馬茜噙著淚歡叫了一聲。
「二哥,僥天之幸,你的賢女婿韋烈滴血救你。」
司馬長江的目光射向韋烈,竟然露出了笑容。
「賢婿,難為你了!」
「是……是……」韋烈茫然,他不明究里。
「韋烈,我現在告訴你這保守了二十年的秘密。」司馬長嘯瞄了他二哥一眼,然後才接下去。「二十年前,司馬家發生了家庭變故,二嫂路秋萍不幸辭世,留下了一對孿生姐妹,就是小茜和小青,二哥悲傷過度,自閉精舍不見人,于是,我夫妻義不容辭負起了撫育她們姐妹的責任,之後,小青被路遙舅舅帶走,以後的……你應該知道了。」
「啊!」韋烈深深點頭,算是明白了事實真相。
司馬長江的淚水順眼角滴在枕上。
司馬茜更是悲不自勝,原來三嬸石蘊珠是三叔的原配,為了撫育自己,偽稱是續弦,一瞞就是二十年。
毒傷不同于一般的內外傷,只要毒一解,復原極快,司馬長江坐了起來。
「二哥,誰對你下的手?」
「瘟神裘一介。」
「又是他!」韋烈怒叫了一聲。「小婿發誓要除滅‘大造門’,不容許這邪惡門戶坐大荼毒武林。」
「很好,有志氣!」司馬長江豎起了大拇指。
「小婿有個問題憋在心里已經很久……」
「什麼問題?」
「有個蒙頭怪人他到底是誰?跟山莊有什麼淵源?」隨說,目光轉向司馬茜,因為她與蒙頭怪人曾在一路。
「韋烈!」司馬茜開口。「你就再憋一陣子,這謎底很快就會揭曉,他不能強迫對方公開這秘密。
就在此刻,外面突然傳來司馬夫人的聲音。
老蒲急忙奔出去,不久又回來。
「韋公子,三夫人傳來話,說是你的手下叫王道的要立刻見你,說是……關于大造門的消息。」
「好,我立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