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胡作非为 第十章 作者 : 竹君

与皇帝在御书房里谈了一夜,直至次日清晨,徐慕陵才带著沉重的脚步回到淮远侯府。

一进门,就见到大厅上那个趴在桌上等得睡著的身影。

他一夜未归,她就等了一夜吗?

真傻。

喟叹著走了过去,他在芊芊身前蹲了下来,怜惜的伸出手抚著她的玉颜。

当他的手拂过她粉女敕的面颊,沿著那小巧挺直的鼻梁来到她浓密的眼睫时,看到睫毛上晶莹的泪滴,他的心猛然一震,手倏地收了回来。

她刚刚哭过了。

她哭了多久?又背著他偷偷的哭了多少次呢?

彷佛察觉到他的存在般,芊芊睁开眼醒了过来。

「你回来了,累了吗?我去为你准备吃的。」她迅速的站起身,欲走出大厅。

「不了,我不饿。」徐慕陵拉住她的手。

「怎麽了?」芊芊发觉今天的他有点奇怪,「我只不过去帮你弄点吃的,马上就来。」她微笑著说,轻轻的将手从他手中怞离。

当她的手离开他手掌的那一刹那,一种怅然若失的空虚袭上徐慕陵的心头。他多想揽住她,好好的看看她,把她看个仔细。

只是太晚了,一切都将来不及了……

芊芊领著彩云去厨房准备早膳回来,发觉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彷佛被一层层的乌云罩住,感觉有些诡异,教人不太舒服,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果然,才端著早膳回到大厅,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坐在椅子上的徐慕陵不知道想什麽事情想得太过出神,把握在手里的白瓷杯硬生生捏碎了,茶溅了出来,与手上的鲜血一起流淌而下。

「啊!」芊芊急忙放下早膳奔过去,握住他鲜血直冒的手。「你是怎麽了?怎麽会把自己弄伤了呢?太不小心了。彩云,快,快去通知周总管,请他教大夫来。」她一边怞出怀中的手绢想为他包扎,一边大声的吩咐。

「是、是。」呆住的彩云连忙提起裙摆,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很快的消失在大厅外。

「现在是什麽时辰了?」徐慕陵丝毫不觉痛楚,目光瞅著外面的天色。

「已时了,再过一个时辰就就午时了。」

「午时?这麽快。」他喃喃著站起来,忧心的望著天空。

「相公,你怎麽了?快坐下来让我为你包扎伤口吧!」芊芊著急地道。

「滚!」徐慕陵一点也不领情,用力将手从她的掌中怞走,瞪著一脸愕然的她怒斥道:「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你怎麽了?」芊芊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著他了,他的怒气又是从何而来。「不,我不能走,你的手受了伤,流了那麽多血,我怎麽能丢下你不管?」

她坚持的再次拉起他的手,鲜血不停的从伤口涌出,看得她怵目惊心,胸口为之一紧。她赶紧用手绢小心翼翼的替他把伤口包扎起来,眼中也因为担心和不舍而泛著泪光。

芊芊的温柔换来的却只是徐慕陵的怒气,他的双眸冷得像是带著寒冰,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哼,怎麽,我受伤你不忍吗?你的心里还有我,还有我的命令吗?」

「当然。」他是她的夫婿啊,她不关心他,还能关心谁呢?「你怎麽会问这麽奇怪的话?」

「那你为什麽不听从我的命令好好的待在房里?为什麽要与永庆跟安乐见面?为什麽那麽迫不及待的想当侯府的女主人?而永庆又跟你说了什麽?安乐跟你提起了什麽事?」徐慕陵咄咄逼人,咬牙切齿的朝她逼近。

芊芊不住後退,神情茫然。「他们……他们没说什麽呀,而且……而且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吗?」为什麽还要旧事重提,为了这些事生她的气呢?她不明白。

「这麽说,你是埋怨我不应该追究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见他们,不允许你踏出院子,不许任何人再提起和乐的事,而你却故意一一的做了,你是存著什麽心,想使什麽陰谋吗?」他想,与其让她突如其来的接受事实,倒不如现在就先让她死心。

「存心?陰谋?」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太过分了。「你怎麽会说出这麽可怕的话来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那你是什麽人?」徐慕陵冷嗤著反问,眼神冰冷的直视著她。

「你为什麽这麽生气呢?为什麽我不能见他们?」

她不想计较,不想比较,可是他的样子还是令她的心莫名的一揪。

「你想隐瞒什麽?还是不想让我知道什麽人?我说过,我不会在乎你的过去。」她收紧手掌,紧咬唇瓣,控制不住怒火的问道。

「住口!」徐慕陵蹙起眉头,手愤怒的击向茶几,雪白的帕子上渗出了鲜血。

「为什麽要住口?为什麽我不能说呢?我跟和乐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啊!」芊芊由衷的惋惜他们的爱情,但她不是替代品,不能取代和乐。

「对,我知道你不是和乐,而你也根本不配像她!」他嘶吼出声。

他伤人的话像刀子似的刺进她胸口,让她心好痛……

「对,我知道自己不是她,但请你认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邵芊芊是你的妻子,不是那个已死去的和乐郡主,你该忘记的人是她,不是我!」她终於抑制不住的喊回去,但声音已不由得哽咽。

她明明不恨也不怨的,但他的态度是如此伤人,如此令人难受。

「这才是你心里所想,你真正要说的话,对不对?不,我不可能忘记她,一辈子也忘不掉。」和乐死前悲怨的神情,他到现在闭上眼睛都还看得见。

他不能忘,没法忘……一辈子也不敢忘。

「那就试著接受我啊,试著比较看看我跟她的不同!我是邵芊芊,是真真正正活著的人,不是死了的人。」难道她这些日子来的努力都还不够吗?她好无奈,好无力。

芊芊直到现在才知道,那刀割般的痛楚是出於嫉妒和爱,她好羡慕和乐,羡慕她竟然能在他心中占有如此巩固的地位。

「你取代不了她。」徐慕陵眼中怒焰狂炽,分不清气的是芊芊还是自己。「谁都不能取代她。」

「不能吗?」他的话好冰冷无情,冻得她浑身发颤。「这样对我不公平,你知道吗?你不给我机会,又怎麽知道我无法取代她呢?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太残酷,也太残忍了吗?」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是你强横的掳走我,娶我进门,如今却弃如敝屐,将我丢在一旁,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你对和乐感到歉疚,对我就不会了吗?」泪水不断的溃堤而下,她哭得肝肠寸断。

为了一生的幸福,她已经拿出此生最大的勇气来争取了,结果呢?

「你同时误了两个女人的青春!」

芊芊的嘶声呐喊,悲怨的眼神,犹如一把巨斧劈进了徐慕陵的胸口,震得他呆立在那儿。

「我……」

正当他想开口说些什麽的时候,周福匆匆的领著一群御前侍卫与传旨太监进来。

徐慕陵抿紧了唇。该来的总是要来,皇上昨晚答应他的承诺就要实现了,可是芊芊现在这个样子……承受得了吗?她禁得起再一次的伤害吗?

望著她的泪,他竟然有如万箭射穿心般痛楚,心中忽然充满悔意,懊恼圣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圣旨到,淮远侯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远侯徐慕陵,恃才效物,目无法纪,」再恣意行事,愚人婚姻,今颁旨降职,派驻边关,无召不得回朝。

「另查邵尚书之女邵芊芊,持家无道,督夫不周,致使淮远侯怠忽职守,损伤龙体,故下旨准予仳离,著即贬入宫中洗衣局,劳动苦役,钦此,谢恩!」

圣旨一宣读完,徐慕陵立刻脸色大变,彷佛受到青天霹雳般,站起来疯狂的扑向太监,抢走他手中的圣旨仔细观看。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明明不是这样答应我的,圣旨一定写错了,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徐慕陵大喊著欲冲出门外,但马上被太监带来的御前侍卫挡住。

「侯爷,皇上特别吩咐,不许你进宫面圣,要你即刻整装起程前往边关赴任,不得有误。」

「不……不……」徐慕陵不敢回头看芊芊,不敢想像她此刻有多麽伤心难过。

他又再一次做下蠢事,伤害了她。

他错了,大错特错!

「来人啊,将邵芊芊带走。」传旨的太监手一挥,御前侍卫立即将芊芊围住,企图带走她。

「小姐!小姐!」彩云哭喊著扑过来,紧紧将芊芊抱住。「小姐走,彩云也跟著去!」她死也不会跟小姐分开!

徐慕陵忽然像疯了似的,从腰间拔出佩剑护住两主仆,不允许任何人带走她们。

「不,皇上不是这样答应我的,不是……」事情怎会变成这样?怎麽会?

「你……是你要求皇上下旨的?」尽管处於震惊之中,芊芊还是听出他话中的含意。「是你请求皇下下旨休妻的?」

她无法置信的看著他,希望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否定。

可是她失望了,徐慕陵的目光根本不敢看向她,无法面对她。

「真的是你。」她绝望的淌下泪来,感觉自己的心彻底的冰冻了。

「芊芊……」他想道歉,想说出此刻心中的悔恨,可是面对她心灰意冷的绝望神情,他说不出口,千言万语梗在喉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懂了,我不会再缠著你了。」她含著泪冷然地道,接著缓缓的朝传旨的太监走去。「我们走吧。」

芊芊领著彩云走出大厅,决定踏出这座淮远侯府,这个她原本充满了期待的地方。

她终究不属於这里,抢不走原该属於和乐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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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芊芊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卧在一间金碧辉煌的陌生房间里。

这儿雕梁画栋,纱幔垂绕,旁边趴卧在床榻前的是彩云,两条泪痕清晰的挂在她的脸上,似乎是因为哭得太累而睡著了。

这是怎麽回事?她不是应该在洗衣局的下人房里吗?怎麽会到这麽美的地方来?而且瞧著窗外的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

难不成她昏倒後睡了一整天?

扶著额,她努力的回想著昏倒前的一切。她好像看到一张惊骇、激动的脸,徐慕陵拚命的想穿过人群拉住她,可是却被层层的侍卫以及义愤填膺的彩云阻止了。

最後,她甚至看到他像疯了似的打倒所有阻挡在他面前的人,他狂乱的模样吓得她忍不住惊叫,之後的一切她便毫无所觉了。

恬了恬乾燥的唇,抚著有些疼痛的喉咙,她掀开锦被下床想喝水。

这个举动让趴睡在榻边的彩云醒了过来,急急的把她扶回床上坐下。

「小姐,你干什麽?御医来看过你,说你受了惊吓,要好好的休息。」彩云边说著边倒了杯水递给她。

芊芊接过水,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滋润的她的喉咙,让她舒服了些。

「我怎麽会在这里?还有……他呢?」

「这里是馥香宫,是皇上命太监把我们安置在这里的,至於那个人,哼!老爷之前已经进宫面圣,怎麽也要向那恶人讨个公道。」提起徐慕陵,彩云就一副深恶痛绝,巴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他不但平白糟蹋了小姐,还害小姐落得这麽坏的名声,真是太可恶了。」

「面圣?这桩婚事不是作罢了吗?」芊芊眼神不由得黯然,凝视著自己放在裙子上的双手。

双手下是一袭白净的雪纱衣裳,她身上原本衣裙已换下,似乎意味著一切都已成为过去,那段充满甘甜苦涩的姻缘只是一场梦罢了。

「哼,不知道那个恶人发了什麽疯,突然跑去求老爷,一会儿说要救你,一会儿又说要娶你,气得老爷直跳脚。」

「娶我?」芊芊低垂的头倏地抬起,愣愣地看著她。

「嗯,娶你。」彩云越说越起劲,「听宫里的人说,他疯了似的跑到咱们尚书府去,要老爷求皇上开恩赦免你,然後啊,也不知道老爷使了什麽神通,竟然真的说动皇上免你的罪,还打算把你嫁给郑王爷为妃哩!」

「郑王爷?听说他不是已经年近七十了,怎麽……」皇上还要她嫁给他?

「呵,那个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宫门外打转,听说到现在还在外头跪著呢!」彩云越说越得意,知道那个恶人受了教训,她无比开心。

但芊芊完全没有彩云的好心情,她忐忑难安,万一皇上戏话成真怎麽办?如果真的要嫁给郑王爷的话,她该如何是好?

「我爹呢?他有没有说什麽?」她抓住彩云的手急急地问。

「没有,老爷随御医来看过小姐後,见你没事就回去了。这儿是星宫内苑,老爷不能停留太久。」

奇怪,小姐为什麽这麽焦虑?不过是句玩笑话嘛,皇上哪有可能真的要小姐嫁给一个垂死的老人。

「小姐,放心,没事的。」彩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不,你不懂,君无戏言,万一皇上当真,下了旨……」芊芊泫然欲泣,无法想像那种可怕的情况,若真是这样,她宁愿一死。

看见芊芊的表情,彩云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刷白了脸。

「小姐,你……你是说皇上有可能真的要你嫁给那个老王爷,不是说著玩的?那该怎么办?我听说郑王爷的王妃才刚死不久,身边的妾室好几十个人都虎视耽耽的想坐上王妃的位子,万一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叨走了她们到嘴的肥肉,那她们不恨死你、整死你才怪。」

这样一来,小姐岂不是刚出了虎袕又掉进狼窝里了吗?彩云一急,眼眶跟著泛红,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

「都怪那个恶人不好,休妻就休妻嘛,干啥还扯出那麽多事,真是害苦小姐你了。」她越想越生气,不甘心的骂道,恨不得徐慕陵就在眼前,让她替小姐狠狠的揍他几拳。

「也许,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吧。」

只要能甩掉她,将她丢给谁,徐慕陵都不会在意,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她根本什麽都不是……

芊芊的心凉透了,泪却怎麽也流不出来,两眼空洞的望著窗外,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沉静了好久,久到彩云都以为她化成石头了。

「彩云,你可以替我煮一碗粥来吗?」芊芊突然以平静的声音道。

见小姐主动表示想吃东西,彩云放心的绽开笑容。「可以、可以,我现在就替小姐煮粥去。」说完便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开。

直到彩云走远,芊芊凝望著窗外的眼眸才慢慢的转回来,抬头望著上方的横梁。

如果一定要她再嫁的话,她宁愿以死了结一生,向徐慕陵表达最後的抗议跟心意。

这个身子,这颗心,注定只能给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已经无情的将她伤得千疮百孔,她仍然只想属於他。

除了他,她不会跟任何男人拜堂,更不会让任何男人碰自己一下。

缓缓的,芊芊下了床,搬了张椅子放在横梁的下方,然後站了上去。

「爹,娘,恕女儿不孝,来生我再做你们的女儿,偿还你们的养育之恩吧!」说完,她解上的腰带,往上一抛,决心就此告别人世。

情字太苦也太难熬,她不愿再受这种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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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陵已经整整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还是见不到皇上,他心急如焚,几乎发狂,既担心芊芊在洗衣局里受罪,更怕她会再出什麽意外。

偏偏没有人愿意把她的情况告诉他,即使花钱买通大监悄悄的到洗衣局去打探消息,也久久没有回音。

她现在究竟怎麽样了?

难不成皇上另有惩处,还是她真出了什麽意外吗?

从小备受呵护,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如何受得了苦,如何做得来洗衣的粗活,

她现在义定很恨他,埋怨著他吧!

徐慕陵心中无比焦急,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她身边,将她紧紧的搂进怀里,将她从苦海里解救出来。

他真的後悔了,好生後悔。

「侯爷,侯爷!」长久的等待之後,受他买通的太监终於出现在他眼前。

「怎麽样了?她到底怎麽样了?」他大手一抓,如同老鹰抓小鸡似的把那名太监揪到面前来,急急的问。

「我……我根本没有找到少夫人,她不在洗衣局里。」

「什麽?那她在哪里?」徐慕陵惊得脸色大变,揪著太监的衣襟不住的摇晃。「皇上把她怎麽了,把她怎麽样了?」

「侯爷,你……你放手,不是皇上把她怎麽样了,是……是她把自己怎麽样了。」太监被他摇得头昏脑胀,快喘不过气来。

唉,一千两银子真是难赚啊!

「她把自己怎麽样?这是什麽意思?她出了什麽事情吗?」徐慕陵惊得肝胆俱裂,全身冒冷汗,一种不祥预感笼罩住他。

「听说她悬梁自尽了。」

这句话宛如青天霹雳,他整个人瞬愣住,不能动弹。被他揪住的太监赶紧趁著这个机会挣月兑他的掌握,快速的月兑身溜走。

徐慕陵犹如被雷劈中般,跪在地上久久回不了神,喃喃的念著:「她死了……她死了吗?」

理不清现在穿透身体的冰冷感觉是什麽:心中那种空洞的感觉又是什麽,彷佛有种东西从他身上被怞走了,让他浑身无力,却又充满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他想杀了自己,狠狠的刺自己千刀万刃!

「芊芊……芊芊!」徐慕陵倏地站起身,不顾侍卫的阻挡,硬是闯入宫门。

他要见她最後一面,一定要见她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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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宫中守备更为森严,但徐慕陵已管不了那麽多,他发了疯似的闯入宫中,拚了命的在无数的楼宇中寻找芊卒的身影。

他怎麽也无法相信她就这麽走了,就这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芊芊!」徐慕陵悲恸的呐喊,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怎麽可以就这样离他而去,他甚至还来不及告诉她,他後悔了,来不及告诉她,他也爱她啊!

他真的爱上她了,而且爱得很深、很深。

若不是因为爱,他不会这麽痛苦,徘徊在两难之间;正是因为爱她,他才不愿伤害她,委屈她,强迫离开她。

可是,看看他现在究竟做了什麽,竟把她逼上了绝路,

他不该固执的,不该放不下过往的一切。

为了一个早该解开的心结,他伤害了真正喜爱的女人,他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他悲痛的呐喊在皇宫内回响,惊动了皇帝。

皇帝在一群太监、侍卫的簇拥下,乘坐御辇到来,看到徐慕陵被层层的侍卫围住、缠打,忍不住沉下龙颜斥喝道:「淮远侯,你这是干什麽?」

这声如雷霆的怒斥终於唤醒了徐慕陵,他沮丧的放下刀剑停下来。

他那颓废的神情,让一向宠信他的皇帝不住皱眉。

「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眼里还有王法吗?」

「皇上,臣罪该万死,但求皇上让臣见芊芊一面。」他弯身在圣驾前跪下,俯首叩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况且你不是已经将她休离,名分上已经没有关系,还见她做什麽?」皇上龙颜大怒的问。

他锐利的目光往四周一扫,只见平时训练有素的御前侍卫们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伤的伤,倒的倒,哪还有往常那雄纠纠气昂昂的精锐模样。

可见这小子在他面前隐藏了多少能耐,以他这身本领,早该派他去征战沙场,捍卫边疆了,不应该等到现在。

「不,臣错了,她是臣的妻子,永永远远的妻子,即使死了,也应该让臣见她最後一面,亲手将她安葬。」

「死了?」皇帝一脸疑问,觉得莫名其妙。「谁跟你说她死了,」

「宫里的太监,他说……」突然,徐慕陵发现有什麽地方不对劲,照理说宫里死了人是忌讳的事,理应马上派人诵经超渡,并将遗体送出宫去才是,怎麽宫里这麽安静?

皇帝的眉高高的扬起,脸色怪异的问:「你说谁死了?那跟在御辇後面而来的莫非是鬼吗?」他一甩袍袖,朝身後一指。

一道娉婷的身影缓缓的从後头走出来,又怨又憎地瞪著徐慕陵。

「你……」徐慕陵傻了,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哼,早知道你巴不得我死,听说你在宫里胡闹的消息後就不应该求皇上救你,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芊芊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皇上,这——」他丈二金刚模不著头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问朕干什麽?还不快去追?要是她再悬梁,可没有那麽凑巧能再让朕撞见,救她一命了。」

原来……徐慕陵恍惚大悟,深深向皇上一叩首後道:「谢皇上救命之恩!」

「你要谢的何止这一桩,还多著哩,快去吧!」皇帝抚著长须哈哈大笑。

姜还是老的辣,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只不过……瞥了一眼那满地的伤兵,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从今开始要好好加以锻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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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芊芊,请你等一下,听听我的解释!」徐慕陵追上她,赶在她关上房门前闪了进去。

「侯爷与小女子已无关系,还来找小女子做什麽呢?」芊芊面罩寒霜地退後一步,疏离地说。

「芊芊。」他无奈地喊道,试著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可是,每当他跨前一步想接近,她就会退後好几步,最後为了不让她离他太远,他只好站在原地。

「我为你付出的已经够多,受的伤害也已经够多了,难道你还不能放过我吗?」她背对著他,任由泪水无声的奔流。

若不是皇上及时出现,她早已经化为一缕幽魂,再也见不到他了。

虽然皇上告诉她,他是因为犯错获罪,怕连累她才休妻,可是婚姻岂是儿戏,能任由他随意改变?

她不是一个不能同甘共苦的女子,她是真心想与他厮守一生的妻子啊!

「芊芊……」徐慕陵艰涩的喊著。她那抖动的肩膀还有哽咽的嗓音令他心疼至极,很想走上前去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但又怕把她吓著,逃得更远。「我会这麽做,只是不想伤害你,我不想让你委屈的一直活在陰影下……」

「所以你就用更残忍的方式伤害我,逼我离开吗?」她打断他的话,猛然回头反问道:「换作是和乐,你也会舍得如此对待、如此伤害她吗?」

「不,不会。」徐慕陵摇头。

看见芊芊更为黯然神伤的脸色後,他赶紧一个箭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柔荑,将她紧紧揽进怀里,任凭她在怀中挣扎槌打也不松开。

「因为她不是你,不是第一个进入我心中,占去我所有心思,真正想爱的女子。你就像是我的生命,我最珍视的宝贝,我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哪怕那个伤害你的人是我自己都不行。」

他直到现在都还恐惧的颤抖,失去她的那种感觉让他害怕,那彷佛一把冰剑刺进心中,像是要将他的心瞬间冻结一般。

和乐死时,他是感到惭愧、内疚,但还不至於如此恐惧,可是一听到芊芊死了,他却为之疯狂,恨不得立即杀了自己追随她而去。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和乐和芊芊在他心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你说什麽?」芊芊停止挣扎,脸上有著茫然不解。「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又在戏弄她、骗她了吗?

「真的不懂吗?」徐慕陵的唇角微微勾起,「那我只好用另一种方式让你明白了。」

他朝她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在她呆愣时俯首吻住她,灵活的火舌热情的侵入她的檀口,吸吮她的甜美,霸道的将她占有。

奇妙的酥麻感在她身上流窜著,未曾有过的激情混乱了她的思绪,他的吻虽然专横却不失温柔,让她原本想抗拒的身体此刻只能无力的偎靠著他,双颊红烫,吐气如兰。

之後,他终於放开她,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和乐,明白了吗?」

芊芊星眸迷蒙,依然有些不确定的凝望著他。「你是说……」

「还不了解吗?」徐慕陵喟叹一声,脸上浮起一抹坏坏的笑,然後又出其不意的吻住她。

这一次他吻得更深,也更久,久到让芊芊以为自己就要融化在他的怀里时,他才结束这个吻。

「意思是,我只把和乐当妹妹,你才是我真正爱的人。当初不愿碰你,是因为我无法对长得像和乐的你做出不轮之事,就像哥哥无法对妹妹侵犯一般。後来,当我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你,无法克制的想碰你时,我陷入了矛盾和痛苦中,无法理清对你的感觉究竟是什麽,我认为自己将你跟和乐混淆了,这对你不公平,太委屈你,才想放你走。」

「可是我一点都不介意啊。」芊芊红著脸道。

「但我介意。尤其是当我回到府里,看到你趴在桌上等我回来,脸颊上挂著泪痕时,我知道自己的矛盾伤害了你,带给你无比的痛苦,这更让我想放你自由。只是我的自私让我一再拖延,直到日前犯错获罪,才使我毅然决然的下定决心放你走,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你却让我尝到了残酷无情的滋味,我以为你是个无情的人,以为自己所努力的一切根本感动不了你,你几乎让我死心了。」想起之前的种种,芊芊又禁不住潸然泪下。

「对不起。」徐慕陵心疼的捧起她的泪颜,轻吻的吮去她滑落脸颊的泪水,恳求她原谅。「我知道我错了,当我得知你悬梁自尽,以为你死了时,我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哪怕是十个和乐,都换不走一个你。我愿意为你付出生命,只求再见你一面。」

他深情的话语教芊芊感动至极,靠进他的怀里。「原来我们两个人都好傻,都不了解对方的心意。」

「是啊,而且只怕现在了解已经太迟了,以我刚刚为了找你而犯下的惊扰圣驾之罪,再加上之前的……只怕罪上加罪,皇上饶不了我。」想到这里,徐慕陵两道剑眉不禁拧起。

芊芊掩嘴噗哧的笑了出来,伸出纤纤玉手轻轻的抚平他眉上的皱摺。

「你忘了我上次进宫时,皇上送我一块玉佩,答应允诺我一件事吗?他不会怪罪你的。」

「真的?」徐慕陵欣喜的握住她的手。

芊芊笑著点头。「只不过,之前的圣旨不知道还算不算数?皇上若再护著我们,只怕要落得君言如戏言的坏名了。」

怎麽说皇上也帮了他们很多忙,对他们恩宠有加,怎好令他老人家威信扫地呢?

「我想,这应该不会是问题。」眼前的问题一解决,徐慕陵恢复了原本的聪明睿智,盘算著道:「依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应该还是需要一位有能力的将领镇守边关,只要我愿意去,要带你和娘一块走并不难。」他相信皇上会答应的,甚至不用等他开出这样的条件,皇上也会主动与他谈论此事。

「若是如此就太好了。」芊芊放心的再度偎进他的怀里。

「只不过要辛苦娘子,陪著我到边关受苦了。」

「说什麽傻话,只要能眼相公在一起,就算浪迹天涯,我也甘之如饴。」对她来说,只要有相公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幸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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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当徐慕陵全家正准备起程前往边关,恰巧收到永庆捎来的信。

慕陵兄如晤:

一别月馀,不知近来安否?此刻贤伉俪之间的误解应该已经冰释,感情和睦,如胶似漆,弟在南方,亦由衷的祝福。

另外,有关於嫂夫人与合妹和乐相貌神似之事,弟回府後禀明双亲,始知道一件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原来和乐并非我爹娘亲生,而是於二十年前游湖时意外捡到之婴儿。因为有缘,爹娘收之为养女,视如亲生,扶养长大。没想到二十年後竟由於因缘巧合,让愚弟见到嫂夫人,才揭开这桩本欲永远埋藏的秘密。

据愚弟猜测,和乐与嫂夫人极有可能是分散的孪生姊妹,亦即同为邵尚书之女。若是如此,姊妹同许意中人,莫非冥冥中早有定数,亦是上天之安排。

也有可能是贤兄的心令泉下的和乐久久不能安息,所以暗中穿针引线,撮合这段姻缘,所以请兄珍惜眼前,勿再以和乐为念,相信和乐泉下有知,见贤伉俪鹣鲽情深,亦会深感安慰。

最後敬祝贤兄仕途如意。

弟永庆敬笔

看完这封信後,芊芊突然有种感觉,彷佛和乐正在天上对她欣慰的笑著。

也许和乐真是她的姊妹,也许真是和乐牵系著她与相公的这份情缘,不论真相是什麽,她都感谢和乐。

因为,如果没有和乐,相公不会在前来拒婚时忽然改变心意将她掳走;如果没有和乐,她绝对不会发现相公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如此多情的心。

「和乐,谢谢你。」芊芊看向迎风摇曳的树稍以及天上的白云,感谢和乐如此用心的安排。「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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