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吉蒂 第七章 作者 : 银心

是呀,深闺姑娘学什么刀啊剑的,谁也不会认真理会她。

吉蒂气冲冲的大步跨入卧房,双剑往墙上一挂,便转身走到铜镜前梳理长发,将满头乌丝绑成一束俐落马尾。

“我要出去走走,今天不必伺候了。”她漫声道,从衣箱里取出一套男装。

傻妞抱着空盘,在她身后嗫嚅道:“可万一遇到黑衣人怎么办?”

这时候出门,有多危险呐,她傻归傻,还知道顾性命的,只要想起那天湖边的记忆,她就禁不住的浑身打颤,现连湖边也不敢去了。

“光天化日怕什么,你怕,我又没让你跟。”

吉蒂白她一眼,旋踵打开房门,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门外,冷冷黑眸蕴着一股寒意。

“要出门?”他问。

吉蒂俏脸霎时僵凝,抿唇别开眼,视线落在远处。

“你下去吧!”兰樕声轻道。

话是对傻妞说的,漆炭般的黑眸却定定望着吉蒂。傻妞福了福身子,屏着呼吸,轻手轻脚的绕过两人,便如获大赦般飞奔而去。

“没什么话想说吗?”

兰樕跨入门槛,负手于背,颀长的身影顿时将她地上的影子吞没。

吉蒂仍旧不发一语,酥胸微微起伏,悠长缓慢的深吸气。

既然她不说,只好他开口了。

“咽喉的伤势已经好转,可以开口说话了,为什么没告诉我?”

缓步绕在她身边,最后停在她眼前。

为什么?

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胸口一时紧、一时疼的,浑身痛得刺刺发颤。

追逐她,跟随在她身后,忽然无预警的听见她开口,清亮的嗓音仿佛雷霆乍响,惊得他不知所措。

原来她伤势已经痊愈了,至少说话不成问题,可她却……故意疏远他?

那的确是疏远,或者说,是刻意隐瞒,刻意排斥。

但,到底为什么?

成亲以来,或许称不上浓情蜜意,至少也算是相敬如宾吧!

过去这段日子,并不是没有恩爱甜蜜的时候,现在那些记忆浮上脑海,忽然变得格外刺眼,她怎么能……突然变了个人,她真的是惠吉蒂吗?

“因为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吉蒂扯开唇角,拉起一抹浅笑,神情自若的注视他,说着无比伤人的话,“没话好说,当然毋需开口了。”

“没什么好说?”兰樕危险地眯起眼。

“呵……”

吉蒂冲着他的脸,粲笑益深。

“你是怎么了?难道忘了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不得已才凑合成亲的,有事互相商量,没事各过各的就好了,又不是互相有什么意思,我干么没事缠着你说话?”

明明身不动,两人间的距离却似乎一下子拉得好远好远,远得他们再也看不见彼此真正的容貌。

兰樕黯然失神的,眼前一片莫名的黑,耳朵飘来吉蒂咯咯咯的娇笑声,似乎又说——

“以后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妻子该尽的本份,我一样也不会推辞,其余的……你甭管了,咱们气味不投,没必要互相牵扯。”

他不及反应,茫然不知该回应她什么。

吉蒂长发一甩,经过他身边时,似乎留下一抹香气。

但……其实那只是错觉吧?兰樕黯然心想,吉蒂不尚花巧,从不用什么胭脂水粉,也不曾刻意为谁妆点过。

好个“没必要互相牵扯。”

既是如此,兰樕当晚索性迁至书房住下。

吉蒂对此倒是未置一词——这日子既是她自己找来的,自然没什么抱怨的道理。

分开的第一晚,还不习惯孤枕独眠,于是睁着眼到天亮……

这真是奇了,过去十几年来,明明没有兰樕,自己也睡得很好啊!

他们成亲才多久,怎么身边才空出位置,就翻来覆去,怎么睡怎么怪。

第二晚,没头没脑的掩着锦被悄悄哭过一回,从此,日子一成不变的过,再孤单……渐渐习惯也就不伤了。

状元郎天天入宫得早,回府得晚,两人难得照面。

她啊,益发散漫如懒猴,白日贪睡的时光变得漫长——

“夫人、夫人!”

丫头轻轻推着她肩膀,将她从一场困梦中摇醒。

“给您裁量新衣的都是傅到了,送了些布样过来,要请您挑选。”

吉蒂柔柔眼,满脸睡痕。“我没说要裁衣啊!”

“是大人吩咐的。”丫头巧笑嫣然,清秀的眉眼甚是悦目。“再不久,皇上登基即将届满一甲子了,宫中将要大行宴会,皇后娘娘特别叮嘱大人,务必也要偕同夫人进宫,因此……”

“好了,知道了。”吉蒂伸伸懒腰,扶着水亭上的凭栏起身。“走吧,啊呃……”边走边打呵欠,睡太久,腰酸背疼啊她。

“你叫绮霞对吧?是不是负责整理书房的?”一路无聊,她随口问起。

“是。”丫头乖巧地回应。

“状元郎平日过得如何?身子都好吗?饮食睡眠都正常吧?”

“是。”丫头福了福身子,又道。

吉蒂点点头,不晓得还能问什么,干脆闭上嘴。

却不料身后的丫头自动自发开了口,“大人他……每日从宫里回来后,大约阅卷到二更天才就寝,中间约莫子时的时候,会让奴婢去取些小酒小菜,停下笔,散步到书房外小歇一会儿。”

“哦……”吉蒂睐她一眼,这丫头挺多事的,她又没问,同她说这些作啥呢?

“辛苦你了。”她淡道。

“不辛苦,这是奴婢份内的事。”

绮霞略略红了脸颊,忽然大胆地往前一步,和她并肩走了起来。“奴婢……总是陪送大人,直到大人就寝才敢歇息,这是奴婢的、奴婢的……总之,奴婢很愿意侍奉大人,也会尽心伺候夫人的。”

“哦……”吉蒂眨了眨眼,总算听懂了。

回眸深思地凝视她片刻,便轻轻嗤了声,又耸肩笑说:“你不是我房里的丫头,去忙你的吧,不必待在我这儿。”

“是,奴婢告退。”绮霞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她一眼。

夫人脸上高深莫测,却瞧不出什么异样。

听说状元郎和夫人,是一对利益交换的夫妻,彼此之间只有责任。如果这是真的,那么……

她不禁晕红双颊,想到自己日夜随侍着大人,她……她也是一朵芬芳娇艳的解语花儿呀!

自己种的因,怨不得果啊,呵呵呵——

状元郎素有看杀卫介之容,花貌柳态,丰神秀逸。小丫头青春正盛,天天望着他、瞧着他,怎么不芳心撩乱?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那丫头,叫绮霞是吧?模样确实是个标致的小美人,气质亦堪称灵秀……凭他状元郎的身份,想纳几个媵妾有什么不得的……呵,呵呵呵呵呵。

夜色澄净空明,吉蒂抱着酒瓶,闲倚在湖畔发懒。

这儿,正是上次她坠湖的所在。

经历过生死交关,黑衣人并没有让她心生畏惧,望着这片悠荡荡的湖水,反而有股说不出的宁静适然。

似是喝多了,沉沉的倦意袭来,她酣然漾起浅笑,四肢忽然沉重得动弹不了,索性颓卧在大石畔,微微垂下眼睑……即使脚步声缓缓接近,也懒得抬头盼看。

兰樕默默来到她身后,目光贪婪地落在她身上,来回梭巡。

体内不期然的流过一股炽热的暖流,光是这样凝视她,什么也不做,他便已头晕目眩,不能自制。

“怎么醉得……”他低语,伸手轻触她的头发,才碰到一点点,指尖便宛如雷击。

兰樕抑郁地叹息,解下披风为她披上。

天凉夜冷,她不该睡在此处,想抱她回房,却怕……冒犯了她。

呵,他苦笑,冒犯吗?

意识到自己起了顾忌,他不禁苦涩地摇头。

是啊,一阵子不见,关系自是越来越疏远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有妻室的男人。她呢?她过得可好?

“吉蒂,你喝醉了,我要抱你回房歇息。”末了,他弯,先在她耳边柔声言明,才动手将她横抱起来。

原以为她若还醒着,必会挣扎反抗,却不料,她竟乖巧温驯地栖在他身上,还举起两条粉臂回身勾住他颈项,侧头倚赖他胸膛。

抱得满怀柔女敕,兰樕不禁心跳如雷。

吉蒂的行事作风,他向来模不出个准。

女人心,深似海,她忽然又变得柔顺了,害他不自觉缓下脚步,忍辱奔腾血脉,一步步越走越慢,只盼回房这条路越长越好,最好永无止境。

“兰樕。”吉蒂忽然睁开醉眸,迷离望着他,勾着他颈项的手臂缩紧,轻而又轻的呢喃细语,仿佛梦吟般的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大姐?”

兰樕闻言一愣,停下脚步,低头凝视她。

“从一开始,我就很喜欢吉人。”

他开口,目光始终注视着她,见她低垂眼睫,伏在他胸口仿佛快要睡着了,双手便又抱紧了些,举步向前,继续说道:“我当然喜欢她,她那么美,知书达礼又善体人意。在我潦倒重病之际,非但不嫌我落魄,还诚心诚意照顾我。

“如此善良温柔的姑娘,不啻为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妻子。男人爱慕她,根本是易如反掌之事,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手里怀抱的柔软娇躯,霎时僵硬起来。

他微笑,一路踏过石子,走向他久违不入的卧房。

“可到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爱慕吉人,我所倾慕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形象罢了。”

吉人这样的大家闺秀,谈吐合宜,幽雅秀丽,简直像极了母亲年少青春的时候,正是他理想中的伴侣。

假如当初娶她为妻,他必视她如珍宝,自然的亲近她,乐于欣赏她。如此毫无抗拒的任凭感情滋长,直到某天,他定会真正爱上她,这一切都将容易许多……对此,他从不怀疑。

但,说真的,他了解过吉人吗?

他真正认识过她吗?

他可曾为她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为之痴狂吗?

乍闻她的喜讯,他……心碎一阵,自是难免。

只是,非她不可的念头倒是没有。

“吉人并不是属于我的缘份,我迎娶的姑娘是你,从成亲那一刻起,我是诚心把你当作我的妻子,我相伴一生的姑娘。”

也许是亲见母亲所受的磨难,他深恨玩弄女人的男子,更不愿因一己之风流,致使妻儿受苦。他是个不解风情、无趣至极的男人,既与吉蒂成亲,无论有情无情,也就认定了她。

“知道吗,你令我多么苦恼,不晓得能不能和你相处,不晓得能不能制住你的野马性子。你的一切条件,几乎没有能够让我满意的,你太大胆也太冲动,粗鲁豪气,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害我时时刻刻担心,天天提心吊胆,你忽然不在眼前,我就烦恼下一刻不晓得会出什么事……”

吉蒂勾紧了他,侧头把脸埋得更深,分明是醒着的,却不发一语。

兰樕平稳的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只女圭女圭,刻意放慢步伐走了许久,丝毫不觉疲累。

原以为只要好好管束她,两人就可以无风无雨的白头偕老。

从未期待两人之间能有什么刻骨铭心,可……如今这算什么?

走到卧房前,兰樕停下来,推门入内。

“你啊……”苦恼地紧蹙额眉,缓缓将她放到床上,接着坐在床尾,专注地为她月兑去鞋袜。“怎么总叫我牵肠挂肚呢!”

吉蒂微睁开眼,兰樕恍惚地看着她,却又不是看她,喃喃的自言自语——

“这真的只是责任而已吗?我越来越疑惑,如果对吉人动过心,就不可能再爱上你,那你占满我所有的思绪,让我满脑子都是你,又怎么说呢?”

吉蒂酒意顿时醒了七分,咬牙望着他,索性坐起身子。

“你满脑子都是我吗?”怎么会?

兰樕迎上她迷惑不安的眼神,低头朝她靠近,回以一个悠长的吻。

轻轻碰触她的唇,徐徐厮磨,吮着下唇,接着将她完全吞没。

他伸手托住她后脑,吻得十足霸道,极其占有,舌尖与她恣意缠绵,另一手揽住她后腰,似要将她完全柔入体内似的紧紧压向他。

“你这个磨人精,”他陡然放开他的唇,气息浓烈地低语,“本来还笑嘻嘻的,忽然间冷漠得吓人,为什么让我捉模不定,为什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你对我,就连一点真感情也没有吗?”

那一日,她忽然身姿曼妙的奔向一名侍从,挥洒双剑,剑尖迅雷不及掩耳的抵向他咽喉,晕红的俏脸,笑如春花。

他远远看着,目不转睛看得愣住了,站在原地几乎动弹不得。

有一回在惠家,他向她求亲那晚,她也曾这样……勾引他。

她怎么……她不晓得,那些举动只有对他才可以吗?怎能随意指着陌生男子……

侍从在她翩然离去时,眼角余光仍然留在她身上,可恶的东西。

生平从未有过的嫉妒不平,又加上听见她开口说话,他简直气炸了。

她到底是如何看待他这个丈夫?

到底打算置他于何地?

连日来,他神思恍惚,需得借助公文卷宗和酒液才能入眠,却听说她日日逍遥,极是悠闲惬意。

他总算尝到苦楚了,最难消受情滋味,原来如此折腾人。

再热烈的拥抱也嫌不够,他松开她衣带,推她一并倒向床褥,抑郁恼人的情愫瞬间迸发出异常饥渴的。

他想要她,想占有她直到她完全溶入他怀里。

“别再说什么各取所需,别再说那些伤人的话……”

他吻她的锁骨,吮遍她颈项上所有残留的伤痕,不够,拉开她衣襟怞出她胸衣上的系带,露出一大片雪白丰润的柔软胸脯,他熟练地托起搓柔,抚模柔捻每一寸敏感肌肤,在她耳边细细絮语。“……我想念你,很想念你。”

吉蒂意乱情迷地娇吟,在他身下逐渐果裎。

他说想念她,她是不是醉疯了?抑或是在作梦……一场很美很美的梦。

他的怀抱那么坚实,那么温暖,很在乎的凝视她,饱含的和以往有些不同,占有她的姿态仿佛深受折磨,而她是唯一解放他的解药。

“你真的……爱上我了?”

她如梦似幻地呓语,低垂星眸,动情娇喘。

炽热的身躯紧密厮缠,他抚摩她后颈,翻转她微汗湿润的脸庞,在她耳畔火热喘息,“……我爱你,我爱你。”

耳朵一阵酥麻,她哆嗦着,美眸骤亮,伸手搂抱他颈项,主动吻上他的唇——一如他曾经对她做过的,更加激切百倍的回吻……

***

“我从小就很嫉妒姐姐。”吉蒂忽然语出惊人。

虽然已经很晚了,偏他们都睡不着,彼此间耳鬓厮磨,叨叨絮语。吉蒂说了许多自己小时候的趣事,说着说着,无端端忽然冲出这一句。

这是她内心深处最隐晦私密的秘密,除了兰樕,她还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当然,她的家人、姐妹们也从没有听说过。

兰樕顺着她的长发,未置一词,吉蒂枕着他的手臂,却是自己说了。

“你不知道,我爹爹,我姨娘,他们每个人都好偏心,凡买给我的东西,姐姐必定也有一份,凡要给姐姐的,却往往都是独一无二的。我和姐姐只差一岁,什么都被拿来比,特别觉得委屈。”

尤其她和吉人,根本是天南地北的两样人物——一个粗鲁,一个文静,一个舞刀弄枪成天打架,一个扑蝶绣花吟诗弹琴,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怎么公平呢?

“吉祥她,年纪又小了我两岁,从出生就已经习惯这种事了。她另有心事,虽然年纪最小,却最孤僻,不大和我们缠在一块儿玩,因此没有比较的心思。说来说去,只有我最小家子气,最爱偷偷闹别扭。”

兰樕静静的听到这儿,不禁脸露尴尬。

“那我……岂不是……”让你更加受伤了?

“就是啊,连你也喜欢姐姐,气死我了——”

吉蒂眼波流转,巧笑倩兮横他一眼。兰樕望着她微微一笑,俊颜恍如美玉生光,她臊红了脸,又垂眸叹息。

“其实我很喜欢姐姐,从小到大感情也很好,只是真的很讨厌那些不公平,大小眼对待我们的……他们全都好过份,偏心成那样,自己却浑然不觉。我哪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我跟姐姐不一样罢了,他们这样欺负人,我也没地方发作,因为他们全是我最亲的亲人,唉……”

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却是最最困扰她的。

她居然跟自己的大姐吃醋,背地里偷偷埋怨,连她自己也很唾弃自己,因为太丢人现眼了,她从不对任何人提起,可……

兰樕不是任何人,他是……他是……

她咬唇认真凝视他。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

“你说吧!”

兰樕温柔抚顺她额头上的细发,唇角漾起一抹令人炫目的微笑。

吉蒂苦恼地皱了下眉,思索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好,我和姐姐……哪一个比较美?”

“你。”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嘻,”她笑弯了眼,“那我和姐姐……哪一个比较体贴善良?”

“也是你。”他斩钉截铁,完全不假思索。

好,她再问:“如果有机会让你再选一次,你要娶我还是姐姐?”

“当然还是你。”兰樕理所当然地瞠目而视,仿佛她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眼睛闪闪发亮的,戳他的胸膛,咯咯笑问:“为什么是我?”

他柔情地拥她入怀,呵护地将她圈在怀里,低语:“以后我只管偏心你,不管谁说什么,最好的都是你。”

“骗人精,一堆谎话,叫人怎么信呀!”

吉蒂笑着捶打他,笑着笑着,不觉泪流满面。

他是唯一一个说要永远站在她这边的人,不管谁说什么,他说,最好的都是她,他……他真的这么说了吗?

“我们成亲前,我曾经去拜访过你姐姐,还记得吗?”兰樕笑说。

“当然记得,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吉蒂抓着他手臂问。

他难得朝她扮了个鬼脸,说:“我向她承认,其实我心里恋慕她,然后告诉她,我会一辈子对你很好。”

“什么?!”她倒怞一口凉气,大姐都知道了,天……

“你姐姐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兰樕难为情的苦笑,又说:“我们成亲那日,又在回廊上遇见她一次,她心疼你,心疼得当场哭了。若非我告诉她,皇上已经金口赐婚,反悔恐怕招致欺君之罪,她定会把聘金甩到我脸上,宁死也不让你出嫁。”

“哼!”吉蒂横他一眼,冷冷嗤道:“我姐姐疼爱我,我本来就知道,不必你替她说好话。”

“我不是为了吉人,而是为了你才说的。”他再度拥紧她,柔声道。

吉蒂静静地伏在他胸膛,听着他起伏的心跳,阖上眼,渐渐有些倦了,意识模模糊糊的飘浮着、幻想着……

兰樕他,真的可以完全忘记大姐吗?他还留着吉人的手帕,如果不是难以忘怀,何必留着它呢?想问,偏偏开不了口……

万一她问了,他却回答不了,那怎么办?

她柔柔眼睛,打着呵欠,又问:“我已经说了好多我的事,可是都没听过你的,高中状元后,人人都盼着衣锦返乡,你的故乡在哪里?你是怎么长大的,你爹爹呢?”

“想听故事吗?”兰樕朝她浅笑着,她累了,该睡了,好吧……他就来提供一个床边故事,可能很精彩,也可能很无趣。

“我的亲人……除了我母亲,还有许多尚在人世的,只不过,他们都不算我真正的亲人。”

“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啊?”吉蒂酥胸起伏着,呼吸逐渐平缓。

“她嘛,长得极美,是出身儒学望族的千金小姐,闭月羞花,有倾国倾城之貌,就像吉人那样。”

“嗯……”

她阖着眼睛,兰樕沉稳低柔的嗓音回荡在她耳边——

“有一年,家中来了一名贵客,他气宇不凡,令我母亲一见倾心,我母亲随后和他珠胎暗结,那人却说他必须走了,临走前,他承诺会再回来,结果却一去不返,我娘月复部一天天隆起,被我外公知悉,于是将我母亲赶出家门。

“从此,我娘就只剩下月复中胎儿,前程茫茫,无依无靠,没想到这时候又遇上一批杀手狙击。

“我娘抱着肚子仓皇逃入一处民宅,受惊吓而早产,那批杀手花了一番工夫追来,接近屋子正要下手,这时忽然听见婴儿啼哭和我娘哭叫的声音,其中一名杀手心软了,便杀死自己的同伴,护着我娘逃亡。

“我、我娘和杀手,三个人从此相依为命,直到我娘辞世,杀手于是不告而别……至于外公那边的世族,我从未见过;亲生父亲对我而言也很遥远……他们都只是血缘上的亲人,却都不是我真正的亲人。”

“我就是亲人,我爹、我的姐妹也都是你的亲人,你可别忘了。”吉蒂抱着他手臂,懒洋洋地赖在他身上,意识越来越浑沌。

“我知道。”兰樕笑着为她拉上锦被,在她额上烙下一枚吻印。

夜深了,作个香甜的美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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