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这一家 第三章 族人全是白眼狼 作者 : 寄秋

四喜镇原本叫温家屯,以温家人为主的屯子,住的人都姓温,没有一个外人,族长、村长全是自家人。

慢慢地,有异姓人移入,但是因为温氏家族太过庞大也十分团结,因此这些外姓人没法占什么便宜,只能接受温家人管束。

只是一代代传下去,族中有出息的子弟渐渐向外发展,他们或去了县城做生意,或搬到府城与当地人争利,甚至到了京城,其中以温守正一脉最为风光,官居五品,县太爷见了都要曲膝行礼。

曾经何时,搬入温家屯的外姓人越来越多,族群繁衍之快出人意外,温家人在人口数上不再占有优势,随着族中子弟的减少,说话权也落了下风,优秀的孩子去了外地,只剩下资质愚笨的守家。

这时候,赵、沈、高三姓在温家屯扎下根,三家人联合抵制温家人,意图孤立温家。

不过底蕴雄厚的温家不是他们想扳倒就能扳倒的,多次锻羽而归后,他们联名上书,当然也送了 一些银子,最后温家屯成了过往历史,更名为“四喜镇”。

四喜指的温、赵、沈、高四姓人,但在温守正因大皇子一事落马后,四家排名隐有异动,如今是赵家人打头,为四喜镇首富,镇上一半商铺为赵家所有。

但是在土地方面还是温家人稳占上风,毕竟他们是最先来到的开荒者,四喜镇大半的田地都在温家人名下,温家家训有云:若是有意抛售土地者只能售回给温家人,有违此训便是背祖忘宗,一律逐出宗族,土地收为祭田,以养贫户和修葺宗祠用,外姓人不得买卖。

虽说这条家训与律法不符,可没人敢违抗,少了家族护佑等于无根之人,不论出外求取功名或经商都会被人瞧不起,因此谨守家训的温家人是四喜镇大地主,每年佃出去的土地回收四成的粮食足以喂养一族人,还有余粮。

“什么意思,我们自己的宅子为什么不能进去?”

咫尺天涯,近在眼前的朱漆大门却不得入内,被人拦阻在外,身为主人的温雅等人十分气愤,那是他们的祖宅,凭什么不给进,看他们一群妇孺好欺负吗?

“你们在这大呼小叫也没用,这是族长和族中耆老所下的决定,温守正触犯国法流放在外,依族规收回名下财产收归族中所有,我们也是情非得已……”

“族里什么时候有这条规矩,你们把族规拿出来让我们瞧瞧,若是只是嘴上说说我们可不认。”欺人太甚,难道没了男人就要受人欺辱,那还得问问她服不服。

“对,我们不认!”

“不认、不认、不认,这是我们的家……”

几个小的齐声大喊,把拦门的人弄得非常难堪,不少走过路过的百姓也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说起小话,让他们顿时面红耳赤,眼神闪烁。

是人都有私心,尤其是赵家族人的铺子一间一间的开,银子赚得满盆满缸,看得只靠着田地过活的温家族人眼红不已,想着能有更多银子就好,当个腰缠万贯的富家翁。

正好温守正一家出事的消息传回四喜镇,一听他们落难,族人们先是忧心忡忡,唯恐受连罪牵扯,而后听到祸不及全族,只是温守正一家流放三千里外,脑筋动得快的人便打起温家老宅的主意。

起先他们以为全家老少一起流放,包括女人、孩子,因此便由族长出面和耆老商量,以辱没先祖为由强行收纳他那一房在四喜镇所有的家产,温家老宅是祖宅,当然由族长取得,其他私产则让温守正那一辈的老人去分。

不是谁子孙多就分得多,看辈分,自家分得的自家再去分,不然一堆子子孙孙哪够分。只可惜族长才叫人将温家老宅收拾好,正准备择日搬进老宅子时,华氏带着孙女、孙子归府了,这才赶紧唤人来拦门不让进。

“咳!咳!这是特地为你们新设的,毕竟咱们温家数百年来也没个做奸犯科的人,还是罪大恶极的那一种,差点害全族人要受株连。”谁不怕死啊,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温雅神色清冷的往前一站。“这位族叔,规矩是人定的,随时都可以改变,既然皇上都没治我们罪,族规能凌驾圣恩之上吗?你们是不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这……”一提到皇上,见官就腿软的温家族人胆儿发颤,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发虚。

“还有呀!温子望、温子和、温子平往前站。”她冷声一喝,把弟弟们拉出来站桩。

“是,二姊。”

三个男孩高矮不一的站出来,与温家族人面对面相望。

“祖父这一脉并未断绝,我们有自己的子嗣可以继承,不劳各位族亲费心了。”温雅语气冷冽,只差没说出:你们霸占我们财产还有理了,见过不要脸的,但没你们这般肮脏龌龊,堂而皇之剽窃做贼还说贼不可耻,鼓励大家贼爹生贼子,一窝子贼子贼孙。

只不过是想着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没把话说绝了,不然真撕破脸了,大家脸面都难看。

“可是……呃,族里耆老做的决定,我们无法做主。”他们也只是来帮忙看门的,哪敢自作主张。

“我们都回来了,后头还有口棺木,你们真要我们连家都归不得,露宿温家老宅门口吗?”真惹毛她,她一把火烧了房子,谁也得不到,再在原地盖几间茅草屋,臊死那些为老不尊的老不修。

“……”看着运棺的马车,再看向一字排开的孩子们,内心颇为挣扎的温家族人还是狠下心不放行。

其实他们分的不多,也就几亩水田而已,真正拿大头的是族长和耆老们,不过有这几尊大神在上头压着,做小辈的哪能说什么,即便心中有愧也咬牙无视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妻小要养活。

“保哥儿,当年你背上生了烂疮,看了无数大夫都治不好,奄奄一息只剩半口气时,是你三叔连夜求了贵人得来半支百年人参吊着你的命,又守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从阎王手中抢你这条命,怎么,如今出息了,学会了忘恩负义是吧!”

“三……三婶娘,你还在呀!”是谁误传了消息,说她受不了家败的打击去了?

素面朝天的华氏只在发间插一根乌木簪子,她面容憔悴的走下马车,虽然消瘦了不少,可日的威仪仍在,她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睛一扫过,拦门的族亲差点跪地求饶。

“喊!你巴不得我早死了是不是,免得挟恩求报,让你里外不是人。”人心易变,往日口口声声说要报答他们的少年已不复见,只剩唯利是图的糙汉子了。

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老几岁的中年男子面上一臊,干笑的搓着手。“怎么会呢!三婶娘,我天天盼着你身子康泰,长命百岁,看到你硬朗的模样我真的很开心。”

“呵呵……是吗?口蜜月复剑,连在自家宅子终老都不行,如何长命百岁,要不你也给我一 口棺,把我和儿子媳妇埋在一块,下了黄泉地府好跟温家列祖列宗诉诉苦。”变了、变了,全都变了,全是假话,没一句是真的。

“三婶娘……”他脸上发烫,臊得不敢抬起头。

“二狗子是吧!那只断掉的腿还好用吗?当初不是我丈夫及时为你接骨,你这会儿该改名温瘸子了。”

华氏神色蔑然的睨了眼小名二狗子的那人左腿,他面黑如炭看不出脸红,但却悄悄把断过的腿往后缩,知道羞耻。

“还有你,平安家的女婿,姓张,我们温家的事你也来凑热闹,记得你家老大出世的时候难产,怕是要一尸两命了,我家老头在你媳妇腰上扎了两针,这才有你的一家三口子……”个个都是白眼狼,得了恩惠转眼往脑后丢。

毫不客气的华氏一一点名,叫出在场一众人的乳名,并一个一个细数当年他们欠下的恩情,几乎每一户的温家族人或多或少都受过温守正的帮助,有一年尚未改名的温家屯起火成灾,还是他让人送来上万斤白米和布匹,他们才渡过最穷困的时日。

可惜一片好心全喂了狗,升米恩斗米仇,一旦没法从他们身上挖到好处了,个个一转身便恩将仇报,不逼死恩人不罢休。

“够了,华秋云,你胡闹也该有个分寸,在众人面前胡说八道什么,你们这一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我没在祖谱上除名已经是厚道了,休要闹得天怒人怨才来悔悟。”一名身着绣如意纹暗青色绸服的老者拄着手拐自刚停妥的马车下来,步履有些蹒跚。

“温老狗,还没死呀!我以为回来得给你上香。”都老得满脸褶子了还惦记她家老宅,想带进棺材吗?

“放肆!”他以拐拄地,显得愤怒。

“别人不知道你,我可是连你几岁尿床、几岁偷看隔壁娇子净身都一清二楚,叫你温老狗还真没叫错,你三岁以前叫狗娃,如今狗娃老了不是老狗吗?你吼什么吼,嗓门大吗。”

华氏与族长同辈,刚成亲那几年也住在温家屯照顾年迈的公公婆婆,而后温守正入了宫为医官,这才带一家老小进了京,住进以前公公当太医时的宅子,子承父业薪火相传。

温守正的父亲是得了贵人赏赐才辞官归乡,当时他还不到四十岁,只是有感在宫中的步步艰难才急流勇退,没想到多年以后儿子的医术过人又进了皇宫,于是温家又多一名太医,没几年成了太医院院使,掌管太医院。

“华秋云,休得无礼,看在守正的分上我不与你计较,不过这宅子已收为族里所有,不再是你们这一支的财产,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勿做纠缠。”这老泼妇太气人了,竟把他年轻时的事挖出来,公诸于世。

心里气恼不已的温守成表面装得很和善,老树皮一般的脸皮硬是挤出令孩童啼哭的可怖笑脸。

“呵!说得还真顺口,我老婆子的子孙可还健在,你凭什么将我们的私产收入族中,不要脸的老狗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我呸!”她朝他呸了一 口痰,表情倨傲。

“我是族长……”他说了算数。

“族长又如何,敢占我家的家产我跟你没完,别想颠倒是非来掩饰你的私心。”他那点心思瞒得过谁,昭然若揭。

被戳破了隐而不宣的心事,温守成面色难看。“这是族里耆老共同做出的决定,由不得你不从。”

他拿出族老做威胁,意思是你想得罪全族人,还是吞下暗亏自个儿走人。

“你……”她怎么能任他猖狂。

“祖母,咱们回老宅是皇上金口亲下的皇令,族长有几颗脑袋可砍,他想死咱们犯不着拦他。”温雅冷着声站在祖母身侧。

皇上的原意是遣返原籍,只要在温州城的范围内都算原籍,脑子活络的温雅刻意曲解圣意糊弄人,反正温家族人谁也没看过圣旨,还不是随她说。

一见孙女眼底的狡色,为之失笑的华氏顺着话接口。“瞧祖母这记性,都忘了这事,咱们是犯了大错,可有太后求情,皇上夺的是咱们在京城的家产,可不是祖宅和祭田。”

律法中严令规定,除非是诛九族,否则抄家的罪臣得以保留祖宅、宗祠和祭田,以免引起民怨。

换言之,老宅的祖地还是他们的,皇上都不抄没,你温老狗哪来的脸越俎代庖,连皇上不做的事都敢伸手。

“你……你们胡说,族里没收的田产、房子不可能归还,不用再白费口舌。”恼羞成怒的温守成气红了眼,一使眼神让人赶人。

“你敢——”祖孙俩怒目横视。

温守成挥着手,神情傲慢。“没什么不敢的,就连我都要听从族中决策,华秋云,带着你的孙儿、孙女赶紧走,别再死缠烂打了,四喜镇容不下你们。”

“温老狗——”华氏气得发抖。

“祖母……”小人得意一时,一定有办法对付他。

“小温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一听到戏谑的笑声,脑子一团乱的温雅忽地两眼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一脚垂地一脚踩在车辕上、背靠马车车厢的邪气男子。

她的靠山来了!

“郡王爷,你父亲封地上有不公之事发生,你得主持公道。”

“我为什么要?”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因为你是高大英武、举世无双的尉迟傲风,踩着祥云而来的谪世神人。”当神仙就要救世,她是苦难中的众生。

尉迟傲风是谁?这名字听起来好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温家族人只觉得耳熟,没能联想到那个高不可攀的人,他们料想不到他会和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有所关连。

“嗟!就会满嘴抹蜜的奉承,你这丫头太不老实了,不过无妨,会说话的小嘴儿讨人喜欢。”嘴上发着牢骚的尉迟傲风难掩眼中的得意,一边嫌弃一边倨傲的垂首看向面前的人儿,冷然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对温雅的维护。

“那你帮不帮我?”

本朝第一纨裤,同时也是会走动的大杀器,所到之处大杀四方,威风凛凛不下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帮。”一句话。

尉迟傲风的允诺一落下,温雅胸口压着的一 口气才缓缓吐出,面对性情阴晴不定的他,她其实没把握他是否会帮她,只是短暂的相处后觉得他也不是那么纨裤,所以决定赌赌运气。

求人不如求己,她一直这么认为,可是遇到像温守成这般厚颜无耻的,那就要有更蛮横的人对付他。

珞郡王就是横行无阻的那个人,连他爹都拿他没辙,不论到哪里都横着走,“理”字的写法都没学过。

“这位公子,老朽虽不知你是何许人也,不过此乃我们温氏一族之事,外人还请勿擅自介入。”看到来者的穿着行止,稍有眼力的温守成心头微惊,先以族长的身分劝退对方。

都说财帛动人心,已经有了谋夺之心的温守成岂会错过眼前唯一的机会,只要成功赶走这一群老弱妇孺,庞大的利益便能掌握在他手中,他怎么也不可能放手。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温家老宅,他面上的笑意更浓了,有银子壮胆,他什么也不怕了。

“如果我非管不可呢?”尉迟傲风朝像是知道自己身分的华氏点头示意,手一晃,登时多出一把青竹骨灵光缎摺扇,十分张狂的撮呀振,好个玉树临风、翩翩如仙佳公子。

若是不知道他是谁,还真以为他是仙人临世,剑眉入鬓,目如点墨,身姿若松傲视群雄,令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闻言,温守成老脸一沉。“公子,饭可以多吃,闲事少管,若是执意插手,莫怪老朽得罪人。”

“就你这行将就木的老匹夫?”尉迟傲风仰头大笑,似在嘲笑一只脚踩入棺材底的温守成。“我这人最不怕被人得罪,你有多少本事尽管来,可吓着了温家老小,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猖狂无礼。

不等温守成放出狠话,肆意妄为的尉迟傲风全然无视礼教,拉起温雅的手往前走。

“走,哥哥带你进去瞧瞧,看谁拦得住我。”

还哥哥呢!真玩上了,堂堂珞郡王她敢开口喊哥吗?在心里翻白眼的温雅暗暗吐槽。

“还有我。”腿短的温子望快步走到尉迟傲风身边,神情紧张的捉住他另一只手。

“不咬我了?”他笑道。

温子望鼓着小嘴。“你欺负姊姊还咬。”

“啧!有志气。”尉迟傲风笑着一手拉一个走向朱漆大门。

“放肆,我温家人不是好欺之辈,若再上前不要怪我等做出伤害诸位的举动。”温守成的威严不容挑衅,他面带怒色让带来的族人一拥而上,企图用人多的声势威吓人。

“呵呵呵……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说放肆,你真的很想早点下去见老祖宗吧!”

他脚下一踢,一颗鸟蛋大小的石子飞向温守成,只听见哎呀一声,温守成满嘴是血。

“给我上——”怒不可遏的温守成不能忍,从他当上族长以来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上?怎么上呀!

将近百名的青壮族人尚未靠近,一股令人感到害怕的邪风忽地一扬而过,他们一个个连人家的衣袖都没碰着便飞起来了,像被扫帚扫过一样,腰呀背的火辣辣的疼痛不已,全都齐齐掉落朱门前的石阶下,还一个叠一个叠成塔状,压在最下面的那几个真的是苦不堪言,想哭都哭不出声音。

“你你是人是鬼,竟然使出妖风?”温守成惊惧万分的往后一退,身子微微打颤的捉住一位侄孙的手臂。

“我是你祖宗。”尉迟傲风不屑的斜眼睨视。

祖宗?你是他祖宗,我该喊你什么。温雅在心里月复诽,被握着的小手往他手心一掘。

感觉手心上被刺了 一下,尉迟傲风低头一视,看到那张饥牙咧嘴的小脸,他莫名地心情非常愉悦,整个眉毛往上飞,拉着她越走越快,直接把站在门槛前挡路的温守成踹下去。

刚掉了两颗牙的温守成砰地落地,和族人们叠在一块,他呕了 一声吐出一 口血,又两颗牙没了。

牙口稀落的他本就没剩几颗牙了,一下子少了四颗,他最喜欢的红烧肉甭吃了,没牙咬呀!

“多谢郡王爷仗义相助,不然老婆子同孙儿几人怕就要遭难了,大恩大德无以回报……”没想到才短短几年,族人的品性竟已沦丧到猪狗不如,丧尽天良的欺凌落难族人。

华氏正要弯身行不礼,尉迟傲风一闪身避开。

“千万不要说以身相许,我消受不起。”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怔愕当场,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话太吓人也太玩世不恭了。

不过还有一个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小温雅,你好像很不以为然?”两眼微眯的尉迟傲风用眼缝睨人,很是不快。

“没……没有,我对你的崇拜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笑岔气的温雅连连摆手,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洒。

嘴甜没坏处,就怕话多惹是非。

“可我看见你在笑。”崇拜在哪里,嘴上说说罢了。

笑不可遏的温雅笑到打嗝,好不容易才停止。“我是觉得祖宗你太有才了,能发人省思呀!”

“我不是你祖宗。”他气闷。

她眼儿眯眯。“你方才不是在族长面前自称是他祖宗吗?我们同是温姓人,他祖宗也是我祖宗。”

他一听也笑了。“叫声好祖宗来听听,祖宗给你糖吃。”

看他玩上自己了,温雅没好气的轻哼。“我祖宗都在牌位里,你要三斤香烛是五斤纸钱,我烧给你。”

“雅儿,不可对郡王无礼。”对于相助之恩,华氏心存感激。

“是他先自抬身分占人便宜……”未竟的话在祖母的眼神示意下渐没在口中。

尉迟傲风则是心情极好的装作没看到,当人祖宗这新鲜也算第一回尝到。

顺利进了温家老宅,一入内就是一面两人高的影壁,因为温守成的私心,宅子里才大肆的整修了一番,因而不见残败的萧条,处处植花栽木,生气盎然,伞状的老树也开出一朵朵香气四溢的小白花。

蝴蝶在花丛间飞舞,翠色蚱蠕停在草叶上,勤劳的蚂蚁成排搬动着死去虫子的尸体,一条蜿蜒小溪从影壁后流过,流向不远处的假山,假山下是一汪碧澄澄的小潭。

温家老宅占地甚广,足有上百亩地,但是有一半连着后山,实际上能住人的屋子并不多,一个主院、三个大院子,下面院子里又分出三到五个小院,还有下人的居处和马瘢、一个大花园和有荷花绽放的池塘。

大宅里只是上了新漆,有股淡淡的桐油味,但是无损宅子的古朴,看得出百年世家的底蕴和厚重。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进入,运棺的马车停在侧厅旁,马车上的棺木被抬下,暂时停灵在侧厅。

至于灵堂设置与否,想想都和族人闹得这么僵了,真要设了也怕没人吊唁,白忙一场,

可是不设灵堂又说不过去,虽是罪臣也是温家长子、长媳,就算无人前来祭拜,该准备的香烛祭品还是免不了,纸紮人、白幡、哭棺的孝子孝女……林林总总的事还有一大堆,后续繁琐。

“祖母,我们和族长那边闹翻了,那以后两边还要走动吗?”

面有疲色的华氏轻揉发疼的额角。“再看看吧。大家也累了,自个儿找个院子歇下,等缓过神来再说。”

贵客在座,还得打起精神招待。

他们这一群老的老、小的小,一屋子小姐少爷,没个出得上劲的壮劳力,光看就累得慌,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要不要找来人牙子买几个丫头小厮侍候着,还有厨房煮饭的婆子,咱们总不能事书个儿来。”短时间还好,时日一长必是左支右紬,难免力不从心。

温雅想着,她们姊妹仁都没干过粗活,自幼养尊处优仆佣成群,是在娇宠的环境长大,弟弟们也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命,除了读圣贤书和医书外没拿过比毛笔更重的东西,真让他们拿锄头种田,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他们受得住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还得慢慢来。

“这……咱们还有多少银子?”她问的是二孙女,而不是应该照顾弟弟妹妹的长孙女。

温柔是个好长姊,性子弱了些,但女红厨艺还算不错,可在持家方面就差强人意,脸皮也薄了些,因此家变后都是由温雅出面,包括银钱的用度和调配。

“应该……不多了吧!”她暗暗盘算了 一下,大概还够支撑一阵子。

墙倒众人推,即便温守正下狱前医治过不少贵人,广结善缘,结识许多知交好友,可是一与谋逆沾上边,个个有多远躲多远,绝口不提多年交情,唯恐被拖下水。

被抄家前,公中的确有丰厚银两足以救急,只可惜他们知道的太晚,来不及藏上一些。

好在太后仁厚,看在和祖母的手帕交情面上特别通融,允许媳妇们的嫁妆可以各自取走,不用充公,这才让人有喘口气的机会。

只是三婶改嫁,大嫂带着儿子回娘家,她俩的嫁妆一件也没留下,二房的银子大半也被亲娘带走。

祖母的私房大多花在为祖孙三代的打点上,押送的官兵要给银子,一路上的吃住也要银子,到了流放地还是要上下送礼送银子,不然日子难过……花钱如流水。

温雅只要一家人都在,苦一点有什么关系,日子再难过也要过下去,她相信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那还是不买了,过些时日手头宽松了再说……”华氏越说越无力,像是岸上的鱼,缺水过久奄奄一息,没有力气扑腾,她黯淡的眼神中看不见温家小辈的前景。

“祖母,别担心,我还有银子,饿不着你们,我和子芹、梦茹她们在几间铺子投了银子,我把我那一份和分红都拿回来了,足有几百两,够我们用了。”

温雅少说了 一些,在好友们纷纷慷慨解囊下,她身上还有一万两千两,光是黎子芹就把她全部的私房拿出来凑成五千两,其他人也三百两、五百两的帮忙,她着实心怀感激。

比起祖父、叔伯和爹的那些同侪好友,她们有情有义多了,不过都是偷偷模模的给,不敢光明正大,毕竟她们也是人家的女儿,为了家人着想,还是谨慎点好。

“你这孩子……”真是苦了她了……性子最野的温雅反而成为一家支柱,自己愧对她啊。

“祖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日子是过出来的,我们一定会越过越好,你就当个享福的老太君吧。”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他们家还有三个天资聪颖的弟弟,肯定有出头天的一日。

华氏苦笑,不发一语。

“祖母,你别丧气嘛!不是还有我。”

看华氏祖孙俩不避讳自己在场唠嗑着家里事,尉迟傲风心中莫名生出亲近,短暂和华氏交谈几句便借口告辞,怕累瘫的老人家坚持硬撑。

“啊!干么打我。”温雅吃痛的揉着脑门。

“你当我死了不成?”才走出主院他就抬手敲了她脑袋一记。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动手,你一个大活人哪会当你死了。”多打几次她肯定长不高,被捶矮了。

温雅很在意身高,三姊妹中就数她个头最矮,大伯娘是北方人,个高,大姊像了她,三妹也是高个的,腰细腿长,小她一岁却已发育很好,身形纤长且礼纤合度,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唯独她,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三妹十二岁来潮,她连癸水都比人家来得晚,今年初开始抽条,一马平川的前胸才稍稍长出一点肉,左看右看和后背差不多平,虽然娘说她是因为练武的缘故,所以长得比别人慢。

“那你刚才有事怎没想到找我?”要他说能花银子做的都是小事。

“祖宗明监,自家后宅小事如何能劳你费心。”

“再叫我祖宗,我拔光你的牙如何。”她叫上瘾了,真当她祖宗,他早晚掐死这不肖子孙,太能闹腾了。

尉迟傲风模小猫似的模模她头顶,眼神高傲。“我允许你喊我傲风哥哥,还有,看在你八岁叫过我祖宗的分上,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后宅小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傲风哥哥?”

他允许?是啦!人家是郡王爷,当然是高、冷、傲,像高岭之雪一样冰冷,不容靠近,孤立在雪之巅。

“嗯!乖。”他嘴角一扬。

不,她不乖,她想哗他两口,可是……高个儿就是好,天塌下来有他顶,以他们温家此时的风雨飘零,没有他还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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