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和畅知道褚嘉言从江南回来,那是一刻也等不及想去见他,但又担心他刚回京城事务多,只能在客栈等。
所以褚嘉言还是那个体贴的褚嘉言,纸条第一天就来了,说自己忙,还要跟家人交代江南棉花的事情,过两日就来看她。
高和畅捧着字条,心里喜不自胜,他这么忙,心中还想着她,真好,前生常听朋友抱怨,老公出差就像断了线,连报平安都不会,自己打电话去老公还会不耐烦——她就是听多了这种事情,所以多年单身。
她以前一直觉得单身保平安,一人饱全家饱,日子逍遥又自在,但现在想来是没遇到对的人,遇上了褚嘉言,她只想赶紧成亲。
原本只有褚老爷赞成,现在全太君也让步了一点,她只要尽力争取褚太太那一票,就能光明正大入门了。
她相信褚嘉言能说服褚太太的,他总是言出必践。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想想实在等不及,她还是去看他吧,就看一眼,不用一刻钟,她就能放心回来工作——听说江南流行起了怪病,虽然知道他会小心,但还是想亲自看一看。
高和畅是说做就做的性子,于是换了衣服,带着郝嬷嬷就出门了。
元月二十五,又是难得的大太阳,街上热闹得很,隔着马车的布幔都能听见小贩的推销声,卖糖果的、卖面人的,卖针线包、卖梳子,都是看准大家年后有压岁钱可使,喊得可卖力了。
到了百善织坊,孙掌柜自然迎了上来,“高小姐,新年快乐。”
高和畅屈膝,“孙掌柜,新年快乐,我来找褚大爷的。”
孙掌柜以为两人约好,他去年底拿了四个月的花红,现在看高和畅十分亲切,“快些进来,外面冷。”
高和畅跟着孙掌柜到了二进,又见孙掌柜敲格扇,褚嘉言亲自来开门。
她说不出当下的感觉,满腔思念拨云见日,真的,好像很久没见面,其实也才二十几天而已,但对于心心相印的两人来说真的是小别了。
孙掌柜退下了,高和畅跟着褚嘉言进入屋内。
屋内烧着炭,暖和得很,于是她把貂裘月兑下,拿出一个沙漏放在桌子上。
褚嘉言好笑,“拿这做什么?”
“告诉自己,只跟你见一刻钟,别耽误你办正事。”高和畅很认真,“去江南一趟可顺利?”
“挺顺利的,原来江南那几座棉花田的管事联合起来偷卖棉花,我报官处理,换了一批人上来,今年秋天再来看看收成。”
高和畅惊讶,“这么大胆?”
“就是。”褚嘉言也觉得荒唐,“偷个一两百斤我还不会发现,一偷偷两成,帐面上就很奇怪,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大胆还是愚蠢,做坏事还留着尾巴让人抓。”
高和畅觉得好笑,“一两个管事也就罢了,怎么会大部分的管事都掺和进去?”
“说是有人去劝,也没人能说清楚,总之是棉花公会上认识的,那人彷佛针对我们褚家棉花田,对着每一处的管事说着一样的话,那人话术又高,那些管事被哄得点头,就这样直接抽了我们褚家两成棉花,现在报官全抓了,我已经打点妥当,务必给予最严重的惩罚,如此才能杀鸡儆猴。”
高和畅替褚家担心,“是不是有人见不得褚家春风得意?”
“那可太多了,烦恼是烦恼不完的,只不过我们褚家既然在京城屹立百年,就没有轻易倒下的道理。”
高和畅看着说这些话的褚嘉言,只觉得他闪闪发亮,那有担当的样子真的太好看了。
他也不是自大狂妄,而是真的无所畏惧。
想到往后余生都能跟这样的人朝夕相对,她简直期待得不得了,“对了,我听说江南有怪病,你可有小心些?”
“我很小心了,所有的干粮跟水都是自己带去的,晚上客栈也不敢住,就睡在马车上,我有几个工人也得了那怪病,我问了当地的大夫,也说不上来,没人清楚怎么得的,但通常得病一个月左右就会死,听说官府也很头疼,想在消息传入圣上耳朵前压下来。”
高和畅想,瞒上不瞒下还真是千古定律,现在京城的普通人如她都知道了,九五之尊却一无所知。
但她也能理解江南府尹,一旦皇上知道了,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把府尹革职,为了保住乌纱帽,他只能隐瞒。
褚嘉言神色一敛,“江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这怪病名称为何?但得了病之人会饮食不思,皮肤上出现各种溃烂,最后痛痒而亡,照顾病人的人也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感染,所以江南现在得病之人,不少选择到义庄等死。”
高和畅出现怜悯神色,“怎么会这样?”
“我觉得江南府尹瞒事,只会让事情越发不可收拾,我无上朝资格,打算将此事告知永澈县子,让秦王府那边去禀告皇上。”
高和畅连连点头,“是该这样,传染疾病之事由国家统一应对,地方医馆束手无策,不代表太医院没办法,那江南府尹恐怕也只是想趁着最后机会捞一笔,所以才不顾黎民百姓死活。”
褚嘉言喜道:“还是你知道我。”
他三天前也跟褚家人说起这事,父亲力赞他跟永澈县子提起,但全太君跟母亲却极力反对,让他别踵浑水。
这是他的国,他的家,想挽救江南百姓的命,怎么算是踵浑水。
此刻见高和畅跟自己心思相同,欣喜又高兴。
此刻桌上的沙漏已经流完,一刻钟过去。
高和畅收起沙漏,“一刻钟到,我走啦,等你忙完事务再来客栈看我。”
褚嘉言觉得有点恋恋不舍,她想他,他难道不想?但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他管着几十家布庄,手下上千家庭,他得公事为先,“我送你上马车。”
高和畅喜道:“好。”
两人走出房间,穿过中庭,然后到了铺子门口,马车就停在旁边。
褚嘉言温言说:“我一定尽早去看你。”
高和畅微笑,“好,我等你。”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嘴角含笑,都有点舍不得,知道应该要告别,但谁都无法先说出再见。
就听得路上行人有人喊着,“是惠风的设计师高小姐吗?”
高和畅下意识的回头,“我是。”
突然间一个东西飞过来。
褚嘉言反应很快,立刻背脊朝外,把她护在身后。
噗的一声,是一颗鸡蛋,褚嘉言的锦绣袄子脏了一块。
高和畅意外,古代人为什么要对她丢鸡蛋?错愕过后,她很快回过神,大怒,“你在做什么?谁让你对我扔鸡蛋的?”
那人振振有词,“大女乃女乃过得好,果然不记得小人了,小人是叶大爷身边的发财,见不得大女乃女乃跟别人苟且,所以特别来给大女乃女乃教训。”
高和畅神色一凛,又是叶明通,“你小子无知,可别胡言乱语,叶明通早在两年前就与我和离,我现在是高小姐,可不是什么大女乃女乃。”
“我说是大女乃女乃,就是大女乃女乃。”另一个人从旁边走出来,声音愤怒,“好久不见了,叶大女乃女乃。”
高和畅一看,不是叶明通是谁?
女乃油小白脸,一脸吃软饭的长相,举手投足一股子猥琐劲。原主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还为他要死要活多次?
褚嘉言微愠,“叶大爷既然已经和离,也另外成亲生子,何故对高小姐纠缠不休?鸡蛋之事我可以不计较,再不走,我就报官。”
“去啊。”叶明通嚣张的说,“让我看看我们官府管不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你赌一两银子,官府不会来的。”
褚嘉言使个眼色,孙掌柜匆匆去了。
高和畅就觉得十分烦,这叶家到底想怎样,三番两次缠着她想再婚,她都已经明确表示不愿意当傻瓜了,还不放弃。
叶明通咧嘴一笑,“褚嘉言,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褚大爷居然跟个有夫之妇不清不楚,败坏褚家门风,说出去能听吗?”
褚嘉言十分冷静,“两件事情,第一,高小姐已经和离,现在独身,不是有夫之妇,二来,我跟高小姐清清白白,日月可监,若有说谎,让我天打雷劈,若有诬赖,让你天打雷劈。”
叶明通噎住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怕天打雷劈吧,他怕啊,但今天不管怎么样,他都要逼褚嘉言跟高和畅那贱人划清界线,贱人只有无处可去,才会回到叶家——想到娘说的,以后每逢初一十五要去贱人房中,他就很烦,但为了继绩当个逍遥大爷,也只能忍了,谁让这贱人能赚钱,“你能说,我说不过你,但日我要乡亲评评理。”
叶明通一个手势,旁边几人立刻拿出锣鼓,敲打起来。
“来喔,来看叶大女乃女乃不守妇道,跟男人私下相处。”
“乡亲来看,女人成亲后不回家,住在客栈,一有空就往别的男人院子钻。”
“就是高和畅啊,百善织坊的高和畅,靠着色诱褚大爷才得了这么多好处,大家来看看啊。”
百善织坊所在之处虽然是商街,却是高档之处,来往都是文人雅士,十分宁静,这一敲锣打鼓,立刻引起侧目。
高和畅更是愤怒已极,想去爆打叶明通一顿,褚嘉言却按住了她。
褚嘉言十分冷静,面对好奇的路人街坊,连连拱手,“叶家近年亏损连连,已经支撑不下去,想到昔日下堂妻高氏现在出息,所以纠缠着想让她回房,好支撑起叶家的家计,高氏不肯,是故在这边闹了起来,我已经报了官,还请各位散去吧。”
一个来买布的大娘子说:“叶大爷,这是你们家不厚道了,和离后见人家过得好,就要人家回去,哪有这道理,人又不是泥做的,能随你捏圆捏扁。”
另一个从隔壁文房四宝铺出来的读书人也说:“叶大爷,你这样是欺人太甚,身为男子汉应该自己想办法重振家声,而不是纠缠已经下堂的前妻,前妻过得好,那是前妻的本事,不代表还得听你们叶家的话。”
“就是。”一个富贵老婆婆说,“若是女人跟男人过从甚密,打死不冤,但要是前妻嘛,叶大爷是不是管太多了?”
叶明通脸一阵红一阵白,妈的,这姓褚的怎么知道叶家濒临破产的事情——连遣散下人,他们用的都是“老祖宗年纪大了,想清静些”这个原因,姓褚的怎么会知道他们叶家的情况,还这样当庭广众的说出来?
不管,总之今日他就是要闹,让高氏那贱人进不了褚家,她无处可去就只能回叶家扛起家计。
母亲说族长昨天又来哭穷,她为了面子又给了三百两,现在家里只剩下一千多两了,他知道高和畅手上有三千多两,拿来填补,叶家至少能缓得一两年。
转念一想,有了!叶明通大声说:“各位乡亲有所不知,我跟高氏原本夫妻美满,夫唱妇随,谁知道认识这褚大爷后,高氏就变了一个人,不但天天往外跑,偶而还会外宿,根本不把我放在眼中,我一时愤怒,这才和离,不过母亲年纪大了,想要我家庭圆满,为了母亲我这才想让高氏回家,可不是为了银钱,我叶家很好,根本没有亏损撑不下去的事,大家不要被褚嘉言给骗了。”
高和畅大怒,“叶明通,你含血喷人,我认识褚大爷是在和离之后,要不是你们叶家连半分钱都不给我,我哪会出来自己找活计,更别说我以前在叶家,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当初弃我如敝屣,现在见我能赚钱,又要我回去养家,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被你们叶家这样糟蹋!”
发财一脸不怀好意,“大女乃女乃果然十分喜欢褚大爷,处处维护,不惜糟蹋我们叶家,都怪叶大爷太好心,不然大女乃女乃现在就该浸猪笼喽。”
褚嘉言知道对方是想引得自己动手,但他偏不上当,说不过就动手,那是下等人的作法,他要等着官府派人来,让叶明通直接因为造谣去牢里待几日。
况且这发财身分太低,跟他直接对话反而辱没了自己。
于是对叶明通说:“叶家果然好教养,一个下人都可以骑到大爷头上发话,难怪我都报官了叶大爷还不怕,原来是无知者无畏。”
叶明通一听这讽刺,忍不住转头打了发财一个巴掌,“谁让你替我开口的,我有允许你说话吗?”
发财捣着脸,什么也不敢说。
叶明通气呼呼的,“高和畅,我就跟你说了,我可以不计较你昔日不守妇道,但你今日必须跟我回叶家。”
褚嘉言冷静说:“叶明通,你再纠缠下去,就等着吃牢饭吧。”
“哈哈哈,吓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官府不会管这种小事情的,我叶家当日娶高氏可是人人亲眼所见,可是我叶家与高氏和离又有谁人所见,那和离书不过我一时糊涂,做不得数。高和畅,你东西收拾收拾跟我回家,我还给你个好脸色,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高和畅觉得难堪,这叶明通左一句“不守妇道”右一句“跟人苟且”,讲得都十分难听,还专门戳男人的心肺,她怕褚嘉言心里添堵,却没想到褚嘉言十分维护她——虽然不合时宜,但她却觉得欣慰,自己没有喜欢错人,褚嘉言果然心胸宽大,有远见,不是叶明通那种小人可以计算的。
若是褚嘉言一时忍不住气去打了叶明通,那就是着了叶明通的道,将来上官府,理直也变成理亏。
面对叶明通各种挑衅,褚嘉言都能忍住。
很好,她未来的丈夫是用脑子做事情的人,不是用拳头做事情的人。
想到这里,高和畅觉得勇气倍增,往前一站,“叶明通,我已经跟你和离,两人又无子,在世间毫无瓜葛,你这样纠缠我,那就是纠缠良家妇女,可是要下狱的。”
“哈哈哈。”叶明通大笑起来,“良家妇女,良家妇女。”他对着自己带来的人大笑,“这荡妇说自己是良家妇女,好不好笑?”
褚嘉言神色转怒,“叶明通,注意你的用词。”
“我偏说她是荡妇,跟个男人在房中单独相处,不是荡妇是什么?”
高和畅眼见褚嘉言忍不住想出手的样子,连忙拉住他,“不要,不值得。”
褚嘉言力气大,但高和畅力气也不小,两人在门口拉扯起来。
“看哪,看哪。”叶明通大声说,“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刚刚替高和畅说话的读书人道:“这位叶大爷好生狡猾,口语难听激得人生气,再来说人不守礼教。叶大爷,听我一声劝,这样闹下去最难看的是你自己,想要前妻再嫁,应该大媒下聘,红轿迎人,而不是指着对方羞辱,退后说一步,叶大爷口口声声说高氏,那叶大爷是图什么?图高氏不守妇道吗?”
叶明通傻眼,突然又愤怒起来,“关你什么事情,莫不是你跟高和畅也有一腿,这才维护她?”
那读书人皱眉,“叶大爷原来这种个性,自己不如意就诬赖别人,还振振有词,难怪叶家会衰败。”
叶明通大声说:“我说对了吧,说实话,你跟高氏好上多久了?是一两个月还是一两年——”
砰的一声,一个拳头揍上了叶明通。
叶明通就觉得自己肚子吃痛,然后往后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打他的人不是褚嘉言又是谁?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褚嘉言打他?褚嘉言居然打他了?
妈的,肚子好痛,看来褚嘉言真的被那贱人迷惑得神魂颠倒,光天化日之下便打人。
褚嘉言还想追上前打,却被高和畅拦了下来,“别打,不值得。”
褚嘉言一脸怒意,“这畜生这样羞辱于你!”
“你别打他,这样要坐牢的。”高和畅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她力气不小,褚嘉言被她拉得一时无法动手,“我国律法,打了人就是理亏,褚家还那么多事情要办,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去蹲大牢。”
叶明通得意极了,“大家都看到了,奸夫打人,还跟婬妇拉拉扯扯,褚嘉言,我一定让你后悔为这贱人出头。”
发财一看,马上叫嚷起来,“褚嘉言打人,褚嘉言打人。”
几个叶家的奴仆受到示意,又敲锣打鼓。
“叶大爷好心来接妻子回家,却被奸夫打。”
“婬妇高氏只心疼奸夫,不心疼丈夫。”
“大家来看啊,我们城中的奸夫婬妇,就是百善织坊的老板跟设计师,两人不顾男女大防,单独相处啊。”
褚嘉言挣月兑了高和畅,扑上去又打了叶明通一拳。
第二拳,再一拳……叶明通连挨了好几下。
旁边一个貌美娘子笑说:“这叶大爷好生没用,挨打都不懂得还手,傻瓜似的,难怪高氏不跟他回家。”
叶明通原本是打着要告官的主意,自己还手就变成互殴,谁都站不住脚,现在听得貌美娘子这样说,突然觉得没面子,忍不住也打了褚嘉言一拳。
两人互揪领子,滚在地上殴打起来。
高和畅大急,对着叶家下人说:“赶紧分开他们哪。”
发财却是一脸不怀好意,“大女乃女乃命令我们,那我们就照办,可大女乃女乃要是执意坚称自己是高氏,那我们也不必听话。”
高和畅忍不住插手,介入两人之中。
褚嘉言心疼她,止住拳头,叶明通却不怕打到她,照样出手,高和畅很快的挨了两下,一拳在脸颊,一拳在肚子。
褚嘉言看了更是生气,把高和畅推开,又是一拳打过去。
高和畅从地上爬起,正想再介入两人之间,突然见到衙役到来,忍不住大喜过望,“差役大哥,这里,这里。”
众人错愕,孙掌柜居然带着十人一队的差役到来。
差役训练有素,褚嘉言跟叶明通不过两个普通人一下子就被分开了,两人都灰头土脸,脸上有伤,衣衫不整。
差役头儿斥道:“谁在这边闹事?”
发财没想到这种小事居然真的能请动官差,“没事,差役大哥,就是我家少爷捉奸而已,不劳烦您了。”
高和畅连忙过来,“差役大哥,我前夫带人当街羞辱于我,许多不堪入耳的话语都是由他所说,诸位乡亲可为见证,我要告他妨碍名誉。”
差役头儿一脸严肃,“你俩互殴,又是什么事情?”
褚嘉言拍拍身上的尘土,“闹着玩,没事。”
叶明通不爽,但也点头,“我们就闹着玩。”
开玩笑,打人可是拘役十天起,谁想待在牢里哪。
那差役头儿见两人都承认没事,也挺满意,于是转而对高和畅说:“你前夫是谁?”
高和畅一指,“他。”
然后那头儿问了起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高和畅不便重复,但在附近看热闹的乡亲却说了起来。
差役头儿的脸色越听越严肃,既然已经休妻,嫁娶由人,人家过得好也不行?值得这样上门不要脸的吵闹?
差役头儿问叶明通,“可有此事?”
叶明通抵赖不得,“是小人一时糊涂。”
心里却十分奇怪,没死人差役通常不会出动,褚嘉言说要报官时他们都还没动手呢,只是小口角而已,差役居然来了,这褚家跟官家的关系有这样好吗?心里虽然万分不明白,但不想被拘役,只能赔不是,“各位大哥,我今日跟褚家有点误会,我这就回去。”
褚嘉言却道:“不可,这回放你回去,日后你必定继续污辱高氏,还请差役大哥秉公办理。”
旁边那个读书人气叶明通诬赖他跟高氏有染,于是忍不住落井下石一番,“辱人是拘役三天,辱女子名节拘役十五天,一共十八天,叶大爷好走。”
叶明通脸就绿了,他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能下狱?发财连忙从怀中拿出荷包,“大人喝点茶,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差役头儿却把那荷包推回去,“叶大爷跟我走一趟吧。”
叶明通面色如土,“拘役,我不去,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一个荷包不够,我家还有很多银子,发财,回家跟太太拿一百两,不,拿两百两来。”
“不是银子的问题。”那差役头儿可怜的看着他,“褚老爷可是金声侯爷,褚大爷就是侯府世子,世袭罔替,虽然只是虚衔,那也是正二品的官位,不比老百姓,侯府世子诉案,我可不能吞案,不然来日府尹问起,不好交代。”
高和畅惊呆了,她知道褚家有个虚衔,但因为不用上朝,不领俸禄,所以她也从没去打听过到底是什么名头,没想到居然是二品侯爷。
她就看着一脸鼻青脸肿的褚嘉言,心想,天哪,难怪褚家会反对了,原来他们的差距不只是未婚男与下堂妻,还有二品门第跟普通门户。
叶明通被判拘役十八天。
一月的大冷天,牢里可不会有炭盆跟暖石,有得他受了。
活该。
高和畅挨了叶明通两下,过了七八天淤青才消。
之后叶家好一阵子没动作,她心想是不是褚嘉言的身世震慑住叶家了——虚衔是虚衔,但那也是二品门第,普通人斗不起,何况叶家已经衰败,更不可能没事去招惹官家。
这样挺好的,虽然以门第压人胜之不武,但对叶明通这种小人来说,用什么招都算光明正大。
春分时节,百善织坊正式推出“玉路”,“芳华”两个系列,加上之前的“惠风”,除了原本就有的普通成衣,另外加了三个高档路线,京城的小姐下单踊跃,除了惠风是在上市前就被一些高品小姐私定完毕,玉路跟芳华过了一个多月也全都卖完,现在京城小姐谁衣橱里没几件百善织坊的高档春装?
当然,其他家布庄也不是吃素的,照样模仿起来,但他们一来没有褚嘉言大胆,二来也没有一个穿越者利用自己的能力来帮忙,虽然也推出了限量版、合作版,但销售却是大大不如百善织坊,高门小姐又不是傻子,看到限量就买,不好看的衣服哪怕限量一件都没有吸引力。
高和畅最得意的是今年皇宫春宴,银荷郡主、福泰县主都穿了她特别设计的衣服,据说大受好评,两位贵女都很满意,预先跟她定了新的猎装,等着早夏狩猎要穿。
高和畅得意死了,开挂人生就是这么痛快,而且褚嘉言从来不乱改她的设计,这对设计师来说是很难得的,前世的金主爸爸总是意见多多,汉朝的衣服要露一点,唐朝的化妆不要那样花俏,不懂历史意见又多,每次总让她头很大。
褚嘉言从不,惠风的领口、袖口、花纹、腰带,一定全部都是她设计的样子,一点更动都不会有,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
高和畅在纸轴上落下最后一笔,十分满意。
她伸了个懒腰,舒服。
郝嬷嬷笑说:“小姐今日提早收工,要不要去街上走走,今日难得出太阳,外面摊贩不少。”
高和畅想想也好,稍微整理了头发、衣服,拿了一袋子零钱就朝外面走去,郝嬷嬷连忙跟上。
穿过大堂的饭馆,闻到一阵香味,高和畅连忙拦住店小二,“这是什么味道?”
店小二知道这是长期住在上房的贵客,笑得十分客气,是我们从西瑶国请来的新厨师,做的是西瑶菜,高小姐要不要试试?”
高和畅爱吃,听说有异域菜,于是点头,“那给我整个三菜一汤,郝嬷嬷,我们吃完再上街。”
郝嬷嬷一脸溺爱的说:“是。”
两人选了临街的桌子,厨师动作很快,不一会就煮好三菜一汤,一条鱼,一盘白菜,一盘莲子花生,满满的辣椒,又念又香,加上两碗白饭。
高和畅看着这彷佛川菜的西瑶菜,心想,她等一下还可以再吃一碗。
端起饭碗,夹起鱼肉,一闻,真的更香了,送进嘴巴,鱼肉软女敕,辣椒馨香,十分提味。
“小姐这样就是了。”郝嬷嬷欣慰的说,“不要只顾着画画,也得出来走走,现在天气好,还能去佛寺上香,多念点经,菩萨会保佑小姐的。”
高和畅穿越而来,自然相信神佛,“那倒是,等我忙完秋季的衣服再跟郝嬷嬷去上香。”
接近吃饭时间,隔壁桌有两人坐了下来,一个胖子,一个痩子,两人倒了茶就大声聊天起来。
原本高和畅也没注意,但因为听到叶明通的名字,忍不住竖起耳朵。那瘦子道:“说来那叶明通也是运气不好,怎么就娶了个灾星。”
高和畅心想,罗氏真无辜,嫁给有庶子庶女的单传家庭当继室已经够倒楣,还要被说是灾星。
胖子点头,“就是,我听说那高氏手段不简单。”高和畅内心不太舒服,原来灾星是她,不是罗氏。
她都已经离开叶家快两年了,叶家到底想怎么样啊?当初她在和离书上盖章签字,叶家明明很开心。
客栈菜色上得快,隔壁桌马上有了一只白斩鸡,胖子夹了鸡肉就开口,“听说那高氏在婚前就各种引诱叶大爷,还曾经趁着宴会闯入叶大爷房中,想造成既定之事实,叶大爷年轻气盛,一时没把持住,这才着了高氏的道,逼不得已娶了高氏,高氏入门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死叶大爷怀孕的通房……三代单传啊,这高氏造孽。”
高和杨为之气结,原主是打死了绿水,这点她永远有愧,可是原主没有勾引叶明通,两人婚前一直遵守礼教。
叶家是看劝她不回,所以开始放出流言,想污辱她的名声吗?高和畅一个拍桌,正想起来,却没想到隔壁一个大娘子先出来了,“这两位大爷,可是亲眼所见?”
胖子一怔,“我是听说的。”
瘦子道:“我也是听说的。”
“听说听说,就这样害了人的清白,奉劝二位别再造谣生事,否则报官处理,两位总没忘记叶大爷因为造前妻的谣被判拘役十八天之事吧。”
那瘦子一缩脖子,“大娘子饶了我们,我们也只是茶余饭后闲聊而已。”
“茶余饭后闲聊怎么不说自己的隐私,要说别人的长短。”大娘子不引以为然,“不要以为当事人不在就能胡说八道。”
胖子连忙挥手,“不说了不说了,大娘子千万不要报官。”
那胖子跟瘦子似乎很害怕大娘子不饶他们,菜都没上全就匆匆结帐走了。
高和畅走到那大娘子面前,“我就是那话题中的高氏,多谢大娘子还我清白。”
大娘子颇为意外,但还是笑了,“高小姐别客气,我是百善织坊的染娘,近日多雨,染房不开张,褚大爷让我们到各大饭馆制止说这些蠢话之人。”
“是……褚大爷?”
“是啊。”那大娘子笑咪咪的说,“那叶家缺德,到处乱放话,我们这群染娘就到处抓人说要报官,每天都能遇上几个。
“让我说啊,这些大男人的出息也就这样了,不懂得在工作上求表现,只会在饭馆道人长短,高小姐也别放在心上,经过我们这几天的说明,是越来越少人在讲这件事情了,刚开始时几乎各个饭馆都有人说,现在知道乱说话会有人报官,除了几个傻的之外都闭上嘴了,谣言很快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