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是财迷 第十二章 冰封的心 作者 : 陈毓华

晁寂坐在王府的外书房,案上堆满了文书和帐本,三年的苦心经营,当初破落斑驳的城墙早就焕然一新,从城门出入的客商见着这么新颖又巍峨的城墙没有不肃然起敬的。

护城河通着雍州地界的四支流域,百姓要取水异常方便,本来只能少部分种植小麦的田地,因为灌溉方便,也有农民开始种起旱稻,生产更加多元化了。

至于本来已经废弃不用的码头,因为年年的掏淤扩大河道,一开始只有误闯进来的小船,后来经过口耳相传,雍州码头如今连中型商船都能靠岸停泊,原来乏人问津的口岸,现在到处是上下货的工人和商家摊贩,替百姓增加更多的商机和养家活口的机会。

还有一件事不能不提,自从徐凌云这颗恶瘤被晁寂拔除以后,雍州百姓都抚手称快,加上晁寂开始减低赋税,轻徭役,减少百姓的负担,让他们能安居乐业,短短三年,雍州的人口就增加了五千多人。

愿意移居过来的新住民晁寂也有一番优惠,他鼓励置产,官衙的房和地都给了优惠的条件,还买不了房地的也有别的法子,那就是前三年衙门替他们付租赁的八成价格,三年过去再视情况还钱。

至于那些两袖清风的,也不是没有,年轻的晁寂让他们去垦荒地,如果是扶老携幼的,衙门会免费替他们盖房子,还有一年钱油粮的补助。

这时梅雪林捧了一堆的帐册进来,交给有胆,朝晁寂道:“王爷,这是微州应城和麒麟城分号送来的帐目,请您过目。”

他捏了下鼻梁,问:“是王妃那家铺子的分号吗?”

是的,这三年“一锅食肆”已经在雍州开了六家分号,如今微州应城的铺子也开始营业,接下来更有意到霸州设店,可以说是遍地开花了。

“是的。”有胆应道。

“王妃留下来的产业帐目不是由蓝瑛姑姑在负责?”

他没什么心思理会生意上的事情,水泥厂和砂石厂那边递消息过来,已经准备把水泥路往霸州铺去,需要他走一趟霸州去主持大局,至于店铺的收益,他也不靠那些银子过活,他反倒把钱都投注到蕴月光的孤幼院去。

经过这几年,那些乞儿早已经不是昔日的乞丐了,最早的一批早有一份正当的工作,像飞三之流的,有的娶妻生子了,有的做了帐房,还替他培育了不少人才。

“蓝瑛姑姑说,这些帐目是半年的总帐,所以要请您过目一下。”有胆越发的恭敬。

“放下吧。”淡淡的口吻,彷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自从发生了王妃那件事,王妃的名讳在府里便成了下人的禁忌,加上后来徐凌云供出是他花了大把银两,利用赵兰芝的忌妒之心,让她设法把蕴月光引到崇真寺。

他原来是想利用蕴月光来挟制晁寂,把自己的后路铺垫好,却没料到那个女子倔强如斯,宁可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跳,也不肯为他所用,愚蠢至极!

得知此消息,晁寂没等病癒就把整个后院仔细清理了一遍,他想不到自己的女人居然串通别人来陷害自己,那个女人还是他一直以来颇为疼爱的。

赵兰芝被戳破拆穿后,羞怒愤恨之下也把汤姨娘咬了出来,说她也月兑不了干系。

她以为晁寂要问她的罪,怎么也得拖个垫背的,可她万万没想到,晁寂像一把杀气腾腾的利剑,瞧得她软了脚。

最后,晁寂把两人关在她们自己的院子里,接着把两个院子的丫头婆子全打发了,也就是说她们的食衣住行,就算是一杯水也得自己去烧,衣服得自己洗,这对两个早就习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诸般富贵荣华的女子来说比杀了她们还叫她们难受。

晁寂甚至不再让赵兰芝见叡哥儿,只淡淡的撂下,“这样的你不配当叡哥儿的母亲!”

至于呼天抢地的汤姨娘,他完全就当没看见。

他没有惩治这两个毒妇,并不代表就这样放过她们,留下她们一条狗命为的是等他的月儿回来,到时候该杀就杀,该罚就罚,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的,他始终相信他的月儿还活着,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某处,正等着他去把她找回来。

既然这样,害得他们两人分离的罪魁祸首就该留给她亲手去料理,让她解气!

可这一来,偌大的玢王府后院可以说一个正经主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还懵懵懂懂的叡哥儿。

但晁寂半点都不在意,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只有寻找妻子这件事,他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屍,在没有看到她的人之前,他就会永无止境的一直找下去。

雷厉风行地清理了后院以后,要不是想起他还有一个儿子,晁寂从不往后院去,夜里在外书房安了个榻,倦了就睡在那,三年下来,外书房就等于他的家了。

有胆、有谋和梅雪林看了都十分不忍,但晁寂已经不是个能劝的主子了,一群糙汉子也做不来安慰的事,只能一日日看着晁寂把自己冻成一块冰霜铁甲都穿不透的面瘫王爷,连最后一丝人情味都没了。

以前那个偶尔还会跟他们这些下属调笑两句的王爷,自从失去王妃之后就没了。

这三年,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办差除了谨慎再谨慎,别无他法。

这时有谋敲门进来,硬着头皮道:“霸州都督传来六百里急报,阿骨县西边那块水草肥美的牧场,因为畜养的牛马越来越多,引起匈奴族的觊觎,一个月前联合三个部落分东西两路渡过黑水河,来势汹汹抢走了我们新地那边的乌骓马、大宛种马百余匹,七日之前,又故技重施,这回不只抢牛马,还骚扰边境居民,屡次进犯,烦不胜烦。”

晁寂食指点着长案,“那些游牧民族因为今年高山没有融雪,粮食歉收,连青棵这么坚韧的植物也颗粒无收,这都是为了粮食。”活着,不管去到哪里都不是容易的事。

“王爷您都计划好,等水泥路铺到霸州,要开个茶马互市,让那边的人可以带毛皮、药草之类的东西过来换他们需要的粮食,而那些货品直接就地加工,转入市场,以期改善附近边民的生活,活络经济,不想这些匈奴人如此不知好歹,在这节骨眼生事!”

晁寂听完,抬起头道:“这回过去,先把货栈开了,你去准备一下,过几日就启程阿骨县。”货栈是互市的试金石,要是行得通,霸州和邻近周边部落也能保持友好。

茶马互市以贸易为主,易货方式为辅,货栈就肩负承担着货物的转介职能。

“可……爷,您才从微州回来。”

“去!”晁寂冷声道。

见晁寂说得果断,有谋忙应了声,转身走了出去。

有谋出去后,晁寂从画缸里拿出一个卷轴,卷轴摊开,是蕴月光的画像,这是他为她画的工笔画像。

她一颦一笑好像都在画里面对他招手,他摩拿着画像里的人儿,模着她的脸、她的发、她的肩,他清晰的记得每当她在厨房里忙碌,看见他来,那小脸上如花般绽放开来的笑暦,那时的她脸上还残留着面粉的痕迹,他忍不住用舌头舌忝了,换来她的惊叫和捶打。

他好想她,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痛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听着窗外的蛙鸣虫唧,他的月儿,他早已经把她视为自己不离不弃的妻,失去了她,他即便拥有天下又如何?所以即便耗尽此生的力量他也要把人找回来!

可三年了,她音讯全无,莫非他俩真的就此阴阳两隔?

每每想到那种刻骨的思念,他连呼吸都痛,除了拼命做事,他无法停下来思考,就怕一停下来,那如海浪般席卷而来的思念会把他淹没,让他窒息而死!望着窗外的良辰美景如同虚设,总有千种风情也没有人可以说……

西北地区的冬季比夏季长,才九月就下了薄薄的霜雪。

长年在地里劳作的穆家夫妻还是简单的夏衫,了不起晨起的时候搭一件短梢子,大王和乐乐这两个小豆丁,都说小孩身上有三把火,更是没把这天气当回事,照样在吃过饭后就出门撒野去了,唯有蕴月光穿了厚厚两件大袄,屋里还得生着炭盆,稍微离得远一点,手脚一下就冰冷了。

这种破烂身子真是叫人愁,九月的天都这样了,一入冬岂不是要裹着棉被过日子?可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从来都是向前看的人,不沉溺也不纠结,毕竟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呢?

她给家里人都织了双露指手套,两个小家伙乐坏了,一戴上就出去炫耀,她原是想给自己图个方便,这样拿炭笔画饰品图样的时候既保暖又方便,手指就不会被冻得没法做事。

她的图纸上头是一整套的缠丝玛瑙披肩,包括相应对的项链、手蠲、坠链、耳环、戒指、禁步等等,等于身体上各部位都有相对应的装饰品。

这在古代是非常少见的,毕竟要打造这种整套饰品的人家非富即贵,又除非嫁女儿置嫁妆,娶媳妇送聘礼才会花这样的大钱,一般人家买个一两样就算很奢侈了,但是蕴月光完全不怕图纸拿到银楼没人要,这套女子饰品不说绝后也称得上是空前了。

她给这套饰品取名“珍珠宝匣”,她在现代看过的饰品不少,尤其博物馆里头那些难以计数的皇家物品,论珍贵、细致和价值都是一等一的,不说眼界高人一等,但是对于设计女子饰品帮助还满大的。

她沉浸在笔下的图样中,却听到外头有人在叫门。

“三娘啊,你在家不?我可自己进来啦!”这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村长夫人韩氏,她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比起镇上其他人,因为生活条件还可以,打扮就和富家太太没两样,头上插着包银簪子,手腕戴着银蠲子,耳朵上也挂着耳钉。

蕴月光慢慢扶着墙走出来,“婶子,我娘陪我爹去做生意了,不在家,可是有事?”

韩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整齐又干净的屋子和眼前病恹恹的蕴月光,“我听说你爹那生意如今做得可好了,专程过来给穆兄弟道声贺,顺便借你家的风鼓机和拌桶使一使。”

这穆家本来是古桥镇最不起眼的一户,要不是有间祖宅盖着头顶,连吃饭都有问题,可明明都自顾不暇的人了,还自不量力地捡了个丫头回来。

左邻右舍都以为肯定救不活,却没想到人不只命硬的活过来了,还生了两个崽,这不乐坏了三娘那不下蛋的母鸡?

说起来这丫头也争气,两个娃都是男丁,放在谁家不是一件大喜事?但架不住来路不明啊,也不知谁家的野种,更让人不明白的是,这丫头的脑子不知怎么长的,只是看见穆三娘在扬麦壳和麦秸,见灰大,说是心疼,便让牛家那大小子捣鼓出这玩意来,据说还能把谷粒给吹出来。

还有那叫拌桶的东西,主要在打谷子的时候用,就放在田里,可以轻松的让谷粒月兑在拌桶里,拌桶里的谷子累积到一定的量,就漏出来挑回去晒,可以省下不少人力。

去年他们也曾借了一回,还真是省时又省事,便起了贪心,去请来匠人把两样东西拆开研究,没想到组装不回去是一回事,东西勉强做好了,风鼓机的风力过小,别说麦壳和麦秸,枇谷是一点都吹不出来,后来只能拉下脸到穆家来道歉,认赔了事。

蕴月光笑容一敛,淡然地看着韩氏,“婶子,真不巧了,这两样东西都让牛婶家给借去了,他们前日割稻,地里的活儿不少,可能还要个几日才能还上。”

复刻这风鼓机只是心疼穆氏为了粮食每天灰头土脸的,那麦壳扬起来,还让人全身发痒,这乡村邻里的,谁借不是借,能与人方便也没什么不好,可这家人着实贪心,把风鼓机拆了,还原不回去,还说是她这东西破烂,后来经过一番周折,让理亏的他们赔钱了事,现在又腆着脸皮过来借东西,到底是谁给她的脸?

“再说,村长不是让人制作了这两样农具,哪里用得着向我们借,婶子真是太幽默了。”蕴月光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韩氏下意识的闭紧了嘴巴,但圆润的脸明显涨得通红。

身为村长,有益于村民的事却没紧着乡里,却是紧着自己,这村长到底是谁选出来的?

幽默?那是啥玩意?有人恼羞成怒了,“你爱借不借,不要仗着有那么点小聪明,能捣鼓出希罕的东西就把眼睛放头顶上了!”跟你借东西使使是给你面子,还不知好歹,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其实她更想要的是图纸,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婶子说的是哪话,我就一个病秧子,还靠着我爹娘吃喝,我家好不容易有口饭吃,是全家人集思广益的功劳,婶子也别太偏爱我,这会把我抬举得飘在云里着不了地,尾巴都翘起来了。”蕴月光四两拨千斤,她才不跟这样的乡妇争执,就算争赢了也只会更招她记恨,不如顺着她竿子乱说。

“什么叫集思广益?”韩氏一问出口就知道要坏,她这不是把自己的短处暴露在这丫头面前吗?她没读书啊,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那四个字、四个字的词了,他们古桥镇最崇尚的就是读书人,据说这丫头可是上过学堂的,说起话来动不动就四个字满地跑,她满口没说过一个脏字,却把她糟蹋得很彻底。

可蕴月光只是扶住墙支撑身体,开口送客,“我站不了多久,我娘回来我会告诉她你来过,婶子慢走,我就不送了。”

“你这孩子到底是没心眼,听不懂我在说啥,还是给脸不要脸?牛家那夫妻能给你什么好处,你什么都紧着他们?我把难听的话放在前头了,往后你们穆家要是碰到了什么事要办,可别求到我们头上来!”

这是拿那一丁点权势来压人了,蕴月光皱了下好看的优雅长眉。

不过韩氏说的也是事实,不说一镇的村长,在这封闭古老的年代,就连一村的村长也有无上的权力,小百姓只能捧着敬着,要不就是远远的避着,丝毫不敢得罪。

她没想要给穆家夫妻拉仇恨,可韩氏却因为借不到农具,前帐旧帐一起仇视上她了,她都还没跟她计较呢。

韩氏挑着眉,一看蕴月光的神情自以为威吓生效,心想这丫头片子是怕她了,会怕才好!可还没得意多久,牛大娘就来了。

牛家和穆家就隔着一道墙,穆家稍有个动静总能传到隔壁去,尤其韩氏还有一把破锣大嗓门,想要不听见也难。

本来两个小萝卜在她家和牛牛玩得可乐呵了,远远看韩氏进了他们家门,知道爷爷女乃女乃都不在,家里只有他娘亲,怕他娘吃了亏,也知道自己人小力气小,赶紧撒手不玩了,捉住她就说家里来了很凶的婆婆,他娘要是被那婆婆欺负了怎么办?

他们见过韩氏,总是仗势欺人,凶得很!

牛大娘知道这两个娃就算出门玩耍,一颗心始终惦记着他娘,就算出门也不会离家太远,一听这话,她立刻撇下手里的事,二话不说就过来了。

“我说书儿啊,家里有客人啊,哟呵,稀客啊村长夫人,我瞧这天也没下红雨,怎么就从您那贵宝地踏到我们这些穷人家的贱地了?”这韩氏老实说她得罪不起,但他们这附近几十户人家就没一家和韩家走得近的。

有钱人嘛,就那德性,总觉得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要占她便宜似的,村长也一样,除非公家交代事情下来,要他广为宣导,否则即便路上碰了面,也当没你这个人。

谁叫他们穷,也没想过要沾他们的光,可自从书儿发明了那个风鼓机和拌桶,这婆子可殷勤了,不过那些都是表面,背地里没少泼书儿母子仁的脏水。

韩氏哼了声,“书儿说那风鼓机和拌桶这会儿归你家用?”

“是啊,左邻右舍的,借谁好,借谁不好,书儿干脆让大家抓阉,农忙时,那两样东西让大家轮着来用,我家老大运气好,一抓就是头一个!”牛大娘乐得很,话里话外就是要糟蹋韩氏。

“大家轮着来?”韩氏的声音又拔高了不少。

“就是啊,这两样农具你们家不是自己让人做了,不必像我们苦哈哈的等着轮替,说起来还是老姊妹你的命好,有钱办什么事都方便!”

韩氏脸色忽青忽白的,新农具有个屁用,捣鼓没两下就坏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要不然她哪需要来瞧这些穷光蛋的脸色?

牛大娘却不想再理她,拉着蕴月光的手就道:“书儿,我们家姊儿让我来喊你一声,你上回教她那什么什么刺绣图样,她一直叨念着参不透,说想让你过去给她瞧瞧,你身子能行吧,要不大娘扶你过去?”

“行,我也正想出去走走。”蕴月光回过头,喊着两个探头探脑的小不点,把蛋糕带上两块,过去和牛牛一起吃。

大王欸了声,指使乐乐去拿小篮子,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上隔壁串门子去了。

韩氏还没来得及问蛋糕是什么东西,见人家都出了门子,只能骂骂咧咧的走了。

韩氏一离开众人视线,蕴月光就拉着牛大娘的手说:“谢谢大娘替我解危,这两块蛋糕您就带回家骗小孩的嘴,我就不过去了。”

牛家姊儿的绣工比她还要好,哪里需要她上门去指点,不过是牛大娘的借口罢了。

“你孩子心思细腻又手巧,这蛋糕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哪里就好拿你的东西?”篮子上明明盖了棉布,可牛大娘彷佛也闻到了蛋糕特有的香气,口水不自觉吞了好几回。

“咱们受您帮助的地方还少吗?也就一点吃食,可别跟我客气了。”蕴月光拿过小竹篮递给了牛大娘。

“行,那我就拿着了。”牛大娘也不再客气,只是还没出穆家大门,就和一个正大步流星往这走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婶子冒昧了,我家主子远行,路上遇到了坍方,只得又折回来,这会儿皮囊里的水不够了,想向大娘讨口水喝,希望您行个方便。”那男子魁梧壮硕,一身枣红便服。

对蕴月光来说,这就是个陌生人,又想着牛大娘还在自家院子,便很自然地垂了头,微微侧了身。

牛大娘的心却活络开来,这人高马大的汉子在镇上连见都少见,尤其还长得一表人材,要定能说给她家姊儿该冇多好,所以没注恋到蕴刀光已经悄悄避到“边去了。

“不就是个水的事,没问题,把水囊都拿进来吧。”这一说完才发现自己还在穆家呢,便喊了一声,“书儿啊,要不你去给这位爷拿点水吧。”

“欸,这就去。”蕴月光的头仍旧没抬。

有胆把几个水囊递给蕴月光,原来黏在蕴月光身后的大王却伸出手来接,“我娘身子不好,我来拿。”

有胆起初还真没注意到这两个小不点,直到一只小手伸到他面前,这才发现他们,不过最令他惊讶的是,这两个女圭女圭生得一模一样,跟他和有谋一样都是双生子。

双生子本来就少,可他居然在这里看见两张雪雕玉砌般的小娃儿,那脸蛋还尤其面熟。

没等他反应过来,大王已经抱着水囊,随着他娘进屋去装水了。

有胆本来想告诉他,水在哪自己去装就是了,却被那少妇看着有几分熟悉的身姿分了神,第一时间就没能把话说出来,主家也没半分想请他进屋的意思,他只能和剩下的乐乐大眼瞪小眼,牛大娘则是面带疑虑地看着这一大一小说话。

这汉子的衣着不差,虽然没有任何纹饰,可一看就是好料子,也不像会拐带孩子的人贩子,但是穆家这对娃儿许多人都想要,一时动心把人抱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一想,牛大娘方才跑偏的心思早不知哪里去了,她就在一旁盯着,也不搭话。乐乐向来胆子就大,只是不爱说话,有人跟他说话也没在怕。

“小乖乖,你叫什么名字?”有胆蹲下来与乐乐平视,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

“我不叫小乖乖,我娘叫我乐乐。”

“怎么没见到你爹?”

“我娘说他死了。”

“这样啊……”有胆不好再探问下去,也就不再说话了。

“你别介怀,这孩子向来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能跟你聊上这么多已经很难得了。”牛大娘打着圆场。

“没事、没事。”有胆起了身。

这时大王一个人把水囊拿出来,有胆见他有些不胜负荷,两个快步过去把水囊接过来,道了声谢后又多看了两兄弟一眼,接着向牛大娘点头道了谢才离开。

晁寂这次出行没有带多少部属,也就两辆马车、三匹马,他车坐烦了就出来骑马吹风,有胆兄弟俩骑马倦了,也能进马车里歇个觉。

“你在嘀咕些什么?还不赶紧把水给爷送去?”有谋见自家兄弟一路自言自语着回来,猛地拍了他一肩膀。

有胆回过神,便向有谋提了一嘴。

有谋没见过大王两兄弟,只淡淡说道:“你这是让爷的杯弓蛇影给带歪了,去到哪都多生了个心眼,就算没有也让你觉得有这么回事。我跟你说,你可别在爷跟前提这件事,咱们还得赶路呢,赶紧上马!”

有胆还在哼哼,“我怎么觉得那位夫人也很眼熟,可那模样,连抬头让我瞧瞧都避讳着……乡下人什么时候也这么大家闺秀起来了?”

“或许是你太吓人了。”

“胡诌,我可温柔着呢。”

有谋很不以为然地低下声音,“这么些年了,你就别再自责了,那件事爷说不怪你。”

有胆抿起嘴不搭声了,说不怪,他自己就能当没这回事吗?这事就像卡在他心里的巨石,他怎么都过不去!

“两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话?”从马车里发出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有胆兄弟俩的唠嗑。

有胆却一个激灵,向前一大步,“爷,属下终于想起那小院里的两个小娃儿像谁了?”

晁寂挑眉。

“是您啊,爷,和您幼年的时候一模一样!”有胆斩钉截铁地道。

晁寂生人勿近的气质这些年越发的骇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周围的温度都会急速下降几度,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马车里,手里摊着一卷书,仍像一根在雪地中拔地而起的青竹,不言不语,笼罩着扑面而来的寒霜。

他没有杀人如麻,但是再这样放任下去,一念成魔,似乎也不远了。

有胆一说完话,小腿就挨了有谋一记狠踹,还用嘴型骂他——你发哪门子的疯?

有胆却急切地看着晁寂。

有谋已经拉开自己的兄弟,想上前来请罪。

“让你去拿个水,你倒是招惹了什么?”晁寂打破令人心悸的静谧。

有胆在晁寂的眼神下有那么一丝退缩,可不知什么原因让他频频催促着自己,“爷,一眼就好,您移步下来看一眼就知道属下不是胡扯。”

“一眼是吗?你可知道这一眼的代价?”

闻言,有胆、有谋俱是一悚。

半晌后,有胆躬身道:“事后王爷要杀要剐,有胆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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