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养夫 第五章 感情渐渐升温 作者 : 寄秋

“主子,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吗?”黑衣护卫总觉得有些不妥,他们这一去不就如鸟归山林,难以寻觅。

“不然留他们下来吃腊八粥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岂可言而无信?面有恼色的夜梓也知他目前正缺人手,有好苗子们该归己所用,但是他没把握收服两人。

“可是那丫头看着年纪小,医术却不差,看她下刀的俐落,太医院的院判都不见得有她的本事。”对于一年被袭击十来回的他们而言,有个神乎奇技的大夫随行是天大的好事,真要遇险也能及时医治。

“你认为他们有半点意愿跟随吗?”夜梓的脸色很难看,很少有人让他气到想杀人又没法下手。

他说的是“他们”,而不是“她”,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风震恶和温颜是一起的,带走一人,另一人肯定不依,可两人一并带走,只怕也是不肯,他俩对离乡背井的意愿并不高。

明显可见,两人之间是温颜说了算,风震恶是听她的,她说月亮是扁的,他也会接道扁得真好看。

看着一高一矮逐渐远去的背影,小姑娘手舞足蹈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少年牵着马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笑,一向在人前高不可攀的夜梓有些不是滋味,心里微生妒意。

以他的身分有什么得不到,朝中大臣,百年世族当家见了他无不毕恭毕敬,垂手行礼,而他们……

他头一次遭人漠视到如此地步,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并非那么高高在上、令人畏怯,在那两人眼中,他与寻常人无异,除了银子比人多,喜欢当冤大头外,他就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摆饰,甚至连匹马都比不上,那两人欢天喜地的牵着马走了,连头都不回,时不时模模马儿,却没想过看一眼马主。

“这……”黑衣护卫模着后脑杓,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若是硬来,倒楣的可能是自家一行人。

小姑娘的医术不在话下,那名少年拔箭的手法快而俐落,武功定是不低,还有不差的内力,不知师承何人,真要硬碰硬,他们不见得能占上风。

看不出底子的高深莫测,随便一掏就是解百毒的药丸,蒋公子一服下解毒丸毒性立解,伤口缝合后,伤势不久便稳定下来,即使是太医也大概如此。

“阿渡,你认为呢!”他的想法向来中肯。

武周侯世子司徒渡憨笑的一回,“你管他们是谁,只要能救清文哥就是好人,池里鱼若是化龙也是升天,咱们这一走后会无期,萍水相逢的缘分何足挂齿,何况我们付了银子。”

人家医治,他们付钱,虽说大夫看起来尚未及笄,但她把人救活了是事实,于己有恩,就算做不到奉若上宾,至少也不能恩将仇报,和人结怨。

山高水长,何苦给自己树敌,他们自身的麻烦也不少。

“是呀!一别千里,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何必想太多。”庸人自扰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无暇唏嘘。

世事多变,难以预测,此时的夜梓虽有遗憾却不再挂念,他是做大事的人,眼睛只能往前,不能拘泥世间俗事。

只是他的志得意满很快受到打击,而不再相见的人偏又碰头,在他日后的帝王路留下一道深沟,叫他放不下,求不得,割舍不了,成为他心上抹不去的烙印。

风,不止,暗潮汹涌,物换星移,帝星升起。

“你们买了马?”

回到村中,这句话便不绝于耳,每遇到一位村民,他们一致的反应是张目结舌,不敢相信两个孩子买得起马,还一再追问,怀疑是“顺手牵马”,做了令村子跟着蒙羞的错事。

解释再多还是有人质疑,温颜两人索性不说了,由着人去猜测,反正问心无愧,不偷不抢,心安理得。

但是……

“啊!马?”看起来价值不菲。

“是马。”爹呀!你是鬼打墙吗?怎么两眼发直,想把马儿供起来当祖宗。

“一匹好马。”瞧瞧那腿,瞧瞧那眼,多精神。

“不是好马我还不要呢!”她一眼就相中它。

“哪来的?”好马配好鞍,他得琢磨,打一副适合人坐的马鞍,好让女儿骑出去溜达溜达。

“人家送的。”温颜笑得眼一眯,好似春风迎面来。

温醒怀一怔,“哪个冤大头?”

一开口,他便自觉失言了,尴尬地笑,不过女儿和准女婿却因为他的话而笑声连串,觉得他说得真好,万分贴切。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所见略同。

“我是说这匹马没两千两买不起吧!谁这么大方,连千金难求的马驹也转手让人。”换成是他再多银子也不给人,马有灵性,识主,一旦认主便只忠主,不会被人一牵就走。

夜梓也是刚得红雪不久,皇上赏赐的,平时都交由马夫照料,他倒是很少骑它,在他的马廐里还有不少好马,每一匹都不差,因此红雪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并未放在心上,故而马儿也并未认主,互相迁就。

这一次他心血来潮骑着它出门,是想着老是关着总是不好,这才带出来溜溜,省得闷了,哪知温颜运气好,正好捡了便宜,马儿与她缘分深厚。

幸好红雪在,蒋清文才渡过死劫,不然身中无人能解的毒,他回京也是死路一条。

“一个……眼高于顶的人。”对那人而言,世间万物皆垂手可得吧,因此不珍惜手中之物。

宠女儿的温醒怀从不怀疑女儿的话,他呵呵直笑,“那就养着,明儿个爹找人弄个马棚,也让马儿有栖身之处。

“谢谢爹。”唔!她好像忘了一件事,却想不起来。

“不谢、不谢,爹乐意得很,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做辆马车。出入方便,免得受刮风下雨之苦。”她和风家小子常进进出出怕惹人闲话,有了马车就省下不少闲言碎语,一人驾车、一人坐在马车里,谁还能长舌。

“啊!马车——”她大喊。

被她的叫声一吓,他魂飞了一半,“怎么了,闺女,你哪里不舒服,有事一定要告诉爹,不要硬撑。”

“先生,勿慌,颜儿是忽然想到我们一时太高兴有马,却忘了连车架子一起买。”风震恶目光柔和的笑着,看到温颜懊恼不已的神情,他忍不住莞尔。

“咦,你不是一向喊她温颜,为何改口了?”虽说只是称谓,怎么听着就有些暧昧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小未婚妻长大了,不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见她的好,换个亲遁的称呼,正好显示两人的关系不同,阻断那些狂蜂浪蝶的心思……

但对未来岳父自然不能说这个,风震恶温文道:“我想等我考上秀才后便正式下聘,先定下婚期再等颜儿及笄后迎娶,若再直呼名姓显得生分。”

夜梓的出现让他隐隐察觉到,若他与温颜没有名分,她有可能被抢走,美玉在犊难掩光华,为防万一,他得先下手为强,滴水不漏地不让人有机会夺己心头宝,他什么都能让,唯独温颜不行。

温配怀迟疑了一下,“这事你问过你娘了没?”

邻居多年,风太太的心性他也略知一二,他是十分满意端方有礼的女婿,也乐见两家成一家,可是风太太……唉!一言难尽。

当爹娘的都盼儿女好,他看自个儿女儿是举世无双,一日美过一日,活似天上仙女下凡来,但在眼人眼中却仍有不足之处——一无家世、二无良田千顷、三无琴棋诗画之才、四无权倾一方的娘家、五无家财万贯、六无亲娘……

总之真要挑剔,他都能替亲家母列出十余条,前些日子她身子骨略微好一些,还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说她儿子的才学不仅仅止于秀才,举人、进士是探囊取物,一般人家的女儿当是匹配不上,要娶当娶世族女,光宗耀祖。

他一听十分难过,亦有些许气愤,这门亲可不是温家上门求的,他也只想给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归宿、一生平顺,但是长寒兄开口了,看在两人的交情上,明知一人扶持两家相当困难他也应允了,省吃俭用的看顾风家母子,使其衣食无忧。

过河拆桥指的便是风太太,她也不想想她这些年的药费打哪来的,若非自家的帮扶,她还有命嫌弃他女儿吗?早就黄土一坏长埋地底,与夫相聚于九泉之下。

亏得她有个好儿子,不然他早断了往来,看她还有什么倚仗能说三道四。

“先生,我爹死后我便是一家之主,我爹生前定下的婚事我说了算,颜儿乃我心中所系,终其一生,执子之手,绝不放开。”风震恶拱手作揖,带着情意的眼却看向喰笑望着他的佳人,他以眼神说:心悦你,吾心如磐石。

温颜笑着,但敷粉似的面颊微微晕红。

男人好美色,女子也看脸,出身世家的风震恶原本就有一副好皮相,越长越大也越俊俏,他不像一般泥腿子一晒就黑,有着得天独厚的白玉面容,眼眸深遂,鼻若悬胆,一身的书卷气外还有令人着迷的世族气度。

说实在的,在一群土气十足的庄稼汉当中,他便是鹤立鸡群的那只白鹤,纤尘不染,遗世独立。

刚穿过来的温颜不是很中意长得过于白女敕的小正太,嫌他五官太过细致,日后必是祸水人物,桃花债不断,不过相处久了也渐渐改观,发现他自制力强,处事有度,自觉性高,本来有点一根筋不够机灵,但好在一点就通,这些年磨练下来也没那般呆了,另外,他生活规律得挑不出毛病,他最多在风、温两家待着,从不上别人家做客,做什么事先问过她,与她同行。

人都有惯性,当习惯和一个人在一起了,就很难剥离另做他想,不知不觉中习惯变成依赖,依赖又升华为似有若无的感情,一旦发觉掉入情感的漩涡中已来不及抽身了。

温颜和风震恶便是互相依赖渐生了情愫,青梅竹马互相扶持,虽说还不到刻骨铭心,但此时的两情相悦已然足够,至少他们心中都有对方,不会被外面的花红柳绿所迷惑,固守本心。

“呵呵……”温醒怀干笑,总觉得这话过于夸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将自个儿的娘抛在一边。“等你考上再说,不急、不急,反正我家闺女还小,等得起……”

“先生……”可他等不起,他有预感事情并未到此为止,还会再起风波,他不想两人的婚事生变。

急促的咳嗽声从隔壁传来,打断了风震恶满腔热情,他倏地噤声,望向相邻的墙头,千般言语充塞心口,却说不出来。

早不咳、晚不咳,偏在他为自己做打算时咳如山陵崩,旁人真看不出其中的深意吗?

娘的心里只有自己,整天作着不切实际的梦,爹的早逝仍不能令她醒悟。

温颜说:“你先回去看你娘,顺便把药煎了,人一病痛难免乏心乏力,一会儿我煮个鸡汤给婶子补补身。”能吃就多点,只怕再吃也没几回……是药三分毒,长期服药,小病也会变大病,药毒日积月累在体内,久了积毒难散深入骨髓,一朝爆发出来,药石罔然。

温颜也曾劝告过风嫡子,要她少吃药,膳食正常,多下床走动,放开心胸不要胡思乱想,她的身子便能不药而癒。

可是容娴玉偏要和温颜对着干,将温颜的劝说当耳边风,不仅药越吃越多还擅自加重分量,不时喊胸口痛、气闷、头疼欲裂,逼着风震恶给她找大夫,但大夫一来又要死要活的喊时日无多,大夫一开药就下猛药,让她危急之际救命。

“颜儿,你真好。”也就只有她能容忍娘的无理取闹。

风震恶想差了,温颜不是容忍,而是他娘真的如自己所言时日无多了,因此她不和将死之人计较。

想闹就闹呗!她充耳不闻,过些时日就闹不起来了,她什么也不做,静待红花开尽时。

“我不好,你再不走我叫红雪咬你。”温颜亲晒地抚着红马额头,给了它一颗红枣吃。

“好,我就走。”

他笑了笑,拍拍马身,从她手中抢了颗枣子,手里拎着药包往家走。而他一离开温家,咳嗽声就停了,真叫人无言。

摇头轻叹的温醒怀看向正在喂马的女儿,脸上有几许怜惜,他当爹又当娘,难免有疏漏,委屈了她。

“爹,没事的,用不着长吁短叹,笑一笑能增十年寿,你家闺女不是能受气的主儿,人家据我一耳光我肯定揭回去。”她在村里早就恶名远播了,不少二流子都吃过她的苦头,被揍得鼻青脸肿,大半月出不了门。

“可婆媳之间的相处没你想得容易,以前风太太挺和善,会送些镇上买的糕点哄你吃,谁知长寒兄一死就变了样……”他十分后悔一时心软,让女儿担上个恶婆婆,这一嫁过去不就是吃苦受罪。

“想多了,爹,风婶子一直没变,只是你没看出她的骄傲,对我们和颜悦色底下藏着轻蔑,她瞧不起教书先生呢!不过因为风叔叔和你交好,她做做样子罢了。”

其实在她看来,什么情深意浓,什么贞节烈妇,丈夫一死就大病不起,想跟他一起去,是博取同情,让人以为夫妻情义深长,活着的一方无法独活。

真的不肯阴阳两隔为何不一头撞死棺木前,与夫同穴,只会泪洒灵堂,神魂尽失般连一张纸钱都没烧,数年来还仰赖幼小的儿子和邻居度日,被侍候着,一日活过一日?

温颜最初也以为容娴玉太深情,丈夫死了还念念不忘只为还一世情,她心生不忍帮着熬药、喂食,希望她早日走出丧夫之痛,展开欢颜。

谁知人家在做戏,演得微妙微肖,煞有其事,连看遍人生百态的她也被骗了,白费了不少关心。

温醒怀一听,怔住,久久才开口,“闺女,爹没你想得透澈,若你想悔婚,爹舍弃这张脸皮不要了,替你退婚。”

仔细回想,他也察觉容娴玉的装模作样,虚情假意,他为之心塞,原本当是好亲家,没想到是个坑,他被长寒兄坑了。

不厚道呀!亲家。

温颜笑着把另一颗红枣往亲爹手上塞,“不退亲,阿恶挺好的,这世上能纵容我的人并不多,咱们得知足。”

“你叫他阿恶?”这闺女呀!傻了点,人家对她好就一头栽下去。

温醒怀吃着枣子,入口甜、心头涩,他没能给女儿锦衣玉食,住大宅子,反过来是她照顾他,瞒着他上山采山货,挖草药,改善生计,赚了银子给他买新衣新鞋,他亏欠她太多了,实在想给她更好的。

“他叫我颜儿,我喊他阿恶,很公平呀!爹呀,你就教你的书,做你喜欢的事,你的闺女不小了,懂事了,再过几年就嫁人,你不用为我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给你养老。”

她挽住父亲手臂,和他分着吃枣,父女亲情其乐融融。

“你这张嘴呀!爹说不过你,只要你过得开心,爹也心满意足了,爹还能动,不必你养。”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哪能老往娘家跑,她有这份心意他就满足了。

“偏要养、偏要养,你不让我养就跟你断亲。”她半开玩笑半威胁,板着娇俏小脸使性子。

“闺女……”他苦着脸,笑不出来。

“爹呀!你让人给我打辆马车,一会儿我画张图给你,照着图做……”她风风火火的,迅速转开话题,不让爹张嘴。

“喔!好……”马车是该做一辆。

“我去炖鸡汤了,加了天麻和蔘须,你给我喝上一大碗,不许剩下。”自个儿的老爹也要补补。

“你不是要送到隔壁……”他身子很好,好些年也没得过一次风寒,鸡汤留给女儿,她太瘦了。

“送是要送,但不缺你一口,阿恶在山里逮了两只山鸡,我全炖了,当是他孝敬你的。”要不是不想太高调,让人找借口上门讨鸡,他们一天捉十只、八只不在话下,养在鸡舍天天吃鸡,烤鸡、炖鸡、手扒鸡、荷叶鸡……

“还是今天别去送了,刚才她还……”温醒怀想到容娴玉不喜自家闺女,就不想让她去,何必上赶着贴人家冷脸?

看出父亲的心疼,温颜淘气地朝他一眨眼,“爹!她越不想看见我越要往她跟前凑,说不定病一重就气死了。”

她说要气死人当然是说笑的,好解开父亲心中的郁闷,不过她往那边凑,也确实是刻意的,容娴玉明里暗里嫌她不够端庄,少了大家闺秀的温婉贤淑,她偏偏炖汤端菜的展现贤慧,让人气闷在心却说不出一句不是,还得夸她心善人美好姑娘。

“不许胡说八道,我闺女可是心地最善良的的人,怎会做出不敬长辈的事……呃!不会真被气死吧!”他不放心又添一句,他相信女儿虽然会胡闹,却不致伤到人,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真要闹出事来没法收拾。

“好了,爹,我先去杀鸡,你等着吃就好。”她善良?当爹的都眼瞎,看不见自家孩子的凶残。

温颜一蹦一跳的往厨房走去,她到的时候周大娘已照吩咐杀好鸡、去掉鸡毛,就等她切块,下锅炖煮。

不到一个时辰,香浓的鸡汤味已满溢院子,还飘到隔壁,躺在床上喝着苦药的容娴玉也闻到了,她惊觉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她不禁想着,怎么回绝温家丫头炖的鸡汤,再瞒着小辈偷偷喝光。

只是等了许久,鸡汤味越来越浓,香得她可以吃下一只鸡,邻家的丫头还不见人影,她心下有些不快。

果然是乡下养大的孩子,没教养。

她才这么想,屋子外头传来温颜的声音,她一听差点气晕过去……

“……阿恶,吃鸡腿,再喝口汤,你都瘦了,要多吃一点,你娘刚喝完药,肯定又吃不下去了,这汤我炖了很久,你小心烫,你娘不疼你,我疼你,咱们要过一辈子的……”

容娴玉又病了。

虽然她本来就病恹恹的,两三天请一次大夫,红泥小火炉上熬的汤药从未断过,但好歹还能坐起来说两句话,缝缝补补,刺个绣什么的,不用人扶也自行如厕,洗漱、梳头做得来,且会抹些香粉添点气色。

但这一次她是真病了,气病的,汤药灌不进口,昏昏沉沉醒不过来,整日梦叹,像在和死去的人对话。

之前吃太多药了,几乎什么药都吃,吃成药罐子了,因此大夫再开药也起不了作用,只能任她忽笑忽哭的说着胡话,勉强用中空的竹管灌食。

她会突然生病,原因无他,正是儿子的事情。

秋去冬来,又过了一年,府试即将举办,风震恶也要应试,但因去府城路途遥远,怕路上没个人照应,出了意外无人知晓,所以温颜请缨跟着去。

本来是温醒怀要陪着他,可是温颜觉得温醒怀这个只会读书的人去,还不知谁照顾谁,便劝住了他,又说服他让她去。

可容娴玉不愿了,她打算等儿子考上秀才后为他寻一门贵亲,所以不想让村子以外的人知晓他已有未婚妻一事,温颜要是跟儿子一起去府城,那她还怎么换媳妇,找个令自己坐享清福的大家闺秀?

换媳妇这件事情她想了许久,自做主张,悄悄写了一封信给她嫂子,让嫂子掌眼,替她挑个好人家的女儿为媳。

所谓“好人家的女儿”指的是家境富裕,出身地方上的大家族,最好族中还有当官,父兄皆小有名气,女子端庄大方,陪嫁田产、庄子和三进宅子,压箱银子上万两。

可想而知是痴心妄想,她嫂子连信都懒得回,可是她仍兴致高昂的幻想着儿子迎娶高门大户的小姐,她好有面子重回风府;风风光光的做她的二少夫人。

然而风震恶跟温颜对于她的拒绝都没听进去,于是她病倒了,病得不轻,床榻离不开人,眼看着恐怕要把儿子耽误了,又错过一次应试。

不过温颜专治她这病,在她耳边说着她儿子决定不读书了,一误再误他也心灰意冷,考虑借钱买块地,从此种田当个泥腿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

一听要做最下等的农夫,一辈子回府无望,病到只剩一口气的容娴玉回光返照似的睁开眼,能吃、能坐,还能为儿子收拾行李,赶他出门应考,命令他不中秀才不准回来。考上秀才能免了粮赋役,官府还会发给钱粮,见官不跪。

不过,秀才只是科举的起点而已,往后的乡试、会试乃至于殿试,重重的关卡考验着读书人的学识和才智。

朝廷重文轻武,当今圣上特别重视科举,求才若渴,毕竟版图辽阔,每年需要的底层官员也偏多,每一科都会有不少新科进士出炉。

但新科进士们,不见得每一个都能被任用,且不说层层考核是否能通过,选官也是需要人脉的,若是既无家世又无靠山,更不懂得圆滑处世,哪怕名次再好,恐怕也只是一生修书的命。

无论如何,这一场府试对风震恶是重要的。

既然容娴玉不再找确,风震恶便赶紧带着温颜一同去了府城,路上很是顺利。

院试分三场考,每一次温颜送风震恶进了考场,她就忙自己的事,总算有时间好好休息,在客栈睡觉。

“颜儿、颜儿,醒醒……”

睡得正香的温颜忽被推醒,她睡眼蒙胧地揉揉眼睛,看见站在床边的俊秀少年,有些讶异的咦了一声。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没进考场?”是他身子不适还是与人口角,他一向很能忍,绝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误了大事。

“考完了。”

她一怔。“考完了?”

“我两天前便进了考场,考完最后一场了。”风震恶说得好笑,难得看到她傻傻呆呆的样子。

院试要考三场,前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考两天,考完之后中榜便是秀才。

当初他考完府试后要直接考院试,谁知父亲病故,他因热孝在身不得应试,故而往后延了几年。

“不会吧!”一脸惊讶的温颜捂着脸,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浑浑噩噩过了两天,丝毫不觉时光飞快。

因为只是陪考,无所事事的她睡了吃、吃了睡,把自己当猪养。

“你累了,多睡一会儿无碍,这一路陪我赶来府城也没好好休息,才会一放松便垮了。”她嘴上不说,可风震恶看得出她一直担忧在心,怕他对自己要求太高而失误,不能照平常水准答题。

“不行不行,我得想一想,我这些天到底做了什么……”她猛摇头,想让自己清醒点。不许她自虐的风震恶双臂一伸将人抱住,“我又没怪你,你在自责什么,反倒回客栈看到你,我着实松了口气,幸好你在,没出去惹祸生事,省得我满大街找人。”

一听他如释重负的取笑,迷糊过日的温颜不满地往他胸口一捶,“什么叫我惹祸,分明是别人撞上来找我麻烦,我顶多不逃避,把人教训一番而已,说得好像我天生是祸害。”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放你一人,府城这么大,万一走丢了我怎么办,没了你我活不了。”他是真的怕,府城不比县里,人多事情也就多,以她的性子很难袖手旁观。

看他说得真心诚意,闹着脾气的温颜也不好再任性,“滚开,不许碰我,你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不滚,我抱我娘子天经地义,等回去后我就正式下聘,把你变成我的。”日子太难熬了,等她及笄还要两年。

翻了年,温颜十三岁了,逐渐长开的眉眼秀美清丽,灵慧剔透的双眸好似泛开的春水,盈盈漾波,令人神往,益发娇艳的小脸粉白水女敕,轻压弹手,像是出水芙蓉花。

看着一日比一日好看的未婚妻,风震恶非常不安心,若不早点将她娶过门,他会时时吊着心,唯恐一错眼人就不见了,让他遍寻不着。

他会武功,但她轻功比他好,若她真要跑,他铁定追不上,唯有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他,两人才能走得长久。

“谁是你娘子,不要脸。”她轻笑着,假意推人,实则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将头偎在他肩头。

“我是不要脸,要你就好。”他偷着往她脸上一亲,呵呵低笑,属于男子的那份霸道展露无遗。

年前遇到夜梓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那人看温颜的眼神令他颇为忌惮,因此他一反常态不做君子,时不时举止亲遁撩拨她的心,让原本已有的感情升温,变成炽热火焰。

他要她感同身受,他的身边不能没有她,她是他眼中的光,失去她,他形同行尸走肉,一无所有。

“越来越无赖了……”她低语,笑声浅浅,对他的情意默然接受,前一世的事她快要忘光了,只求这一世的圆满,虽然他只有十六岁,却让她有着找到家的归属感。

连生枝,双生花,并蒂莲。

其实他们俩在相互扶持中产生感情,她了解他,他包容她,两人在朝夕相处中已离不开彼此,如同连根生的双生树,枝极交缠,分不清哪一根枝干由哪一棵树长出,交叉盘缠复生在一块,两棵树连成一棵云状大树。

“无赖才娶得到婆娘,只要是你,我痴缠到底。”风震恶抱着就不放手,有些眷恋,心猿意马。

“谁是婆娘?”她不快的一瞋。

“我的颜儿……”

他不满足只是抱着,心头一热朝蹶起的粉唇一覆,贪心不足地一吻再吻,好一会儿停下了,两人都有一点气虚,四唇一分开,水眸与黑瞳对视,同时脸颊发烫地笑出声。

“你是我见过自制力最强的人。”

“遇到你便不战而降,兵败如山倒。”她不晓得他得用多大的力气克制才能不逾矩,忍住对她的种种绮念。

温颜轻扬唇角,笑得如花绽放,“变坏了,就会哄我。”

“不哄人,我说的是心底话,这辈子能与你相遇,我都觉得是上天的垂怜,让我遇见这么好的你。”他轻握柔白小手,心有浓情的借由手心交握传到她心中,让她听见他的心只为她跳动。

她心想,如果在另一个时空,他肯定是撩妹高手,撩到她心坎里。

温颜嗔了声,“好了,别闹了,我刚想起我在铁铺里订了一套刀具和一组银针,明儿个你陪我去取回。”

以前没银子,她不做多想,反正用不到,等攒够银子再说,她不急,又没打算行医济世。但是那一回在医馆救人,她发现真有不足处,救别人可以尽人事听天命,保持心情平和,要是自己人出事呢!她不准备周全的工具救命,眼睁睁看他们断气不成。

她在县城找铁铺问过,老铁匠很生气的将她赶走,毛发细的银针考验工匠手艺,他做不出来,全县城也没人会做。

不死心的她辗转又问了多人,最后有人告诉她在府城有一名手艺人是宫里出来的,听说没什么东西是他做不出来的,叫她不妨去问问,也许能找到她要找的人。

正好到了府城,温颜送未婚夫进了考场便四下打听,走了一天才找到门面不大的铁铺,老铁匠六十有余了,打铁的是他收的义子,她求了好久又给了他自绘的图纸,看到内含机关的老铁匠两眼一亮,勉为其难为她开炉打铸。

“刀具和银针?”她想做什么。

见他面有不解,她解释,“刀具是用来切开皮肉,以便治伤和切除异物,它们和一般的刀不一样,比匕首小但精巧,而银针用来针灸,我想试着用针灸通穴,日后谁病了就能针灸救急,少喝些苦得要命的汤药。”

“你是为了我娘?”她的病是心病,治不好。

温颜不点头也不摇头,由着他误解。她岔开话题,“你还有几天放榜?”

“七日。”

“那就看完榜单后去铁铺取货,然后回村。”府城虽热闹她却待不住,她习惯小村子的平静和宁和,岁月静好。

“你不怕我没考上?”风震恶朝她鼻头一点,装出考得不如人意的沮丧神情,有可能马前失蹄。

她眼一瞅,往他手背一拍,“要是连你都名落孙山,那就没人能中秀才,除非舞弊。”

“对我这般有信心?”他笑问。

温颜把人推开,瞧瞧他俊逸面容,故意板起脸道:“你是我看中的,若是此回没上榜,回家跪搓衣板。”

闻言,他放声大笑,再次将她抱住,“颜儿,你太有才了,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还没成亲呢!乐个什么劲。

温颜懒得纠正他,见他笑了,也忍不住一笑,“得了,别乐过头,陪我上街逛逛,到了府城不买些东西回去说不过去,买支簪子给你娘,省得她跟我们呕气,再买一刀宣纸,给我爹挥毫,还有你的砚台都磨平了,该换个新的……”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扳着指头数着,想的尽是身边的人,连村长的小孙子都想到,买几颗糖给他,她事事周到,唯独没想过为自己买件衣裙,多朵头花,或是姑娘家用的胭脂花粉,素面朝天,甘之如饴。

会心一笑的风震恶眼底藏着爱意,他喜欢看神采飞扬的温颜,有她在身边的每一天他都有如置身蜜罐里,甜得胸口满满只有她,愿从此比翼连枝,化做蝴蝶双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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