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就是狂 第二章 谢长青的变化 作者 : 梦南迪

太祖皇帝马背上夺天下,这天下今天可以姓谢,明日就可以姓张姓王,为监察文武百官,太祖皇帝创立了武德司,自创办之日起,武德司的掌司一直由宦官担当,位及一品军侯,令文武百官闻风丧胆。

仁宗年间,宦官专权,武德司掌司竟生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贼心,清宗即位肃清宦官势力,一度废除武德司,直到高宗即位,才逐渐恢复武德司的职能。

这世间,唯独女子永远也坐不上那个位子,这也是宋凛能成为掌司的原因。

谢长青慵懒的靠在被子上,迷离的望着宋凛,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玩腻了?谢长青,你喜新厌旧也该有个度,这才几天啊。”宋凛靠在椅子上,手上的黑金铁尺一下下敲着地面,发出有规律的砰砰声,这闷声颇具压迫力,听得人心头随之一紧,“无妨,我已经派人给你搜罗美人去了,不出三日便给你送来,包君满意。”她话锋一转,全然没了刚开始的责备之意。

“妳,就这么想让我死吗?咳、咳、咳……”谢长青捂着嘴轻咳了两声,重复问道。

宋凛面色如常,但是握着铁尺的手却不由得一紧,“谢长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娶,我不想嫁,这招不还是你想出来的吗?”宋凛一直将谢长青当作手掌中的玩物,但是今日,她却越发看不透他。

谢长青衣衫不整的爬下床,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条丝巾,一步步走向宋凛,“那女人嘴上的胭脂,有毒!她,是妳的人吧。”

闻言,宋凛的瞳孔为之一震。

“我死了,妳大可将我的死因归咎于沉迷酒色,亏空了身体。”

谢长青小心翼翼的握起宋凛的手,将丝巾轻柔的系在她手腕上,那丝巾上一抹鲜艳的胭脂红跳入宋凛的眼帘。

“妳……”谢长青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恨意,相反,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怜惜。

“我什么?”

“没什么……”谢长青摇摇头,缓缓的退到床边,扶着额头坐了下去,“美人,我就不要了,这副身体无福消受。”

“好啊,不要美人,你想要什么?”下毒之事,宋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谢长青看着宋凛,不发一言。

“行,你慢慢想,想好了随时找我,别忘记你我的约定。”宋凛站起身扯下手腕上的丝巾踩在脚下。就算谢长青发现了又如何,让他死,她有一百种法子。

“宋凛!”宋凛转身的一瞬间被身后的谢长青叫住。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把黑金铁尺便紧贴着谢长青的鼻尖,宋凛身手了得,谢长青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宋大人,这金陵城能直呼我姓名的人……你不配。”

宋凛收回铁尺,留给谢长青一个不屑的笑容,大步走出房间,根本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宋凛,宋凛,宋凛……”谢长青痴痴的望向门外,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宋凛的名字,“我们又见面了。”他在笑,笑得欣喜,右手抚模着胸口,感受着心脏强烈的跳动,他们又见面了。

“说,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密室里,老鸨、樱桃,还有当时在房间内伺候的一众下人纷纷跪在地上,宋凛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欣赏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图。

“小王爷昨夜留宿在这,今儿个上午一切都很正常,如往日般吃喝玩闹,中午时,小王爷醉酒脚滑,摔了一跤,而后便吵着头疼,看过大夫后樱桃哄着小王爷睡下,小王爷下午醒来,就、就突然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先是用丝巾擦拭樱桃唇上的胭脂,而后便将樱桃推下床。”被唤作樱桃的少女如实说道。

“小王爷闻着丝巾上的胭脂,好像、好像发现了……他还问樱桃,主子是谁?”

“嗯,还有呢?”宋凛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心思都放在眼前那幅画上。

“然后……小王爷照了镜子。”樱桃回忆道。

“照镜子?”宋凛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好、好像是……”樱桃有些不确定,转头看向身边的一名侍女,“妳们注意到了吗,小王爷好似有意无意的注视着那面青铜镜。樱桃虽不确定,但感觉、感觉小王爷是在照镜子。”

身边的两名侍女思索了片刻,都不敢下定论。

“然后,樱桃便派人出来传话,老奴觉得此事不对劲,才派人去武德司请大人前来。”老鸨接着说道。

“上午还一切正常,摔了一跤便和换了个人似的,有点意思。樱桃,妳可是一步都未曾离开过谢长青?”

“回大人,一步都未离开,樱桃以人头担保,小王爷就是小王爷。”樱桃不卑不亢的说道。

“老顾,你怎么看?”

老顾守在宋凛身边,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等。”

“也是,若是这一摔让小王爷的脑袋开窍了,可就不好办了……我倒也想看看谢长青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或者说,是老王爷想得到什么。”

“大人!”

“大人的意思……”

樱桃和老鸨听闻宋凛的话皆是一震,她们都未曾将此事与老王爷联系起来,就连老顾都难得的眼中流露出了异样。

“船到桥头自然直,无妨,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宋凛摆摆手,全然没放在心上。

“大人,樱桃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他的命,不如……”

不只是樱桃,地上跪着的一众人,她们的命都是宋凛救的,为了宋凛,她们皆可付出自己的性命。

“现在还不是时候……”宋凛制止道:“随他去吧,妳们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是!”

“是!”

宋凛离开青楼时谢长青早已乘马车离开,入夜这烟花之地灯火通明,正是热闹的时候,平日谢长青每每都会在这里醉生梦死,今日这般匆匆离去,还真是不寻常。

“老王爷聪明一世,可不要在这最后关头犯胡涂啊。”

春寒料峭,夜里寒气重,可宋凛全不在乎,她和老顾没骑马,反而有三分雅兴,牵着马,沿着秦淮河缓缓向着府中走去。

“老王爷也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将儿子养废了。”老顾罕见的接了宋凛的话。

“不知,谢长青是真废还是假废啊。”宋凛踢着脚下的石子,笑意盈盈的说道:“若是真废我还能留他几年,让他在芙蓉帐里慢慢的死;若是假废,那……”

这么些年,宋凛早已学会如何掩饰情绪,生气时她会笑,害怕时她会笑,不服时她亦也会笑,百姓都说“活阎王”是凶神恶煞,可是只有和宋凛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就连杀人时,宋凛都是笑着的。

“日久见人心。”老顾冰冷的声音传入宋凛耳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顾啊老顾,你啊……对了打赌那一两银子记得给我收回来,不出三日,太子定会去接人。”宋凛突然想起白天里的赌约,论赌,她宋凛还未曾输过。

“是,大人!”老顾看着宋凛的眼神总是温柔的,如同父亲关注的儿女一般。

“回府,睡觉。”宋凛伸了个懒腰,远眺着秦淮河上的黑暗,她的人生自出生起便一直身处黑暗中,光,她这辈子,只怕都见不到了。

国师说,宋凛这丫头骨骼清奇是习武的好料子。

国师说,这丫头的八字同朕合,同太子也合,有她在,定能护大梁百年安稳。

国师还说,他想收这丫头为徒,日后让她担任武德司的掌司。

身为臣子的女儿,宋凛的命运从出生时便注定了,她从小如同男子一般习武,十岁后,再也没有穿过女装,她的双手布满了练武留下的老茧,她成了皇家的杀人工具,手上沾满了鲜血。

宋凛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杀人时的心如刀绞,生命在双手间消逝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女儿一生的幸福同宋家上下几十口人命,父亲毅然选择牺牲了女儿。

儿时的宋凛恨过、怨过,然而所有的这些情绪,都在她第一次杀人时消失了。

她一人的不幸可以保住几十条人命,这笔买卖值得。

武德司的黑牢竟然有人活着从里面出去,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来接的人,文武百官不敢明着说,但私下自是少不了一番议论。

侍卫抱着刀靠在牢门上,不情不愿的从腰间掏出一两银子,恭敬的递到老顾手上,“顾老,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啊,送到咱们这的人还是第一次竖着出去呢。”七皇子的生死侍卫全然不关心,他难舍的是那给出去的一两银子,“看来这阎王爷也有收不了的人。”

老顾将银子收好,瞥了眼话多的侍卫,“跟在大人身边多久了?”

侍卫掰着手指头数,“三年。”他认真的点头。

“才三年,本事没见学得多少,这话多的毛病,你倒是学得有七分了。”

侍卫一听,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属下知错。”

“大人派你来盯梢,瞧出什么端倪了?”老顾问道。

“七皇子是有心无胆,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贵妃在幕后推动,昨儿个贵妃还亲自来了一趟,给了属下一根金条,让属下闭嘴。”说着,侍卫依依不舍的将金条递到老顾面前。

“收着吧,弥补你这一两银子的损失。”

“是,嘿嘿。”侍卫一乐呵,“贵妃说一定会将七皇子救出去,就算是造反也再所不惜……”他轻抚着自己那一双“顺风耳”,“贵妃说得再小声,也瞒不过属下这双耳朵。”

“造反,呵。”老顾冷笑了一声,“那边跟好了,一举一动,随时汇报。”

“是!”说罢,侍卫跟随老顾一起离开了地牢。

宋凛入东宫比进自己家门还顺畅,都不用递牌子,单凭她这张脸,东宫无人敢拦她。

太子嘴上常念叨宋凛没规矩,但并不加以制止。

“怎么着,生气呢?宰相肚里能撑船,殿下您可是储君,宰相肚子里能放一条船,您就得能装下十条。给七皇子求情,您这心不甘情不愿可都写在脸上了,今儿个去接人,没出什么乱子吧?我有点事没在武德司,这个热闹没看成,真是错过了一出好戏。”

一进门,宋凛便打开了话匣子,好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说出来的话却句句让人心口一堵。

宋凛端起下人为她准备好的茶,喝了一口,“上好的君山银针,不愧是东宫啊……”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拿起糕点随口吃了起来。

“妳和谢长青的婚事到底怎么打算的?”太子位居主座,貌似全然不在乎宋凛刚刚的一番话,还突然间将话锋转到了她的婚事上。

“陛下赐婚,哪儿有我说话的分。”宋凛握着糕点的手一顿,不以为意的回道:“我掌管的可是武德司,只有嫁给皇家人,陛下才会放心。”

“宋凛,妳不用对本宫揣着明白装胡涂,谢长青的性子本宫再清楚不过,妳嫁给他这辈子……”太子话未说完,便被宋凛给打断。

“陛下可一直想撮合殿下同下官在一起的,哎,可惜啊,殿下看不上下官,总不能将下官嫁给七皇子吧?若真是这样,殿下还能坐得住吗?将下官嫁给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王爷,再合适不过了。”宋凛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之事一般,全然没有为自己的人生叹息之意。

“呵,宋凛啊宋凛,坏人都是本宫来做,妳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本宫同意娶妳,妳会乖乖嫁给本宫不成?”太子的怒意浮现在脸上,重重拍着扶手,“本宫帮妳,倒还落得一身的不是。父皇的所有决定,妳明着从不反对,但暗中动的手脚,别人不知本宫还不知吗?

“老王爷今儿个一早便进宫面圣,同父皇商量妳和谢长青的婚事,给你们俩算日子,婚期就定在五月初八。”太子看着宋凛,眼中少有的浮现出一抹柔情,“妳不是说能摆平谢长青吗,这就是妳摆平的结果,到时穿着凤冠霞帔坐着花轿,嫁入王府?和他后院的那些女人一起争风吃醋?”

“殿下……”宋凛抬起头,目光如炬,“殿下还不知道吗?小王爷将府中的莺莺燕燕都遣散了。”她玩味的说道:“这东宫的消息也太落后了,殿下,要不将您手下的人送到武德司,下官替您好好教教。”

“妳说什么?”太子闻言身子一震,“谢长青他发什么疯!”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王爷风流了一辈子,他这个独子有样学样,吃喝玩乐一样都没落下,金陵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谢长青就是个风流浪子。

“殿下您去问他啊,下官也想知道,他发的什么疯。”宋凛又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妳……所以呢,妳打算怎么办?婚期已定,实在不行,妳去请太傅出山,父皇不给别人面子,也是要给太傅三分颜面的。”

“我爹?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凛放声大笑,“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下官三岁被国师收为徒弟,我爹便当全然没我这个女儿了,这会正在鸡鸣寺带发修行呢,早就不理这凡尘俗事了。”

“那……找国师。”太子不死心,他和宋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没有男女之情,但早已生出兄妹之情。

“师傅啊,师傅一门心思羽化登仙,也没心思管我。”宋凛撇着嘴,假装失落道:“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向太子。

“妳……”若是换了旁人,太子当真会赞同宋凛的做法,可是谢长青姓谢,同宗同源,与自己又没有利害关系,他虽见不惯谢长青的所作所为,在此事上并不会赞同宋凛。

“玩笑话,殿下别当真。”宋凛神色黯淡,装作低头喝茶,她刚刚的话是认真的,她想试探太子的反应,见太子犹豫她便明白,太子不会帮她。

“宋凛,不到万不得已……”太子的声音很小,但宋凛却听得真切。

“启禀太子殿下、宋掌司,宫里派人传话。”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陛下定是来传妳过去的,妳和谢长青的婚事……”太子听完,轻声叹气,宋凛的婚事与一般官家女儿不同,她掌管着武德司,只能嫁给皇家人,而那不得宠的登徒浪子,是父皇为江山做的最好的选择。

“殿下,下官的事何时让殿下操过心?”宋凛眨眨眼,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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