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之后 第三章 旅途增感情 作者 : 寄秋

“各位的眼珠子长斜了是吧!看得本世子备感荣幸。”倒是长了横胆,明目张胆的瞪他。

除了轩辕青痕外,南宫九离对其他人全无好脸色,目光冷沉、面色严峻,倾城容颜蒙上一层生人勿近的冰霜。

轩辕青痕笑咪咪安抚,“别理他们,一群养刁的豹子,他们是因为我打算嫁给你而迁怒,看你不顺眼呢!”幸好父王不在,否则先打了再说,而他还不能还手,还手打得更重,骨头起码断几根。

“本世子配不上南岭郡主?”他问的是斜眼看他的人,自从他重回汝南后,还没人敢以鄙夷的眼光睨他。

“世子爷,你府上有两头老虎,我们郡主金枝玉叶,被老虎挠伤了你怎么赔?”夭月性子火爆,一开口呛辣得很,表明不喜的态度。

“杀虎取肉。”

“你敢杀?”她一哼。

南宫九离说得很凶残,“年轻一点的那头我杀就杀了,冒犯天家女是死罪一条。”若非小秦氏,他娘不会死。

轩辕青痕虽然是郡主封号,可她的确是皇家正统血脉,其父与皇上一母同胞,又是独霸一方的岭南王,让她在身分上不比公主差,有些生母低贱的公主还比不上她的地位。

听到这话的夭月略显满意,可又刁钻的补上一句,“若是老的老虎要咬人呢!”

老秦氏不等同于小秦氏,那是有诰命之人,又是镇国公府嫡出长女,现任镇国公还得喊她一声姑母,不是能轻易对付的。

武将出身的镇国公府几乎嫡系子女皆习武,老秦氏更是其中佼佼者,若非女子不能上阵杀敌,以她的武学、才智必能拼出一个将军,光宗耀祖,门楣光辉。

可惜受限于后宅,导致她一上了年纪便失去往日巾帼英姿,特别看重内宅的权柄,搞得婆媳不睦,她一心要弄走媳妇姜氏,让自家侄女小秦氏顶上,为了拆散鹣鲽情深的小夫妻,她手段尽出,连兵法都用上了,最后逼死媳妇,逼得儿子出走,母子反目成仇。

昔日镇国公府的明珠沦落为今日孤寡老妇,她不只不知反省,还变本加厉,竟然把仇恨加诸在下一代。

虽然老秦氏的用意是招回儿子共享天伦,但企图迫害南宫九离的人可不只她,小秦氏还打算着若老秦氏毒不死南宫九离,便把人卖进小倌馆,事情爆发后她也只嗔骂小秦氏一句,并未惩罚,反过来怪儿子大惊小怪。

为此心灰意冷的南宫厉将爱子交给轩辕胜天,一个“孝”字压得他没法对老秦氏不孝,但也不想儿子死于她们之手,只能求轩辕胜天传授儿子足以保命的本领,助其长大成人。

而因为藩王与藩王之间不宜过于往来密切,所以轩辕胜天始终不承认南宫九离是徒弟,只是子侄辈的教导。

南宫九离眼神一冷,“那就丢进笼子里,人一上了年纪难免有病痛,中风是常见的毛病。”他不是他爹,任由老妇摆布。

轩辕青痕这边的人一听,微微抽气,心里暗忖:汝南王世子也是个六亲不认的狠人,但是对他的看法也为之改观,他比汝南王心狠,少了他的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不像他对老秦氏莫可奈何,纵容小秦氏一再加害其子。

这一次南宫九离遇险便是小秦氏所为,她先收买了战十七为其做事,调走他身边大半的暗卫,又让战十七谎称汝南王遭遇流民袭击,其中不乏附近山头的土匪加入,命在旦夕,不疑有他的南宫九离便带人驰援,谁知他遇到的是小秦氏向镇国公府借的死士。

“好了,你们想围着本郡主的郡马到什么时候,他还有伤在身。”这些个老爷子老妈子,她看人的眼光会差吗?一个个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当她是轩辕八岁。

龙一不禁开口,“郡主,八字还没一撇。”喊什么郡马,至少要交换庚帖过了聘再说,郡主还是少不更事,见的人少。

夭月也说:“就是,我们不愁嫁,别让人轻看了。”世上再也没有比郡主更好的人,那是仙子一般的人物。

轩辕青痕不想再说了,迅速上了马车,“小九,上车。”废话真多,头疼。

面色冷峻的南宫九离蓦地扬唇,顿时春光明媚,百花盛放,看得一干人都有点晕眩。

太妖异了,根本不是人。

“各位,小心路不平。”他的笑一闪而过,是不安好心的冷讽。

直到他进了车厢,马车帘子垂下,大伙儿都还有点恍惚。

一名龙铁卫迷迷糊糊地回神,“咦!他是不是在嘲笑我们?”看男人看迷了眼,被男色所惑,想象美人如玉,似花又似雾。

“太祸水了,他分明是来祸害郡主,男人长成这样还需要用刀剑吗?”简直是一种毒,迷人心智。

“唉!郡主日后的日子难过了,不知会有多少狂蜂浪蝶扑上来,朝世子爷投怀送抱……”

某人话还没说完就惨遭同伴胖揍,打得他泪花都冒出来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他家温柔又善良的郡主为他解答。

“龙十一,我是长得多丑陋才让你心有不忍,还是你认为本郡主这长相配不上世子爷,让你感慨万千?”

龙十一背后一凉,冷飕飕地由脚底寒到头顶,笑得僵的明了错在哪里,急忙辩解,“属下的原意是郡主向来最厌恶纠缠不清的痴情女,以郡马的天人姿容恐怕令人心生妄想,进而干扰郡主的清静。”

“嗯哼!这马屁拍得不错,有赏。”算他转得快,要不然在他舌头上刺“言多必失”四个字。

吁了一口气的龙十一一抹额头虚汗,接过夭月扔过来的十两赏银,捂着胸口庆幸逃过一劫,以后少说话、多做事,人要活得长就得谨言慎行。

车队徐徐上路,打从那日救下南宫九离,他们便一大群人一起行动。

车内的南宫九离拉长了声音问:“郡马?”

“怎么,你不喜欢?”轩辕青痕挑眉一瞅。

“我以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理应称我世子,而你是世子妃。”矮了一截的称谓终究令男子颜面无光。

“这事可以再讨论,不急于一时,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她语气敷衍。

什么世子妃,国公府世子、侯府世子、伯府世子、亲王世子,本朝少说近百名世子,混在世子堆里找也找不到,还是郡马好听。

皇上的女儿称公主,王爷的女儿为郡主,可本朝真正有封号的郡主没几人,屈指可数。

“你不会后悔了吧!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提了,我就应了。”因为她敷衍的语气,南宫九离静静地凝视要与他结亲的女子。

他二十、她十七,两人相识的时日超过十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低下高傲的头颅对他说“你娶我吧”,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幸事,他绝对不允许她反悔,不管用骗、用拐,他都要她成为他的妻子。

轩辕青痕一向敏锐,尤其面前还是青梅竹马,任凭他再怎么掩藏,她还是听出了他语气的异样,顿时有点意外,“小九,你很喜欢我?”

初见他时,她以为他是个体虚娇弱的小女孩,她一直想有个妹妹做伴,打定主意要好好疼他,谁知不是女孩,是货真假实的小男孩。

可是他长得太好看了,粉妆玉琢,眉眼如画,让她还是忍不住对他好,后来随着时间过去,她常会想,他长大不知要祸害谁。

兜来转去,竟然落在她手掌心……轩辕青痕忽地一怔,暗笑在心,她此时心中所想与土匪头子无异,也许她真的适合占山为王,干起土匪的勾当。

“还不讨厌。”南宫九离心口一跳,手心冒汗,怕被对方看破心思,他还想维持一点自尊。

除了行事不羁、性情张扬外,轩辕青痕没什么惹人非议的,和她相处过的人才知道她重情,而且护短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凡是为她所认同的人,她都会护在羽翼下,不畏寒刀霜剑,护住所有人。

别人看她凶恶如罗刹,轻轻一句就夺人性命,不让敌人有一丝活命机会,实则她是明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波又一波地带着更多的人寻仇,造成无辜者枉死。

而他有幸是她眼中的“自己人”,从小到大,虽然为她背锅,却也被她照顾,就如这一次两百名死士全数斩杀,她不会让人有再追击他的机会。

轩辕青痕瞪他,“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点嫌弃。”让人心有不快。

她的爱马踏月在马车外开心地奔跑,她却缩在这狭小的马车里,这可都是为了受伤的南宫九离,这个小九心高气傲,没人陪着一整天不吭一声气,连水都不喝,他还敢嫌弃她?

南宫九离眸子一转,看向她的神情多了笑意,“你不就看上我的美色,尽量看,看到地老天荒也不掉色。”

“呸!就这点本事也想调戏我,等你老了我就看不上你了。”哼!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那时你也老了。”他可是想要与她白头偕老,两个老人一脸皱纹,张着少牙的嘴吃着孙子送到手边的甜糕,呵呵嘲笑彼此的口齿不清。

轩辕青痕没好气地说:“我不会老,喝少女血依旧貌美如花。”人都还没老就说起老年的事,被他带歪了。

“好,不老,到时候我帮你取血。”她想要的,他都会送到她手上。

“想分一杯羹?”她轻笑。

“总不能我老你不老,夫妻是一辈子的事,生同衾死同穴,死也要死在一起。”既然是她自个儿送上门,就别怪他用心锁套住她。

美眸一闪,轩辕青痕倾过身与他两眼平视,活似个纨裤勾撩小美人,“我死你陪葬?”

“好。”他义无反顾。

她心口一紧,感觉对自己的“未婚夫”有些上心了。

她藏好心绪,故意笑着打趣,“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

“是呀!很喜欢,你要如何回应于我?”南宫九离的情意在勾人的眼瞳中,他不说出口,用着深浓的墨眸说着深埋心底的爱恋。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有多爱她,当年要不是父亲在换防时遭人偷袭而受了重伤,他不会离开她。

一别多年,他心中始终有她,可是他不想委屈她,那两个秦家女不离开,汝南王府没有拨云见日的一天,但现在不一样了,是她自己开口要嫁他,他便为她成为拨云的手。

轩辕青痕俏皮的往他耳朵一拧,“我不是以身相许,准备当你的黄脸婆,洗手作羹汤?”

“你做羹汤?”南宫九离取笑。

她一脸正经的说:“我指的是洗手,其他是厨娘的活,你还指望我低头缝衣服,一针一线绣出牡丹不成。”

“我没这想法,妻子是娶来疼的,岭南王如何宠妻我一直牢记在心。”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他心向往。

“嗯!父王、母妃的感情真的很好,我从没看过他们吵架……”轩辕青痕说起来也透露着向往。

在人前的父王一向是嗓门大、军令如山的威严王爷,看谁不顺眼先揍了再说,可在她和母妃面前,他始终是轻声细语、面容温柔,彷佛她们是易碎琉璃,要哄着、捧着,搁在心的最深处。

“……唉!怎么说到父王、母妃了,你觉得我父王对我们的婚事怎么看?”父王可是几次哭丧着脸说要当她的陪嫁,把母妃笑得肚疼,叫他自个儿打包被抬走。

捉下她拧耳的手就没放开的南宫九离神色平静,“我一定会娶到你,不管任何困难。”

闻言,她笑得很柔,看向他握住她手的大手,当年两人一样的小手有了不同。

“小九,这事真做了,皇伯父不会动我,可你不一样,皇伯父会对你动手。”这叫杀鸡儆猴。

“我心里的人是你,只有你。”他手一握紧,表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怕来自朝廷的暗手。

轩辕青痕叹了一口气,“你一直都这么认真……”

突地,一道黑影覆下。

桃子般粉女敕的小口多了男子气息,睁着眼看着的轩辕青痕难以置信她被吻了,还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屁孩……

这一刻,她脑子一片空白,没法思考,明明是她先撩拨他的,怎么天旋地转,她反而成为被压在底下的人?

“我是认真的。”他低声倾诉,耳根泛红。

“小九……”她这是不是玩火自焚,自作聪明以为能掌控一切,却不晓得小男孩早长大了?她被逆袭了,太丢脸。

“以后不要叫我小九,喊九离。”他要一步步告诉她,她做了决定就要贯彻到底,往前走了一步就不容许后退。

“我习惯了……”小九、小九,好记又好念。

“习惯是可以改的。”

轩辕青痕将两人相握的手举高,“你变霸道了。”

“不霸道一点压不住你。”她有着别人压不过的底气,不受任何人箝制,唯有比她强才会服气。

“你想压我?”她反扣他修长五指,只要他说的话不合她意,这几根手指就要承受断指之痛。

“压你,在床上。”他是男人。

蓦地,她两颊飞红,“啐!谁压谁还不晓得,少说大话,郡马。”

“世子妃,等着洞房花烛夜。”他和她较劲,却又处处让着她,心里柔情千万缕。

“哈!不知我们的喜房里会不会多出你祖母,然后拿出她的七情剑刺向我……”

“轩辕青痕——”他大喝。

“嗄?”突然那么大声干什么,吓了她一跳。

“郡主,你没事吧!”马车外的龙铁卫趋近询问。

眼看着南宫九离阴沉沉的脸,还有他似乎不打算放开她的架式,轩辕青痕认输了。

“没……没事,我们闹着玩。”她几时对人小意陪笑了,她都要酸自己两句,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是人心,瞧她都还没过门呢!他居然就敢吼她。

看她服软了,南宫九离这才解释,“我祖父的平妻便是死在七情剑之下。”一剑穿胸,救无可救,祖父、祖母为了这件事而彻底决裂。

“原来……”轩辕青痕顿时明白他为何不喜欢刚才那句话,因为在乎她。

“我不会让你被那把七情剑伤害,你也不许拿这事开玩笑,我们要白首到老,含饴弄孙。”南宫九离像是宣誓般地说,又很用力地将眼前的人儿抱入怀中,似乎很怕失去她。

她没有挣扎,轻声询问:“死的那人是谨贵妃生母?”

南宫九离点头,“是。”

轩辕青痕不禁唏嘘,她听说过老秦氏手刃老汝南王平妻的事情,但那时她太小了,不会有人告诉她详情,而她也不想听,毕竟汝南离她很远,小小的她正在努力吸收这个时代的一切知识。

她只知道在她尚未出生前,刚被封为异姓王的老汝南王年轻有为、意气风发,他有一青梅竹马的小情人,两情相悦,互许终身,就只剩一纸婚书便可永结同心。

谁知半路杀出一个镇国公府嫡长女,因一见钟情而求了当时的太后姑姑赐婚,生生拦下这门亲事。

当年的老汝南王因封地在汝南,地处偏僻又险峻,流民遍地,局势正乱着,考虑到身强体壮又会武的镇国公府长女似乎更适合他,于是他接受了赐婚,带着新婚妻子老秦氏远赴封地,婚后头几年夫妻感情渐浓,生下长子南宫厉。

只是后来边关战况告急,老汝南王便前往边城支持,仗一打长达数年,在平定边关之乱后,老汝南王还不能回去,得驻扎边城以免有变,不过他看蛮夷未来乱便想接妻子前来边城团聚,一解相思之苦。

可老秦氏拒绝了,安逸的日子过惯了她不想去苦寒的边关受罪,抛夫弃子不顾,回京为镇国公祝寿,一待就是三年。

得知妻子只肯共享乐而不愿分担苦楚时,老汝南王大怒,虽然是赐婚的妻子休不得,但两人裂痕已经产生,虽然后来老秦氏回汝南王府了,仍挽回不了丈夫的心。

又过了数年,长子已成亲生子,长年征战、满身是伤的老汝南王终于回府养伤了,不过他身边多了一名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的女子,以及和女子长得极为相似的龙凤胎儿女,他们一看就是一家人。

老汝南王在边城又娶一妻了,他不顾老秦氏的自尊,迳自宣布此女月氏为平妻,与老秦氏平起平坐,不过以老秦氏极度张狂的性格根本容不下月氏,她愤而拔剑刺向月氏,将她刺杀在老汝南王跟前。

见深爱女子死在妻子剑下,老汝南王怒了,赤红着眼要杀了老秦氏,一命抵一命,老秦氏差点死在老汝南王手中,要不是南宫厉出手阻拦,她与月氏大概同天祭日吧!

到了这种地步,夫妻真的走不下去了,悲愤之余,老汝南王将一双稚子留给南宫厉夫妇照顾,他带着月氏遗骸回到边城,一直到死都未再回到王府,与妻子形同陌路。

这对龙凤胎分别叫南宫天云、南宫天雪,而后南宫天雪因貌美无双而被皇上看上,入宫为妃,封为谨妃,生下七皇子轩辕清原后又升为谨贵妃。

老秦氏因此心性大变,对掌中馈更为执着,偏执到想掌控府中所有人,不得违背她。

“小心,有刺客。”

马车行经一处缓坡时,轩辕青痕正躺在南宫九离腿上,让南宫九离替她按摩头部,习惯骑马的她鲜少坐马车,因此有些晕军,略感不适。

谁知就在她刚睡着之际,马车忽地一停,乌木车身因骤停而剧烈震动,摇晃了几下才停住,吵醒了精神不济的娇贵郡主。

“没事,你继续睡。”大掌异常轻柔的拍着纤美玉背,目中冷光一闪的南宫九离敛下眉,又恢复柔和目光。

“吵。”马车外刀剑相击,锵铿有声,还很多人,脚步凌乱。

“好,我让他们小声点。”

他话一落,朝外射出一物,骤地一抹闪光一瞬即逝。

不一会儿,打斗声渐远,一辆马车停在山坡下,马儿低头吃起边上的草,四周零散着穿着青衣系银腰带的龙铁卫,神态随意,似在休息,三三两两骑马在坡边走动着。

若仔细查看,可见他们眼中精光锐利,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其实在防卫,寸步不离马车,以防人来袭。

而四戒依然看风景般的坐在马拉的拖车上,清风徐徐,吹动他半新不旧的僧衣。

约过了半刻钟,打斗声结束,十分招摇的青帷马车缓缓移动,挂在车顶边缘近核桃大的金色铃铛叮叮当当响起。

“是刺杀你,还是刺杀我?”打了个哈欠的轩辕青痕悠然醒来,伸了伸懒腰后又似无骨的往南宫九离身上一靠,月兑了鞋袜的玉足往榻上一抬。

马车内装备齐全,有榻、有椅、有桌,还有红泥小火炉,贴着车壁固定的是放着小吃食的漆红三层小柜,不管马车怎么摇动,柜子里的东西都不会掉出来,方便取用。最重要的是车身坚固,刀枪不入,箭射不穿,有如铜墙铁壁,让偷袭的人为之饮恨。

“我。”

“如何看出?”在她看来都一样,全是该死的人。

“他们的袖口边有汝南王府的家纹。”一只黑色的老鹰,举凡府中侍卫衣饰都有此纹绣。

闻言,她咯咯直笑,“这可有趣了,自己人打自己人,你是多招人恨呀!人家非置你于死地。”可怜的小九,处处杀机。

“我挡了别人的路。”南宫九离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像在说他人的事,与他无关。

“谁?”

“南宫琮。”

轩辕青痕柳眉轻颦,“没听过。”

“舍弟。”汝南王府另一名主子。

这一提,她恍然的喔了一声,“小秦氏生的那个?”

“嗯。”

轩辕青痕歪头回想,半晌摇头,“不太有印象。”

“快满十四了。”小秦氏正打算为他议亲,还野心勃勃的看中靖南侯的十三岁嫡长女,想以王妃的身分上门提亲。靖南侯出身百年世家,因战功无数而封侯授爵,颇受皇上重用,为皇上近臣,可不会看中一个续弦之子。

“难怪了。”她同情的睨了他一眼。

他一笑,将额头抵在她玉额,“可是他没机会了。”

“因为你要娶我了?”

“其一。”不全然是她。

轩辕青痕讶然,“本郡主居然只是其一?”主角光环哪去了,她要向穿越大神抗议。

看她讶异的眼神,南宫九离忍不住低笑,“树大有杂枝,该修整修整了,我动了点手脚。”

“也该是时候了。”她一直认为汝南王府的男人太不中用了,两个张扬霸道却没多少脑袋的女人居然对付不了,由着她们横行,将一座王府搞得分崩离析,人心离散。

“为了迎娶你,府里是该清一清了,回归本来的样貌。”他暗指老秦氏的掌权是明日黄花,他不会如他祖父、父亲一般纵容她们为所欲为。

南宫九离幽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芒,害死他娘的仇不是不报,而是他要一击即中,让两个秦氏再无翻身之日。

“怎么,不娶我就不清了,让它由根子烂到底?”啧!南宫家的男人究竟是无心还是冷了心,一个个既专情又绝情,他们为所爱心力交瘁,却对其他人心狠如铁。

“其一。”其中纠结说不清、道不明,还是别说了。

“又是其一。”轩辕青痕不满的捉起他的手一咬,骨节分明的手背多了明显的牙印子。

“我记得你属老虎的。”

她傲娇的一哼,“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取笑我是凶性大发的母老虎,小心我咬死你。”她的生肖是龙。

南宫九离暧昧一笑,“扫榻以待。”任伊人采撷。

“呿!又占我便宜,老是话中有话地堵我,不过小秦氏还真有耐性,派人前仆后继地追杀你,都成了执念。”死了一波又一波,她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王府五千名亲兵不是让她这般滥用的。

“大概是猜到我要成亲了,她才痛下杀手。”以前也就下毒、暗杀,使点在马背插针的小手段,死不死无所谓,重伤或成残亦可,而如今……

“愿闻其详。”她这“其一”可不甘心被蒙在鼓里。

“父王曾说过一旦我有了妻子,他便要上书将王爷之位让给我,由我继任为汝南王。”

“小秦氏也知晓?”

“是。”瞒不了,也不想瞒。

“难怪她要急了。”不顾一切先下手为强。

“我该死。”他不死,小秦氏所有的盘算为之落空。

“是该死。”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死谁死,活生生的靶子,万箭穿心。

死不死的说了满嘴,两人相视一笑,无形中,距离拉近了,在彼此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说声抱歉,让你为了我的事而改变行程。”若不是他的伤势严重,尚未痊愈,她不会一路护送他回汝南,她还有她的事要做。

“无妨,本来就是凑巧同路。”她向来随兴,随心所欲,不受拘束。

一开始是追着母子双魔而来,誓要将人缉捕到案,可是这两人太会躲藏了,滑溜得很,每每一发现行踪就又被他们从眼皮底下溜走,叫人越追越火大,想将其千刀万剐。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不幸,母子双魔竟往汝南那边走,而且和轩辕青痕等人同一路线,因此边追边游玩,顺便杀杀不长眼的刺客。

“色令智昏。”突地一句劝戒之言冒出。

“四戒,闭嘴。”和尚念的是经,不是长舌。

“忠言逆耳,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让说了。”难过啊,多念点经跟佛祖告状,红尘间妖孽丛生。

“实话是本郡主就中意他眼似点漆,眉飞入鬓,丰神如玉的面首皮相,你意欲如何?”晕车晕得有点小火气的轩辕青痕冲着四戒发火。

面首?不知该感到荣幸或愤怒的南宫九离眼角抽了一下,面色如常的看了她一眼。

“不如何,郡主随意,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世子爷多保重呀!我们郡主口味很重……哎哟喂!郡主,你不能见色忘和尚,和尚这颗光头不想见血光……”连和尚都欺负,这女子天地难容。

轩辕青痕把栗子壳往车窗外扔,吃着绵密栗子,“连色都没有的人少开尊口,和尚化缘去,不要吃白食,整天鱼呀肉的,都养出油腻肥肉了,不耐烦看到你。”

“和尚不会化缘,和尚吃百家饭的,郡主虚火旺盛,让和尚给你念一段往生咒……”西去极乐。

“你很想死是不是?”她绝对成全。

四戒呵呵地远离马车,捂着后脑杓,“和尚说错了,是莲华经才对,为郡主积福积德,消消血色滔天的业障。”

“我杀太多人了?”呵!别人要她的命让她不还击,站着任人砍杀吗?

“不是,人是我杀的,这个罪业我来背。”南宫九离顺毛的一抚,安抚就要嘶吼的小老虎,战十七叛变那时,领命先行赶去寻找汝南王的战字辈暗卫得知上当了之后又连夜赶回主子身边,接下来几场的厮杀便由他们接手,死人一个接一个,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嗯哼!最好你背得起。”嘴上反驳,她却喜孜孜的笑了,很好安抚。“初雪,进城了没?”她听见吵杂的人声。

“要进城了。”初雪柔柔的嗓音响起。

“包下最大的客栈,本郡主要休息。”她眼一闭,又往南宫九离肩头靠,好像他是她的秋香色绣海棠靠枕。

“是。”初雪应下。

然而马车在城中绕行了好几圈,走得连闭目养神的轩辕青痕都察觉不对劲,似乎有点久。

马车一停,她不等人扶便跳下车,视线一扫,顿时黑了脸。

“这是客栈?”当她眼瞎不成。

初雪正想开口请罪,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商家伙计先一步笑道——

“这位姑娘,本城的客栈都客满了,一房难求。”她一看就是外地人,来得有些迟。

“客满?”怎么可能。

“你闻到了吗?”伙计把手一比。

“闻到什么……”嗯,刚出炉的烤鸭香气……啊!原来她饿了。

“花香。”他一脸骄傲的说着。

“花香?”她仔细一闻,果然花香阵阵,十分浓郁。

“再过三天是本地一年一度的百花节,除了祭祀花神娘娘,我们还会由百名美女中选出一名百花仙子,由她代百姓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全城百姓无灾无病,百花仙子为人们赐福……”他越说越兴奋,彷佛仙子已降世。

“百花节……”目光一亮的轩辕青痕笑若春花,这倒是有趣,“因为这场盛事,所以客栈一房难求?”

伙计颔首,“正是如此。”

初雪这时开口,“郡主……”

轩辕青痕纤指一指。“要叫小姐。”

“是的,小姐,奴婢找不到下榻处,只能委屈小姐暂住驿站,奴婢们会打理妥当,让小姐住得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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