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用餐的时候很安静，叶海暄沉默专心的吃饭，本来就不是活泼外向，但喜欢在饭桌上聊天的江静敏也只好安静的吃饭。
她注意到叶海暄吃饭很慢，细嚼慢咽的，每一口饭放到嘴里咀嚼了好几秒钟才咽下。
她倒是很少看到男人吃饭这么慢的，像她前男友吃饭速度都很快，赶火车似的，吃完饭后就一张无聊脸的左顾右盼，要不就是埋首滑手机，害得她心理压力很大。
有次她询问他说，为什么吃饭要这么快？
他像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似的发难，抱怨她吃饭太慢，浪费很多时间，这些时间累积起来不知道可以做多少事云云。
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做什么大事业呢，一秒几十万上下。
想到自己赔掉的钱，还无辜的变成小三，她不爽地哼了声。
在她离开台北前，还曾听过小道消息，说他根本不是把钱拿去投资，而是去赌博了，输了一债。
听说现在新交的女友还帮他跟地下钱庄借钱呢。
江静敏听了心头一阵惊悚。
暗自庆幸自己断得快，不过，她也不可能帮前男友借钱就是了，之前他诱使她拿钱出来“投资”时，就嫌她的本金太少，要她抵押房子去借钱，被她严正拒绝了。
她拼死拼活工作才还完学贷，还要她再借钱，而且还是拿外婆的房子去抵押，门儿都没有，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一年可以拿到多少利息她也不妥协。
这样一想，她好像也没那么倒楣嘛，至少她资产是正的。
听到她的哼声，叶海暄转过头来，带着纳闷的看着她。
“没、没事。”江静敏难为情地低下头去，须臾又抬起，“你饭煮得好好吃。”
“谢谢。”
既然他开口了，江静敏忍不住张起聊天的口。
“不客气……你吃饭好像都很专心……很细嚼慢咽？”
“这样对身体比较好。”
“我也这么觉得。”她猛点头。
除了因为跟个不认识的人一起用餐，气氛感觉有点尴尬外，由于他吃得慢，江静敏就可以理所当然慢慢吃，不用因为旁边的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硬是把餐食全吞进喉咙里，根本没有细细品尝的余裕，久了还会闹胃痛。
“你都自己煮饭喔？”江静敏又问。
“嗯。”
“真厉害。”因为他的回应太冷淡，她只好想办法赞美。
“很简单的事。”
“噢。”
看他好像不是很想聊天，而且他只要一说话，一定会停下吃饭的动作，感觉自己好像打扰到他用餐了，江静敏只好恢复安静。
吃完饭后，江静敏动手想洗碗整理，被叶海暄阻止。
“你是客人，不该动手。”他在待人接物上一向很有原则。
“那不然我擦桌子。”
白蹭了人家一顿饭，却像个大爷一样啥都不做，她会难受得全身发痒。
“去沙发看电视吧。”
“好……不好意思喔，谢谢你唷。”江静敏尴尬的笑着，坐来沙发，打开了电视，但眼睛一直不自觉的看向厨房里忙碌的他。
只见他有条不紊的洗餐具、擦拭厨具，整理厨余，把地板清扫了一遍，厨房恢复得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要喝茶吗？”
叶海暄突然转过头来，与她视线相触，江静敏心虚的双颊热了热，心脏多跳了两下。
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她一直偷看他。
“好……好啊。”
“绿茶可以？”
“可以可以。”她怕反应慢了的迅速点头。
“要糖吗？”
“不用不用。”
“冰的。”
“常温……”意识到自己这样很白目，她忙改口，“不好意思，冰的也可以。”
他端了一杯常温的绿茶给她，自己则拿着另一杯，走进放电脑的房间。
江静敏隐约听到里头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
他可能在上网还在做事吧？
不晓得他是在做什么的，怎么这种平常日还在家里呢？
该不会跟她一样失业了，所以才搬到花费比较低的乡下生活？
要是这样的话，她希望人家搬走似乎很缺德，毕竟人家也是正常签约，只是签约的人不是她这个房东……
唉，好烦啊！
她也需要这间屋子住啊！
舅舅把房子租出去时怎么都没通知她呢，要不然她就可以有其他备案了。
也不知道澳洲现在几点。
她拿出手机搜寻澳洲的时间。
现在台湾时间是七点，澳洲那边约是九点，还不太晚，她连忙拨了舅舅的手机。
希望他有带台湾的手机去啊……
抱着拿手机的手臂，江静敏在客厅踱方步，手机响了五六声才有人接起。
背景音很吵杂，可听见谈笑声，以及杯盘的碰撞声，研判可能是在餐厅或酒馆。
“喂，静敏啊？”舅舅的笑声很愉悦。
说来，她的亲戚中，唯一对她比较不带成见的就是舅舅了。
不过舅舅对她还满严厉的，以前只要她考试考不好，舅舅一定会痛骂她一顿，还像喊口号的大声问她：“你想不想以后跟你妈一样？”
“不想！”江静敏哭着摇头。
听说母亲高中就辍学跟不良少年鬼混，一直都是亲友口中的头痛分子，最后才会闯了祸无法收拾，直接搞人间蒸发。
“那要不要用功念书？”
“要！”
而舅舅也会在她考取好成绩的时候，给她最喜欢的蛋糕当奖赏，所以她对舅舅一向是又敬畏又喜欢。
“舅舅，你真的去澳洲喔？”江静敏心里还是希望这事是误传，也许他不是去澳洲，而是去奥万大看风景了。
“对啊，我来参加朋友的婚礼，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一句“对啊”，毁了江静敏的希望。
“那个……你是不是把外婆……的房子租出去了？”
她本想说外婆给我的房子，但又觉得用词太尖锐，因此把“给我”二字吞回去了。
“对，”舅舅哈哈朗笑，“我一直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但忘记说了，瞧我这记忆真是越老越差。那房子我一个月七千块租给了一个年轻人，签约一年，他房租全清了，你再给我你的帐户号码，我把钱转给你喔。好啦，国际电话费很贵，先这样。我会带伴手礼回去给你的，你下个月找时间回来。Bye-bye！”
“舅……”电话挂了。
她现在就在台南啊……
江静敏傻眼。
而且——江静敏看往关起房门的房间——他真的一次把一年房租都缴清了，这样更不可能请人家走了。
是说，在法律上她好像也没办法把人家赶走，除非告舅舅伪造文书，冒她的名签约？
这种事她怎么做得出来！
而且就算这样的话，房客还是无辜的，况且她也不可能花钱去打官司，她要有钱，就不会回来老家了。
所以在舅舅回来之前，只有流浪街头的选择吗？
她觉得她快疯掉了！
正发愁时，房门突然开启，无心理准备的她惊喘了口气，火速低下头去。
怎么她在看着房间时，这个人又刚好出来了？
每次都这么巧跟他眼睛对上，等等人家以为她有什么企图怎办？
叶海暄手上抱着一台笔电，对江静敏道：“房间先给你睡吧。”
“欸？”江静敏错愕的抬头。
“让女孩子睡在公共区域不太好，不过我只有多一床薄被，没有枕头，你不介意吧？”
“不不不不不不不！”她猛摇头。
“浴室你也可以使用，不过沐浴乳、洗发乳都是男士的，可能会比较干涩。”
“没关系，谢谢，真不好意思。”
她刚还一直想着要赶人家出去呢，结果人家现在就把房间借她了，想想真是赧然，觉得自己是度君子之月复的小人。
叶海暄回房间拿了薄被给她。
“前天才洗过的。”
“谢谢谢谢。”江静敏接过朝他点头猛道谢。
“不客气。”
叶海暄回到房间关上门。
江静敏把电视关了，将随身行李箱拉到房间平放打开，拿出换洗衣物来到浴室洗澡。
她自己其实有带盥洗用具跟沐浴乳洗发精等物，所以就先不用他的了。
洗完澡后，回到房间，吹干头发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寻找老家附近这一带的房子租金价格，发现就算是一般套房也要个五千上下，若是算上押金，她第一个月等于只剩下五千块过活，而她的工作尚未有着落。
若是往热闹的市区去，价格更是节节上升，连吃饭钱都没了。
“唉。”她丧气地放下手机。
拉起被子躺在床上，在入睡前，脑子里不断思考的仍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真是一文钱压死一名英雄好汉。
更何况她连英雄都不是，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