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夫君金大腿 第十三章 你们都死掉 作者 : 雷恩那

金玉磊乖乖回到自己的帐子。

见阿叔回来,虽说已知前方战事的结果,仍想阿叔亲口再给说说,但他家婶娘偷偷对他挤眉弄眼,似在请求他先离开一下下……唔,再瞧瞧阿叔的脸色和眼神,八成婶娘刚刚同他闹着玩的话,全给阿叔听了去。

所以婶娘应是想把阿叔哄好,认错赔不是,又不好意思教他瞧见吧?

瞧出点儿端倪,金玉磊自然不再待下,带着紫雀儿回帐子里喂食好料。

这一边,乐鸣秀也已听到羊皮大帐外传出不少声响,应是随金玄霄回到后方的一拨人马,但大帐内安静得出奇。

金大爷的目光探不出深浅,让人背脊怪凉的,这不,孩子带着雀鸟甫离开,不怕出丑了,她赶紧腆着脸凑上前去。

“夫君辛苦了,今儿个与北蛮子主力对战之局,一见大事底定,阿紫便早早飞回来把事儿描述过,那当真是气势磅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边说着,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幸得他大爷没刁难地甩开,还愿意任她牵着走到里边铺着薄毯的高位上落坐。

金玄霄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勾着唇笑笑哼声——

“秀秀到现在还没答话呢,究竟对着磊儿说谁其心可议了?”

“夫君……夫君坐着好好歇息,让秀秀服侍你净手净脸呀。”嗓声脆甜极了。

随即见她如翩翩小蝶穿梭在花丛间那般,在大帐里转来转去,先是跑去角落脸盆架那儿绞了条巾子,回到男人身边举案齐眉地呈上。

跟着她去把男孩口中所说的饼子、肉干、果脯等等吃食,一盘盘全挪到主位前的长案,再奔去倒来一大碗温热酥茶,进贡般摆在男人面前。

她接过金大爷已擦拭好的巾子,脸上笑出一朵花来,臻首略偏讨好般道:“夫君肯定肚饿了,秀秀等会儿就去弄几道热食过来,你先将就一下垫垫胃,或喝碗酥茶也能稍稍止饥兼解渴,夫君快吃,饿坏可就不好,秀秀会心疼的。”

金玄霄一双深目微眯了眯,表情仍一副似笑非笑的高深莫测模样。

但他好生配合,干净巾子递到面前他就取来用,一盘盘吃食挪到面前他就拿来吃,明明进羊皮大帐前才灌了一羊囊子清水进肚,就算不渴,仍然取来盛着酥茶的大碗饮上几口。

“吃也吃了,喝也喝过,秀秀可还心疼?”放下大碗,他问得意味深长。

乐鸣秀点头如捣蒜。“心疼啊,可心疼坏了,跨坐在大黑狗子背上那么久,狗子背那么宽,又好动得不得了,夹都夹不紧呢,夫君肯定累到直打盹了吧?两腿疫不疫?膝盖疼不疼?秀秀给夫君槌提腿吧?”

才道着,她便矮身在薄毯子上落坐,于是素色绣桃花的长裙浮成一朵花浪,将她激滥在他右大腿边上,挨着他、贴着他,属于她独有的馨香浅浅荡漾。

金大爷的气息登时不太稳,尽管端坐不动,目光仍禁不住锁准她。

他家媳妇儿真揄起一双粉拳给他播起腿来。

她殷勤地槌啊捷的,秀额上的浏海轻飘飘,表情好认真,认真到让人更想作弄。

“为夫还在等秀秀答话,究竟谁其心可议?”以为他会轻易揭过吗?哼哼!

“呵呵……呵呵……夫君啊——”乐鸣秀干笑两声,蓦地多情一唤,随即抱住男人大腿。

金玄霄瞠目结舌瞪着“黏”在腿上的人儿,好一会儿才吐语。“这是干什么?”

乐鸣秀拿脸蹭他大腿,那颗脑袋瓜转向他时,两泓眸光彷佛拢了一天星般闪闪发亮。

“抱紧夫君的金大腿啊!”完全无视男人抽搐的眼角,她声音又娇又柔。“今日听了阿紫对战况的描述,秀秀发现自己更崇拜夫君了,当真崇拜得五体投地,秀秀更觉得当初舍了北陵、东黎、西萨和南雍,誓死追随夫君,实在是太聪明的决定,夫君犹如大树,秀秀在大树底下好乘凉,夫君为秀秀挡风遮雨,夫君这条金大腿,秀秀已打定主意抱牢一辈子。”

金玄霄眼角抽得更厉害,干脆出手。

他提住她的背心,一抓一放间已把抱紧他的腿、忙着“做作”给他看的媳妇儿安置在膝。

他掌住她腰背,力道不大却也轻易将她困住。

“还想怎么闹?”虽是质问,语气并不凶狠,微眯的瞳底甚至刷过笑意。乐鸣秀敛了敛表情,轻抿唇瓣一笑。“秀秀才没闹,是真的很崇拜夫君。”

“哼,没闹吗?对着磊儿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本大爷其心可议,这叫没闹?”问话的同时,弹了媳妇儿额头一记。

乐鸣秀可怜兮兮呼疼,换来的是连小嘴也被咬。

她被堵得快要不能呼吸,好不容易逮到他些微放松,可以勉强蹭出声音时,她赶紧急急招认——

“我错唔唔唔……是秀秀错了唔唔……再也不那样唔唔……夫君饶命……”

“哼!”被她求饶的话逗乐,金玄霄终于愿意消停些,唇改而挪向她的秀额,亲了亲因他一记弹指而泛红的那一小片肌肤。

乐鸣秀才大口呼吸调着息,男人忽然把脑袋瓜搁在她肩头上,他无力般缓缓靠过来,一时间并无言语。

但灵能者对灵能者,即使不出声,亦可感受灵能波动,何况他们还是内在灵蕴能相互呼应的一对。

乐鸣秀一下子便有感应,藕臂立时将他拥紧,语透忧心——

“原来还是消耗过多了……北蛮子有几万头坐骑,还有上百头雪原狼需对付,你在极短时间内将所有兽灵控住,令马匹僵直不动,让狼只相互撕咬,那定然需要消耗极大灵能,然后你、你还撑到现在才肯示弱?”说到最后一句像有些发火。

她听到男人微沉的笑声,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笑?”

金玄霄慢吞吞道:“被媳妇儿抱住了,自然就知道可以示弱,秀秀,我只示弱给你看见。”

乐鸣秀内心哀叫了声,明明也不露骨,更算不上什么情话,怎么金大爷随便几句就令她一颗心软乎乎,怒火全熄。

她抚着他微凉的面颊,很是心疼地亲吻他,羊皮大帐里也就他们夫妻两人,她仍怕被谁听了去似的在他耳畔边搭起手,小小声道——

“那待会儿秀秀让人送浴桶和热水进来,伺候夫君浴洗过后,秀秀再让你……让你吃吃,想必夫君应该就会好些的。”

金大爷颇虚弱般抬起长睫,对她眨了眨眼,很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他嘴角微翘道:“吃吃也好,吃了秀秀后,应该是会好些。”

乐鸣秀不禁要想,她与金大爷要好在一块儿,与养“炉鼎”修仙之道颇有异曲同工之处,要嘛采阳补阴,要嘛采阴补阳,根本是“双修”了。

当晚“吃”过她后,金大爷体内灵蕴受到滋润,疗癒灵能满满将他包裹,果然让他很快就回归本位,精气神不仅十足,还是十二万分饱足。

当热烈与激情渐渐缓下,乐鸣秀伏在男人胸前静静听着他有力且安稳的心音,忽地有所想法,觉得……应该绝无可能再与另一个人这般亲昵亲近了。

即使令她再重生一次、两次、无数次,她都不可能再与某个人如此深入彼此、占有彼此,就算她丧失记忆遗忘了金大爷,他们的灵蕴心有囊犀,永远会将他们俩牵牵连连在一起。

他们变成了彼此的一部分,若某天失去,那将是极大的痛苦,许是再不能一个人活着。也许这亦是她获得重生所要体悟之事,被爱着,并放手一搏去爱,将来痛苦难免,但人来到这世上,本就没要活着回去,只是她希望自己能比金大爷多活个一天、两天,若然她先不在,他不知要多难过,没有她闹着他、缠着他,他可真寂寞了。

她抬头瞥了他安然深眠的面容一眼,重新伏回他胸前,喃喃自语宛若叹息——

“金玄霄,怎么办?我可当真爱惨你啦……”

之后羊皮大帐中安静下来,没多久,软软的人儿呼吸渐趋规律,还打起小猫呼噜。

此时男人探出一臂悄悄拉来一件羊毛薄毯,盖在打着可爱呼噜的软软人儿背上,他重新怀抱她,薄唇微微噙笑,打算睡下了。

乐鸣秀神识被抛进梦中。

又或者那不是梦,是上一世事情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这一次她并未试图进到空灵之境,她没有费力清空杂念,也没让体内灵能随呼吸吐纳流动,她仅是睡着了、眠深了,没有什么多余举措神识便被拉走,随即落进某个时空。

一回生、二回熟,有过上一次经验,这一次的她镇定许多。

上一次神识被抛出,她看到自己死后不腐不僵,萧阳旭被司徒婉和司徒媚说服,打算将她的身子炼化成药人,跟着又看到金玄霄以黑毛兽为坐骑大闯北陵王廷的后宫,硬把她的躯体抢到手,然后还知道金玄霄原来一直记着她、念着她,为夺她而筹谋。

只是一切已然太迟,在那一世,他们曾经交会,最后还是错过彼此……

这一次神识被再次拽回,她发现事件的发生和场景是延续上一次发展而来。

上一次,她见到的是金玄霄将她的躯体抢出北陵王廷,听到他对着不腐不僵的她说了许多话,旁观的她哭得淅沥哗啦,更以为她下意识的轻唤被他听了去,也以为他骤然间瞧见自己……

上一次的“神游”中断于此,这一次接续下去——

毫无实质形体的她如一抹游魂般游荡在金玄霄身边。

她看到他将她的躯体带回黑石堡,不知是否当真是爱屋及乌,明明她成了一具不腐不僵却也绝对探不出丝毫气息的尸体,他依旧带着她,依旧为她照看她的亲人和族人。

上一世他带她回黑石堡时,她家阿娘和族人们皆被他的人接了来,就如同她重生后的这一世这样,一切未变,变的仅在她的死与生,前世她死去,今生她重活。

然后她看着阿娘、晓晴、太兴哥和其他族人们在北方黑石堡落地生根,看着金玄霄将她的身躯放进一座特意寻来的寒玉石棺中,那座材质特殊的石棺完全透明,她被罩在里面彷佛仅是睡沉了,双颊甚至有着淡淡颊晕。

金玄霄若在黑石堡待着,便会天天过来跟她说话,有时也无语,仅静静隔着寒玉石棺望着她。

看着那样的金大爷,她禁不住又掉泪了。

上一世她根本没把他放心上,初遇过后,立时就将他置之脑后,就他这般执拗,这样执迷不悟,不过是阴错阳差助了他一把,却像往他心底扎了根似……

可她已经不在了呀!

娘亲和族人们都已接受这个事实,偏他还揪着不肯放。

外边有那么多青春年少的好姑娘,他不去追求,却时常伴着她的尸身,这算什么?是一抹没有实质形体的神识又如何,泪珠一样坠跌,难过到不行还是只有眼泪能稍作宣泄。

她就哭,哭出来自我疏通、疏通也能舒畅些。

之后场景变换,眼前乱得模糊,待定睛一看,发现那股神妙力量一下子将她的神识拉到苍野诡域那座奇异洞窟中。

她怔怔立着,怔怔看着金玄霄抱着她、将她安置在那一片灿烂绽放的花丛中。

穿着一身正红颜色宛若花嫁的她毫无违和地融进那满满的五颜六色中,好似她才是这片碗口大的百花中开得最盛的那一朵。

她听着他对那具躯体悠悠说道——

“想过要烧了你,烧成骨灰撒在这儿也好一了百了,临了却又舍不得。”

“看来是本大爷病得不轻,得不到,始终是得不到了,因此念念不忘,然盼不到回响,终究成了嗜魂心魔。”

他笑笑望她,语气似沉似凝、似欢似喜——

“与北蛮狼族开战在即,这一战的吉凶实难捉模,不放心让你独自留在黑石堡中,遂把你带来这座洞窟安置……”

顿了顿,他温柔抚着她的脸、理着她的发,语气略沉又道——

“此去一战若不能回,你待在这儿……也许更能确保周全。”乐鸣秀眼眶热烫只想扬声问——

是能保哪门子周全?

保她不腐不僵的尸身周全吗?

可说到底……那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她又急又气、泪流不止之际,场景又一次转换,把她一下子抛到战场上。

彷佛在“弥补”她重生后被护得好好的,没允她上前线,在这个似梦非梦的境界中,她直接被推到双方对战的风口浪尖上。

两边人马交战起来无端激烈,震天撼地,死伤惨重。

这一战同样是与北蛮狼族的主力对上,北方部族联盟以寡击众,她看到许多人遭雪原狼扑咬,北蛮子手中大刀砍落好多人的脑袋。

她还瞥见赫夜族的阿思克与北蛮狼族同一阵线,率领支持他的赫夜族人与金玄霄为敌。

战况惨烈,又遭赫夜族背叛,即使如此金玄霄仍旧领着部族联盟夺得最后胜利,不仅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更将北蛮狼族大王生擒在手。

只是为了这场胜利,付出的代价着实惨重,北蛮溃败,北方部族联盟亦受重创,而金玄霄再强再厉害到底也是血肉凡胎,激战下来亦受伤不轻。

她心疼极了,但再心疼也无用,她帮不到他。

场景又一次变换。

一样是双方交战中,她看到北陵萧氏的王旗飘扬在黑石堡外。

这完全是“鹈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

见最大的隐患北蛮狼族已除,北方部族联盟尚未缓过气来,北陵竟趁机出兵围攻猎狼族黑石堡。

乐鸣秀想骂人都想不到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金玄霄负伤再战。

这一日彷佛有三辈子那么漫长,黑石堡中好多她识得的、见过面的、说过话的人,全都死了,不管猎狼族或木灵族,好多人都死了。

她找不到娘亲,找不到晓晴和太兴哥,她也找不到磊儿。

长长而蜿蜒的石阶,她不断爬啊爬,爬到黑石堡最高的地方俯视四面八方,仍然寻不到她牵挂的那些人。

北陵军已一波波攻进,见人就杀,毫不手软,她又恨又气又哭,双腿几乎快站不住,然后她看到黑毛兽驮着伤重的主人冲进大批北陵军中,依然顽强,依然剽悍,直至敌方调来弓弩队将其围困,连弩齐发……

她嚎啕大哭,神识归位,把自个儿给哭醒了。

掀开双睫,一时间觉得睫毛好重,原来沾满泪珠,一片水雾模糊中出现金玄霄浓眉深目的峻颜,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横抱在怀,靠着他的臂弯和胸膛呜呜哭泣。

金玄霄搂着光溜溜的媳妇儿原本睡得挺香,未料媳妇儿挨着他开始不自觉颤抖,双眸仍闭着,泪水却不断渗涌出来,还发出宛如受伤小兽可怜兮兮的哀鸣,像承受着百般的痛叫也叫不出。

极大的悲伤将她笼罩,她深陷他触不到的梦中,神识对他的叫唤没给一丝回应。

此际见怀里的人儿终于张开眼睛,他高悬的心终于稍定。

“秀秀怎么把自己睡哭了?是梦见什么不开心的吗?”男嗓轻沉,边戏谑问着,边帮她拭泪,但泪水擦掉一波还有一波,他不禁再次紧张。

“你……这是怎么了?”他不问还好,一问简直惊天动地,乐鸣秀直接放声大哭,两手紧紧揽住他。

“我找不到我娘,找不到晓晴和太兴哥,我也找不到磊儿,呜呜呜……磊儿一直跟着你打架去,他那时莫非也跟着你一块儿迎战?呜呜呜……他那么小,也不知要躲,那么多敌军,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呜呜呜……”边哭边说,非常伤心——

“还有你……呜呜呜……你、你死掉了,我看到你身中好多支弩箭,还有大黑狗子……狗子也死掉,狗子啊……你们都死掉了呜呜……呜哇啊啊——”埋首在男人胸前,哭得涕泗纵横,好不凄惨。

金玄霄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虽说他颇喜欢把媳妇儿弄到哭,但眼下这等哭法不是普通严重,然后像觉得情况还不够混乱似,一庞然大物闻声窜进羊皮大帐,盖大黑狗子是也。

与北蛮狼族的战事大获全胜,北方部族联盟并未松懈防备,紮在后方的营帐入夜仍有轮流巡逻守卫的人马,想大剌剌闯进金玄霄的主帐根本不能够,唯一能胡闯还不会挨刀的八成只有“天真烂漫”的黑毛兽。

黑毛兽的耳力绝佳,觉得是听到女主人的叫唤了。

它一脸讨好,荡着舌头兴奋得嘿嘿喷气,羊皮大帐里只留小小一点烛火微光,它圆滚滚的两丸眼睛比那烛光还亮百倍有余。

“滚!”金玄霄惊怒。

“汪!”身为主人的爱犬,大黑狗子很听话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半。

“呜呜呜……大黑……狗子、狗子……不要死、不要死呜呜呜……”乐鸣秀一见黑毛兽活蹦乱跳出现眼前,心绪再次波动。

她放开抱紧紧的男人转而想搂住好动的猎狼犬,她这一动,身上薄毯即要滑落,人便被金大爷倒拖回去。

金玄霄绝对无法容忍“媳妇儿光溜溜扑倒黑毛兽”这样的事在眼前上演。

他单臂将泪人儿按在怀里,另一臂伸得直直,一指指向帐帘外,这会儿连斥喝都省了,瞠着峻目怒瞪黑毛兽。

“嗷呜……”巨兽眼巴巴望着主子怀里可口的人儿,吃不到吃不到吃不到,它深深觉得自个儿好可怜,对霸道主子也心生不满了,它很哀怨地拖着脚步转身,再拖着脚步很哀怨地走,一步三回头,每次回眸亦哀怨。

终于把闹腾的大家伙赶出羊皮大帐,金玄霄还得继续“处置”怀里这只。内心长叹,他扯来丢在毯上的一件衫子替她擦脸,边擦边安抚——

“秀秀是作恶梦,吓着了,岳母大人以及你的好友和族人都好好地守着黑石堡,今早才接到留守黑石堡的人传来消息,堡寨里一切如常,待这里的事了结,咱们回黑石堡定能瞧见他们,不会令你找不到。还有磊儿,磊儿就睡在他自个儿的帐子里,九成九那只紫雀也赖在他那儿,明儿个天一亮,孩子和雀鸟定又会来寻你玩耍,你不找他们,他们也要来找你。”

乐鸣秀神识已较适才刚醒来时清明许多,但控制不住就是很伤心。

她知道那不是梦,是前世确实发生过的惨况,一幕幕的场景令她心如刀割。

她也难以对金玄霄解释这一切,若非自己亲身经历了重生,她也不会相信世上竟有这般神妙之事。

金玄霄若以为她是作恶梦了,那也很好,就让他以为那样,只不过她就是……就是很伤心很伤心。

“你不要死呜呜呜……我不要你死呜呜呜……”脸上又流出两行泪来。

金大爷觉得很无言很无奈却也莫名有些甜蜜,大手爱怜地轻拍她的背,哄道:“好,好,秀秀说了算,本大爷不死。媳妇儿不让我死,我就痛快活着。”

乐鸣秀和泪却嚷,“可是你死掉了,中了好多箭,死掉了呜呜呜……”

金玄霄两眼翻了翻,只能无语问苍天了,都不知他家媳妇儿是在伤心害怕他会死呢?还是在诅咒他会死掉?

他怀里的泪人儿突然捧住他的脸,眨着泪眸试图将他看清楚似,两人静静地四目相接,她就一直看着他,一直一直看着。

然后她吸吸早就哭红的鼻子,鼻音甚浓道——

“金玄霄,我想了想,很仔细地想过,你、你还是不要比我早死啊,你若死在我前头,我一定没办法的,一定会哭到死掉,所以你答应我,绝对不可以比我先死,好不好?”

明明今夜入睡前,她才想着金大爷没她伴着、闹着,不知会多寂寞,她心疼他,因此觉得还是自己比他多活几天,那样会好些,岂料睡中一场前世的回溯令她将想法来个大翻盘。

“我就是坏心眼,就是自私,就是不想心如刀割,若能死在你前头,就不用为你的离世伤心痛苦,你答应我,你发誓,绝绝对对不可以先走,好不好?”掉泪跟掉珍珠串儿似的,很美也很惊心动魄。

金玄霄彷佛感应到她的心灵底蕴,有什么她没能道出口的,像也透过灵犀隐隐相通。他感受到她的伤心痛苦、她的惊惧不安,都那样再真实不过,令他神情亦沉凝下来。

“不要怕。”他粗扩大掌扶着她的脸、抚着她的发。“秀秀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天我走了,绝不落下你孤单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跟了我,本大爷总得把你一块儿带走,方是正理。”

闻言,乐鸣秀又眨眨眼,眸眶里的泪又掉一波,但她嘴角高高翘起。

她笑着,边掉泪边笑,捧着他的脸就将自个儿唇上那抹笑重重印在他的嘴上。

金大爷头一回有这般想法——他,好像,被自家媳妇儿给“攻击”了!

四片唇瓣缠绵相贴,发生得太突然,他下排牙齿还被磕了一记,但来得好,他不怕疼,还意外发现被媳妇儿这般“蛮干”,挺来劲儿。

乐鸣秀仅是凭着本能想亲近眼前这个男人。

不要他死。

不要他离开她。

想说服自己,他确确实实在自己身边,且承诺了她几近无理的要求,所以她发疯般亲吻他,汲取他无比男性的气味,安抚自己从前世到今生隐隐发颤的心。

她要他。

要他进到她身体深处,与她紧紧合而为一,亲密相连。

虽然无法克制地哭到昏天暗地,她却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活着”对金大爷而言、对黑石堡而言、对整个北方部族联盟而言,原来是一个至关紧要的变因。

上一世她变成一具不腐不僵的尸身,尽管金玄霄执拗念情,将她阿娘和木灵族人全接到黑石堡安居,然与北蛮狼族大战之后,北陵大军趁机迫攻,他身负重伤依然力战到底,最后耗尽灵能、灵蕴破灭,他的肉身遭无数弩箭摧折,任他再强再悍,还是保不住众人。

但这一世有她的重生。

她活生生来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妻子,于是他们俩的命有了截长补短、相辅相依之势,终究开创出截然不同的新局。

这一世的他与她结合,灵蕴相互滋养,使得彼此的灵能晋升到一个寻常灵能者绝对触及不到的境界,加上他对她早发的心思以及她对他一日深过一日的慕恋,缠绵交融之下使得两颗心、两具神魂深入彼此。

心有灵犀、心心相印,只要他们深爱对方一分,就能为两人多强化一分那抵御外敌的力量,她是他的盾,而他是她的矛。

是前世那段回溯让她顿悟一切,她要他,将矜持与羞耻全抛下,就是要他。

……

金大爷头一回遭媳妇儿“强上”,他万万料想不到,媳妇儿莫名其妙一场恶梦过后,竟往他身上炮制了,然,火热热炮制出来的,对他而言,却是再美好不过的一场春梦。

夫纲稍稍不振亦无妨,总归身心灵皆受滋润,妙处难以言喻。

事后,他大爷只有二字感想——

痛快!

若不满意,非要他再多说些什么不可,数来数去也仅有六字,那叫作——

痛快到了极致!

极致啊……

这样美妙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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