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冤家要成亲 第四章 高手身边绕 作者 : 寄秋

“世子……”

“嗯。”沉着。

“公子……”

“嗯……”轻声。

“公子,你酒别喝太多,明天还要接见县里的大户人家及下属。”这一身的酒气不宜见客。

“我还要应付那些人?”谢漪竹一脸的不耐烦,比起刚才的和颜悦色,此时就像进入冰天雪地,面色冷然,微带讥诮。

这才是真正的他,冷峻傲慢、张狂邪肆,唯有他才是真理,其他人是一坨……堆肥,又称屎。

“初来乍到总要打声招呼,不然对您日后的行事会有所阻碍。”安抚地头蛇得先怀柔,不把他们摆平了,他们暗中使绊子,县衙的运作便会有困难,好些政策无法执行。

“我会怕他们扯后腿?”谢漪竹冷哼。

“不是怕,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他话留一半,下面的话不用说公子也了然于心,心知肚明,何必多言。

谢漪竹鼻子一哼,发出冷笑。“是我得罪人,还是有人不识相招惹我?我已经手下留情给他们留点颜面,要是自个儿找死就别怪我痛下狠手,以为我是吃素的吗?”

果然第一天的风平浪静只是假象,上任十多日,接连几回的刺杀他会不知晓是谁出的手吗?他只是懒得理会,由着他们蹦跶,看谁会先跳出来受死。

“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赶尽杀绝,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这次的杀手无一人生还,就地喂了野狗,死无全尸。

“严亮,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皇后娘娘把你给了我是帮我出主意,用你的脑子办事,不是让我洗净脖子等人横抹,让我饶人,你怎么不跟那个人讲道理,叫他别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我这人非常和善,从不与人一争长短。”

“你和善?”

宫里出来的严亮两眼一瞪,他不是太监,而是饱读诗书、任职皇宫书库管理的三品官员,却因一时疏忽打翻灯油,致使书库内的藏书被烧毁百余本而遭贬职。

他是皇后的亲信,皇后惜才,不忍心他被贬至底层看人脸色,故而让他随谢漪竹外放,充当他的师爷。

虽然谢漪竹只是小小的七品官,可是跟对人和跟错人有极大的差别,谢漪竹明显有皇上、皇后护着,往后定会越爬越高,跟着他的人也会步步高升,甚至成为皇上近臣。

目前谢漪竹的职位是让他历练、累积功绩,好不落人口实,否则一名小县令怎敢指使知府上司,给了人家一脚对方却有苦难言,挨踹的人还得反过来哈腰谄媚、低声下气。

“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打断你的腿,你看我是多么良善。”他能忍受一路上的唠叨都要佩服自己了,这个家伙最擅长的是念经,宏扬敌人的好,强调自己人的坏。

换言之,吃里扒外。

严亮眸光一缩,微有颤意。“公子……不,大人,你已是为官之人,不该再有昔日的狂妄之气,今日治理一方百姓当以朝廷律令为主,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省得危及社稷。”“废话太多。”他做了什么不当的事吗?也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人知道他还有一拳打死老虎的本事。

“大人……”他太轻忽潜在的危险。

严亮的出发点是好的,当今太子是皇后所出,自是受万民爱戴,他的民间声望也很高。

可是太子是二皇子,上面还有个大皇子,大皇子是刘妃之子,虽然刘妃使了手段入宫并不受皇上宠爱,但人家有个权倾半边天的宰相父亲,在刘相的操纵下,大皇子也有一争天下的能力。

于是大皇子和太子之间便各有拥立者,每个人都想要从龙之功,因此朝廷上分成两派,一是立长一是立嫡,官员们纷纷选边站队,唯恐迟了会落于人后。

谢漪竹不用说定是太子一派,皇后是他姑母,太子是他亲表弟,就算他说不偏颇也无人相信。

不过定远侯府内也不如外人所想的和平,光一个世子之位就风波不断,府中有人因此投向大皇子那方,想借由刘相和大皇子的势力扭转乾坤,将劣势改为利己的优势。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担心我杀戮太多反而招来更多的敌人,君子不立巍?之下,我要保留更多的实力好应对日后的变故。”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无人能预料,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万一。

严亮欣慰的一颔首。“大人还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孺子可教,我们刚到渡江县,对县里的情形还不甚明了,因此不宜太张狂,尽量低调些,让人感受到我们的善意。”

“你是说一旦站稳脚步了就能开宰?”谢漪竹目光森森,透着一丝嗜血的冷意。

严亮一噎,连咳了好几声。“是严谨治县,让百姓过更好的日子,毋枉毋纵,用心育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育人比育树难。

“如果有人挡了我的路呢?”他出了一题。

“循循善诱,加以教化……”人性本善,引导回正途便是大善,没人天生善恶不分。

“严亮,你是师爷,本官的左右手,不是教书先生,请记好你的位置,要是你无法胜任,别说我不看皇后的情面,照样送你回京。”他不需要之乎者也,向他教训大道理,只要听话办事的下属。

“……是。”严亮面上一讷。如果被送回去了,他往后真的无颜继续在朝为官,连个京中小霸王都不肯用他,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还有,你不用劝我宽以待人,人家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时,我会做的事便是将手中的匕首插入他心窝,别跟我说什么仁不仁善,没有谁的命比我还重要,我不会为了仁义赔上自己。”那所谓的仁慈只是笑话,助长敌人的气焰。

谢漪竹口中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至亲的二弟、三弟,一庶一嫡虽未联手,但都有意让他走上黄泉路,尤其是庶出的老二谢见锦,他暗中使阴招让嫡亲兄弟反目成仇,他再渔翁得利,坐享其成。

谢见锦的母亲原本是定远侯老夫人娘家庶弟的女儿,也就是定远侯的表妹,深得定远侯老夫人的喜爱,表兄妹有着青梅竹马的感情,本来想两家联姻,喜上加喜,撮合这对小俩口。

可是定远侯早已定有女圭女圭亲,是唐大学士之女,因为不能悔婚,唐氏为正妻,表妹只得为良妾,相隔半年入门。

而后嫡长子出生,接着是庶二子,嫡庶之间只差三个月,又隔了两年,嫡三子也来了,三人年纪相差不多。

世子之位只有一个,差三个月和隔两年都一样,嫡长继之,其他人再有不满也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但是谢漪竹若不在了,那这位置落在谁手中还有待商榷,不一定嫡子就有优势,谢见锦的背后是大皇子,谢见瑟却不受太子和皇后待见,因为皇后和唐氏向来姑嫂不睦,唐氏养大的嫡子自然也不入皇后的眼。

“大人,我一叶障目了。”既然他跟了大人就该事事以他为主,为他设想,不应有妇人之仁,同情对方。

“嗯,想清楚了就好,不要糊里糊涂犯傻,我好你才好,我有事,你肯定出事。”一条船上的人,船一沉,所有的人都得淹死,没人可以逃出生天,别想幸免于难。

闻言,严亮露出苦笑,他也明白世子爷的话不是空口威胁,而是提醒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勿要有侥幸心态,权势之争一不小心就是血流成河,就看死的人是谁。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谢漪竹挥手让人回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不急于一时。

“大人,你的酒……”不宜饮酒。

酒霾子一抛,落地前一道玄色身影倏现,伸臂一勾,一斤重的酒霾子稳稳落于窗旁的案几。

见到此人的出现,严亮目光又是一缩,躬着身子,一步一步倒着往外走,出了门,再行一礼,这才离开。

“黑剑。”

谢漪竹刚一喊,平空又出现一名身着红衣的男子,他与玄衣男子并立,两人年岁相当,二十四、五岁左右,一里工红,杀气锐利。

“后面都收拾干净了?”

“是的,主子。”

“一个不留。”

“好,做得好。”这才是斩草不留根,焦土一片,让对方的人马有去无回。

“孟良堂呢?”他的县尉。

“还在后头慢慢走。”玄衣人回话。

“慢慢走?”谢漪竹挑眉。

身着红衣的黑剑身背一把厚重长剑,剑重百斤,开口道:“赵子清被突如其来的刺客吓到腿软,请了大夫开了安神药,不能走快。”

“真没用,小小的阵仗便吓破胆。”还好只是主簿,弱不禁风一些尚可忍受,何况这老头胆小如鼠,没被吓死算他命大。

前任县令将他看重的亲信都带走了,因此新任县令谢漪竹便自己带人来了,这是他拼凑出来的杂牌军,有落第秀才赵子清,五十多岁了还在考举人;皇家禁卫军出身的孟良堂,他是忠信伯之子,可惜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身为嫡长子的他居然被赶出自家大门,只好另寻出路。

这些人凑在一块也是有模有样,各有所长,都准备来到渡江县重新开始,博一个功名。

“主子,他差点被人一剑毙命。”手持宽身红刀的玄衣人说了公道话。

“没死成不是吗?”谢漪竹冷心冷肺的说道。

“是,属下多言。”主簿大人的苦日子要来了。

“红刀、黑剑。”

“是。”

一红一黑同时拱手一揖。

“以后你们就由暗转明,充做我的贴身侍卫和随从。”他还是需要有人代他出手,堂堂县令当街打人太难看。

“是,主子。”

面无表情的两人看不出在想什么,但由暗处走向明处,对于常年游走刀尖上的他们等于是过了明路,不再是只有代号的暗卫,死了也没人知晓,曝尸荒野,因此不难看出眼底都隐有喜色。

“改口叫大人,别让人知晓你们出自暗卫营。”他自己挑的人,送进暗卫营训练了三年。

“是,大人。”

“将刀痕、剑霸、细刀他们三人也叫上,守在暗处待命,未经传唤不得现身。”他还备有后手,一明一暗相互配合。

“是,大人,他们正在来的路上。”正当用人之际,缺一不可,主子的安危由他们守护。

“隔壁的县丞府邸也稍做留心,别让宵小捣乱。”

隔壁也要留心宵小?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区区县丞,也需要特别关照吗?这对他们根本是大材小用。

不过主子既然这么叮嘱,他们也只好多分点心,把霍府当县衙的一部分,夜里巡逻多晃一圈。

名叫“红刀”却穿玄衣,大名“黑剑”则穿着红衣,两人的行为也够怪了,名不符实,恰恰相反。可他们的武功绝对排得上江湖人士前几名,红刀一出,斩人近百,黑剑夺魂,死伤无数,光是这两个人就能横扫千军,将敌人斩杀,不让人有机会靠近。

谢漪竹出京后一共遭遇三次的刺杀,每次不下百人,而他一滴血也未沾身,坐在马车内看渡江县县志,一边由小厮搧凉、一边饮着菊花酒,一脚抬一脚放斜,倚在榻上,神态慵懒闲看马车外头的刀超刀落。

只是谢漪竹身边这些暗藏的刀光剑影影响不到一墙之隔的霍府,一大清早,厨房烧起柴火,一锅白米被往灶上放,添了水,水滚后抽柴小火慢炖,等炖得软女敕再加入鸡丝和细葱,打几个蛋更添香味,最后洒上切碎的芫荽。

绿油油,看起来就美味,引人食指大动,此外还有酱菜、腐乳、腌笋、小鱼干、炒马铃薯丝和小葱拌豆腐,加上一点皮蛋碎……咸、酸、辣一应俱全。

这是霍家的早膳,他们习惯一早喝粥,有时是鱼片粥,有时是皮蛋瘦肉粥,今天吃的是鸡茸粥。

“大姊,我们过几天去庄子玩好不好,听说我们种的东西都长得不错,可以采收了。”老二霍青云十三岁了,看来略微沉稳些,但眼中仍有一丝稚气。

“你们不用上课吗?”整天读书,一个个闷得像倭瓜,呆头呆脑,没什么生气。

十一岁的霍青风抢着说话。“我们放春假,过半个月才收假。”

“咦?到这时候了?”日子过得好快。

“你呀!就光忙着酒楼的事,完全忘了时间,又是春天的季节呢。”周氏眯眼笑着看向她的儿女们,一手拿着针线,一边缝着女儿的衣裳。

日子好过了,霍府也添了不少下人,厨娘刘婶和她女儿小草、车夫兼门房的老赵、洒扫婆子张大娘、和帮着做些杂事的小丫头兜儿,但缝缝补补的事周氏还是不愿假手他人,她自个儿做得来。

至于海棠和木棉则是霍青梅的贴身丫头,她的年岁大了也该有人服侍,加上她是一间酒楼的东家和劲报的幕后创办人,和人谈生意或出门在外也要有人跟着,独自一人难免引人非议。

霍青霜还小,原本要给她配个小丫头看着她,可她不要,嫌烦,小小年纪已有自己的主见,不肯让人安排。

“娘,我也不是只忙酒楼的事,城东上个月又开了间卖吃食的铺子,我去看了一下,饭食还算不错,虽然不会影响到酒楼的生意,可还是要做好准备,多添一两样新菜色。”她打算上锅子,试卖酸菜白肉锅。

庄子上种了二十多亩的白菜,她想酒楼用不了那么多,便请人将剩下的白菜全腌了,整整一百个大缸每口缸五十斤,她上次去看了已有酸味,再过十天半个月便熟成了。

这么多的酸白菜够吃上三年,可明年还会继续长,霍青梅想了想决定弄酸菜白肉锅,她也羁了,由酒楼来卖,当是另一道新菜,天热吃锅发发汗,促进新陈代谢,冷天吃锅更好,暖了身子热了心。

“我看你又瘦了,是不是又错过了饭点?咱们不缺银子,你别把自己累坏了,早跟你说过钱够用就好,你爹每个月也会拿几钱回来当家用,咱们不穷。”心疼女儿的周氏轻抚她的脸庞,在她看来不胖便是瘦,嫌弃女儿不够丰腴,没什么肉。

“哪里瘦了,娘眼花,我腰都粗了。”她以手量腰身,捏出个小赘肉,纤纤细腰,也难为她硬挤出一块肉交差。

“这叫粗?那娘的不就是水桶腰。”这些年吃得太好,她身子一天天的发福,腰月复全是肉。

周氏这话一出,全家人都笑了,当了几年官的县丞大人也不老实了,拍着大腿取笑妻子。

“水桶腰也是腰,放心,我不嫌弃……哎呀呀!我的耳朵,你别揪呀!快掉了……”痛痛痛,他家的母老虎十数年如一日,剽悍无人及。

“你还敢嫌弃,怎么,是想去外面拱小白菜啊?”她手指用力一转,听到丈夫的哀嚎声才收手。

“才不拱什么小白菜,就吃你这老菜脯。”少年夫妻老来伴,到老还是两老为伴,他这糟糠妻在他心中比什么小白菜都水灵。

周氏一听脸都红了,推了丈夫一下。“死相,说什么胡话,没瞧见儿子女儿都在吗?真是老不修!”

县丞大人呵呵直笑,没说话。

“去庄子、去庄子,我要捉螃蟹、捞虾子、网鱼来烤……”一道脆生生的甜嗓高喊着。

“别跳了,你再跳也不会长个子,明明记得我生的是丫头,怎么蹦出个整天只想玩的野小子?”周氏抚着头,一脸头疼的看着上踵下跳的小女儿,她十分怀疑生错了性别。

“娘,我是闺女,不是浑身脏兮兮的臭小子。”一心只想快快长大的霍青霜踮着脚尖往上跳,表示她不小了。

“你哪里像闺女了,分明是臭小子。”她两个哥哥都没她这般胡闹,坐不住,没一刻安分。

她不高兴的蹶起嘴,装出可怜相,眼中还有泪光闪动,真是小戏精。

“娘闹你的,耍什么小脾气,想去庄子就去,还拦得住你这只小皮猴?”纤指一伸,霍青梅朝妹妹眉心一戳。

“大姊,我不是小皮猴,我很乖,最乖了,我是乖巧听话的霜儿。”古灵精怪的霍青霜开始卖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多疼她几分。

霍青梅笑着嚷道:“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脸皮比树皮还厚,拿把尺来量量有多厚。”

“你们家的。”她抱着大姊的腿咯咯笑着。

“我们家的?没搞错吧!”霍青梅故作惊讶。

霍青霜笑得很开心,又蹦又跳。“没错、没错,我是大姊家的……”

“还大姊家的,等你大姊嫁了,我看你还是不是一家。”看小女儿又在蹦跳,一个头两个大的周氏连忙将她抱起,省得她像个小疯子似的闹她大姊。

“不嫁、不嫁,不让大姊嫁,大姊是我们家的。”小脑袋瓜子像波浪鼓一样摇着,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把小颈子摇断。

“你说不嫁就不嫁呀!小没良心的,以后你们都有了自个儿的小家,难道让你大姊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嘘寒问暖,也无人送饭送菜,啃着玉米饼子配凉水?”周氏横了长女一眼,话中有话的暗示她别太挑了,赶紧嫁人,要不然今日所说的话便是她的晚景。

霍青梅翻了翻白眼,把她娘的话当耳边风,让她这年纪嫁人,还不如杀了她比较快。

“娘,我把我的银子都给大姊,她就不会那么可怜了。”听得快哭了的霍青霜皱着脸,鼻子一抽一抽的。

“就你那几个铜板?”吃碗面都不够。

“娘,我以后都不花钱了,全给大姊。”大姊对她最好最好了,她不能让大姊饿肚子。

“真能做到?”孩子没变坏,都是乖小孩。

“可以。”她重重点头。

周氏好笑的挠她胳肢窝。“你大姊还是得嫁人,不然她老了谁来照顾她?”

“娘,大家都饿了,赶紧上桌吃饭了,青云、青风一会儿还要出门呢!别耽误他们。”

看娘又要唠叨她的婚事,霍青梅一使眼神,让两个弟弟转移注意力。

“娘,我饿了。”

“娘,吃饭了,我快饿扁了……”

在大姊的婬威下,霍家两兄弟不敢不屈服,赶紧开口喊饿,一人一边拉着母亲的手,犹如嗷嗷待哺的小兽。

“好、好,别拉了,就知道护着你们大姊,哪天她真嫁不出去了,你们就得养她一辈子。”真是不懂事。

“养、养、养,我们养。”养大姊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他们就是大姊养大的呀!

“对,养大姊,娘,您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大姊,不会饿她一顿。”嘻嘻!大姊明明赚很多银子,为什么还要人养,她自个儿就能买很多下人,把她服侍得舒舒服服。

霍青云、霍青风是向着他们大姊的,嘴甜得像抹了蜜,把人说得舒坦,连想多嘀咕几句的周氏都莫可奈何。

“你们呀!就尽说着好话,往后就知道苦了,姑娘家长大了怎么能不嫁人,外头的人嘴巴多毒……”

“好了,娇娘,别念叨了,快上桌,粥都要变凉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想再多也无用,姻缘到了挡也挡不住。

娇娘是周氏的名字,她未嫁前也是村里的一朵娇花,是嫁入霍家后才变了性子,为了守护她的小家越发的泼辣。

“死老头,让我念上两句又怎么……”眼看一家人都上桌,就等她一人,周氏心里再有埋怨也不能饿着儿子女儿们,她大勺子一舀给丈夫添粥。“吃、吃、吃,赶紧吃,吃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耽搁了。”

周氏手一动,其他人就笑了,这事过去了,终于能喂月复中的馋虫了。

“哎呀!本官赶上了,这肚子不争气,就馑你们家的酱菜、酸笋、小鱼干,瞧这稀饭煮得多浓稠,叫人一闻就饥肠辘辘,你们吃呀!快吃,别看本官,一会儿被本官吃光了……”

不请自来的谢漪竹像回自个儿家似的,毫不客气,当自己是一家之主招呼霍家人吃饭,然后端起盛满粥的大碗,自动自发夹菜配粥,神色自若毫不生疏,一切恍若行云流水,再自在不过了。

他优雅的吃相叫人看傻眼,错愕中又带点倾慕,几乎把他的举止当成一幅美人图欣赏,众人碗捧在手上都忘了吃,难以回神。

可是这位县令大人会不会太随兴,说来就来,不把自己当外人,这合适吗?

“吃呀!看着本官做什么,本官虽然生就风流倜傥、俊美无俦,可让人看久了也会脸红,看杀卫班这种事千万不要发生在本官身上,本官年轻有为,还想为朝廷多办几年差事。”人长得太好看也是造孽,这副皮相招蜂引蝶。

“大人你……”霍三老爷欲言又止,一脸纠结。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把门锁上了,还写着『禁止狗与县令通行』。”霍青梅恼得只想抢走县令大人的碗,叫他哪来滚哪,他们家又不是县衙后院,任他随意来去。

“闺女,不可对大人无礼。”当爹的怕女儿得罪县衙第一把交椅,新官上任三把火,慎之、慎之。

“爹,咱们开的是酒楼不是早食铺子,更何况这里也不是酒楼,他这样每天过来用膳实在太过分了,那边又不是没饭吃。”就怕他真来蹭饭,她还给他弄了个厨子老徐,手艺好得足以开馆子了。

“别胡说,大人能来我们家是我们的荣幸,要好生招待着,让人宾至如归。”

顶头上司来了,霍三老爷就矮了一截,身为下属的敬畏显而易见,不敢有一丝怠慢。

“爹……”你看他干什么,不过是一个厚脸皮的无赖,难不成还有三头六臂,脑门长出第三只眼?

“丫头,听你爹的。”看到贵客到,周氏笑得阖不拢嘴,手在桌下掐了女儿一下,让她少作怪。

“娘……”怎么她也倒戈了,没把混吃混喝的人赶走,反而乐呵呵的再添碗粥,朝碗上夹了一堆配菜。娘那小眼神……太诡异了,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呃!等等,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霍青梅一下子看向满脸笑容的母亲,一下子瞧边喝粥边向她挑眉的县令大人,忽然觉得心塞,一口气堵在胸口,什么食欲全没了。

“民以食为天,吃饭是一件大事,大家别当本官……嗯!得改改口,别当我是个官,你们就是我叔婶,自家人围着吃饭,大口吃着才香……”

自来熟的谢漪竹真的不见外,吃着香还不忘给“叔婶”夹菜,连着几个小的也碗中堆成小山。

当然,霍青梅也有,半块腐乳,这是要咸死她吗?一碗粥配几小口腐乳也就够了,吃多了还得了。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县令大人……”霍三老爷哪敢让上司喊他一声叔,这不是折他的寿吗?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呀!

“什么使不得,大人一看就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他肯把我们当自己人看待是我们的福气,要听大人的话。”

对于县令大人没架子的亲民作风,周氏乐得眼睛都在笑,对他的满意度直冲最高的山顶。

一听到“爱民如子”这四个字,霍青梅真吃不下了,那口吞不下去的气都堵在喉咙口了,那一夜的事她记忆犹新。

“霍婶说得是,本官……我这人最随和了,没什么脾气,和谁都处得来,霍叔也别当我是外人,我们都是为百姓做事的人,不用拘泥在称谓这点小事上。”他表现得谦逊有礼、温文儒雅,让人看不出一丝他骨子里的凶性。

“呵呵……吃呀!别跟我们客气,我家老头子……是我相公性子直、死脑筋,一根肠子通到底,他就只会圣人言,往后就劳烦大人多提点他,让他也能开开窍。”

能和县令大人处得好,渡江县内还不横着走,没人敢再说他们是泥腿子出身,只会土里刨食。

“霍叔很好了,我刚一接手时以为会手忙脚乱,要过一段日子才能上手,可霍叔把县务整理得清清楚楚,没半点马虎,我一看就明了了,能立即上手。”

他真的很意外,一个偏远小县也出人才,各项事务整理得有条不紊。

闻言,霍三老爷十分心虚,不时往大女儿的方向瞟去,因为有新的县令要来,他急得满头大汗,担心没法交差,大女儿才连夜为他整理乱得无法入目的县务,一点一点扒开了再重写,务必要厘清重点,让看的人一目了然。

她的字太秀气,不像男子的字体,于是又让自家帐房重写一份,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好让纸张看来比较陈旧。

“没……没什么,分内之事……”受之有愧的县丞大人脸上烫得都可以煎蛋了。

“要是人人都能如霍叔这般做好分内之事,我朝何愁不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偏有人好日子不想过,非要搅得风云变色,生灵涂炭,令百姓苦不堪言。

谢漪竹墨黑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阴郁,快到令人察觉不到。

“是是是,大人说得对,下官敬你一杯……”

当官多年,习惯与人应酬的县丞大人没多想的月兑口而出,高举双手,当看到手里拿的是筷子,羞臊得想打个地洞钻进去,没脸见人。

“是一碗,我们同欢。”端起碗,谢漪竹打圆场,让人顺阶而下,少了尴尬。

“是碗、是碗,我说错了……”霍三老爷呵呵直笑,一口把半碗粥“干了”,差点呛着了。

多了个外人真有点瞥扭,可是在县令大人的插科打弹下,众人很快地打成一片,笑语不断,都忘了先前的不自在,只除了一个人。

“大姊,你为什么一直瞪着谢哥哥,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不懂事的霍青霜好奇的一问。

小孩子的天真话语一出,好几双眼睛同时看向正在用眼神杀人的霍青梅,被逮个正着的她在心里月复诽——家里出了小叛徒,胳臂肘往外拐。

“闺女,冷静,来者是客。”女儿这神情太吓人了,他得提醒提醒她,在外人面前别露出本性。

“你那是什么表情呀!我是这么教你的吗?明明是温婉贤淑的性子,怎么家中一来客就乱了套……”周氏训女,雷声大、雨点小,说来说去拐个弯,还是女儿好。

听她不吝啬的赞起女儿,忍俊不禁的谢漪竹闷声一笑,这一家人太有趣了,护短护到没边。

一听他笑,一旁的霍青梅就不乐意了,蹭饭的人没脸没皮就算了,还敢嘲笑她,实在是太可恶!

因此她抬起脚往桌子底下一踹……

“啊!谁踢我?”

大叫的是霍三老爷,他一脸痛色的揉脚。

踢错人了?怎么可能,她相准了才下脚……蓦地,看见阴险小人嘴角的得意笑弧,她恍然大悟,他缩腿了。

“爹、娘,你们慢吃,我有事到酒楼一趟。”

霍青霜顿时急得抓耳挠腮,瞬间跳下桌,两条小胳臂抱着她不放。

“大姊,我们去不去庄子玩?”她就怕没得玩。

庄子?谢漪竹双眼一亮。

“不想去……”

她才一出声,三只小的齐声哀嚎,又多了两只树懒抱住她的左臂右膀。

“大姊、大姊……”

“去嘛!去嘛!”

“我们要去庄子。”

三张小嘴异口同声,然后旁边多了道男子的低声——

“你们的庄子在天鹤山的山脚下吗?我是京城人,没见过这么辽阔的大山,不如我也一起去,咱们上山打些猎物,然后回庄子烤肉,这时节的兔子很肥,山鸡也不少,再烤只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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