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妙医 第十三章 否极泰来的幸福 作者 : 春野樱

穆雪松、徐白波及胡成庵三人拉队出城了。

就在他们离开半天后,天空突然黑云蔽日,令人惊惶不安。

从此后,穆夫人每天都在佛堂念经拜佛,祈求佛菩萨可以护佑穆雪松等人平安归来。

时间在穆雪松离开后,变得漫长又折磨,那些等待的时光,时时刻刻都是凌迟。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忙碌,平日里不该她做,不归她管的,她全包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每当夜深人静,那磨人的未知还是会来纠缠。

此去关外,往返再算上停留的时间,约莫是一个月便能返回受天城。想想,他年初开春后前往阳关做买卖时,足足离开两个多月呢!

两个多月都能过去,这一个月又算得了什么?大凶带吉不还有个吉字吗?有什么好怕?

每天每天,她不断地这样告诉着自己、安慰着自己。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得不到真正的平静跟安稳。

这天请过早、用过早膳后,她便离开了崇儒院。这二十天来,她不太在崇儒院久待,那儿的空气沉窒得让人感到窒息。

穆夫人每天在佛堂念经,穆知学也不去诗友会,穆雪梅也常常待在自己房里,足不出户,院里总是静悄悄地,那些来来去去、忙进忙出的仆婢们不敢说笑,甚至连交谈都少了。

穆雪松临行前,穆夫人为他卜的那支卦,就像是抹去了所有希望及快乐的咒语般,在这偌大的穆府里起了作用。

她想,穆夫人不知道有多后悔当时卜了那么一卦。

来到马房给飞飞梳毛喂草,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真的吗?”

“真的。我那个表叔在科乌给马贩子养马,说近来关外天候诡谲,常常台怪风,前不久

有支赶马的队伍被怪风袭击,就这么没了两个人跟几匹马。”

“听着怪可怕的……”

“可不是吗?我听前院的小贾说咱们少爷出门前,夫人给卜了一支大凶带吉的卦,如今想来还真是教人担心呢!”

听见他们的谈话,周学宁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处。怪风袭击马队,没了两个人跟几匹马?这听着是多么可怕的事!

穆雪松他们不会遇上怪风吧?就算遇上了,以他们走南闯北的经验应该也……突然间,一阵恶寒自她脚底往上窜。

她讨厌这种感觉,她不想听见这些关外已经、正在或即将发生的的事情。

就在她几乎要对着他们大叫的时候,在她身后传来马房管事老傅的声音——

“你们是吃撑了没事做了吗?”

老傅大喝一声,吓着了那三个正在闲聊的人,也惊醒陷在黑洞般惶恐中的她。

她转头看着老傅,而老傅正用一种温情又怜恤的眼神看着她,“宁小姐,别听这些人胡说八道,少爷他……”

不待老傅将话说完,她拔腿就跑。身后传来老傅训斥那三人的严厉声音,而她却彷佛听见了荒原上嚣张跋扈的风。

连续几日,漫天风沙,扰得城里人心惶惶。

家家户户几乎紧闭门窗,不得不外出时,也一定将自己包个密不透风。

小单从外头进来,一副狼狈的样子。她急急地开门,又急急地关门,对着屋里的周学宁抱怨着:“老天爷,这是什么风呀?前院的丁叔说他在受天城生活了几十年,从没看过这样漫天风沙的景象。”

几十年从没见过?这让周学宁想起前几日在马房听见的事,那卷走了人,也带走了马的怪风。

她眉头深锁,眼底有着藏都藏不住的忧心愁虑。

小单看着沉默不语,神情沉郁的她,心知她正担心着穆雪松。想来,他们的归期也近了。

“小姐。”她捱到学宁身边,怯怯地安慰着:“你别担心,这趟路少爷他不知道都走多少回去了,就算是蒙着眼,他都不会走错的……”

她心领小单的安慰,可遗憾的是……如今除非穆雪松出现在她眼前,否则谁的安慰都只是令她更加焦虑浮躁罢了。

“宁小姐!宁小姐!”突然,外头传来玉华的声音。

这次出门,穆雪松只带了周信,并没让玉华跟去。玉华那声音听着又急又慌,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单转身开了门,门一开,玉华便嚷着:“宁小姐,他们回来了!少爷他们回来了!”

“真的?”周学宁陡地站起,一脸惊喜。

“是真的,我一听说少爷他们回来,就立刻来通知你。”玉华激动得眼泛泪光,“咱们快去前屋吧!”

“谢天谢地。”周学宁拎着罗裙便迈出步伐,她顾不得什么闺秀作派、淑媛风范了,拔腿就奔往前屋,小单跟玉华跟在后面,竟都追不上她的脚步。

来到前屋,只见好多人围在外头,但她听不到任何欢腾的声音,屋里静悄悄地,屋外也静悄悄地。

正当她感到疑惑时,只听屋里传来穆夫人的哭叫声……

她心头一震,像是有根大鎚重重地打在她胸口,她停下脚步,竟心惊得忘了喘气呼息。她不敢踏出一步,就那么站在原地不动了。

“小姐?”小单也意识到有事发生,害怕得几乎要掉下眼泪,“小姐?”

她不自觉地摇头,一种令人难受的酸楚在她的鼻腔里、眼眶中蔓延开来,直觉告诉她……穆雪松出事了。

此时,屋里传来穆夫人的哭声,除了她的哭声,什么都听不见。

周学宁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恍惚着。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拍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教她整个人一震。

“孩子,别怕。”

她惊疑地转头看着四周。

小单看她似乎在寻着谁,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小单,你有听见声音吗?”她问。

“什么声音?我……我只听见夫人的哭声……”小单说。

“我刚才好像听见……”她确实听见了,那是非常陌生却又意外令她安心的女人声音。

是谁?那到底是谁的声音呢?为什么明明是那么陌生的声音,却让她有种怀念又安心的感觉?尽管疑惑,但她很快地冷静下来。

她再度迈出步伐,走向门口。

见她来,围在外头的人自动地让开。

她站在门口,环视着厅内,所有人都在,唯独……

“宁妹妹……”胡成庵神情疲惫、模样狼狈,眼底有着深深的歉疚及痛苦。他向来是个爽快的人,可此时他唇片开合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稳住心神,“松哥哥呢?”

“他……”胡成庵欲言又止,眼眶泛红。

看着穆夫人哭倒在穆老爷的怀里,一旁的穆雪梅也以手绢掩了半张脸,两只眼睛泪汪汪的,她便知道穆雪松铁定出了大事。

可刚才那在她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却让她成了此时此刻最冷静、最坚强的人。

“徐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徐白波一脸的愁云惨雾,垂脸轻叹一声,接着抬起头来直视着她,“我们顺利将药物送到军营,也发现将士兵丁们是因为饮食不净而染疾,给他们配了解药也就慢慢好转。我们待了几天便踏上归途,一路风沙漫天,可也还应付得了,岂知……”

见他说不下去了,周信毅然接腔,“宁小姐,两天前突然台起一阵诡异的暴风,卷起顶天沙墙,我们在风沙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着细微的声音彼此跟随,没想却因此失散了……我们一行人分散多路,各自返回受天城,到了城外才发现少爷他……他失踪了。”

“宁妹妹。”方才语难成句的胡成庵此时终于能够开口,“你放心,官府已经派人出城,我跟白波回头也会立刻带着众家兄弟一起出去寻找雪松,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说罢,他转身看着徐白波,眼神坚毅地说:“白波,咱们走吧!事不宜迟。”

胡成庵及徐白波等人向穆家二老致意并告辞后,立即离开了穆家。

他们离开后,周学宁看着这一屋子愁云惨雾,只觉自己该做些什么,她不能只是待在这里空等,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发愁一起哭。

她相信穆雪松没事,他必然只是受困于某处,正等着被发现。

“孩子,马……”突然,她又听见了刚才那陌生女人的声音。

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征兆,一个……暗示。

马?那声音在提醒着她什么?还是在指引着什么呢?

蓦地,一个念头咻地钻进她脑里,马?飞飞?

飞飞是在鹄族人传说里,可在雪原上日行千里的神驹。虽说雪不是沙,沙也不是雪,可也许……

想着,她转身奔出大厅。

穿齐了装备,带上水跟食物,她立刻赶往马房。

她给飞飞上了鞍,飞飞有点躁动,似乎意识到什么。

“飞飞,咱们去找松哥哥,你一定行的,对不?”她对着飞飞说。

飞飞那乌黑的眼珠子看着她,像是明白她的话般。

“宁小姐?”老傅发现她给飞飞上了鞍,又一身远行的行装,不禁惊疑地问:“您这是要去哪里?”

“老傅,我要去找松哥哥。”她眼神坚定地。

“什么……”老傅陡地一惊,“风沙这么大,太危险了。”

周学宁上了马背,毅然地说:“有飞飞,没事的。”说罢,她轻踢马月复,飞飞便往前行走。

她从侧门出了穆府,一路往南城门而去。

这一路所见,可用狼藉两字形容。因为台了好几天的怪风,路上不见行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商号的旗帜不是被吹走,便是被风给吹破,乍看像是有人在空中狂乱舞动似的。

到了南城门,她被城门守备拦下。

“谁?”她包得严实,守备也瞧不出她是男是女。

“我是穆家人。”她说。

她一发出声音,守备惊觉到她是女子,又听她是穆家人,语气立时变得和缓。

“这风沙漫天,姑娘要上哪儿去?”守备问。

“寻穆雪松。”她说。

闻言,守备立刻道:“方才胡家跟徐家公子已带人出城了,姑娘这是……”

听他说胡成庵跟徐白波已出城,正好成了她的借口,“我知道,我便是要与他们会合,这位大哥请快放行吧!”

守备听她说是要出城与胡成庵及徐白波会合,不疑有他,立刻开了城门。

周学宁驾的一声,骑着飞飞迎风而去。

风沙片刻未息,眼前扬尘四起,混沌不清。

她看不见前方,任凭着飞飞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飞飞,全靠你了。”她趴在飞飞颈子上跟它说:“一定要找到松哥哥。”

飞飞毫不迟疑,像是它很清楚穆雪松的所在一般,破风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风呼啸叫嚣着。

尽管包得严实,可那飞沙走石一下下地打在她身上,还是教她犯疼。可她不怕,她相信穆雪松还活着,正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她。

走着走着,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暗,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穆雪松,你在哪里?她在心里呼喊着,你不能死!我来找你了,你在哪里?

她感觉到飞飞的脚步不似初时那般迅速矫健且毫不犹豫。

飞飞累了吗?还是伤了呢?这飞沙走石如此锐利,是不是已经伤到了它?

想着,她觉得内疚又难过,忍不住地想哭,“飞飞,对不住……”她趴抱着它,“对不住……”

大凶。穆雪松未出门前,穆夫人便卜了这么一卦。是不是当时她拦着不让他出门就没事了?若不是冲着“带吉”二字,她或许就……

是呀,带吉不就是有一线希望吗?不就表示即使是在绝望里,还是能有奇蹟吗?不,她不能绝望,她一定可以寻到他的。

那个不知名女子声音的出现,绝不是她的幻觉,她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她想……那或许是某位慈悲的女神吧?祂既然给了她指引,必会领着她寻到穆雪松的。

她要怀抱着希望,只有怀抱希望,一切才会成真。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一点隐隐跳动的光。

前头有光,那表示有人。她走了这么久,总算是看见人了。

“飞飞,快。”她鼓舞着飞飞继续前进。

于是,疲惫的飞飞打起精神前行。走着走着,那光点越来越明、越来越亮。

然后,她看见一道身影。

她细细一看,那身影纤细,似乎是个女子。这怎么可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漫天风沙里,一个女人家如何独行?

忽地,她想起她听见的那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是那个女神吗?

“飞飞,你看得见她吧?”她问。

飞飞嘶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着她。

“跟着她走,快。”她说。

他们一路的跟着祂的身影,可奇怪的是不管他们如何紧跟,与祂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不远不近。

走了一段时间,空中的漫天扬尘突然落地,四野寂静无声,而祂也已不见踪影。

飞飞停下脚步,她正寻找着祂的身影,忽地,前方不远处出现一辆篷车,那篷车倒了、栽了,半截车身都埋在沙里。

就在她心里存疑的时候,有个身影自篷车后步履蹒跚艰难地走了出来……

她彷佛意识到什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飞飞,走。”她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好静。

穆雪松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他已记不得几次了。

自离开军营后,他们一路往受天城前进,可途中突然吹起一阵怪风,瞬间台起风暴。

一道沙墙向他们袭卷而来,立时黑天暗地,飞沙走石,吓得马儿四处逃窜。就这样,他们走散了。

胡成庵、徐白波……他们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就连他的座骑吹云也不见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暴,内心充满疑惧。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风沙里行进,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风在他身后呼呼地吹,像是一双手推着他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隐约看见了一辆被埋在风沙里的篷车。

在这一望无际又无任何屏蔽的沙原上,篷车成了他的避风港、安身处。他拖着疲惫又受伤的双脚,慢慢地走向篷车,然后躲在篷车背风处。

风沙进不了这个小空间,它便成了他的屏障。

他瑟缩着身躯坐在这儿,等待风暴过去,可过了好久好久,风暴仍未停歇。

他饥寒交迫,嘴巴里像是塞满了沙,让他喉咙似火烧般的难受。

大凶。他想起母亲在他临行前卜的卦,他是不是早该听母亲的?

不,他是推却不了的,就算前途险阻,他也不能不走这趟路。

走了十多年的关外,什么危难险象他都遇过了。这次,是老天爷要灭他吗?

“老天爷,祢这是在开我玩笑吧?”他蹙眉一笑,自言自语地道:“我还不能死啊。”

说着,他下意识地从腰间拿出学宁亲手给他缝的锦囊。

他将它捏在手里,细细地看着。里面到底是什么呢?学宁说待他回到受天城才能打开,可现在……他还回得去吗?

几度,他想拆开它。因为他怕,怕自己再无机会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打开它,因为它是他回受天城的一个动力及希望,不管他对它里面放着什么有多么的好奇,也只能等回到受天城才可见真章。

他太累也太饿了,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过去。

“醒醒。”突然,他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陡地一惊,睁开眼睛。在他眼前站着一个男人,身形精实,五官粗滤,约莫是四、五十岁人。

有人发现他了?他得救了?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赫然发现到那男人的身子是透明的,因为他可以看见男人身后的景况。

男人有着两条粗黑的眉毛,眼睛炯炯有神,高鼻厚唇,右耳垂上有个小银环。

他疑惑地看着那陌生人……不,他根本不确定对方是人。是鬼魂吗?从前他听人说过,只有一脚已踩在冥界的人,才能看见鬼魂并与之对话。

那么,他已经一脚踩在冥界了吗?

该死!他答应过学宁会回去,他还要娶她为妻,与她绵延子息啊!

“你走开!”他怒喝着,“我还不会死。”

那魂魄般的男人对着他一笑,瞬间,风息沙落。他陡地一震,惊疑地看着祂。

“她来了。”祂对他说。

闻言,他心头一撼。谁来了?难道有人来寻他了?

祂往后退去,对他招手,“出来。”

像是着魔般,他明明内心疑虑抗拒,却还是试着起身并移动脚步,他艰难地自篷车后走了出来,无意识地跟着祂的脚步。

突然,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东西……那是一匹马,马上有个人。

方才那与他说话、引着他路的祂,不见了。

那马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快,他渐渐地看清了那匹马,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甚至是理智。

飞飞?那是飞飞?怎么可能?他站在原地不动了,任由它一步步地接近他。

终于,它停下脚步,马上那包得密不透风的人跳了下来,然后还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那人掀开帽兜,扯下面巾,露出一张让他彷佛像是在作梦般不真实的脸庞,他陡地瞪大了眼,张着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学宁?怎么可能?

“穆雪松!”她对着他大叫,直呼他的姓名,然后在不断吃她脚的沙地里跑了起来。

她奔到他面前,扑在他身上,一把紧紧地、实实地抱住了他。

“你活着!你活着!”她激动地叫喊着,然后放声大哭。

听见她洪亮而喜悦的哭声,他回过神来,伸出双手,他抱住了她,热的,是真的。

“老天爷……”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彷如隔世般。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不会的……”周学宁用尽仅剩的气力抱着他,像是生怕一松手,就会发现这是幻影。

“你……”他捧起她的脸,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她又哭又笑地说:“我说了,你一定不信。”

他蹙眉一笑,“我在你身上看见的怪事那么多,还有什么信不了?”

她微怔,也是呢!

“胡大哥跟徐大哥他们回来,说你不见了,大家哭成一团,愁云惨雾地,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要我骑着飞飞出来找你,我就来了。”她说。

“女人?”他心头一顿,忽地想起刚才那陌生的男人。

“方才也有个陌生的男人在我眼前……”他说:“他叫醒我,还说你来了。”

“咦?”她惊疑地眨巴着眼睛。这同时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太玄了。

“你看见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她好奇地问。

“看起来很精实,浓眉大眼,高鼻厚唇,很威严的样子……对了!”他捏着自己的右耳,“他耳垂上有个小银环。”

闻言,她倏地瞪大了眼睛,“耳朵上有个小……银环?”

“是。”他肯定地说。

瞬间,她的双眼泛红湿热,激动的泪水盈满眼眶,她激动又感动地微颤说:“是我爹,是我爹……”

“什么?”他一惊。

“我爹耳朵上的小银环是他一出生便打上的,那是他老家的习俗,说是自小病弱的男娃只要打上耳洞穿环,便能妥妥当当地养大。”她泪如雨下,“是我爹,是他……是他。”

他忍不住地倒抽一口气,惊愕得一时说不出话,如此玄奇的事,都让他碰上了。那么对她说话及引着她来的女子呢?难道……

“如果来找我的是你爹,那么带你来的会不会是你娘?”他问。

他这么一说,她猛地一震。她从没见过她娘,更没听过她娘的声音,可听见那声音时,她却觉得安心又温暖,莫非真是她爹娘暗助?

“真是我娘吗?”她喰着泪水,难以置信。

“一定是的。”他低头深情注视着她,温柔地说:“瞧,你爹娘多疼你呢!”

她点点头,又哭又笑地将脸埋进他胸口。

他牢牢地拥住她,长长一记喟叹,“知道吗?”他低声道:“好几次,我都几乎要放弃了,我以为我活不了,差点就要拆开你给我的锦囊……”

“可你没拆?”

“嗯,我忍住了。”他说:“我答应你会回去,也答应你回去了才拆开来看,所以……”

她抬起脸来仰望着他,娇憨的一笑,“幸好你没拆,不然我可生气了。”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一记,“没拆,咱们回到受天城再一起拆。”

她点点头,又将脸埋进他怀里,蹭着他胸口的体热。

“喂——”这时,远处传来有人呼喝的声音。

两人一惊,同时往声源望去。此时,好几匹马朝着他们奔来,马上有人。

待他们近了,穆雪松跟周学宁才发现竟是胡成庵跟徐白波等人。

他俩朝着他们兴奋地招手。

不一会儿,胡成庵、徐白波、胡成凰和几名弟兄们来到他们面前,还拉来了跟穆雪松走散的座骑吹云。

胡成庵及徐白波跳下马,情绪激动地奔向穆雪松,兄弟三人抱在一起。

“好你个雪松!我以为你死了!”胡成庵说着,不自禁地落下欣喜若狂的男儿泪。

穆雪松在他胸口播了一下,“你想得美,我还没当舅父呢!”

“你等着。”胡成庵豪迈地抹去眼泪,说道:“我跟雪梅会生一窝小崽子,教你忙的。”

听着,大家都笑了。

穆雪松历劫归来,穆家上下欢天喜地。

穆知学为谢天恩,下令连着十天施米赈济,满了城内许多贫困人家的米缸。

闹腾了一整天,偌大的穆府终于沉静安稳下来。

穆雪松与周学宁一起离开崇儒院后,便陪着她回到她的小筑。

小单识趣的避开,让他们能私下相处,说些旁人听不得的话语。

穆雪松在桌旁坐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

周学宁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落坐,怯怯地望着他。

“是时候了……”他说。

她一愣。是时候了?是什么时候呢?

还没回过神来,他已捧着她的脸,一双如炽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她。

迎上他那深情又热切的眸光,她脸红心跳。

他慢慢地靠近她,近到两人的鼻尖已经碰上。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及呼吸,徐徐的、温温的,让人心跳加速又意乱神迷。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颤抖的唇片,接着……脸靠了过来。她才以为他要吻她之时,他却把脖子一歪,嘴唇紧贴在她的耳边。

她倒抽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他的手轻柔地扣在她颈后,手指摩拿着她的颈背,教她整个人舒服得一耸,甚至不自觉地逸出令她自己害羞的娇吟。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耳垂,低声道:“来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忽地将她抱住,然后放在自己腿上。

她满脸潮红,神情无措,“什么?”

来吧?什么来吧?他突然把她抱到腿上坐着,到底是……

“是时候打开锦囊了。”他说着,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看见他眼底的那抹恶作剧般的黠光,她这才明白了。

她又羞又气,皱着眉,鼓着脸,气呼呼地,“你真是坏心眼!”

他忍俊不住地一笑,“你是不是在期待着什么?”

“才没有!”她在他肩上捶了一把,羞恼地想挣月兑他。

他紧紧地将她揽着,不让她离开,“别气,你期待的那种事,迟些不急。”

“我没期待什么!”她羞红着脸,又捶了他一下。

他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唇角微扬,“别气了,来……”他腾出一只手从腰间取出锦囊,“咱们一起来拆开它吧!”

说着,他一手绕过她的腰,配合着拿取锦囊的手,三两下便将线头拆了。

打开,取出一方小小红纸。

“该不是你我的生辰吧?”他笑问。

她羞赧地摇摇头,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打开那方红纸,只见纸上写了六个字——情归处,愿白首。

那六个字瞬间化成一股热流,打进他胸口,他惊疑地看着她,眼底却闪着欣悦。

“这是……”

“我的心愿。”她说。

闻言,他难掩欣喜,“学宁……”

“你听我说。”她打断了他,神情恬静地说:“我曾经怀疑并埋怨老天爷让我遇到了那些不幸的事……”

她眼底闪着泪光,声音却很平缓,“后来我想,我所遇到的坏事,应该都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吧?”

“学宁……”他眉心一拧,对她露出怜惜的眼神。

她娇憨一笑,软软地道:“所有的事情,就算是不幸、就算是悲伤或痛苦,都有它发生的理由,而我所经历的一切,或许都是为了与你相遇。”

听着她这番话,他眼神越发温柔了,“这真是我听过最美的一番话了。”他说着,双臂一圈将她抱得更紧。

她也伸出双手勾抱着他,将脸靠在他颈窝里。

说来,老天爷这样的安排,何尝不是给了他弥补的机会呢!初闻尹家父女身亡时,他懊悔痛心,无数次怨着自己这些年没尝试着做些什么以改变她的命运,却没想老天爷已让她来到他身边。

为了让她继续的闪闪发亮,他愿意为她做任何的努力及争取,他会用尽全力地支持她、协助她。

“雪松,你愿意与我白首不分离吗?”她怯怯地问。

“愿意,千千万万个愿意。”他毫不考虑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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