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贵妃 第十一章 贪婪柳家人 作者 : 简薰

入宫十五年了,康明杓第一次出宫门。大军今日开拔,皇后让宫中后妃以及皇子公主五更都起床,梳洗用过早膳过后,都去南城门口送行。

康明杓很感激皇后,她是正妻,大可自己带着太子跟百官去送行即可,可是却把他们这几人也带上了,心里又想,难怪贺齐宣这样看重皇后,如果今天是自己为后,绝对做不到这样大方。

马车辘辘,康明杓左手揽着贺玥,右手拿着小小的玉观音,小声念着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托神明,希望观音看在她心诚,对东瑞大军多照拂一些。

贺玥年纪小,五更起床对她来说太艰难了,现在正安安静静的靠在母妃身边熟睡。天色渐渐亮了,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有人道:“婉妃娘娘,清月公主,南城门已经到了。”

永隽连忙掀开马车帘,放下小梯子。

“贺玥。”康明杓轻轻晃着女儿,“起来啦。”

“困……”

“别困了,父皇今日南征,起来送父皇呀。”

父皇?小贺玥睁开眼睛,“父皇来了吗?”

“母妃带你去见父皇,快些起来。”

一旁,唐嬷嬷送上干净的布巾,康明杓接过,亲自帮女儿擦脸。

八月,天气已经有点凉爽,这冷布巾一擦,贺玥醒了。

两母女下了车,皇后带着太子贺凌,三皇子贺封,其华公主贺瑜。

淑妃带着二皇子贺卿,博容公主贺珠,尧琴公主贺瑶。

赵充媛孤独一人。

彼此一阵按照身分的见礼,七岁的贺瑜过来点点贺玥的鼻子,“一看就知道刚睡醒。”大概因为贺瑜的命是康明杓当年救下来的,贺瑜跟贺玥颇为亲近。

贺玥缩缩身子,笑了。

太子贺凌个性上一半像皇帝,一半像皇后,就如现在,他当然有比较疼爱的弟妹,可是这种场合,他必须一碗水端平,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可以得到太子哥哥的关心,书读得怎么样?读到哪里了?很有太子的派头。

南门守城队长过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嫔妃娘娘,皇子公主,时间差不多,该上城楼了。”

于是由皇后领军,一群人上了三层阶梯,然后走到城楼上,放眼望去,是七万大军。贺齐宣要一路南下,中间经过三个州勉州,云州,昌州,会再各有三万军队会合,最后共有十六万大军抵达南蛮边界。

百官在城下,自然已经站得好好的。

贺玥有点害怕,紧紧搂着母亲,康明杓哄着,“别怕,等会父皇就出来了。”

贺玥只是把母亲搂得更紧。

号角吹起,呜呜长鸣——

贺齐宣一身铁甲军装,骑着高大的黑色战马缓缓走出来,将手中长枪往上一举,百官下跪,七万军士高呼万岁。

康明杓眼眶红红,却还记着跟贺玥说:“看,父皇出来了。”

贺玥这才转过头,看到场中那个骑着战马的高大人影,小小人儿喊了起来,“父皇,我是贺玥。”

一旁,也是三岁的贺瑶见妹妹大声呼喊,也跟着叫了出来,“父皇,是贺瑶在喊您呢。”

但战鼓敲着,两个小人儿的声音怎可能传远,自然是谁都听不见。

贺齐宣往城墙看了一眼,“歼灭南蛮。”

七万人大喊,“吾皇万岁,歼灭南蛮。”

贺齐宣指挥着马,原地转圈后,拉起马辔,朝南方前进。

皇后带头,“臣妾恭送皇上。”

底下百官则由柳太尉带头,“恭祝皇上歼灭南蛮,还我东瑞百姓安平。”

贺齐宣的人影渐渐远了,刚开始还能看得出哪个是他,后来已经无法分辨,再最后,七万人大军都消失在眼前。

康明杓想着如果哭了,就看不清楚最后的身影,不能哭,不能哭,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一直落下。

贺玥似乎有点懂了,小小人儿伸手给母妃抹泪。

康明杓打起精神,“贺玥乖。”

小家伙伸手环住母妃的肩膀,“父皇是不是要去很久?”

“是啊。”

“那贺玥天天想着父皇。”

“贺玥乖乖的,等父皇回来,母妃就跟父皇说,好不好?”

贺玥用力点头,“嗯。”

一旁,八岁的贺珠十分羡慕,她的母妃只疼爱二哥,不喜欢贺瑶,也不喜欢她,总是把她们交给女乃娘跟宫女,就连大姊姊贺珍病逝,母妃也没哭过,只有二哥才是她的心肝宝贝。

一群人在墙上站了很久,皇后才终于开口,“回宫。”

日子还是要过的。

只不过贺齐宣今年御驾亲征,菊花宴就不办了,哪有皇帝打仗,群臣携家带眷入宫吃吃喝喝的道理。

这个中秋节,整个京城安安静静的。

转眼,霜降过了。

一日推开格扇,这才发现飘了一夜的细雪,原本花团锦簇的星阑宫变成银白一片。今年冬天来得太早了,花匠在下午匆匆忙忙移来几株寒梅,又摆了一盆又一盆的长寿花,紫的,红的,在冬日盛开,给花圜添点颜色。

若说时间过得多快,那就有多快,送贺齐宣出征彷佛昨天,转眼居然要过年了。

菊花宴可以不办,但过年不能马虎,在皇后的操持下,宫中还是热闹了起来。

尚衣监的衣服一批一批的送出,尚饰监当然也不能落后,内造的精致首饰,一组一组的献上,等着皇后分配。

就像每年的过年,星阑宫收到大人宫服十七件,从小年夜穿到元宵,差别在于康明杓从昭仪升为婉妃,使用的图案自然更丰富了,昭仪不能用的翠鸟,喜鹊,现在都能绣在衣服鞋子上的饰品从玉升为翡翠跟红宝。

此外还有清月公主的服装也是十七件公主年幼,所以没有配给饰品。

安平整理着衣服,笑说:“原本还有点担心的,毕竟皇上不在……现在看来是奴婢多心。”

要过年,康明杓心情也不错,“皇上不在,皇后在呢。”

“是,皇后一向公正。”

主仆心知肚明,安平担心的是太后。皇后再怎么着,上面也有一个嫡婆婆,万一老人家发神经说今年不过年,那大家就都别过了。

问题是,今年是太子主政第一个年,也是订亲后的第一个年,怎能不过?不但要过,还得大过特过。

皇后打算请自己娘家人,镇守京城的骠骑大将军一家,还有当然得请柳家,然后中书令赵大人也不管自己的孙女赵充媛并无宠,表示也想参加,皇后基于公平原则,只能允了。此外还有贺卿的未婚妻徐大人一家,问到星阑宫的时候,康明杓连说不用不用,自己父兄都无官位,怎能跟皇室过年。

于是这个年宴会在宴请群臣的偏殿上举行。

康明杓是打从内心抗拒的,光想就好累啊,她又不是善于社交的人,突然要跟几个家族的夫人少夫人见面,觉得压力大。

她看着这小山似的衣服,一脸苦,“嬷嬷,我真不想去。”

唐嬷嬷笑说:“恐怕这也是皇后喜欢您的原因。”

“嬷嬷怎突然提到这个?”

“谁不想攀富贵哪,您瞧赵充媛入宫十年无宠,赵大人还是想携家带眷参加皇宴,为的不就是想看赵家姑娘能不能入太子的眼,太子妃是定了,可太子还有良娣,良媛,承徽,昭副等位置可以封赏,可是您在后宫一直本本分分,连家人都不太来往,可省事了。”

“一年要花我一千两呢……”

“就当买清静吧,一年一千两都算便宜了。”

康明杓想想也是,与其真的让康光宗跟康明魁当了官,然后一天到晚惹事让她去擦屁屁,一年一千两买安宁,真的还可以。

话说回来,康明魁后来的妻子白氏真的是不简单,一直写信入宫明示暗示提拔娘家,又说自己生了个儿子,可以亲上加亲,这样她就不用烦恼跟皇上讨官的问题,皇上一定会给驸马赐官的,这样康家就出官爷啦,是不是很风光?

她就想,自己看起来像傻子吗?白氏怎么敢这样跟她提议?

当然她一直以来都没有理白氏,但白氏的毅力也很强,信一封一封送都是感谢她的银两,顺便夸自己儿子多聪明活泼,唉……

康明杓抬起头,看到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画像,忍不住走到画像前,心想,这都三四个月了,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不过每天早上去凤仪宫跟皇后问安,皇后的表情又很平静——贺齐宣无信,只能从皇后的脸来判断战事了。

康明杓想模模画上他的脸,又怕自己把那宣纸戳起毛边来,只能作罢。

不是想他,是没有一时忘记他。

贺齐宣跟贺玥是她再世为人,老天爷给的最棒的礼物。

“婉妃娘娘。”这时,永隽匆匆进来,脸色很不好,“奴婢刚刚听说一个消息……”

康明杓觉得不太吉祥,“说。”

“南蛮联合西炎国共同出兵,我东瑞将士……退后了五十里地……”

康明杓只觉得一桶冰浇下来,冷。

联合出兵?那就是在皇上意料之外的事情,西炎国?他们不是在西域与世无争的生活吗?怎么混进中原战争了?

十年前,太子时期的贺齐宣跟南蛮打仗都打了快两年,现在加入西炎国,恐怕……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抨伴跳的,慌得厉害。

“永隽。”康明杓吩咐,“给我拿披风跟暖手炉,我要去佛堂。”

“婉妃,外面雪大……”

“不要紧,我现在也没什么能替皇上做的了,只能替他念念经。”

数日后,又有新战报,情况稳住了。因为西炎出现,东瑞国军被打得措手不及这才后退,等重新规划,又再度夺回失地。

康明杓只觉得又高兴又沉重,在贺齐宣大胜归来之前,她都得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贺齐宣,好好吃饭,别受伤,还有,别忘了我跟贺玥在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皇宫不愧是天下最冷血的地方,南方一度危急,但年宴照样进行,康明杓只觉得十分厌恶。

唐嬷嬷劝道:“婉妃娘娘等入了偏殿可千万别这样,老奴说句僭越的,您在朝中无家皇上又不在,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皇后的公平,这时候更需要谨慎,不要落人口实,免得把自己置入险地。”

“我知道,这宴会是皇后主办,不能不给皇后面子。”

唐嬷嬷欣慰,“正是这个道理。”

于是时间到了,抱起打扮过后的贺玥,便上了宫廷马车。

雪很大,但车内有暖石,倒是还好。

自从贺齐宣御驾亲征,贺玥就更黏她了,一刻也离不开母妃——谁说三岁小娃不懂事,懂得可多了。

星阑宫位在东南角,所以走了一段才到偏殿,宫人见是婉妃马车,当然十分殷勤。

入了偏殿,康明杓一惊,太多人了吧,柳家浩浩荡荡上百人已经到了,庄家也到了三十余人,赵家只到了十余人,一半是十二岁上下的姑娘,目的很明显,奔着当太子妾室或者贺卿,贺封的妾室去的。

康明杓现在是婉妃,位居一品,朝中大臣除了柳太尉跟庄太师也是一品之外,其他人都要跟她见礼。有点年纪的还好,年轻姑娘的表情倒是各自精彩,有的羡慕,有的诧异,更多的是不甘心,谁都知道康明杓是穷家女出身,之前还在大厨房担任洗菜宫女十年,没想到今日翻身成一品皇妃。

康明杓已经二十五岁,过了这个年就二十六了,自然不可能跟这些小姑娘计较,不管看不看得起她,她都无所谓。

淑妃跟赵充媛几乎是一前一后来的。

看着淑妃带着贺卿,贺珠,贺瑶,孤身一人的赵充媛就显得有点可怜。

这赵家脑子真的装水,想富贵也得讲求基本道理,赵充媛又不是没见过皇上,如果她第一次见皇上就觉得害怕,赵大人怎么会觉得多看几次就好了?人的想法怎会轻易改变呢,这个决定失误,不但耽误赵家子孙的前程,也耽误了赵充媛的一生,无宠,无子,岁月悠长,到底要怎么过。

想想又觉得,康明杓,你真是猪脑,还同情赵充媛呢,都忘了人家之前挖坑给你跳的事情了吗?

淑妃见了娘家人,自然有一番亲热。

贺卿的正妻人选已定,是八品上牧监丞徐大人的嫡女,贺卿亲自挑选的,徐小姐虽然才十二岁,但能诗能文,琴棋书画也通,重要的是生得十分美貌,贺卿一眼就喜欢上。等贺卿十四岁搬离皇宫,会正式下聘,待男方满十六,女方也满十五,这便举行婚事。

柳家一直想要把女孩儿嫁给贺卿,好巩固柳家势力,因为贺卿将来一定会封王,那这样柳家就多了一个王妃。

淑妃求了多年,皇上都没答应,没想到会把婚事的重担交给皇后,皇后挑上的三十个女孩,没人姓柳,柳家是气得跳脚,但也没办法,皇帝亲自开口由皇后亲自操持,自然轮不到柳家来说话。

可是啊,一个男人可不只有一个女人哪。

等贺卿封了王,王妃虽然注定是徐家女,但王爷可以有两侧妃,四孺人,十姨娘,通房不限,只要柳家女当了侧妃或者孺人,生了男孩,东瑞国传贤不传长,到时候由淑妃这个母亲出马,贺卿当然只能把世子之位给柳家表妹生的儿子,徐王妃?算哪根葱。

柳家今日过来,除了有官位的夫妻外,就是一大群跟贺卿年纪相仿的女孩了。

那群女孩也不愧是柳家千金,祖传的傲慢,对谁都爱理不理,倒是见到贺卿来,全部围了上去,表哥表哥的喊不停。

贺卿一脸困扰,但又不能叫表妹走开。龙凤胎姊姊贺珍病死已经伤透母妃的心,自己的婚事由皇后作主,母妃更是好几天吃不下饭,身为一个儿子,他想让母亲好过一点。

厅上只见七八个姑娘围着贺卿说个不停,贺卿苦着脸应付。

内侍喊,“上牧监丞徐大人,徐夫人,徐二小姐到。”

贺卿的脸一下亮了起来。

康明杓顺着视线看过去,那徐家小姐虽然年幼却十分不俗,小龙女似的,一股子仙气。

贺卿甩下一众表妹,“徐二小姐。”

徐二小姐微微屈膝,神色有点害羞,“臣女见过二皇子。”

贺卿十三岁,徐二小姐十二岁,已经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康明杓看着他俩青涩的感情流动,心里想,挺好的,贺齐宣若能看到,一定也很高兴——不是她多心,因为贺齐宣插手贺卿的婚事,就是在她为了贺玥跟太后磕头后。

太后想把贺玥许给弟弟的孙子,但她这生母自然不肯,虽然害怕还是只能得罪太后,然后贺齐宣就出手了,明示暗示,皇子公主的婚事由他这亲爹作主,其他人都不要想太多。

哎唷,又想起贺齐宣了。

不分离都不知道分离苦,有时候晚上作梦梦见他,早上被叫起来时总是特别惆怅,是梦啊,别醒就好了,唉。

内侍又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三皇子,其华公主到。”

康明杓已经几个月没见过太子,突然有点惊讶,短短几个月变化好多。

送东瑞军南征时,脸上还有点稚气未月兑,现在俨然是个小大人了,眉眼之间隐隐有威严出现。

这也才四个多月,好像过了两三年一样。

偏殿中众人行礼,太子一脸平静的喊,“免礼。”

康明杓想,贺齐宣这当爹的如果看到儿子这模样,一定会骄傲的。

最后进来的是太后。

等人到齐了,年夜饭这才开始。

三十六道大菜,一道一道上,太后自己带头跟柳太尉话家常,其他人也聪明,马上意会,太后不要年夜饭太严肃,于是纷纷说笑起来,酒一喝,气氛更好了。

说来说去都是亲戚,加上太后明显要大家不要太拘谨,所以晚宴气氛不错。

三十六道大菜上完,宫女撤下席面,奉上水果清茶。

远远的,宫墙那边放起了烟花,红的,蓝的,在黑夜绽放,十分绚烂美丽。

小孩子们自然都跑出去了,康明杓借口贺玥还小,也跑出来透透气——晚宴虽然吃得饱,但柳家跟庄家讲话就是刀光剑影,听着实在累。

柳太尉说:“皇后姓庄,未来的太子妃也姓庄,庄家真好福气,虽然外人都说我柳家富贵,但这四十年也只有一个皇后,想求当二皇子的正妻,皇上没准。想求驸马,偏偏自家孩子又不争气,入不了皇上的眼。哪像庄家,姑侄侍奉父子,真是难说的富贵。”

然后庄太师就会回答,“也是玄丫头跟太子有缘,当大人的又怎么舍得看孩子相思。”“说缘也是缘,看来我们柳家丫头就注定只能当良娣了,以前是良娣,现在还是良娣,唉,丫头没出息。”

康明杓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就见皇后一脸好脾气,“柳太尉说哪儿的话呢,太子除了太子妃之外,其他妾室都会收民间姑娘,绝对不会再委屈柳家姑娘当妾室了。”

吼,对,柳太尉这老狐狸,开口给孙女要良娣名分呢。

还是皇后厉害,马上就打回来!

厅上就这样,每个人讲话都有另外的意思,赵家自然也不落人后,让七岁的孙子表演了背诗经。

小朋友诗经背得流畅,语中有感情,还有抑扬顿挫,博得满堂彩,太后笑着问他,想什么赏赐?

就见赵家那小男童十分清澈的回答,“小子不才,刚刚见博容公主可爱,想太后允许小子写信给公主。”

康明杓都傻眼了,这家伙才七岁,大人居然就教他这些?

赵家是眼见赵充媛不成了,又把希望放在让小孙子娶贺珠身上?

贺珠虽然才八岁,但小孩子长得快,要是过两年继续写信,贺珠还能嫁别人吗?古代可是男女有别的。

康明杓有点看不下去,但也想看看太后怎么收尾。

是她自己问小男童要什么的,现在男童不过想写信,总不好阻止,但是若不阻止,万一两人写信真写出感情来,恐怕又不好收拾。贺珠原本的准驸马因为出言不逊已经出家了,按照柳家意思,再找一个年龄相仿的跟贺珠订亲,无论如何柳家都要这公主,皇上一直没允,原想着来日方长,以后让淑妃磨着皇上问就是了,没想到赵家会杀出来。

就见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笑容可掬,“哀家可作不了主,哀家允许你直接问博容公主。”

就见那七岁小家伙转身问贺珠,“请公主允许小子写信给您。”

贺珠虽然才八岁,但真的长得很可爱,将来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就见她摇摇头,“跟你写信,将来本公主要怎么跟夫婿交代?”声音清脆,言之有理。

淑妃微微一笑。这赵家未免看不起人,你会教儿子,本宫不会教女儿吗?

康明杓有一种感觉,因为皇上不在,所以这些人都开始放肆起来,柳太尉要良娣名分要得难看,赵家肖想公主的样子也难看,刚好远远的烟花放起,这便借口出来了。

离开了那些权势,那些讨好,那些利益,康明杓觉得舒服了不少,贺玥在雪地中跑着,同样三岁的贺瑶也在,两姊妹玩得倒是很好。

冷空气混着水仙味道,十分好闻。

南方应该不下雪,不过再怎么不下雪也是十二月三十,肯定冷的,不知道贺齐宣在军队可好?他又不带丫头,谁给他洗衣服?

康明杓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自然有人帮他做杂事,总不可能堂堂天子自己洗吧。

这南蛮真讨厌,就不能好好相处吗,打仗有什么好玩的,东瑞国的国土可比南蛮大十倍,即使南蛮剽悍,东瑞拉长战线也能赢,到底为什么起兵啊?

真希望天下掉下一块陨石,直接砸在南蛮王的头上。没有哪个士兵是喜欢打仗的,因为死的都是自己人,只要把想闹事的人给砸了,两边人和平约定写一写,贺齐宣就能拔营回京,那多好。

好是好,但也只是幻想。

老天爷啊,信女现在除了宫宴都已经吃素了,您看在这分上,多护佑我东瑞国军,多护佑我东瑞皇帝。

散在夜空的烟花太美了,如果可以跟贺齐宣一起观赏,那就好了……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还记得之前有天醒来,星阑宫下了一层薄雪,康明杓当时想着,嗷,冬天来了。

然后开始下大雪,慢慢的,雪又少了,然后有一天,开始融雪。

炭盆,暖石那些都收了起来,绣被也换上薄一些的,尚衣监开始送来最新的春日宫装,那些铺棉的冬装,自然由宫女们收了起来。

桃花开了,梨花开了,树梢除了花苞还有翠绿的青芽,天气慢慢回暖,紫色的藤萝开始绽放出一点点花蕊,康明就想起贺齐宣抱着贺玥教她,“这是藤萝”,小家伙女乃声女乃气说“藤挪”的场景。

唉,又想他了。

这都去七个月了,也没信给她,可恶。

明明就有空写信的,至少皇后就有收到,为什么不写给她,写几行字也行啊……

还是不要写好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等就是了。

“婉妃娘娘,王贵公公来了。”

康明杓回过神,“快请。”

王贵是贺齐宣在宫中时的心月复,不过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当然不会特意带伺候的人。“见过婉妃娘娘。”王贵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奉皇上命令,给婉妃娘娘送信。”

康明杓一喜,“皇上终于写信来了。”

“娘娘误会了,这信是皇上出征前写好的。”

“那怎么现在才给本宫?”“皇上交代,等娘娘院中藤萝开花才把信拿过来,奴才只是遵命行事。”

“知道了,退下吧。”

“是。”

康明杓心怦评跳着,心里明明迫不及待又得强做镇定,慢慢打开信封,里面写的就是他怎么教贺玥认花,贺玥那声“藤挪”。

他们夫妻居然想到同一件事情,真是心有灵犀。

康明杓高兴了起来。是啊,他是去打仗的嘛,怎么能一直写信给自己,这样多儿女情长啊,写给皇后那是没办法,皇后现在又要垂帘听政,又要照顾后宫,他自然有什么事情都交代给皇后,可他也不是没想到自己啊,出发前就想好了呢。

看着信,心里甜丝丝的,贺齐宣这个一点情面都不讲的帝王,对她居然有这样的心思,开心。

想想她又道:“来人,快去把王贵追回来。”

不到一刻钟,气喘吁吁的王贵又回来了。

“皇上留了几封信给我?”康明杓一脸企盼。

“婉妃娘娘,这奴才不能说。”

“本宫又不是让你先拿来,告诉我几封而已。”

“皇上有命,时间到了才能开匣子取信,奴才不敢抗旨。”

“那下回拿信什么时候,这总可以讲了吧?”

王贵跪了下来,“娘娘恕罪,奴才就一个脑袋,真不敢抗旨,娘娘稍安勿躁,时间到了,奴才会再过来的。”

康明杓眼见这样,也没办法,只好让王贵去了。

那封信其实也没几个字,翻来覆去看个几次都要会背了,但是她喜欢呀,他出征前还挂念着她在宫中的生活。

而且想想,如果他写信给自己,那按照公平原则也得写给淑妃,这样太累了,只写给皇后,谁都没什么好说。

她忽然恨自己来到东瑞国只做粗活,绣工不好,不然给他绣个荷包,让他睹物思人,唉,贺齐宣,你多久想我一次……

“婉妃娘娘。”安平匆匆进来,神色不好,“奴婢刚刚听说,庄太师跟柳太尉在朝廷上吵起来了,还闹得不可开交。”

康明杓傻眼,“怎,怎会吵起来?”

“听说是为了云州水灾的事情,太子殿下要派人去赈灾,柳太尉想让自己在司农寺做事的孙子去,但庄太师却说那位柳少爷才二十几岁,能懂什么,想派去年的状元郎去,状元郎出身云州,最了解云州。”

康明杓马上就站在庄太师那边,“庄太师说得对。”

“太子殿下跟皇后娘娘也赞同庄太师,没想到朝廷中柳家派却大呼太子三思,当朝二十几人跪下求太子想一想,又说那位在司农部做事的柳家少爷对农业很是关注,一定能做好赈灾的工作。”

“柳家实在太跋扈了,这不摆明欺负太子年幼。”

“太子虽然才十五岁,但也不肯,加上皇后在帘后力挺,还是定了让去年的状元郎去云州,结果柳太尉大为不满,便跟庄太师吵了起来,说他自恃是太子的外祖,多番干预政事,为官不正,为老不尊。”

康明杓都笑了,“这不是在说他自己吗,柳太尉跋扈,连皇上都讨厌的。”

仗着侍奉太上皇的功劳,不断讨恩典,彷佛皇上欠了柳家一样。

唐嬷嬷打了安平一下,“就你多话。”

“唐嬷嬷……”

“婉妃娘娘在星阑宫安安静静,不跟人吵闹,也不跟人结怨,娘家也都是一般老百姓,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谁让你去打听朝廷政事。别人不知道,还会以为娘娘有心干政,小心给娘娘惹祸。”

“我没特意去打听,宫里人人都在说的,淑妃娘娘觉得柳太尉压了太子一头,心里高兴,这故意让人放话出来呢,不然我们在东南角这么远,话怎么会传过来。”

康明杓奇怪,“这柳太尉莫不是疯了?就算太子年纪小,但那也是太子,是皇上的儿子,朝廷上庄家派系力保的人,柳太尉为了一个赈灾主事就这样跟太子吵,太子的外祖跟舅舅们也在朝堂,怎可能看他被柳家压制?”

唐嬷嬷不太想说这些,但主子问话又不能不答,“太子妃的人选是庄家女,柳家想要良娣之位,没想到皇后不愿意,直接把四个良娣的人选都定了下来,全都是民间富商的小姐,为的当然是日后太子登基,可以少一点家族牵制。但柳家当然不愉快了,太子良娣没望,二皇子妃又沾不着边,一口气没地方出呢,柳太尉不过藉机跟庄太师吵架而已。”

康明杓听了都生气,“柳家也太不讲道理了,公主得嫁他们,皇子得娶他们,皇室又不欠柳家,凭什么好处都得分?”

唐嬷嬷低声,“我们东瑞国是孝字立国,从上到下人人讲求孝道,皇上有个嫡母太后,很多事情不好办的。”

康明杓听了都心疼,人人以为皇帝多自在,其实辛苦得很,外戚像背上的毒瘤,越长越大,想要割去,却又因为看不见而不知道如何下手,所以只能慢慢来。皇宫有太后跟淑妃已经够了,东宫不需要再出现个柳良娣,二皇子的府上也不需要出现个柳侧妃。

皇帝不是没有作为,柳家再钝也会有感觉,于是着急了,开始想方设法让太后逼皇上,结果就是皇上放贺珍跑了。

“娘娘听老奴一声劝。”唐嬷嬷苦口婆心,“我们星阑宫本就远,加上娘娘家人不在朝堂,说实话,没人会把目标放在娘娘跟清月公主身上的,我们好好过日子就行,其他的事情不要听,也不要管,才能避免祸事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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