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舞刀爷弹琴 第十二章 有妻有子万事足 作者 : 裘梦

细雨落在湖面上,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湖面上残败的荷枝在细雨中颓然地瑟缩着。

雨中观残荷,让人无端地生出几许忧愁来。

“姑娘,您怎么哭了?”

“我哭了?”看着眼前雨景的人有些茫然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模了模,湿漉漉一片,果然是哭了呢。

身边的丫鬟拈着帕子替主子拭去面上的泪痕,有些担心地问:“姑娘没事吧?”

“没事,只是这雨景看了让人有些伤感罢了。”

亭中像她们这样避雨的人还有几个穿着儒衫的年轻男子,有人好奇地私下打量着那主仆三人。两名丫鬟衣饰一看就知道出身大户人家,长得更是娇艳欲滴犹如并蒂一枝双生莲,明眸善睐、身姿灵动。

反观她们的主子,相貌上就差了许多,但那通身的气质神韵却非一般人能有,系着一领浅绿的绣竹披风,临风凭栏远眺,别有韵味,髻上一支碧盈盈玉雕步摇在微风中轻摇,发出珠玉脆鸣。

有眼光的人一下就能瞧出这是整只玉雕琢而成,浑然一体,造价不菲,绝非一般富贵人家,从她的发髻与其上的钗簪,能看出是位已婚的妇人。

程玥宁看着眼前景色,大约是触景生情不自觉流泪,让身边的丫鬟不由露出担忧神色,上前替她拭泪。

“姑娘,往里站站吧,别染了风雨,您现在的身子可受不得风雨之侵。”

打从回到程家,程玥宁身边的下人又都换回了以前的称呼。

对于桃红的建议,程玥宁以实际行动表示了同意,她往亭内退了几步,又顺手调整了披风,带了点儿自嘲地看着亭外的风雨说:“我呀,现在真是见风流泪,见雨伤情,这多愁善感的,我自己都不适应。”

桃红和柳绿都不禁一笑。

此时风雨中又有几人疾跑而入,来到这处湖边的亭中避雨。

一行五六人,其中被人护卫其中的是位锦衣绣裙的美丽少女,眉眼精致,身姿窈窕,正是君子好逑的目标。

几个书生礼貌地往更边上避了避,尽量跟两拨女眷保持些距离。

“还好找到了这处避雨的地方,不过姑娘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要是着凉可怎么办啊?”

一个嬷嬷样的妇人一脸担心又手忙脚乱地试图帮自家姑娘弄干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但是这种情况下又能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就是拿着手帕之类的沾一下,让湿意减轻些罢了。

程玥宁三人却是不一样,雨开始下的时候她们本来就在亭里闲坐赏景,因此是一点儿没有被淋到,只是无奈被雨困在了这里罢了。

“桃红,给我拿点心出来,有点儿饿。”

“香酥小饼可以吗?”

“可以。”

桃红便从提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碟香酥小饼递过去。

程玥宁接过碟子,拈了一个小饼送到嘴边,当她的手从拢起来的披风里伸出来的时候,亭子里的人才看到她已经隆起的肚子,难怪她随行的婢女会提着食盒了。

她吃的并不快,但是一碟十几块香酥小饼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吃完了小饼,拿帕子擦过手,旁边的柳绿就递了一杯热水过来。

她们出来的时候有带着保温效果的器具,保证不会让姑娘喝到凉水。

程玥宁慢慢啜了两口水,看着连绵不绝的雨帘,忍不住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才会停。”

桃红在一边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府里应该会有人来接咱们的,总不会让姑娘您被淋到的。”

“也是,我是杞人忧天了。”

“哒哒哒”急促而纷杂的马蹄声从雨中传来,而且渐行渐近,彷佛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听到这阵马蹄声,大家下意识地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十几骑在雨幕中疾驰,当先一人锦衣玉冠,虽是一身湿透,但是却依旧无损他的俊美姿容万分之一。

看着那人在八角亭前勒马飞身而下的矫健身影,桃红柳绿异口同声地喊道:“姑爷!”

程玥宁看着来人,表情一开始有些怔然,然后眉心渐渐蹙起。

齐渊将缰绳随手一掷,大步朝亭内走去。

当他站到她面前的时候,雨水正顺着发丝滑过他的脸颊,衣服上滴落的雨水很快便在地上积出了一大片。

“宁姊姊。”齐渊满心欢喜地看着她,在看到她的这一刻,他终于将自己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程玥宁的表情却是慢慢沉下来,从袖中抽出帕子替他拭去脸上的雨水,开口:“这个月分的冷雨你竟然就这么淋着过来了,想生病吗?”

“我想早一点儿见到你啊。”

程玥宁将沾湿的帕子扔给一边的桃红,然后向后退了两步,“离我远些,我怀着身孕,你现在身上太寒凉了。”

“宁姊姊你一点儿都不高兴见到我吗?”齐渊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程玥宁不赞同地看着他,“能到这里找我,说明你已经去过家里了,既然知道肯定能见到我,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区别?你难道就不能在家里换身衣服喝碗姜汤,穿身蓑衣再来吗?”

齐渊不自在地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程玥宁看向外面,“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停,身上的湿衣穿久了要生病的。”她收回目光又看向他,“回去,现在立刻马上,然后让府里的人赶马车过来接我们。”

齐渊不想走,见状程玥宁眉梢一挑,“那我现在跟你一起走?”

齐渊立刻就说:“我现在就回去。”

“很好。”程玥宁满意地点头。

齐渊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了亭子,翻身上马,“我马上让人带马车来接你。”

“我等着。”她一直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到身影。

“这位夫人。”

等人一走,程玥宁就看到那位美丽少女身边的嬷嬷走到自己面前,冲自己福了一礼。

“何事?”

“待会贵府的马车来了,能否载我家姑娘一程,我家姑娘是此地知府的千金。”

程玥宁看了那位目光仍旧没从雨中收回的少女一眼,摇头,“我会叫人帮你们去知府报信的,搭乘的话就算了。”

有一个长得太过出众的夫婿,有时也确实是件让人烦恼的事。

陌上翩翩少年,不知又撩动了谁家少女芳心。

嬷嬷有些怔愣,但最后还是欠身道:“多谢夫人。”

程玥宁微微一笑,“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然后亭子里就没有人再说话了,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安无事状态。

没过多久,大概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亭外。

“姑娘,家里来人接咱们了。”桃红扶住了自家姑娘。

柳绿提起了带来的东西跟上去。

“世子他们已经回去了吗?”程玥宁有些不信。

车夫回道:“小的不曾见过世子,只是开始下雨不久,老爷就吩咐我们驾着几辆马车出来寻找姑娘,小的有幸先找到姑娘罢了。”

程玥宁不由笑了一声,“看来倒是他最先找到我了,运气还挺好。”说话间她便矮身钻进了车厢。

等到马车辘辘地走远了,几个书生中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刚才那位夫人说世子,你们说是那位定国公府的世子吗?”

“废话,当然是了,程家的大姑娘嫁给了定国公府的世子,这事还有谁不知道啊?如今程大姑娘在程家养胎,这风尘仆仆寻来的人肯定只能是定国公府的世子了。”

“这位齐世子果然是面如敷粉,俊美如天人一样的存在啊。”有人感叹。

“可即使如此,当那位程家的大姑娘站在他身边时,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般配,只会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和谐感觉。”

“是呀是呀,我就觉得他们伉俪情深。”

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自己的感想,一时间亭中的气氛倒是热闹了起来。

而那位美丽的少女却望着雨中怔然失神。

“你不许靠近我,等到确认你身体无恙为止。”

这是回去后,程玥宁对齐渊说的第一句话。

齐渊:“……”

“我怀着身孕,身子受不得被传染风寒。”

“我知道了。”齐渊认真点头,马上就自觉地拉大了与她的距离。

“我先去换身衣服,再来跟你说话。”

齐渊又点点头,没有跟上去。

没过多少时间,程玥宁就换好了宽松的常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齐渊很想拥她入怀,很想模模她隆起的肚子,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可是现在他只能让自己牢牢的固定在椅子上,不敢动一下。

程玥宁坐在了离他有段距离的椅子上,一手放在自已的肚子上,一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椅子扶手上,看着他微微一笑,然而却没有说话。

齐渊一直在等她对自己说点什么,可是她却始终没有主动开口。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两人之间这种有些诡异的沉默,“宁姊姊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程玥宁摇头。

“为什么?”他问。

程玥宁垂眸轻抚着自己的月复部,“刚开始确实是有话想跟你说的,后来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渐渐也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从周嬷嬷把那两位放进无忧院,我就应该明白有些承诺你给了我,却不表示别人也认可这个承诺。”

她嘴角扬起一个略显讥诮的弧度,“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可是又不是两个人的事,太复杂了,我有些烦。”

齐渊张口欲言,程玥宁却伸手阻止他开口,径自往下说:“你是世子爷,可是就连你也被人控制得死死的,半个月,你真的没有办法离开祠堂半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太可怕了,我如果真的还留在国公府里的话,会不会有一天我死在无忧院都不会有人知道?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齐渊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惨白,面无人色的那种白。

“你是我的丈夫,却不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我还有父母兄弟,我的命并不只属于自己,所以我没办法将自己放置在那样危险的地方,你懂吗?”

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听着她用冷静到极点反而极度平静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说着他从来没有想过可能会发生的事。

她平静极了,可他的心却凉透了。

齐渊的手有些抖,他用力抓紧了椅子两边的扶手,一口一口地吞咽着唾沫,终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发现自己此刻的声音竟是如此的平静。

“所以留在匣子里的那张纸上写的是真心话。”

程玥宁弯唇一笑,点头,“是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确认,“好好应对家里的表妹,而你归期不定?”

“是呀,一点儿私心,正室的位子不太想让,挂个名,否则对肚子里的孩子没法交代啊。”程玥宁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带着母亲的慈爱。

“那宁姊姊现在……”齐渊艰涩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是要放弃我了吗?”

程玥宁歪头想了下,摇头,“应该是在等你放弃吧,我有点儿舍不得。”

“你休想!”齐渊从椅中霍然起身,几乎是从嗓子里嘶吼出来一般地道:“你休想!”说完他便夹带着一身的冷气与怒火大步冲出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桃红柳绿从门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做什么呢,跟做贼似地。”

面对姑娘的打趣,两个大丫鬟却笑不出来,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程玥宁笑着摇了摇头,“弄些牛乳来,我有些饿了。”

柳绿跟姊姊打了个眼色,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留下来的桃红却是走到程玥宁身边,求证一般地问:“姑娘真的不要世子了?”

“我说了,我舍不得。”程玥宁一本正经地回答。

“可姑娘刚才——”

程玥宁伸指在桃红的额头弹了一指,笑道:“响鼓得用重锤啊,只要我还得在那个家里生活,有些东西我是必得争取到手的,懂吗?”

桃红微怔,想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跟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料这时自家姑娘突然又接着道——

“但是如果不幸把鼓捶破的话,至少我努力过啊,日后就不会怨天尤人,从古至今失败这种事很稀松平常嘛。”

桃红:“……”不得不说,有时候她是真的挺讨厌姑娘这种行事风格的,胆子小的人很容易被吓死的。

可怜的姑爷!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夫人回去镇宅,知道真相后的他一定会哇的一声哭出来的。

绝对的!她坚信!

柳绿回来的时候并不只带回煮好的牛乳,还带了一食盒的吃食回来。

桌面很快便被摆得满满当当,程玥宁拿起筷子刚要开吃,一个人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爷。”桃红柳绿识趣地在请过安后便退下了,留给他们夫妻相处的空间。

齐渊在她身边坐下,彷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胃口还不错啊。”

“是呀,感觉自己现在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程玥宁笑着夹了一块鸡胸肉送进口中。

齐渊直接将那盘芙蓉鸡调换到了她面前,“全是大鱼大肉,会不会腻啊?”

“还好啊,味道还不错,也能填饱肚子。”

齐渊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她吃,不时地给她调换菜盘,让她吃得更方便些。

一桌子饭菜最终全都进了程玥宁一个人的肚子,她放下汤勺的时候满足地模了下肚子,柔声对着自己的肚子说:“宝宝,有没有吃饱啊,娘可是吃饱了。”

齐渊看着她温柔的眉眼,突然有些嫉妒起她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了,有种自己的妻子被人抢走的感觉。

“对不起,宁姊姊,我的家人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程玥宁扭头看他,微抿唇,“没什么,我大概也没让他们有多舒服,扯平了。”

齐渊没敢往她身边凑,怕自己的风寒在潜伏期,但是妻子近在眼前,只能保持距离看着,一点儿亲近的动作都不能有,简直……

“我知道我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待在你身边,你心里生气,可是宁姊姊,我一从祠堂出来就去找你了,然后一路从京城往宣城追,半道听说你和岳父回了荆州,我这才又半途折过来的,所以来得有些晚。”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回京?”齐渊一脸惊讶,“我为什么要回京?”

“我暂时是不会回去的,你难道也要留在程家过年吗?”

“有什么关系?”齐渊完全没觉得有问题。

程玥宁伸手扶额,头疼地道:“我觉得你可能真的是想我主动放弃你的。”

“我又做错什么了?”齐渊觉得自己很无辜。

程玥宁吸了口气,扶着腰起身,径直往内室走,“我懒得跟你说。”

衣角被人扯住,程玥宁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扭头看某人,“做什么?”

齐渊一脸小女乃狗的委屈,“是你自己说舍不得我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所以呢?”

“你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

“世子爷,”程玥宁努力心平气和地面对他,“您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是个孕妇,易困易饿,脾气不定,吃饱了就犯困,我现在想去睡一会儿,可以吗?”

齐渊慢慢地松开抓着的衣衫,但一直跟到内室门口,看着她躺到床上,闷闷地道:“所以在确认我的健康前,我们就只能这么相处了吗?”

“对。”

齐渊郁闷了,“你说怎么就今天下雨呢,真是的,就不能明天吗?”

“你问老天爷去,我怎么知道。”

齐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用力在门框上抓了抓,说:“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哦。”

等齐渊从屋里出来,廊下的桃红柳绿朝他行礼,他摆摆手,说了句“好好照顾世子夫人”便往外走了。

出了内宅,他到外院去见少砚。

“世子爷?”

“派人回京送信,就说我今年不回京过年了。”齐渊阴沉着脸冷声吩咐。

少砚有些迟疑,“世子爷,这样的话恐怕夫人会不高兴的。”

齐渊冷笑,“难道你家世子爷我现在就高兴吗?我好不容易才娶回家的妻子,就是这样让她们这些闲着没事干的贵妇们折腾着胡闹吗?”

少砚噤声。

“有这功夫她应该多花时间在我爹那些小妾身上,插手我院子里的事算什么啊,闲的她。”

听世子爷对国公夫人这么怨念,少砚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国公夫人若是问,就告诉她,如果不是世子夫人,我当初根本就不可能回京,现在世子夫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那个国公府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吗?”

“世子夫人还在生气吗?”少砚小心翼翼地开口。

齐渊抬头看了一眼天,然后眼神复杂地看了少砚一眼,“少砚啊,你知道吗?你家世子夫人这样的女人真的很难懂啊。”

“那世子爷您继续努力啊。”少砚只能如此干巴巴地安慰。

齐渊头疼地捂额,“我正在努力啊,可她真的不好哄啊。”

少砚心有戚戚焉,想当年世子爷费尽心思地去讨好,也经常是吃力不讨好。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把人娶回家,结果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又平地起波澜。

他一直觉得奇怪,那些后宅的女人们整天都在想什么啊,像他们家世子夫人那样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行吗?就知道整天无是生非,好好的日子不能好好过吗?

“行了,去安排吧,我去看大夫。”

“世子爷哪里不舒服?”

齐渊语气特别不好地道:“就是想让她确定我没事才找她。”

少砚一头雾水地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阳春三月,春风拂面的时候,定国公府的小世子呱呱坠地,喜讯第一时间递往京城。

程玥宁留在程家休养坐月子。

齐渊平日除了看着儿子傻乐,就是在程家附近走动走动,赏看风景,消遣消遣。

碧水青山,景色如画,这如画的风景中多了一抹纤美的咲丽身影,那真是犹如画龙点睛一般的存在。

看到齐渊,美丽的少女似乎吓了一跳,羞涩垂首,一副小女儿模样。

齐渊嘴角微勾,看都没看那少女一眼,直接扔着手里的扇子就径直走了过去。

少砚和两名护卫也目不斜视地跟着走过。

齐渊自语般地道:“真晦气,第几个了?”

少砚朝天翻了个白眼,“第五个了吧。”自从世子夫人开始坐月子,这附近就不太安宁,不时会有年轻貌美的少女出现“偶遇”。

这种把戏,世子爷早就不耐烦了,当初京城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玩的手段比这高多了,世子爷对这种经历可谓是身经百战啊。

就像他们家世子夫人说的,长得好看的人,通常麻烦会比较多一些。

这两天世子爷去见世子夫人太勤,被嫌弃了,世子夫人让他到外面随便溜达溜达,也给别的漂亮姑娘一个演戏的舞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别老去打扰她坐月子。

齐渊不痛快地踢了两脚路边的石子,“这女人坐月子真是麻烦,不能吹风,不能着凉的,她这跟坐牢似地。”

少砚心说:所以世子夫人才嫌弃您啊,还不都您害的。

“这附近我们早看腻了,我不就逗逗儿子嘛,她就赶我出来搞艳遇,心怎么就那么大呢?”

少砚表示,我想笑,可我得憋着。

“不是啊少砚,你评评理啊,你说你家世子夫人是不是不讲理?她怎么就总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呢?”

少砚无言,一样了,您也不会喜欢啊。

齐渊知道少砚不会回答他,他其实就是抱怨抱怨,宁姊姊坐月子,他这日子过得有些无趣。

程家这几天都在准备满月宴的事,别人在忙,他这个当事人反而很闲。

几个人随便在外面走了走便又回了程家。

齐渊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麻油鸡的味道,这味道他最近闻得都有些腻,真不知道宁姊姊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么快就回来了?”程玥宁咽下嘴里的鸡肉,笑着同他问话。

齐渊往她床边的杌子一坐,一脸的无聊,“没什么好转的,前几个月附近都陪你转遍了,你吃这麻油鸡不腻吗?”他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程玥宁喝了口鸡汤,又挑了块鸡肉吃,边吃边道:“你像我这样天天吃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阿阳又在睡?”

“小孩子就是觉多,睡得多才长得好。”

齐渊往床里侧探身看了看,儿子熟睡的小脸映入他的眼帘,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伸手就想去模儿子的小女敕脸,可惜中途就被人拍掉了。

齐渊也不强求,又说道:“府里都在准备满月的事。”

“京里的会同意吗?”

齐渊满不在乎地笑了下,“山高水远的,他们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

“你难道真就这么一直陪着我待在外面啊?”

“嗯。”

程玥宁摇了摇头,夹着一块鸡肉指指他,调侃了句,“你这是不是就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齐渊也笑,“她有我爹陪啊。”

程玥宁嫌弃地看着筷子上夹的那块鸡肉,略有些磨牙地说:“这麻油鸡吃得我真是有些反胃啊。”

“那猪蹄汤呢?”

“呕。”这是她给他的回答。

一样是下女乃的补品,她整天吃的就是这些东西,无论哪一样都有些多。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齐渊有点儿想知道她之后的行程安排。

程玥宁喝完最后一口汤,将空碗递给了一旁等着的柳绿,这才道:“回宣城。”

“宣城?”

“对呀,我在那边还有铺子呢。”

“你这是打算回宣城开肉铺?”他十分怀疑自己的这个推测。

不料,程玥宁却爽快地承认道:“是呀。”

“你这是真不打算跟我回京城了啊?”

“你不是已经打算一直跟着我了吗?原来还想着回京城的事啊?”程玥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齐渊马上举手投降,“当我什么都没说。”

“拧条热帕子。”

柳绿应了,去拧了条热帕子过来。

程玥宁无视了边上的某人,细心地擦拭。

“你们下去吧。”齐渊直接把人都赶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夫妻俩时,齐渊移坐到床边,俯身冲着那诱人的山峦风光而去。

过了一会儿,齐渊重新正襟危坐,用帕子将自己嘴角的女乃渍擦掉,看着妻子整理衣襟,将风光重新掩上。

“不涨了吧。”

“嗯。”

齐渊握住她的一只手,“辛苦你了。”为他怀孕生子,产子之后还要日日忍受着胀女乃之痛。

程玥宁笑道:“谁叫我是女人呢,没得选择啊。”

“宁姊姊你别总是这样破坏气氛啊。”齐渊有一点儿抱怨。

程玥宁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了一声,问他,“你说你坚持跟我住一个屋子,真不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不好啊?还有,不觉得我身上有怪味?”

齐渊笑笑,挤坐到她身边,揽她入怀,在她颈边嗅了嗅,“屋子里不是一直有通风,而且,你身上的女乃香味很好闻啊。”

“住这里跟我同甘共苦,你也真行。”她口气嫌弃,嘴角却是上扬的。

齐渊将头搁在她的肩上,满足地喟叹一声,“如今有妻有子,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世子爷您的满足感还挺低的啊。”

“当然,如果能再多生几个的话,我会更满足。”他补充说明。

程玥宁直接伸手往他腰间一掐。

齐渊面不改色,凑在她耳边说“我想要你,很想。”

“滚。”

齐渊依旧搂着她,脸上流露出欲求不满的神情,“我怎么感觉你坐月子比怀孕还要让我煎熬啊?”

程玥宁不想搭理他,齐渊也不在意,只是静静地搂着她,享受着娇妻在怀的温馨。

比起被人赶出去赏风景,他其实更喜欢这样陪在她身边,跟她一同经历发生的点点滴滴,等他们老了,坐在一起回忆曾经,想来就很幸福。

端午之前,程玥宁终于出了加长版的月子,结束了她的闭关岁月。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从净室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屋子里的丈夫。

“过来,我帮你擦头发。”齐渊朝她笑得很热切。

程玥宁看看只剩下两个人和躺在摇床里儿子的卧室,撇了下嘴,但还是走到他身边坐下。

齐渊拿了干净的步巾帮她擦头,一点点、小心翼翼的,仔细的帮她将头发上的水渍尽可能地沾去。

头发擦到半干,程玥宁坐在梳妆台前拿了梳子一下一下地梳通捋顺。

齐渊看着妻子将头发梳顺,随手将发尾往身后一甩,甩出的弧度配上她的侧颜,让他有惊艳的感觉。

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明明只是相貌很普通的妻子,却每每总会有一些让他觉得惊艳的瞬间,让他的一颗心就那么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

摇床里的齐阳发出嗯嗯声,程玥宁起身走过去,伸手探了探,然后替儿子换了尿布,抱入怀中,坐到床边,解了衣襟,将粮仓递到了儿子的嘴边。

齐渊也跟着坐过来,跟妻子一样垂眸看着用力吃女乃的儿子,心里也不由得柔软下来,“这小子是越来越能吃了,长得也越来越好看了。”

“是呀,他像你,长大了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看的人。”齐渊得意地笑了两声。

程玥宁伸手模模儿子的小手,眼中满是宠爱。

小齐阳吃饱之后就再次睡去,特别的乖。

将儿子重新放回摇床里,程玥宁还没直起身,一双大手已经从后将她拦腰抱住。

“又胡闹。”她不由轻斥。

齐渊的气息有些不稳,将她抱到床边放下,整个人就迫不及待地压了下去,“我忍好久了,让我先解解馋再说。”

床帷散下来,掩去一床的春色。

很久之后,帐内终于安静下来。

程玥宁的长发又已湿透了,整个人慵懒地躺在齐渊的身下,眉目含娇带媚,是只有齐渊才看得到的姿态。

“好了,该起了,还得清理一下。”

“都不尽兴。”齐渊咕哝。

程玥宁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大白天的,还想怎样。”

“那晚上——”

“明知故问,快起来。”程玥宁瞪他。

程玥宁不得不又回到净室清理了一下,然后重新换了衣裳出来。

床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重新换了床褥用品。

尝到甜头的齐渊已经不在房里,在的是桃红柳绿两个大丫鬟。

程玥宁重新坐到梳妆台前。

桃红一边帮她擦拭头发,一边道:“姑爷说去书房找本书。”

柳绿则道:“小少爷还睡着呢,可乖了。”

程玥宁轻“嗯”了一声,没说话。

帮姑娘擦干了头发,又梳好发髻,簪上钗环,桃红便退开了。

程玥宁这个时候才有功夫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伸手抚在脸上,“胖了啊。”

柳绿在一边笑道:“姑娘这是富态。”

“去,就你会说,胖就是胖了,不过也没怎么胖。”

桃红也跟着说道:“自然是没怎么胖的,咱们家小少爷每天吃那么多,姑娘吃下去的补品都化成女乃水被小少爷吃掉了,怎么能胖得起来。”别人家的夫人们都是请了乳娘来女乃子女,可是,姑娘却坚持要自己女乃。

“姑娘真不担心身材走样啊?”到底桃红还是忍不住又念叨了一句。

程玥宁笑了笑,透过敞开的窗看着院子里那树火红的石榴花,平静地道:“我自己生的孩子自然要自己抚育,我又不是没女乃,为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却把真正重要的丢弃,我不干那样的蠢事。”

桃红便没有再说什么。

程玥宁知道桃红在担心什么,不外乎那些大户人家的色衰而爱弛,她们自小便是大户人家的奴婢,所思所想也是遵循着那些规矩,无可指摘。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道理人人都懂,可有许多人都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程玥宁不在乎这些,她原就长得普通,也没指望能用美貌拴住丈夫的心。

一个男人若是变了心,任你有国色天香的姿容那也是留不住他的人的。

可惜,这世间却有太多的女子不懂,或者说是不愿懂,做着自欺欺人的事。

“小少爷醒来了。”柳绿带着笑说,已经在动手换尿布。

抱着清爽的小少爷送到姑娘怀里,看着小少爷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姑娘的脸,小嘴用力吸吮着的可爱模样,柳绿的心都觉得要萌化了,她家小少爷怎么就这么可爱呢。桃红在一边也不由得笑了,小少爷将来一定也是一个像姑爷一样俊美的男人。

屋外廊下的齐渊手中握着一卷书,双手负在身后,目光落在院中的那一树火红的石榴花上。

宁姊姊说得不错,大户人家的女人们生了孩子后都是扔给乳娘喂养,可乳娘再精心,又哪里是亲生母亲能代替的,不少人甚至因为与乳娘朝夕相处反而对生母不那么亲近了。

只不过,许多女人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为了留住丈夫的心,她们可以舍弃很多东西,有的人成功了,但更多的人却失败了,非但没能留住丈夫的心,反而将子女的心也一并失去了,得不偿失。

无论任何时候,他的宁姊姊都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觉得很自豪,这样的宁姊姊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

都说石榴代表着多子多孙,院中有这样一株石榴树,这寓意真是太好了!

齐渊三十岁的时候承袭定国公的爵位,那时他膝下已经有五个儿子。

程玥宁一生一共生了八子一女,最小的女儿是她在高龄四十一岁的时候生下的,成了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

程玥宁改变了定国公府阴盛阳衰的定律,甚至让她的女儿成了稀罕的存在。

唯一让人多少有遗憾的是,儿子们或多或少都承继了齐渊的美貌,就算长得不是最丰神俊秀,但至少也眉清目秀。

但他们的妹妹却是完完全全遗传母亲的相貌,平凡普通。

所以导致很多权贵人家的公子们愤怒咆哮,“就你们妹妹那样的,你们凭什么要担心我们会对她意图不轨?”这是对他们审美的极端鄙视。

“我娘当初就是被我爹意图不轨早早盯上的!”八个国公府的少爷用最有力的事实回击了他们的咆哮。

“……”

娘蛋,这个事实无法反驳啊。

谁不知道定国公就是个妻控,从年少轻狂时便一头扎到了定国公夫人的那潭深水里再没浮出头。

据说当年还是世子夫人的定国公夫人初孕不久,因为某人的表妹一怒之下就回了娘家,然后就被程大儒领着出京散心去了。

当时还是世子的定国公从祠堂思过出来就飞骑出京找媳妇,然后在外面游荡了三年,才在京里三催四请之下抱着两个儿子回了京城。

虽然发生了某表妹事件,但是老国公夫人跟儿媳妇后来的相处一直都挺和平友爱的,不看别的,就单看那一串健康活泼漂亮的孙子,老国公夫人作梦都要笑醒的。

只是儿子多了,其实也愁。

程玥宁早早就开始规划儿子们的未来,为了杜绝儿子们像权贵名门那样兄弟阋墙的情形,她制定了很多方案。

学习好的,就去科举,也可以去宣城的书院混个夫子当当,养家猢口是不成问题的。

武功好的,就去从军,也可以去继承她的事业——杀猪卖肉。

学习不好,武功又烂,脸长得可以的,也可以发挥特长——入赘。

学习不好,武功又烂,脸长得最差的,被扔去经商,因为他对经商很擅长。

长子嫡孙这个是固定的世子人选,就算本人不乐意那也没办法。

国公府中有两个长得好,学习不好,武功又烂的,不过这是兄弟们互相比较下的结果,但依然无法改变他们从小培养的方向。

长大后,这两人却被两家权贵名门疯抢而去。

那两家生不出儿子啊,到这一代就只有闺女,正愁要断传承呢,可是有国公府这样的人家的公子肯入赘啊,这种好事怎么能放过,必须得抢啊!

某个对文不感兴趣,武功很好,一门心思要去继续母亲家业——屠户事业的公子,被皇帝召去当了驸马,然后带着公主跑去宣城卖猪肉了。

当时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而定国公的八个儿子中,某个后来三元及第的家伙,在把官做到了大理寺卿的时候,官袍一月兑,跑到宣城书院要接外祖父的班,惹得某个考上科举能当官却不做,早早就去当夫子的兄弟大怒,当即上书朝廷,让他们把某个不务正业的家伙逮回去,让他别来捣乱。

皇帝和太子的头都被他们这一家不走寻常路的人弄得大了。

武功好的,跑去当了将军,然后某一天觉得天下太平,自己就卸甲归田当游侠去了。

有一年,皇帝跟当时的定国公世子齐阳在御花园谈心——

“朕看你不是很乐意当这个世子啊。”

齐阳一脸郁闷,“臣打输了。”

“打输了?”皇帝不解。

“臣被七个弟弟摁住打了一顿。”提起这事齐阳就郁闷,长子嫡孙承爵这事又不是他愿意的,但这给了弟弟们打他的最佳理由,一对七,他毫无胜算,所以又被捶了一顿。

这些年下来,他已经受够了。

“因为你承爵了?”

“是因为这个,”齐阳愤愤然,“可这不能是他们围殴臣这个兄长的理由。”

皇帝突然有点儿想笑,但他憋住了。

“臣从小因为这个理由,经常被他们围殴,臣委屈。”齐阳终于没忍住向皇帝告了个小状,诉了个苦。

“哈哈哈……”

皇帝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多年过去,定国公府还是这么热闹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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