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来福 第九章 探探虚实 作者 : 绿光

“你不打算让他知道你已经想起他了?”

“何必呢?我不可能回到他身边,就让他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对彼此才是最好的。”这些年,她变了,不再是那个害怕被舍弃的来福,而他也已是独当一面的皇商,他们之间本该不再有交集。

突地,她想起了冯珏拿出的那封信,那确实是大爷的笔迹,可他为何要给冯珏写信?就算他早知道当初救她的人是冯珏,也没必要与他书信往来。

李魁注视她良久,若有所思地道:“静予,屠大娘走了。”

“她……”

“前年走的,她突然两、三天未进庄子,我得了空去探望,才发现她躺在我大哥的墓旁,早已气绝多时。”李魁摇头轻叹。“她的身子原本就不怎么好,哪儿不舒服也不说,可我在想,她那时许是知道大限已至,才会拖着身子躺到了墓旁。”

方静予面色凝重,不愿去想象那样的画面。

“后来,我通知了她的夫家,请求将她葬在我大哥身旁,他们不允……是啊,他们怎会答应,要是让两人合葬,他们的脸要往哪儿搁?最终,我也不知道屠大娘葬在哪里,但我常会忍不住想,他们是否在黄泉之下重逢了。”

她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像是在提点她什么。

“我大哥那个人向来是个老实的,连调戏姑娘家都不敢,可他明知屠大娘是罗敷有夫,还是动情了,我不知道人的情感是如何,可人生在世不能相守,非得要等到黄泉路上重逢,你不觉得凄凉?”

方静予听明白了,他是在提醒她要趁着尚在世时,别让自己后悔,可是……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她要是不放手,要是让文二爷察觉冯珏就是当年救她的人,只怕会挖出文羿的身世,最终可不只是她身败名裂而已,贵为皇商的他一旦背负丑闻,恐怕汲汲营营到手的位置就不保了。

她尽己所能的不想将他搅进文家的内斗,然而他却已经心细如发地替她策划着,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光是对他冷漠就已教她用尽了全力,她是无法再对他残忍的。

“不说了,魁二叔早点回去歇息吧。”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她也不想解,现在的她只盼能重回文家,拿回原属于大爷的一切,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至于亏欠冯珏的,注定得等来世才能还了。

“可是……”李魁话到一半顿住,直瞪着她身后。

方静予见他表情不对,蓦地回头,就见冯珏站在暗处,她抓着帔子,心忖着他到底听见了多少。

“这么晚了,你们在聊什么?”冯珏的嗓音轻且哑,也不再明目张胆地凝睇着她。

“落花生。”她指着田埂边的落花生,想从他的神情里找出端倪。“雨水有点多,总得巡巡是否积了水。”

“那些落花生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交给我的,种得活就种,种不活也无妨,天寒露重,文大夫人还是早点回房歇着吧,若是文大夫人有所顾忌的话,可以将丫鬟找来候在一旁。”

听出冯珏的话意,她明白他压根没听见她和李魁的交谈,也明白他是借此告诉她,他不会再对她无礼。

“魁叔,早点歇着吧,这些落花生无碍的。”

“好。”

方静予朝李魁欠了欠身,回头朝冯珏的院落而去。

一路上,冯珏始终走在她三步之后,像是在护送她回房。

“多年前,我有个心怡的姑娘,她也总爱在四更天巡田。”

方静予顿了下,脚步却未停。“那姑娘很懂农活?”难道,他还是听见了什么,所以在试探她?

“是啊,当年我有一批莱菔还是她帮我栽活的。”冯珏放缓了脚步,看着四周,就是不看她的背影。“文大夫人与她极为相似,所以我一时情难自抑……往后不会了,可我毕竟犯了错,要是有机会让我弥补,务必告知我。”

“冯二爷知错能改便成,没什么好弥补的。”听到最后,她明白了,他不是试探,他只是因为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有感而发罢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心头却也漫上浓浓的苦涩。

“不,请务必让我弥补,了却我一桩心事,从此以后,我才能真正地放下。”他要强迫自己面对这一切,告诉自己早已失去,从此以后不再深陷。

方静予垂着眼,半晌才道:“那么……冯二爷能为我相公申冤吗?”他都说到这坎上了,她就顺手推舟吧,况且,有他相助,确实是如虎添翼。

“可以,过几日回疏郢城,我就会着手处理这件事,还请文大夫人放心。”踩上了廊阶,他瞧也没瞧她一眼。“文大夫人回房吧。”说完,他便先行离开了。

方静予瞅着他的背影,缓缓地收回目光,进了房,倚在床柱边,始终了无睡意。

如果可以,她也想回到那段最快乐的时光,可是,时光是无法倒转的。

两天后,拿着第一批初采收的莱菔,方静予借了厨房做了莱菔饼,一来是试试莱菔的品质,二来是当她回报庄户们那日特地为她办宴。

她注意着火候,一会儿又忙着做腌菜,偏偏她那个儿子老是在厨房里头东模西模,教她三不五时得分神注意着他。

“小少爷,别靠近灶口。”正在冼菜的茱萸尖声喊道。

方静予回头,压根不管满手都是酱料,正想要将儿子抱起时,冯珏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

冯珏看着怀中的孩子,放柔了嗓音问道:“娃儿,叫什么名字?”

“我才不是娃儿,我叫文羿。”文羿很有个性地道,可因为头一回被人抱得这么高,他兴奋地东张西望。

“文羿,跟叔叔到外头玩,好吗?”

闻言,文羿猛地回过神,眯起眼,万分戒备。“叔叔都不是好人。”

“羿儿!”方静予出声制止。“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真的嘛……”文羿可怜兮兮地瘪着嘴。

方静予瞪着儿子,文羿乖乖地抿紧嘴,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见状,冯珏不由得笑了出声。

文羿瞅着他,不解他在笑什么。

方静予想将儿子接过手。“冯二爷,把他交给我吧,你尽管忙去。”

“今儿个没什么好忙的,你在这儿忙吧,我把这惹祸精带到外头,省得你做起事来绑手绑脚的。”说着,他也没多瞧她一眼,迳自抱着文羿离开。

“这样好吗?”茱萸凑近她问道。

方静予叹了口气。“赶紧把那些腌菜处理好,你再去把文羿带回来。”

“嗯,就这么着。”

“文羿,你的叔叔很坏吗?”冯珏抱着文羿一路朝院落而去,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叔叔很坏,欺负娘欺负我。”文羿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爹呢?他没有保护你跟你娘吗?”

“有啊,可是后来爹爹身子不好。”文羿的眼眶突地微微泛红。“爹爹老是躺着,叔叔就开始刁难娘,不给花用不给布匹什么都不给,娘为了不让爹爹担心,什么都不肯跟爹爹说。”

冯珏眉头聚拢,她在文家过的竟是那种生活?

她就那般心疼那个男人,宁可自己吃苦,什么也不说?如果是他,他是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爹爹很疼我也很疼娘,所以爹爹给了娘很多东西,可是爹爹走后,叔叔就把东西都给抢走了。”泪水在他的眸底打转,但他很用力地忍住。“等我长大,我一定要把娘的东西都抢回来。”

冯珏闻言,笑声轻逸。“等你长大还要很久。”

“才不会呢,我已经五岁了,我很快就会长大。”

冯珏被他认真的神情给逗得笑开怀,总觉得愈是瞧他,愈觉得他和来福极为相似,几乎在他身上看不见文又闵的影子。

不如……将他收为义子吧,可若是真这么做,岂不是让自己更难受?

“叔叔不信我很快就会长大吗?”叔叔为什么笑了?是当他吹牛皮吗?

“不是,我是……”

“二爷。”

冯珏回头望去。“郝姑娘怎么来了?”

“我方才去厨房,本是想帮忙的,可是文大夫人托我将文羿带去。”

“是吗?”没多细想什么,冯珏将文羿交给她抱着。

既然她不愿他跟她儿子独处,那也就尽可能地让她宽心,省得她待自己老是那般防备,像是他还会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行径。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文弈挣扎着要下地。

他之所以肯让叔叔抱他,是因为叔叔很高,可以让他看得很远。

“你还小,让姨抱着不好吗?”郝多儿柔声哄道。

“我不小了,我五岁了。”

“四岁,你才四岁。”郝多儿纠正道。

“才不是,我已经满五岁了,过年就六岁了。”文羿伸出小小的手掌,很肯定地比了个五。

“可是你娘跟我说你今年才四岁。”

“那就是我娘说错了,我今年八月才庆祝过五岁生辰。”文羿非常肯定地道,不想让人以为他是连自己几岁都搞不清楚的笨蛋。

“是文大夫人跟你说他今年四岁的?”冯珏突地问道。

“嗯,之前我问她的,她明明说四岁,可她也不可能记错吧。”

冯珏忖着,脑袋闪过一个大胆的可能,于是他问向文羿,“文羿,你是元熙四年八月生的?”

“我是八月生的,可是什么元熙四年的……我不知道。”他好想问什么是元熙四年,但是他怕一问出口,他会被取笑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冯珏的心思动得极快,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去探探茱萸的口风,如果文羿真的是元熙四年八月生的……文羿不就是他的儿子。

往回算,女子怀胎得十月,元熙四年八月生,那便是在元熙三年十月后怀下的……他捡到来福时是九月,来年一月她才离开……

她刻意告知文羿错误的年岁,岂不是欲盖弥章?而且她想掩饰,不正是意味着她根本记得一切?

“二爷,怎么了?”郝多儿小心翼翼的问,二爷的表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我问你,你可有觉得文大夫人有任何古怪之处?”他心急地问。

郝多儿攒眉想了下。“硬要说的话,文大夫人说过一句话,让我有点在意。”

“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是性情温婉之人,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肯定像我,可是她既然没了来福的记忆,就等于是头回见到我,又怎会知道我的性子?但也说不准她只是客套罢了。”郝多儿说着,不由得轻叹一声。

二爷要她刻意接近文大夫人,可文大夫人看起来是真的完全不识得她,这让她觉得挺难过的,毕竟她俩以往感情那么好,文大夫人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她都这般难过了,遑论是二爷?

冯珏的黑眸紧缩着,感觉猜想慢慢成形了,但他不是那么肯定,毕竟她要是真记得他,为何要假装不识得?

被冷落在一旁的文羿来回看着两人,他很认真地听他们说话,可是都听不懂,他不会真的是笨蛋吧?

方静予百思不得其解。

昨儿个从庄子回到疏郢城,冯珏送她到铺子后,只丢下一句文大当家的事交给他后就离开了,甚至连多看她一眼也没有。

打从那天他险些轻薄她后,他就没再正眼瞧她,可昨儿个她一直隐约感觉到他冷沉的怒气,想不透自己是哪儿惹他生气了,况且他之前像是下了决心要与她划开界线,怎么又突然跨过了界线?

“夫人,今儿个不开张吗?”茱萸进厨房,就见自家夫人坐在里头发呆,内馅已经准备好了,可面粉还和在一块没揉成团。

“要,当然要。”方静予赶忙回神,动手揉着面团。

茱萸觑了她一眼。“夫人是在想昨儿个冯二爷说的事?”

她倒是不怎么在意他要怎么处理大爷的事,因为她知道他一定办得到,如今她比较想厘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可偏偏他是个教人难以读透的人。

“夫人,皇商真有这般大的本事?现下如果要查大爷的事,得要进府衙的,可知府会卖他面子吗?”

方静予沉吟道:“大内采买都是经过皇商,而冯家除了是大内指派还可世袭的,是以地方官必定会礼遇他几分。”

“照这么说来,大爷的事也许真能沉冤得雪?”

“也许吧。”她应道。

“希望一切顺利,凶手明明就是二爷,可咱们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静予低头不语。是啊,这才是最难办的,就算冯珏有本事让知府重新开审此事,但什么证据都没有,又能拿文二爷如何?

别说大爷,她甚至怀疑公爹也是死在文二爷手上。当初大爷的身子好转,公爹将手中的权力下放,没多久赋闲在家的公爹就因急病去世,再后来,等到她欲成亲时,文二爷又谎称大爷不要她了,更是差人将她带走,让她在半路上出了祸事。

待她回到文府后,她将这事告诉大爷,大爷从那时便开始对文二爷诸多防备,处处限制着他,甚至到最后就连庄子都不让他经手。

直到一年前,大爷因为染上风寒静养,谁知道愈是静养愈是糟,短短一年就撒手人寰,要说是因为病势来得凶猛,她才不信。

想到这里,方静予不禁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她能找到蒙御医替大爷看诊的话,也许就能救回大爷了,可偏偏那时蒙御医进京去了。

命运就是如此,仿佛逃不过注定。

如今,没有人证物证,就连大爷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文二爷的罪?

“夫人,你怎么了?”茱萸瞧她沉着脸不发一语,不禁担忧那冯二爷其实没那么大本事。

方静予摇了摇头。“没事,那些莱菔你都处理好了吗?”她打起精神干活,暂时将这些烦心事抛到脑后,横竖冯珏那里要是有什么消息,应该会通知她一声。

“刨丝的刨丝了,切块的切块了,已经撒盐了。”

“羿儿呢?”

“在房里写字,我跟他说他要是没写满一张,不准他踏出房门一步,你就不知道他那哀怨的神情有多逗人。”茱萸说着忍不住笑了。

方静予想象儿子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不由得笑柔了眼,古灵精怪的小子,真不知道到底像谁。

“好了,咱们先处理这些面团,一会儿我再去腌菜。”

两人在厨房里费了点时间处理好面团,方静予又赶忙到后头腌菜,掂算了时间,赶在正午之际开张。

包好馅的饼才刚下锅前,便有客官上门,几人先是站在外头打量,闻到阵阵香气后,鱼贯进了铺子,偏偏有几个人的动作比他们更快,几大步跨进铺子里,二话不说地开始翻桌砸东西。

方静予赶紧将茱萸拉到身后沉声喝道:“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胡作非为?!”

“咱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大夫人必须跟咱们走一趟。”带头的人一说完,使了个眼神,身后的人立刻上前要逮人。

方静予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包围。

府衙里,知府大人在衙役的通报下,大步来到前厅,一见冯珏,立即扬笑招呼道:“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将冯二爷给吹进府衙,怎么没先差人跟本官说一声,好让本官为冯二爷洗尘。”

冯珏噙着轻浅的笑意朝他作揖。“大人,许久不见,如今见大人满面红光,想必是在疏郢城过得顺风顺水极了。”

王正清,几年前还是个小的户部侍郎,干了几份不错的差事,蒙皇上青睐,发派到疏郢城担任知府,真要说来,他与他算是有几分交情的。

“还成还成,哪里比得上冯二爷的春风得意,不但将城东冯玉收于麾下,更得冯玉之妻常宁县主之福,和摄政王攀上了交情,这点本官可是远远比不上。”王正清虽远在疏郢城,但京城的消息他可从没错过,也许哪天他又做了件大事,传回京城,拿了高评,说不准皇上又将他给召回京了。

自然,对于冯珏,几分拍马是必要的,毕竟当年他能调到疏郢城,冯珏是出过力的,在和户部的合作下给了他许多方便,让他在皇上面前出尽风头。

“说哪儿去了,我和冯玉是同宗,不过是分久必合的道理罢了。”

“冯二爷说的是。”王正清从善如流,往一旁的高背椅一比,先行落坐后,问道:“今儿个冯二爷来到府衙,是有什么事吗?”

就他所知,这些年冯珏甚少来到疏郢城,否则他要是知情,肯定会使尽办法作东,搏点交情。

“是想跟大人询问一件事。”

“尽管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个住在疏郢城的故友近来离世,听说是病逝,可我那故友这些年身子养得不错,说是突然病逝,我是有几分不信的,打听之下,听说仵作是有验尸的,我只是想知道死因是否单纯。”

“不知道冯二爷的那位故友是谁?”王正清努力回想近来有哪个大人物离世,但还真的没有。

“文又闵。”

王正清闻言,神色微变了下。

“看来大人的记性很好,都几个月前的事了,还记得呢,既是如此,那验尸结果是如何,大人必定知晓。”冯珏耐着性子等着。

王正清沉吟了半晌才道:“这……本官依稀记得是病逝无误。”

怪了,就他所知,文家和冯珏并无交情,还是说是透过冯玉,冯玉专收文家庄子的莱菔,这事他是知情的,可是透过冯玉……这未免不合理。

“确实?”

“确实。”王正清说得再诚恳不过。

冯珏微眯起眼,又问:“病因呢?”

“本官记得好像是……心病,当初大夫说过文当家急病发作时是心病特有的表征,所以死于心病该是无误。”

冯珏轻点着头,靠近了王正清一点。“大人,我想跟大人做件买卖。”

“冯二爷爷尽管说。”

“我呢,前些日子收到文大当家的信,信里交代了一些事,让我不得不走这一趟,可我迟了时候才到,他人已经走了,而且走得不明不白,一个心病而逝的说法说服不了我,我希望大人好生想想,到底是想得到皇商为靠,还是要为了一个小小的文家与我作对。”

王正清的眸光闪过一丝慌乱,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冯二爷说哪儿去了?冯二爷该是清楚,本官向来是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本官所查所知的结果就是如此,总不会糊涂行事的。”他说得再诚恳不过,心里却暗恼着,文又闲当初没告知,文当家和冯珏的交情深到冯珏会插手管这浑事。

就冯珏所言,他再傻也不会挑文家当靠山,可问题是文又闲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况且事情又过了这么久,没凭没据的,冯珏也不能拿他如何。

但他也不是不能做得漂亮些,方便两面讨好。

“所以只要我查到证据,大人愿意让文大夫人击鼓申冤吗?”

王正清笑得有些虚。“自然是成的,要是冯二爷认定此事有冤,要审又有何不可。”反正事情是文又闲干的,他顶多只能要文又闲小心行事。

“看来大人是知晓文大夫人曾经击鼓申冤,但府衙却不受理一事。”

“岂有这事?一会儿本官把人找来问问,要是有谁胆敢不让百姓击鼓申冤,本官绝对严惩。”

瞧王正清说得很像回事,冯珏也无意戳破他演得太假。“原来大人不知情。”

“本官要是知情,岂会不审?”

“那么大人可知在文大当家离世后,文大夫人及其子皆被赶出文家?”

“怎会有这事?”王正清眨眨眼,像是诧异极了。

冯珏扬起眉,笑了笑。“说来也巧,我喜欢吃莱菔饼,碰巧在市集旁的巷弄里找到一家专卖莱菔饼的铺子,也因而知道文大夫人竟然抛头露面卖莱菔饼,那光景,教我真觉得愧对故友所托,我竟然连他的遗孀孤子都护不了。”

“岂有此理!文家岂能如此对待文大夫人,等会儿本官就差衙役亲自送文大夫人回文家,看谁有胆子再将她赶出府。”王正清义愤填膺地斥道。

“大人不觉得文大当家一死,文大夫人及其子就沦落街头,这事极不单纯?”冯珏捺着性子道,一方面是要借王正清的口告诉文又闲,他正在插手这件事,文又闲要是个识相的,最好安分点。

“冯二爷的意思是……”

“大人,我呢,从就在高门大院里走动,那些高门大院里的戏法我看得比谁都透彻。”冯珏点到为止,随即起身,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其实,我本是无意插手管他人的家务事,可谁要我那天才刚到疏郢城,正在品尝莱菔饼时,亲眼目睹有人找碴砸店,带头的人直言要找文大夫人……唉,疏郢城的风纪向来不错,怎么会有人光天化日之下砸店呢?大人,这事要是传回宫中,可真是大大的不妥。”

王正清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一变再变,最终只能硬着头皮道:“冯二爷说的是,这事本官必定详查。”蠢蛋文又闲,怎会连办点小事都这般不机伶,这事要是透过冯珏加油透醋地传到朝中,他可是死定了!

“是该详查了,大人。”冯珏意味深长地道。

他很清楚王正清是个自诩清廉,油水却捞得比别人还多的贪官,如果他贪得连谁才是真正的角色都分不清,那只能怪他自己太笨了。

当冯珏踏出府衙外,尔刚随即快步向前禀道:“二爷,吴勇传来消息,说又有人上门找文大夫人麻烦。”

冯珏神色一凛,问道:“她没事吧?”

“没事,吴勇说连根寒毛都没让人碰着。”

冯珏这才稍微安心了,接着又问:“人可逮着了?”

“逮着了。”有他们在,岂有逮不着的道理!“不过,好像铺子里方巧有客人,也出手相助了。”

“是吗?”冯珏哼笑了声,随即又踏进府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文又闲那个不长眼的想死,他就成全他。

铺子里,刚煎好的莱菔饼一块块地盛到盘子里,茱萸端盘上桌,一边感激地道:“今儿个多谢几位爷儿相助,这是咱们夫人招待的,尽管吃。”

她从临接的位置一路送到最末一张桌,不断向众人表示感谢。

“姑娘客气了,况且我的随从帮得不多,是后头那些人相救的。”男人有张俊雅面,扬笑如清风拂面。

“都一样的,还盼爷儿不嫌寒伧。”方静予走来,送上两碟腌菜。

方才要不是这位爷身边的两个人出手相助,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暗骂文二爷太过大胆,竟想光天化日之下掳人。

“岂会寒伧,我和我的随从都很喜欢吃莱菔饼,就是因为一时嘴馋了,才会从京城赶到疏郢城尝鲜。”

“是吗?那您尝尝,要是喜欢的话,我再多给您准备一些。”

男人笑着,咬了口莱菔饼,随即面露惊艳地看向她。“这味道我吃过!”

“是吗?”

“十年前我还待在疏郢城时,我家有几处庄子,而总庄头的妻子就有把好手艺,那味道和这相似极了。”他说着,催促着身旁的随从一道品尝。“今儿个来到疏郢城,不虚此行。”

方静予被夸得笑意轻扬。“既是如此,您可要多吃几块,这里头包的莱菔品质是一等一的好,打丰水庄来的。”

“丰水庄的莱菔收成了?”他问。

“爷儿也知道丰水庄?”

“我知道丰水庄是属于皇商的,可我记得那儿的莱菔要是收成了,全都是送进大内,而这时分,应该还没采收才是。”

“是还没采收,是我挑了一些刚熟的。”

“喔……所以你和皇商有些交情,要不怎么拿得到送进大内的莱菔?”

“这说来有点话长,因为我……”

方静予正要开口,瞥见外头有辆马车停下,如她所猜,下车的人是冯珏,只见他大步走进铺子,目光扫过她,再掠过铺子里的人,突地他视线一顿,惊讶地定在那个俊美的男人身上,他正要开口,那位爷儿便扬起手制止。

“冯珏,好久不见。”男人笑若温润美玉,黑眸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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