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鼓相当 第十四章 作者 : 攸齐

秦咏真算了算她年纪,应也有二十五、六了吧?遂问:“你爸妈不会催你找对象吗?”

“会问,也会交代有遇上喜欢的,带回去给他们看看。”

秦咏真点点头,问:“目前有喜欢的吗?”

“没有呢。”说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秦咏真喜道:“既然你爸妈也鼓励你交男朋友,我帮你介绍怎么样?”

苏柏方愣了愣,才说:“可是老师,这种事我不急的。”

“现在不急,等到你急了时,对象都被挑光了。”秦咏真不认同她的想法,又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她思考了足有一分钟之久,才有点尴尬地摇头。“好像没特别喜欢哪一型。”她以为感情这种事,对对方的喜欢都是靠感觉的。

庄景羲倏然笑了声。“她搞不好没谈过恋爱。”

“你怎么这样说话。”秦咏真白了他一眼,探问:“柏方,你谈过恋爱吧?”

苏柏方不看庄景羲,淡声说:“大学时期有,分手好几年了。”

“合不来?”

苏柏方想了很久,才说:“不知道。他说分手,所以就分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分手?然后他说分你就分?”秦咏真讶问。

她浅浅笑了一下。“他都说要分了,我总不能死缠烂打。”

闲谈间客厅电话响起,秦咏真转出去接电话,餐厅只有他进食时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苏柏方看了眼那正在喝汤的男人,迟疑了一会,才说:“主任,那个刘宛臻回来上我的班了。”

“我知道。”庄景羲不意外,眼皮抬也没抬。

她想,音教小姐应该向他报告过了。想起他登门向刘家道歉一事,她再次开口:“还有,刘宛臻的妈妈说你到他们家赔罪……谢谢你。”

“嗯。”他一样低垂眼帘,举箸进食。

“……”既无话,坐在这也无事,她收了自己与秦咏真用过的碗筷,起身道:“我去洗碗。”步入厨房。

在菜瓜布上挤了些洗碗精,搓揉出泡泡后,她慢慢地搓洗筷子,余光忽有黑影晃动,她往黑影一看,扔了菜瓜布与筷子,退了半步;她戒备地看着流理台上晃着长须的蟑螂,进退两难——把碗扔着不洗太没礼貌,但要她与小强共处一室并泰然自若地洗碗实在为难。

迟疑时,那小强振动翅膀飞了起来,她尖叫出声,她张嘴短促地啊啊叫,想跑却不知要往哪方向跑时,身后传来略急的脚步声。

“叫什么?”外头的庄景羲被她凄厉的叫声吓得只能放筷进来查看。

“蟑、蟑螂……”

他诧望她。“你怕蟑螂?”

见那飞行物又拍了下翅膀,随时都有起飞可能,她吓得脚步一挪,绕到他身后,紧抓他腰间衬衫布。“它、它会飞……”

他低首看了眼那抓在自己腰上的手,有点小,有点白。他转开目光,看一眼墙面上的蟑螂,道:“那就想办法让它飞不了。”

“怎么让它飞不了?它看起来那么可怕。”她声微颤,随时都会哭出来的音色。

“可怕?”他好笑地偏首看她。“你不怕血淋淋的活人,怕一只蟑螂?”

意会了他在耻笑她,她力持镇定,说:“人又不会飞。”

“胆小鬼就是胆小鬼,解释这么多还是胆小鬼。”他莫名地感到心情畅快,不由得笑了声,然后移步至角落,翻找柜里的塑胶袋子。期间,她的手依然紧紧抓住他腰间,他瞄一眼她的手,将翻出的袋子打开,弯身拾起拖鞋;袋子包覆着拖鞋,他挪回流理台前,瞪着那只蟑螂。

“你、你要拍死它啊?”苏柏方藏在他身后,偷觑墙上不动的蟑螂。

“难道我像是要跟它接吻?”他回首看她,她正好眨了下眼,额前刘海与长睫短暂相会。她这人恒常没表情,面上情绪淡得像是颜面神经失调,此刻她眼神却满是不安与惶恐,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衬衫。他想不到一只蟑螂竟能令她如此惧怕。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意思是,可以用其它方法吗?比如……杀虫剂?”她提醒。

“顺便毒一下自己?”他努下巴示意她看流理台,角落有一篮柳橙。

她抿抿嘴,又建议:“听说用热水可以烫死它。”

“好啊,你帮我把它抓着,我烫死它。”

“……用拍的,会爆浆……”她弱声说。

“又没要请你吃。”说完突转首看她,眼里碎着光。“你不喜欢爆浆的?”

“啊?”她没反应过来。

庄景羲心情很愉快,他笑道:“我们就不爆浆。”说罢,他看向墙面,手起手落间,那套着塑胶袋的拖鞋已拍上墙壁。

她“啊”了声,身子颤了下,同时闭上双眼。

蟑螂落在流理台上,长须动着,脚也动着,就是不见它再飞起。他有点佩服自己拖鞋打蟑的技术,说不爆浆,真没爆。

他转首欲瞧她神情,见她紧合的双眼睫毛颤颤,他忽然捏住蟑螂长须,将它提起,移至她眼前。“苏柏方,张开眼。”

“它、它死了吗?”她眼未睁,紧合着。

“晕了。”

“不、不会飞了?”

“都说晕了是能怎么飞?”他晃了下长须,底下连结的身体也晃着。

“喔。”她应了声,张开双眼,随即尖叫出声。她松手,转身就往外冲。

秦咏真挂了电话,往餐厅走来时,与刚抓起包的她擦身,两人肩膀稍碰了下。“柏方,你去哪?”

“老、老师,我回家了。”她说话时,面上还有惊慌,眨动的眼睫有水光。

“你不多坐一会吗?刚刚是怎么了?”秦咏真问。

“不用了,谢谢老、老师、师招待。”她抱着包,迅速换鞋离开。

秦咏真疑惑地走进厨房,庄景羲正在洗手。她问:“柏方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见她在尖叫?”

“喔。”庄景羲抽了纸巾擦手。“被蟑螂吓到。”

“她那么怕蟑螂吗?居然吓到哭了……”秦咏真感到不可思议。

“哭?”庄景羲愣了下,转身望着母亲。

“对啊,我看她眼睛湿湿的,鼻子也红红的,喊她她也不大理,包包抱着就跑出去了。”

“真的在哭?”他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只是隐隐觉得好像过分了。

“我骗你做什么,你……”发现他表情古怪,秦咏真忽然不说话了,她瞅着他一会,才问:“真的是因为蟑螂?”

他顿了会,说:“嗯,我打了蟑螂,骗她蟑螂晕了,然后我……”他简述方才情况。

“你怎么这么幼稚!”秦咏真听了,瞪大眼。“你以为你是小学生啊?”

“妈,不就是蟑螂而已,我哪知道她会吓成那样。”

“有很多人什么都不怕,就是特别怕蟑螂。”就像她,她不怕蟑螂,就怕老鼠。见他不动,秦咏真伸掌拍了下。“喂,还杵着做什么?”

“嗯?”他不解。

“你把人家弄哭了,不去赔罪吗?她这样冲出去骑车也不知危不危险。”

庄景羲反应过来时,换鞋下楼。一出电梯,望着偌大的大厅,才感到懊恼——他根本不知她从哪个方向离开,怎么追?

圣诞节前夕,教室内外开始布置,圣诞树与灯串必备之外,落地窗与大门均以雪花泡沫喷剂写入文字或绘上图案,整个教室洋溢浓厚圣诞气氛。

上回在会议上讨论了圣诞节活动,今年决定不办音乐会,改以让学生带着自己的圣诞袜来上课,课后老师再将小礼物分送给孩子。

苏柏方将最后一把糖果与小礼物放入学生的袜子,送走学生与家长后,她收拾物品下楼。她将点名簿置回柜台后方的资料柜上,眼前忽落下一球又一球白色泡沫。

她怔怔看着那落下的白色泡沫,一会时间才抬首观望;上方是天花板,泡沫哪来的?她盯着天花板,百思不得其解时,身后传来畅笑声。

“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反应好慢。”赵俊维手里一瓶雪花罐。

她转身,先对上的不是赵俊维的眼,是立在他身后、抱臂看她的庄景羲。她调挪目光,看着赵俊维手上的瓶罐,问:“你喷的?”

“当然啊,不然你以为天花板真能降下白雪?”说着又将瓶口朝上,喷了一下。白色泡沫落下时,苏柏方又抬首往上看,她目光随着落下的泡沫移动,手心还朝上,像要盛接雪花。赵俊维笑道:“你刚刚就是这样的表情,很可爱。”

“哪可爱?”她睐他一眼。

“反射弧很长啊。”赵俊维说着说着,看了眼坐在柜台后的音教小姐,道:“我没骗你吧?就说她反射弧很长。”

苏柏方看看他,再看看仪静,问:“你们说我什么?”

仪静笑得很甜。“没有啦,刚刚聊天,赵老师就在玩这个雪花喷罐,喷着喷着赵老师就说你反射弧很长,如果站在你身后喷雪花,你一定不会想到是有人站在后面喷。我说他乱讲,他就说他要证明他没乱说。”

所以喷雪花泡沫是故意试她反应了?

“你下课了吧?”赵俊维放下雪花罐。

“嗯。”苏柏方点头。

“那一起去喝茶?”

她迟疑时,仪静开口说:“我们要去春水堂喝茶,苏老师你一起来嘛,人多比较热闹,而且我们有拗主任请客,他说没问题,苓雅教室的老师也会过去。”

苏柏方还在考虑时,庄景羲道:“都去吧,难得两边的老师聚在一起,可以顺便讨论一下明年中的员工旅游。”

既是人多的场合,去认识一下苓雅教室的老师也好。可真到了茶饮店,庄景羲在她身侧的位子坐下时,苏柏方有些懊悔——应该回家的。

她瞄了瞄右侧还空着的椅子,抓着包想挪位,左侧那人道:“干什么?”

“主任。”她想了想,说:“我觉得我还是换个位子好了。”

庄景羲看着菜单,问:“为什么要换?”他点了珍女乃和功夫面。

“……就是觉得我坐这里比较不恰当。”

“怎样不恰当?”他微抬眼皮,瞅了她一眼。“我手上没蟑螂,你怕什么?”

她想了一会,抿抿唇后,才说:“我坐在你旁边,一男一女的,我怕会有同事误会。”

这次,他正眼看她,盯了好一会,才问:“你有病?我像是眼光差的人?”

“……”他才有病,还病得不轻。

“吃什么?”他无视她的愕然,将手中菜单移给她。“自己看自己划。”

接过菜单,她看了看,执笔在珍珠女乃茶与功夫面上各划上一笔,再将菜单往下传。传了一轮后,庄景羲拎着菜单去结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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