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海(下) 第十五章 阿飞,你来 作者 : 白芸

OFF,你尝过后悔的滋味吗?

告诉你,这是一种痛蚀入骨、恨不得当场死去的、剜心刮肉的痛感。

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我一直那么专注于工作,忽略了母亲,所以上天惩罚我永远失去她,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

当我连夜赶回家乡时,看到的,就只是一具静默安详的尸体,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上,母亲就永远地闭上了那双温婉娴静的眼眸。

我跪倒在她床前,泪流满面。如果可以一命换一命的话,我愿意马上献出自己的生命,换来母亲的重生。

可是,我知道,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一心想要爬上事业的顶峰,现在我一步步接近这个城市的最高点,一步步往上升,可是,能和我分享成功喜悦的人,已经不在了。

如果,得到了全世界,代价却是失去母亲。那我要全世界做什么?

我可以连自己都不要,只要母亲能活过来!

可是,我已经铸成了人生最大的错误,追悔莫及,只能一生背负着十字架,品尝苦果!

***

夜幕降临。

将车泊在破旧的公寓楼外,欧阳冉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缓缓跨出车门。一群孩子嬉笑着奔过,无不对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投注以好奇的目光。

上次送凌飞来过一次,记忆力超群的欧阳冉便记住了地址。

走入楼道,拾阶而上,停留在「五○一」室……

应该是这里。

欧阳冉暗忖,抬手敲了敲门。

铁门发出艰涩的声音,却迟迟没有人开门,左边就是窗户,欧阳冉把头凑到窗前,透出窗帘的缝隙往里看……

黑乎乎的一片,家具的形状模糊难辨,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勉强能看出,沙发上似乎有一团黑影……

欧阳冉再次敲门,并试田转动把手,「咯」地一声,门被打开了,一阵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地面上七零八落,散着无数酒瓶,才挪动脚步,就踢到了一只酒瓶,咕噜噜翻滚到餐桌下……

「凌飞?」欧阳冉蹙着眉,用手在墙上模索着。终于触到开关,顿时,室内一片明亮……

「凌飞!」

他没有看错,沙发上的一团黑影,就是凌飞本人。

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色蜡黄,如石像般一动不动,几乎看不出有呼吸的痕迹。

欧阳冉这一惊非同小可,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手伸到他的鼻子下,指尖传来微弱的吐息,他才放下心来,用力摇了摇他,「凌飞……」

满脸胡渣、憔悴颓败得不似凌飞的男子动了动,双眼睁开一丝缝,瞥了一眼欧阳冉,复又闭上。

不管怎样,他还活着!

欧阳冉长长吁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复又狂喜着跌回胸膛,担心一个人担心到从死到生转一圈的滋味并不好受,一秒后,他满腔的怒火便爆发了。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凌飞,你给我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想不想继续在丰泰做下去?」欧阳冉沉声喝道。

「好吵……」凌飞一开口,便喷出阵阵酒气,翻了个身,像只鸵鸟,把头深深埋入沙发里。

他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待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可偏偏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叫嚣,吵得他烦不甚扰。

「你他妈给我起来!」

欧阳冉火大了,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揪起来,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响亮的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沉寂的室内听来格外心惊,欧阳冉死死瞪着沙发上的男人,胸膛上下起伏……

「一声不吭就消失,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家伙!」

欧阳冉的右掌在不断颤抖,像得了热病,又像着了火一样,整片火烧火燎的心悸,从掌心窜流至他心脏……

二十八年来,他一直成功地在别人面前扮演着不为任何事所动的强者,没想到,他今天竟会失控至此!

不过,这两巴掌,倒真的把凌飞给打醒了。

一天前,处理完后事,从乡下抱回骨灰后,他昏昏沉沉,以酒当饭,喝了又醒,醒了又喝,一直昏睡到现在。

第一次,凌飞清晰地看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经理……」

虚弱的声音才刚出唇,泪水便缓缓自脸颊滑落……

「你怎么了?」

欧阳冉内心一悸,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他曾经见过他眼角的薄雾,正在顶楼那一次,他激动时闪现的泪花,一闪即逝,而这一次,他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是那么倨傲自信的人呵,居然,也会哭得像个孩子。

欧阳冉忍不住半跪在他面前,抚上被自己打出掌痕的脸颊,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担心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飞双眼疼痛,再也没有余力去管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也无法再逞强装作若无其事,巨大的悲痛,已将他整个人压垮了……

他的双手死死揪住欧阳冉的衣领,将额头抵在对方肩窝,滚烫的热泪,一滴滴自眼角流下,渗入欧阳冉的脖子……那么热、那么烫,每一滴泪,都是与血相同的温度。

「我不想活了……你杀了我吧……」

「别说傻话!」欧阳冉大声喝斥他,伸手抚拍他的背部,凌飞却猛地向前一倾,将欧阳冉整个抱住……

紧紧的、死死的,就像抓住这世上仅存的一根救命稻草,欧阳冉面无表情地僵了一秒,然后,也回抱住他……

贴上自己胸膛的温度,热得不像是真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妈她……三天前去世了……是冠心病引发的急性心肌梗塞……送到医院后不到五个小时,就抢救无效……我连夜赶回去,谁知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原来如此!

欧阳冉无语,只能抱紧他,再紧一点……除了使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他外,他想不出更好的安慰。

怀里这个人,已经脆弱得像一张浸在水里的薄纸,如果他失手放开,他会立即在水中崩析,四分五裂吧。

欧阳冉真实而强烈地恐惧着。

「我这几天正打算看楼……想买幢房子,立即接妈过来住……没想到……就在我快成功的时候,她却……」

凌飞哽咽着,几乎语不成调。

「早知如此,我根本不该来丰泰,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一分一秒也不离开她。妈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啊,她明明可以早点叫我回来陪她啊!难怪她上次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其实那时……那时就已经……我真恨自己!我好恨!欧阳冉,你说,我是不是该死?」

凌飞抬头看他,眼神中绝望的光芒,令欧阳冉的胸口隐隐作痛。

「不,你已经尽力了。」

「我没有!」凌飞失控地吼道:「我根本没有尽力,我什么都没做!整天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整天想着怎么赚钱,从来就没有真正关心过她,才害妈她……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啊!」

大量热泪再次涌上,哽住了凌飞的自责,他把头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哭得像一匹受了重伤的孤狼。

欧阳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泪,一滴接连一滴,源源不断地渗入他脖颈……身上每一寸沾到他泪水的肌肤,都像烧灼般痛楚。

水滴石穿。

欧阳冉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快被他的泪水击穿……偏偏他又那么紧地抱着他,完全不带任何、任何意图,不给他一丝逃逸的空间,仿佛他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最后的一丝温暖。

是啊,这头小豹子是受伤了,他伤得这么重,这么肆无忌惮地把伤口就这样敞给他看,他就不怕……

欧阳冉悚然一惊,他猛地推开他。

太近了!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凌飞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推开,一愣之后,更深重的悲伤笼罩上了那双通红的眼眸。

「对不起,我……」欧阳冉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是转身逃走,还是继续留下来?这两种矛盾,在他内心作着激烈的拉锯战。还没等他做决定,凌飞突然捂住嘴,脸色大变,「我想吐……」

「我带你去洗手间。」

来不及逃了,欧阳冉只能先扶他去洗手间。

凌飞抱着怞水马桶,狂吐了半天,吐完又痛骂自己,骂完再吐,折腾了好一会儿,实在没了力气,任由欧阳冉将他半拖半抱回床上,替他清理秽物……

「来,喝点水。」

幸亏冰箱里还有矿泉水,欧阳冉拿了一瓶,扶着凌飞的头,小心灌了几口下去……

这家伙,到底喝了多少酒?欧阳冉皱眉看着他满脸潮红、难受无比的模样……

「我的头好痛……」凌飞皱眉声吟着。

「这里?」欧阳冉模了模他的额头。

「嗯。」凌飞点头,欧阳冉的手心温度很低,像泌凉的冰块,缓减了他的痛楚,「再多模几,不要停……」

欧阳冉坐在床头,耐心一遍遍模着他的额头……没关系,他告诉自己,不要怕,躺在他身边的,只是一个受伤的孩子而已。

「欧阳冉……」发泄完后,凌飞似乎平静了一点,微睁开双眼,叫着他。

「什么事?」

「你有想过得到全世界吗?」

「没有。」

「现在我才知道,即使得到了全世界,又能如何?没有母亲,即使我得到一切又有什么意思?我好想要她活过来啊,为什么会不行呢?为什么人的生命如此脆弱?」

凌飞的眼眶,又渐渐开始泛红。

「我母亲也死得很早,大概在我十岁那年,就因心脏病去世了。那时还小,不懂事,所以也没有特别悲伤的感觉,现在,对母亲的记忆已经淡得不能再淡,除非看照片,否则我都记不起她的轮廓。」

欧阳冉微俯,凝视着他,「你和你母亲感情这么好,说真的,我非常羡慕。我相信你母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如果有一天,你功成名就,她一定会非常骄傲,因为你值得她为你骄傲。凌飞,我发誓,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凌飞一眨不眨。看着身侧的男人,笼罩在眼眸的层层薄雾,缓缓散尽,眼前一片清朗。

他起先是厌恶,然后是好奇,现在则是崇拜敬畏着他,所以他相信他的话,母亲会为他骄傲,他值得母亲为他骄傲……

这句话,如果从别人口中听到,他并不会相信,但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却变成了他一生的救赎。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你不会再失去什么的,相信我!」

一道暖流涌入凌飞心底,带来重获呼吸的动力。

「欧阳冉,原先我很讨厌你,可是现在,我却发现,你很像我的大哥。知道吗,我从小就想要有个兄弟。」

「做兄弟的话,你就要叫我大哥,你肯吗?」欧阳冉微微一笑。

「你比我大啊,我有什么不肯的。」凌飞缓缓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凝视着他,「大哥。」

欧阳冉微微一震,随即宠溺地模了模他的头发,「嗯。」

「失去了母亲,却得到了一个大哥。也许,我还不算太吃亏。」凌飞挤出一丝微弱笑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欧阳冉坐了一会儿,看看他似乎睡着了,便想起身,谁知一动,凌飞立即警觉,猛地抓住他的手,「你要去哪里?」

「去厨房给你倒点水。」

「我不渴,你不要离开,就在这里陪我。」凌飞死死揪住他。

「好……」欧阳冉叹气,坐回他身边,轻抚着他的发丝。

凌飞露出一丝高兴的表情,意义不明地嘟囔了几声,挪近他几寸,再次闭上眼睛……

他终于睡着了。

欧阳冉静静坐着,有一下没一下,模着他硬硬的发丝……

身边是浑身酒气、呼吸虚弱的男人,外面是一片如练的月色,银白似雪,寂寞得似乎要将人溶化……

他的理智,频频向他发射越来越急促的警铃,但他的身体却彻底违抗了大脑的指令,根本无法动弹,在真正意识到以前,他原本游走于他发间的指尖,停留在他的唇上。

冰凉的指尖触到微热的唇瓣,像一簇火苗,浸入冰层中,他想起他为他调的酒——火焰。

这团火焰,从指尖一直狂燃到他心脏,烤炙着他的内心,他知道这是心痛汹涌袭来的前兆,可是他躲不开,也无法躲开。

痛是爱的另一面,痛到极致,也正是爱到了极致。而什么才是极致?极致就是明知不对,也要做不该做的事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这个男人?

是丰泰相遇后针锋相对的第一眼?是知道他就是阿飞的那一刻?还是在顶楼上,他揪着他的衣领按在墙上一顿怒吼,末了却反而逼出自己眼泪的那一幕?

他之前答应两人做朋友就是一个错误,以至于让他这么轻易就一步步潜入自己的生命。

欧阳冉深深凝视着他,眼神幽深到几欲令人发狂的地步,海洋般的深不可测。却又黑得如同暴风雨来袭的前夜。

他俯,以唇代指,想吻上那片干裂的嘴唇,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相触之际,凌飞缓缓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秒凝固!

欧阳冉已经作好准备,迎接他的,许是一顿劈头盖脑的痛骂,谁知下一秒,凌飞却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拉到自己怀里,然后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力气大得惊人,没有一丝迟疑,猛地堵上了他的唇……

这是一种无法以「轻描淡写」四个字形容的吻。

凌飞近乎饥渴地吻着他,撬开他的唇,深深探入他口腔深处,横扫一气,没有任何技巧,他不太清楚他紧紧抱着吻着的人到底是谁,却很清楚,这个吻,绝对是他渴望一生的吻!

对方的唇舌坚韧柔软,炽热的气息,流转在彼此鼻腔间。唾液交溶的甜蜜,熏人欲醉,绵长深郁……

那舌尖,有着仿佛能填补他内心所有悲伤的温柔,既致命又温暖,既柔软又强轫,从对方口中,传来明朗沉静的气味,像阵阵清风,抚慰着他极度沉痛的内心,他如饥似渴地捧住那人的脑袋,吻得更投入更热烈了……

这就像是万里冰川的唯一团火,燃烧在冰原上的,世界最后一道火种。

凌飞觉得自己的脑子整个晕晕的,像是燃烧的火把,劈啪作响,烧出无穷无尽的热情,灵魂悸动,颤栗着愉悦的歌声,深深溺毙在这种难以形容的甜美中,不想在眼前足以忘却一切避风港醒来。

于是他放纵自己的热情和任性,无止尽地向对方贪婪索求,唇舌间的交缠不眠不休……直到……

直到黑暗的睡意,完全攫取了他的意识……

然后,凌飞头一偏,彻底睡死了。

十分钟后。

欧阳冉打开公寓大门,想转身离开,双腿却有些发软,他倚在破旧的墙面上好一会儿,点燃了一根烟。

没有怞,他只是静静看着它,在夜风中燃烧殆尽……

夜幕的深沉,染上那张英俊凝练的脸庞,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衣服略显凌乱,神情仍是沉静,但眼眸深处,却流露出一嚼即碎的脆弱。

欧阳冉知道,今晚,他犯了此生最大一个错误!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缘,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苦笑着,收拢掌心,感觉着烟头烧灼皮肤的剧痛……他不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握紧,他需要这痛楚来帮他清醒!

突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欧阳冉掏出一看,荧幕上来电显示,是安儿。

「安儿,有什么事?」

「哥,你找到凌飞了吗?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真是急死人了。」话筒里传来安儿焦急的声音。

「找到了,他就在自己的公寓。」欧阳冉简短回答。

「真的?太好了,哥,你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凌飞的母亲突然病故了,对他打击很大,所以才会连续好几天没有来上班。」欧阳向安儿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凌飞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他刚才闹了一阵子,现在总算安静下来。安儿,你不放心的话,要不要过来陪他?」欧阳冉缓缓地说。

「我……可以吗?」安儿的声音有些迟疑,但从语气中,不难听得出来,安儿非常担心他。

欧阳冉握紧话筒,低声说……「你不是很担心凌飞?他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身体也很虚弱,这几天,我想他除了酒大概部没吃过什么东西。我会马上叫家庭医生来看一下,但如果醒来后,身边有你陪着,想必他的心情会好一点。」

「好吧,哥,我马上过来!」

欧阳冉缓缓收起电话,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凌飞需要安儿,安儿也明显对凌飞有意。

他们是两情相悦。

一个是自己非常器重的手下,一个是自己此生最宝贝的妹妹,如果他们能在一起,他应该给予祝福。可为什么,他此刻的心跳却如此微弱?

阿飞,你来。

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可是,他不会真的说出这样的字眼。

无论在网络上,还是在现实里。

再次点燃一支烟,欧阳冉默默站着,怞了好一会儿,直到全身力气一点点凝聚,才举步离开。

***

回到别墅,已是凌晨三时。

他登录到MACD论坛,打开自己存储的短讯,长长一串行表,都是他和「阿飞」的短讯,一条条察看,再一条条删去。他又搜出所有自己发的帖,当然大部分都是响应「阿飞」的帖子,将它们悉数删除。

然后,他登缘MSN,指向那个熟悉的「阿飞」的红色头像,点击两下,给阿飞发一封E-mail。

在一片空白的信页中,他把手搁在键盘上,长久的沉默着,然后,动了动,打出两行字——

Iamoff,myheartiscalling,

Youaretoofarawayfromme.

然后,他点击了「发送键」。

这是OFF留给阿飞的,最后一声再见。

做完这以后他选择了「删除联系人」,系统随即问他,「在删除的同时是否阻止」,他选了「否」,最后,按下确定键。

「阿飞」的头像,毫无声息地消失在联系人名单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需短短一个小时,他就消除了一切「阿飞」的痕迹,同时,也消除了所有「OFF」的记忆。

欧阳冉退出MSN,关上计算机,在嗡响几秒后,计算机自动切断电源关机,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仍是寂寞得似乎要将人融化的月色,孤傲地挂在天际一隅。

将滚烫的额头抵上玻璃窗,一半冷,一半暖,冷暖交替,一如此刻正狠狠折磨他的灼烧的胃部。

闭上双眸,欧阳冉长长叹了一口气……

OFF和阿飞,这场不知是游戏还是梦幻的相遇,终于还是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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