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几乎原封不动的餐点退出房中，瑶儿无奈地重叹口气。
看着手中的食物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往轩辕尧的书房走去。
"大王，瑶儿有事求见。"轻叩叩门，她也知道时间不对，但是……
"进来。"
推门走入，轩辕尧含笑望着她，却在见到那些饭菜后敛去了笑容。"美人又任性不吃了吗？"
"是，王后说身子不舒服，躺在床上不愿吃东西。"叹道，自从虞美人开始害喜后，哄她吃饭成了大工程。
因为吐得厉害，她脾气更是拗得令人束手无策，没有任何人劝得动，连轩辕尧都得花上大半天功夫，才有办法哄住她。
"是吗？她气我近日少陪她吗……"摇摇头，他有些不忍心，想了想索性自瑶儿手中拿过托盘。"你去忙吧！顺便找御医来替美人看看。"
"是。"福福身，瑶儿迅速离开。
端着东西来到房门外，他伸指弹弹门板道："美人，我要进去了。"
没有回应，他又叹口气，直接推门走入，便即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住——原本整齐雅洁的室内，现在凌乱不堪，地上有摔碎的花瓶、杯壶，衣柜也翻倒在地上，其中衣物散落一地，有被践踏过的迹象……
而应该在床上的人儿早已不见，他的心狠狠揪起，一时间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大王，御医……"瑶儿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也是久久回不了神。
老御医毕竟年纪大了，较早回神叫道："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啊！"
"王后被掳走了！快来人！"瑶儿也回过神，跟着放声大叫，掩面哭了起来。
没多久，吵杂的人声逼近，整个宫中顿时一片慌乱……
"通通给我滚！"终于，轩辕尧回神暴出一声怒吼。"滚！滚！滚！"
人声倏地静了下来，大伙儿面面相衬，从没见过大王发这么大脾气。
"听不懂朕的命令吗？"黑眸恶狠狠将众人扫过，其中的火焰几乎能炙死人似的。
众人心中一凛，立即无声无息地退了开去，不一会儿房中只剩瑶儿和老御医。
"你们也滚。"声音略转平静，仍是让人心生无限畏惧。
望他眼，两人惶惶不安地离去。
待众人远去，听不见一丝人声，只有寒风吹过的飒飒声刺耳，轩辕尧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虞冰！虞冰！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一见到房内的乱象时，他便已料到是谁。虞美人的武功修为颇高，连他也及不上，能强掳走她的人还能有谁？
半年了，他以为已拨云见日，虞美人与他为堂兄妹之事没有更多人知道，狮狐二族之间的关系未变，他说服自己虞冰已经放弃拆散他们……没想到，是在等待时机啊……
一咬牙，既然她再次被带走，那他也绝对要去带回她！
这是他们的誓约！
***
正如轩辕尧所料，虞美人被虞冰强行掳走。
用力将妹妹握在软床上，虞冰妖野的眸子阗合得令人打心底直毛上来，除了发颤外无法做出其他反应。
"你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哥哥，是这样打招呼的？"翻开衣袖，左臂上是道深长的刀疤，血还不停流出。"放我回去，尧会担心的。"对伤口视而不见，虞美人满脸哀求地仰望他。
冷哼声，他动手包扎伤处，对妹妹的哀求不理不睬。
"哥哥，求你让我回去。"
"哼哼！半年前你一声不吭就走，没想过我会担心？"他的声音微微扬高，带着浓浓的压迫感，和掩饰不住的愤怒。
"因为哥哥不喜欢我！尧喜欢！"发着抖，她还是强迫自己面对兄长。
冷冷一笑，虞冰自桌上拿出一碗乌漆抹黑的东西。"这是打胎药，喝下去后你一生都不会再受孕，喝下。"
"不要！"急急往后退，虞美人用双手护住月复部，那是她和轩辕尧的孩子呀！
"不要？美人，你要自己来还是要我强押你喝，自己衡量一下。"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将药移近了她。
用力摇头，她惨白着小脸吓得哭不出来……要逃吗？她根本逃不出兄长的手掌心；喝药吗？她不！她要孩子，尧也要孩子！
"放过我……哥哥，求求你饶了我和孩子……"她泣求，打三个月前知道有身孕后，她一直好期待孩子出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长得像谁呢？她好期待！
"你的孩子？和自己的堂哥所怀的孩子？"冷冷笑了起来，虞冰摇摇头。"这是个错误的孩子，你和轩辕尧的孩子，不能留。"
"我不在乎！我和尧也不是亲兄妹！"不停摇头，她伸手想将递到眼前的药打翻，却挥了个空。
"你不自己喝就是了，我明白。"轻颔首，他出手如电扼住虞美人喉部，想逼她张口。
知道他的企图，虞美人咬紧牙关、紧闭双唇死也不让他得逞。
轻哼了声，虞冰冷漠无情的声音如寒冰般滑过她心上。"你以为，我没法逼你喝是吗？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杀了轩辕尧，强占狮族……你可以生下孩子。"
一甩袖，他转身就走，周身散发出的冷凝杀气让虞美人像是被钉在地上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她知道，兄长是认真的，轩辕尧绝对难逃一死！
"放过尧！我喝药就是了！"呜咽地吼道，她不能让轩辕尧死，不能让狮族成为狐族的一部分。
她是狮后！一定要保护狮族！
半回过身，他轻挑眉兴味盎然地瞪着她！"好，你喝我就放过轩辕尧。"
望他一眼，虞美人一咬牙，拿过碗一口气喝下……腥臭的气味呛得她想呕吐，但并着一口气她将药喝个涓滴不剩，一把将碗摔在地上。
"很好，很好……我现在就去杀了轩辕尧，断了轩辕一族的血脉！"魅眼朝地上的碎片一瞟，他哈哈大笑残忍地丢下话。
"你说什么？"猛然自床上弹起身，她不可置信。"你要去杀尧？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她全身颤抖，加上药效发作，月复部一阵狂猛的绞痛，小脸惨白得没有血色，仍瞪着兄长要求解释。
"我欺骗你。"无所谓地耸耸肩，像在嘲笑她的天真愚蠢。
"为什么……"甩甩头，她痛苦地抱住月复部，想试着减缓孩子离开的速度。
又一耸肩，虞冰淡道："我恨轩辕一族，并且我要一统五族！"
咬着下唇，虞美人张口还想说什么，月复中突如其来的一下强烈疼痛让她无法言语，只能捧着肚子蜷曲在床上不住痉挛……孩子！她的孩子……
"我恨你！把孩子还我！"尖嚷道，她不顾一切扑向虞冰，只扑得一空，狼狈掉落在地……
第一次懂得仇恨的滋味，并不明白为什么哥哥非这么做不可，可是她好恨……以后，她永远也抱不到自己的孩子……
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她敏锐地感受到月复部一点一点被掏空、缓缓流出她体内、流向大地上……
耳中不断传入虞冰尖锐刺耳的快意笑声，她再也流不出泪了……
"美人！"倏地，轩辕尧熟悉的呼唤传了过来，震醒虞美人浑沌绝望的神志。
"尧！尧！"她奋力站起身高声唤他。"你快走！哥哥要杀你！"
无视于兄长杀人的目光，她只知道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尧。
"啪！"往她颊上狠狠一掴，虞冰邪魅双眸火一般燃烧起来。"你这忘恩负义的贱人！跟母后一模一样！不要脸！"
捂住面颊瞪他一眼，虞美人跑到门边又叫："尧！你赶快走！快走！"
"我不走！我要带你回去。"随着男子担忧坚决的声音，一道修长人影也跟着出现。
一见是轩辕尧，虞美人急着要推他离开。"你快走，哥哥说要……"
"断了轩辕一族的血脉。"虞冰冷冷接下妹妹慌乱的话语，声音中似含笑意。
"断了血脉？"一蹙眉，轩辕尧揽过双目红肿、不住发颤的小妻子，与虞冰残忍的眸对上了。
"是呀，"虞冰一笑，转向偎在轩辕尧怀中、面无表情的妹妹柔声问："美人，说说看适才发生了什么事呢？"
立即，轩辕尧感到怀中小人儿猛力一震，接下来便是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神色也是他所没见过的凝重……她不只是悲伤，还有浓浓的恨意……她在恨什么呢?以前，她根本不懂恨的。
"你……凶手！恶鬼！杀人者！"她猛然抬起头失声尖嚷，泪水停止不了地滚滚而下。
"杀人者?我杀谁？那药是你自愿喝下的。"一摆手，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药？"一骇，轩辕尧终于发觉虞美人裙上的点点血迹，及房中地上那一大滩血……胸口顿时一窒，他不敢实信。"孩子……掉了……"
"对不起！我保不住孩子！我保不住！"哭得不能自己，虞美人一口气转不过来，昏厥了过去。
"美人，美人！"心中大急，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随时会碎裂的瓷女圭女圭。
"放心，死不了。倒是你……"揉揉下颚摊了摊手，虞冰看来好无奈。
"轩辕一族哪里对不起你！"搂紧妻子，轩辕尧红着眼危险地质问。
看不见虞冰面巾下是何表情，只有那双邪魅的眸微微一合。"我父王是因何而死，你不知道吧！轩辕一族欠咱们的，可多了……算了，反正你要死了，有什么话到另一个世界去问我父王吧！"
轻一弹指，他如风似迅速往轩辕尧左腰一掌打去，动作快到令人看不清楚。
勉强闪过，轩辕尧只觉月复侧热辣辣的颇为疼痛，不禁为虞冰的功力骇然……只是被掌风扫过已有如此成绩，若结结实实吃上一掌，他大概离大限不远了。
一扬眉，虞冰含笑道："还好，你没有想象中的不济事。"
"你该醒醒，若是我有什么万一，其他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一场战争并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是为父复仇而已。"一弹指，虞冰丝毫不为所动。
"执迷不悟！"痛骂声，轩辕尧明白自己非赢不可。
一耸肩，虞冰又出手，这回动作更加迅速，轩辕尧根本看不到他要攻击何处，又哪里躲闪得开呢？
一声闷响，他背上结结实实中了一掌，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倒地。
站在他身侧俯视他，虞冰伸手抢过虞美人抱在怀中，淡道："回去，你中了我一掌只剩五个时辰能活，别死在我这儿晦气。"
刻意留他一口气，让人感受死亡逼近、又束手无策的恐惧，令虞冰心中有股暴虐的快意。
突然，一道黑影闪了进来，眨眼间自虞冰手中抢过虞美人，迅速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你还是一样狠毒。"黑衣人轻轻摇头，悦耳的声音充满厌恶。
"是你！轩辕述耀！"虞冰认出来者是谁，幽暗的目光是掩饰不了的恨意。
"五叔?!"轩辕尧也大吃一惊，三百年来音信全无的小叔叔，怎么闷声不响的回来了？
黑衣人浅浅一笑，将虞美人放在随后跟来的金毛狮背上，在她口中喂入一颗朱红丹丸。"宽心，她会没事的，以后虽然受孕较难，还是可能有孩子的。"
怔怔不语，轩辕尧心中五味杂陈，一激动又呕出鲜血……这回血色艳红得令人心中发毛。
微蹙眉，轩辕述耀又拿出一颗金灿灿的丹药要他吞下，动手替他搭搭脉，又轻一颔首。
"别来坏事，这一切都是你促成的，还来好心有何用？"冷冷看他行动，虞冰靠上数步，杀气更炽。
"五叔，告诉我，美人是不是你的女儿？"他的行为让轩辕尧疑心又起，不管轩辕述耀如何潇洒自在，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的侄儿和女儿生子。
"不是，我没有孩子。"笑笑，轩辕述耀又道："所以你大可放心，虞美人是你名正言顺的妻。"
"说谎，美人的名字分明是你取的！"用力一拍桌子，虞冰厉声怒吼，巴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然而，适才的交手他十分明白，自己要赢很难。
"取名字的不一定是父亲，我和你母亲只是好友，一点暧昧也没有。"淡淡看向他，轩辕述耀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我父亲那时还健在。"又靠上前数步，没有人会将取名字的事随便交给一个外人。
"我也没说美人是你父亲的孩子。"撇撇唇，轩辕述耀看来没有将事情说清楚的打算。
"五叔，别打哑谜。"轩辕尧有些不快。
回首朝他笑笑，轩辕述耀叹口气。"好吧！有了情人忘了亲人。美人是前狐族大国宰的孩子，我……是他们的媒人。"
"五叔，这不该。"并不苟同，也有些生气，若不是这件事，美人何须受苦？
"轩辕述耀！"狂吼一声，虞冰伸掌朝他心口打去，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轩辕述耀！
轻松一闪身，他伸手往虞冰身侧拍去，意在逼退他。怎知虞冰竟不避不闪，一翻腕不知拿出了什么往轩辕尧心口射去。
重伤中，轩辕尧哪避得开？闷哼一声，心口一阵刺痛，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尧！"大惊，轩辕述耀用上十成功力往虞冰肩上拍下，却被灵捷地闪开，只抓下了面巾。
连忙捂住面孔，他对逼近的轩辕述耀大喝。"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将轩辕尧的心脏扯出来！"
成效立见，轩辕述耀定睛一看，就看见虞冰手上抓有一条黑乌乌的细线，另一端则深入轩辕尧心口，只要虞冰用力一扯，轩辕尧的心脏就不保了。
"你从不死心……"轩辕述耀回身扶住半昏半醒的侄儿，看着惨白面孔上渐渐浮上一层碧青，脸色更加沉重——有毒！
笑了笑，虞冰手臂一缩就要扯出轩辕尧的心脏。
"而你，也从不遵守任何约定！"双眸一瞪，轩辕述耀反将线扯过来，劲力大得虞冰抓不住，只好松手。
"你以为，这样轩辕尧就不会死吗？这上头的毒药是我独门的，没有人能解得开。"虞冰握紧发麻的手，神情似乎仍是幸灾乐祸地，没有分毫改变。
低头望望侄儿，轩辕述耀静静道："你妹妹会解吧！否则以你的个性，不会让尧死得痛快的。"
让毒药发作，让人在痛苦中被折磨致死，才是虞冰惯用的手法。
既然被揭穿了，他也没多加隐瞒，只笑了笑。"嗯……你比其他人都聪明，在你面前我会输……或许，我该多加努力些，尽早胜过你。否则，一统五族的心愿，只怕永远没法子实现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别再去打扰尧和他的妻子，你的秘密我清楚，其他人也会很有兴趣。"淡道，不意外见到虞冰脸色丕变。
强笑声，他一摊手。"好吧！在除掉你之前，我不会去打扰他们的。"望望昏迷中的妹妹，他眼神更合。"回去吧！我累了，轩辕尧也需要早些救治，或者你想看他死也行。"
"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丢下话，轩辕述耀与金毛狮的身影很快消失，像他们先前根本不存在似的。
冷冷看着窗外，虞冰一弯唇淡道："代价？我没有什么好付的了。"
***
回到狮族，轩辕尧的气息已若断若续，全靠轩辕述耀以内力支撑。
捏捏虞美人人中，她轻咛声悠悠转醒……
"美人，我是五叔，尧提过我吗？"对她友善地笑笑，他看得出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
乖乖点点头，虞美人道："尧呢？"
"中毒了，你能解吗？"
望向他怀中，虞美人一张俏脸刷白，浑身颤抖。"快！我去准备药材，你一定要保住尧的气！"
语未尽，她已转身冲出房外。
看着她的背影，轩辕述耀笑了。"你倒讨了门好媳妇儿。"
放血、喂药的工作在一柱香时间后完成，轩辕尧脸上虽然仍是没有血色，但已不再有吓人的碧青色泽，剩下的伤就只要安静疗养便成。
看看事情算圆满解决，轩辕述耀准备离开。"美人，五叔要走了，替我转告尧别担心，虞冰暂时不会再对你们乱来。"
"嗯，我知道了。"乖乖点头应允，她绽出一抹甜笑。"五叔保重啊！"
"嗯！"轻颔首，揉揉虞美人秀发，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