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侍妾 第五章 作者 : 琬姿

靳洛走了。

三天,唐-整整考虑了三天。

虽然靳洛对她情深意重,但是,乳娘是她目前唯一的亲人,她不能不管她。

那天,恶魔似的子冀,出现在画舫上时,唐-几乎心胆俱裂,万万没料到,他竟是靳洛的表兄。

那天,唐-就有预感,她和靳洛之间,不会有将来!

事实上,从她十六岁时,家逢巨变开始,她对自己的将来,就不抱希望,尤其是对侯门、皇亲国戚,更深恶痛绝!

遇到阿洛时,她封闭的心,逐渐敞开了,阿洛细心照料她脚伤的那段日子,她为他动了真情!

平凡的阿洛,变成王爷身份时,唐-震惊中,有迷惘,她分不清对靳洛的感觉。

她究竟能不能爱他?

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

她迷惘中,更增困惑了!

李大婶的出现,无异是唐-的催命符!

三天,考虑了三天之后,唐-终于决定,要开始行动,靳洛的进京,正是个大好机会!

黑夜里的守卫,会提高戒心;白天应该会松懈些——这是一般常理。

这日晌午,“昭华殿”周遭,一片寂静,守卫的内侍都在打瞌睡。

一道人影,由偏殿后门闪出,轻悄的窜上回廊屋脊,直奔库房而去。

屋脊确是一条安全而便捷的路径,然而,如果有心,行踪还是很容易暴露,此刻,园内的角门,就有位“有心人”,一眼就发现了屋脊上的黑影。

黑衣人驻留在库房屋顶上,小心拿掉瓦片,撬开天窗。

接着,黑衣人由腰间,模出一条钢链,钢链另一端是一只五爪钩,被垂下天窗……

拨弄许久-黑衣人终于将“青玉龙灯”拉上屋脊。

这人左右观望,急忙小心的将屋顶恢复原状,估量交班时辰快到了,这盏龙灯又太显眼,于是紧抱住龙灯,黑衣人纵入库房旁边的那幢空屋……

次日,也是警卫交班时辰,“青玉龙灯”被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空屋。

六天后,一辆马车到“广陵王府”,来接唐-出府。

小银、小如想跟随,唐-婉拒了。

“唐-姑娘!”小银振振有辞地说:“王爷上京之前,一再吩咐我和小如,要小心服侍你。”

“是呀!唐-姑娘要有什么闪失,我们怎么向王爷覆命?”

唐-柔婉的笑道:

“我回去看我家人,立刻就回府,你们不必紧张。”

小银两人对望一眼,唐-接口说:

“晌午前我就回府了,放你俩半天假,不会去玩玩,轻松一下?”

“是,多谢唐-姑娘体恤。”小如笑着说。

小银也只好闭嘴。

马车载着唐-,离开王府,到八里亭不久,停在一间草屋前,唐-一反平常的行动,她迅疾跃下马车,奔进草屋。

草屋厅堂空无一人,她倏然变色。

正在此时,李大婶由屋内走出。

“我乳娘呢?”

“唐-姑娘只记得你乳娘,难道忘了东西?”

“我得见我乳娘平安,才能交出东西!!”

“你——难道你没带来?”

“那得问你,我乳娘人来了没?”

李大婶回身进屋,不一会,她领着一位银发散乱,神容憔悴的妇人出现。

“乳娘!”唐-奔近前,双眸含泪。

“哦!呃!-儿……真的是-儿?”

唐-双手微抖,捧视着唐妈被灼烧疤痕,颤声道:

“天呀!他……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了?”

“唐-姑娘!”李大婶扬声道:“你还是快交出东西,免得冀王爷久等。至于叙旧呢,有的是时间!”

“东西在马车上!”

李大婶一听,忙走出草屋,不一会,她笑吟吟的走进来。

“唐-姑娘,老身是先走呢?还是等你……”

“等我干嘛?”唐-杏眼一瞪。

“咦?把你送回‘广陵王府’。”

“不必了!你请吧!”唐-冷峻地截断她的言语。

“哼!身价不同以往,连口气也变了!”李大婶冷嘲热讽地说:“我实在看不出来,靳爷除了长得俊俏之外,哪里比冀爷强?”

“你……”

“当初,你怎么拒绝老身的说媒?”

“你到底走不走?”

“我怎么都想不通……”

唐-怒扬右手,就要掴李大婶面颊……

李大婶避无可避,老脸顿成酱紫色。

“-儿!不行——”唐妈忙出声制止。

唐-硬生生的停住手,手却在发抖,怒叱道:

“你走不走啊?”

“走,走!我这就走。”

夹起尾巴,李大婶落荒而逃。

“为什么要阻止?”唐-恨声道:“这种人,早该教训、教训。”

“唉!看到你平安没事,乳娘就放心了,还跟她计较什么?”

“看看你,他们是怎么折磨你的?告诉我!”唐-辛酸的泪珠,不断往下滴。

唐妈摇摇头。

唐-扶着她,坐到厅堂右侧一把残破的矮凳上。

“乳娘!你说,他们……”

“好歹你现在平安,我也没事了,这就好了,我们……斗不过他们,就避远些,对不对?”

“斗不过吗?那难说……”美眸合着泪,闪出冷意。

“-儿!你可别再做傻事,唐-家如今只剩你一个人,千万别以卵击石,听唐妈的话。”

唐-安慰她似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你现在过得怎样?唐妈可不信别人的话,要听你亲口说。”

她口中的别人,一定是指李大婶,她简略谈起与靳洛间的事,以及自己的情况。

唐妈这刻才绽开笑容。

“我的-儿命好,果然应验,我也放心,这都是老爷与夫人在天之灵保佑的。不过,你怎么会被送进广陵王府?”

眨眨眼,唐-隐瞒主要的原因,淡淡说:

“还不是我歌艺好,让我去表演。想不到就获得王爷的欣赏。”

低头,唐-模出身上一包银子,递给唐妈。

“乳娘,这是给你的生活费。咱们现在去找间房子,让你暂时安居。”

“你呢?”

“我不能离开王府。我会买两名丫环服侍你。”

唐妈神情黯淡下来,不发一语。

“这只是暂时的。等王爷由京城回府,我向他说一声,再迎接你进府。”

“唐妈不是这意思,我俩才见面,就又要分开。”

“你放心,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左右,王爷就回来了,我一定会接你进府,孝顺你。”

“只要你快乐,平安,唐妈就高兴了。”唐妈擦擦眼。

“王爷回府之前,我会天天过来陪你,好不好?”

唐妈握紧唐-的手,点点头。

“来!我扶你,咱们这就去找间舒适的屋子。”

扶起唐妈,两人踏出草屋。

???

让小银替自己妆扮妥当,唐-立起身,往外就走。小银张口,终于作罢。她知道,即使开口,唐-姑娘也不会让她跟。

心中虽然怀疑,唐-姑娘每天外出的行踪,但她只是个下人,管不了这么多。

唐-踏出正殿,迎面就看到小如急急的奔进来,连行礼都来不及地叫:

“唐-姑娘。”

“小如!我出去一下。”

小如拉住唐-衣袖。

“小如!你怎么了?”

这时,正殿外,一个高硕人影,匆匆的跨进来,唐-转头一看,震惊的低呼:

“阿洛?”

“-儿!”靳洛满身风尘,俊脸却依旧神采飞扬。

由惊讶中回过神来,唐-扑入靳洛怀里。

抱住唐-,转个圈,靳洛忍不住低头,啄一下唐-小嘴。

“好想、好想你!嗯?你知道我会回来?所以打扮得这么漂亮迎接我?”

唐-捧住他的脸端详。

“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想你呀!所以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唐-扳起葱白似手指,掐指算着。

“依正常行程算……唔,你至少早了七、八天。”

放下唐-,靳洛敛去笑容,握住她小手。

“别算了,来!先陪我入浴,洗掉满身风尘。”

小银、小如闻言,忙去准备。

唐-只好卸下发钗,换下外出服。

唐-这时也注意到了。

“阿洛!你有心事?”慧黠的闪动眼芒,唐-接着问:“是不是京里有事?”勉力一笑,靳洛说:

“明天一早,我还得进京去!”

“啊?难道……”唐-以为他这次要带她进京见皇上。

“没事!”靳洛拍拍她的小手。“我很快就会回来!”

“喔。”唐-婷放心了,擦一块香酥肉,喂进阿洛嘴里。

“嗯,真好吃,就像刚才吃你的感觉。”压低声音,靳洛说。

唐-不依的撞他一下,娇羞的再挟菜喂他。

两人一面吃,一面调笑。

“小银!”

立在角落的小银,忙趋前、躬身。

“召王常!”

“是。”

不一会,王常和小银进来。

“王常!你去库房,将‘青玉龙灯’拿出来!”

正在倒酒的唐-手一颤,酒壶“匡当!”一声,掉下地,琥珀色的酒液,流泄满地。

“是!王爷。”王常望了唐-一眼,转身走了。

唐-手忙脚乱,小如忙过来帮忙收拾。

“你的手有没有碰伤?”靳洛问。

“没——没有。对……对不起,我真不小心……”

“你坐下,让小如做。”靳洛笑道:“是不是听说我明早又要走,你就心神不宁?”

唐-笑得不太自然,娇颜苍白。

“嗯!王爷真聪明,都猜中人家心事了。”

“我这趟会更快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爷,你要‘青玉龙灯’做什么?”

“当然有作用喽。”

“喔?那……”

“别问那么多,来!倒酒、倒酒。”

“是!”

小如早收拾好,又送一只酒壶过来。唐-忙替靳洛斟酒……

“你不舒服吗?”

“嗯?哪有!”

“你的手在抖,要不要召太医?”

“召什么医生?王爷看错了!”唐-娇笑着,捧起自己酒杯。“来!我敬王爷。”

“哈!哈!哈!好!干了!”

王常神色仓皇的奔进来,跪倒在地。

“启……启禀……王爷……”

“起来回话!怎么了?”

“青……青……青玉龙灯,不……不见了!”

“你说什么?”

王常颤声覆述一遍。

靳洛俊脸铁青,立即起身喝道:

“怎么可能?”

“小……小的不敢骗王爷!”

“走!带我去库房。”

“是!”

主仆俩身影消失在殿外,唐-颓丧的瘫在椅上。

自信绝未露出任何破绽,连总管王常都未察觉,可是,为什么靳洛一回来,就指名要“青玉龙灯”?

是——巧合吧?

她告诉自己:镇定!镇定!千万要镇定!

思绪电转间,靳洛寒着脸,大步跨进,坐回原座,王常颤栗的垂首默立。

“这么说,什么时候丢的,你也不清楚!”

王常跪下去,颤声回道:

“是。但……依推断……应该是……王爷离开王府的……这段期间。”

“我不在,你反而松懈?”

“小……小的该死。”

“机关没有启动,可见窃贼并非由大门进入库房。”

王常点着头,不敢回话,也不敢仰视。

紧锁剑眉,靳洛不断思索。

“除了大门……没有……啊!天窗!王常!”

“是!”

“详细检查屋顶,还有,隔壁空屋检视一遍,暂时上锁,不准闲杂人进去。”

“是!是!”

“你把轮值的警卫,全部调集、详查!”

“是!”

“我猜,或许是内贼!”

王常震惊的仰首上望,唐-与他眼光乍遇,旋即低下美眸。

“外人不可能知道警卫换班的时辰!”

王常不敢应声,再低下头去。

“不过,这只是猜测而已。也许,窃贼之前就来刺探过,也说不定!”靳洛冷声,接口说:“赶快下去查办,如果查不出来,大家都有责任!”

“是!是!”王常磕头如捣蒜,声音像呜咽。“属下告退。”

靳洛像泄了气的皮球,仰躺在靠椅上,跌入沉思。

唐-数度启唇,终于没出声,轻手轻脚的斟酒。

“-儿!”

“啊!”手一抖,酒溅了出来。唐-慌张问:“王爷!”

“这会——可好,我明早不必上路了!”靳洛坐定身子道:“我们多聚几天,你高兴吗?”

“嗯。”露出娇艳的笑,唐-倾身向靳洛。“当然高兴。”

“来!挟一块肉喂我!”

“是。”唐-依言。“臣妾搞不清楚,王爷明早进京,又跟青玉龙灯什么关系?”

“关系甚巨。”

“愿闻其详。”说着,唐-举杯,递到他嘴边。

靳洛吞下酒,恨恨的一拍椅子扶手。

“可恶窃贼,让我抓到了,绝不轻饶,什么东西不好偷,偏偷龙灯!”

唐-听得暗自心惊,表面仍镇定的侍候靳洛。

“皇上赐我这只龙灯,意义深远。龙灯,代表皇位继承人!”

“啊!”唐-呆怔住。

“如果丢了龙灯,表示蔑视皇上威信,你说,关系大不?”

唐-呆愣得接不上话,思绪乱成一团,她只清楚明白,逼她的子冀,如果明白龙灯的威信,那……子冀不但恶毒,还深沉得可怕。

她同时更明白,自己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这刻,她深深的恨着自己,太胡涂了!

“去年元宵,皇上赐我时,我不敢抗旨拒收,总以为我暂时收下,将来有机会,再奉还,我根本无意当什么皇位继承人。”

“那……其他人,例如子冀王爷,他们知道吗?”唐-小心的问。

“当然知道,为了此事,我当时还被众人取笑。”

唐-一颗心,像被人狠划一道血口似的痛。

“你知道皇上召我进京干什么?”

唐-面无表情的看着靳洛。

只听靳洛说:

“皇上要把他最钟爱的三公主,亦即我的表妹——李志,下嫁于我!”

“啊?”唐-睁圆一双美眸。

“你放心!我不会娶她,我的妻子、我爱的人,只有你——儿。”

说着,靳洛扶住唐-细腰,手上一紧。

“我明白了!皇上要你娶三公主,继承皇位!”

“不错!我所以匆促赶回来,就是准备缴回青玉龙灯,同时婉拒这桩婚事!”想了好一会,唐-低声说:

“王爷!依我看法,你不如奉旨行事。”

靳洛难以置信的望住唐。

“娶三公主?”

“继承皇位。”唐-颔首道:“这样大家都好。”

“对你也好吗?”

“我?”苍凉一笑,唐-柔婉的说:“王爷当以社稷、前程为重。”

“我不做负心汉!”

“难道王爷要做一个悖忠逆义,让后世唾弃的人?”

“没那么严重!”靳洛笑道:“除了我之外,皇上周遭多的是能人。”

“王爷过谦,若王爷非能人,皇上也不会看重!”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个政治家,除了要有谋略,还有野心。我这个人,既无大志,更不懂权术狡诈,所以不适合!”

“王爷……”

“不必再说了,我决定了的事,不可能任意更改。”

“王爷没有想过吗?如果奉旨行事,就不必追回龙灯。”

“你错了!我若奉旨,当了驸马爷,龙灯更得小心保管。龙灯代表无形的印信、皇家威仪。”

“这么严重?”

“皇上要是知道我丢了龙灯,即使我当了驸马,他一样会下令处置我!”

唐-目瞪口呆。

“我吃饱了,”靳洛拿起手巾,擦拭嘴角,起身来。“你慢用。”

“我……我也吃饱了。”

靳洛往外走。

“王爷!你要去哪儿?”

“我估计,王常可能集合了全部警卫,我得去看看。”

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唐-胆颤心惊,姣美容颜呆涩而惨然,思绪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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