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消失的街道
无论来多少次,这里依然维持著初次偶遇的惊艳与清爽。
不大的广场,乳白色的雕塑,天空飘满颜色瑰丽的风筝,在微风的怀抱里跑来跑去的是满脸稚真和无忧无虑的孩童。
丁烽记得这个广场是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最喜欢的地方,和杜若来过几次,带小羽来过无数次,他们——他和她,和她坐在固定的椅子上仰脸同看云卷云舒、风筝索绕。
他此时就坐在那把最靠近雕塑的长椅上,微微仰著脸眯起眼睛,任风带著回忆翩然走近。
小羽很喜欢数风筝,睁著圆圆的大眼一只一只地数,“这只是燕子,这只是老鹰,第三只是蜈蚣——好多脚。呵呵……
很多时候,他们没有交谈。她一直要将满天的风筝都数完才肯开始和他说话,而他无限宠溺著她的任性,在她自顾看天的时间里面带笑意侧耳聆听她小女孩般娇气的嗓音。
一直到她数完。
终于数完,小羽会跳到他面前,转一个圈让绣有粉色蝴蝶的裙摆在风中舞出柔媚的弧度。她满脸期盼地请求:“丁烽,丁烽,下回我们也来放风筝,我想要那种大大,大大的……”她尽力张大双臂比划著,
“这么大的蝴蝶,我要在上面系满蓝色的缎带,然后放到天上去。”
他说:“好啊,那我们一会儿就去买风筝和缎带。”
她的笑容里充满阳光般耀眼的光芒,“现在我要吃冰淇淋,丁烽亲自去买的。”
“还好不是要求我亲手做……”
“快去快去,我要吃女乃油口味的。”
待他买了冰淇淋回来,她会飞扑上前接过冷饮,转著大大的眼睛告诉他:“我改变主意了,不要蝴蝶。我们买只老鹰,让它飞得高高的,飞得比任何一只风筝都高。”
“好。”他边答应边伸手为她抚平眉头散乱的长发。
“说定了?”
“说定了。”
他们说定了,要买一只大大的苍鹰风筝,要让它在这里飞翔,飞得高高的比任何风筝都高……只是小羽的记性不是很好,总是很容易忘记关于风筝的约定,于是每一次他们都会约定,等到下一次来到广场依然两手空空,只好重复约定……一次又一次……
当时他想,那些什么约定都不重要,只要小羽一直在身边,总有一天会实现的。只要等到他在漫画界稍有成就,只要等到他不再那么忙的一天,就一定会实现的……
他露出苦笑。
“很累吗?”杜若担忧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圆圆的小脸上布满心疼。
随著记忆的转换,笑容中苦涩的部分正逐渐抽离,填补进来的是名为“贴心”的温暖。
有一点儿笨的肉包女孩丝毫没有小羽无药可救的天真与浪漫,她不会在数完风筝后和他做那些永远无法实现的约定——她会在他想说话的时候与他交谈,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任他握著自己的右手一坐半个小时。
有些时候他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忽略她的存在,一径发呆直到忽然惊醒才发觉她依旧安静地陪在身边。睁开眼的那个瞬间有著什么擂动心鼓——感激、温暖、怜惜……
于是禁不住揉乱她头顶的软发,轻斥道:“傻瓜肉包。”
蓦然浮现在她脸颊上的青涩与娇憨化做他眼底一道足以温暖灵魂的风景。
只是,约定与没有约定,笃定与个敢笃定都是他无法一个人做主的……
雨幕中痛哭失声要求分手的小羽,咖啡座中与其他男人约会的杜若,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差别……惟的差别大概只在于──前一个是梦想,后一个更接近现实。
小羽,杜若,杜若、小羽……因为他无法全心照顾而离开的小羽,刚决定要去用心怜爱就发觉并非真心的杜……痛哭失声的女孩,笑意盈盈的女孩,他已混乱,痛彻心肺。
口袋里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冥思,按下通话键,电话那人竟然是母亲。
“飞机提前了?”他微微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后天。”属于女性的沧桑的声音由电话的另一端传过来,其中夹杂著些许风雨过后的安静。
“知道了,到时见。BYE。”简短的几句后他便收了线。
收回凌乱的思绪,他站起身。
今天本是要和颜照轩一起去出版社拿稿子的,现在看来只好他一个人去了。也好,这种时候很适合安静一下,开始工作吧,工作狂丁烽!
人生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努力……不是吗……
“丁烽,丁烽……”耳畔传来自己的名字,先是小羽的娇哺,中段转为杜若夜莺一般的轻唤,“丁烽,丁烽…”
男人淡淡地笑起,却在下个瞬间收起全部柔情。
爱情,不过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不是很重要,不是吗?丁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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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阿姨放心,嗯,阿姨再见。挂断电话,颜照轩抬起头。
因为明天社长大人要外出,所以决定今天晚上不准任何人熬夜赶稿打扰他的睡眠,意外得来空闲假期的诸位“工作狂”连忙收拾行囊,回家的回家,约会的约会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不想回家又刚巧没有人约的一个可怜人。
这个孤独的可怜人离开办公桌,抱著松软的椅垫陷入沙发中。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一片温润的红透过窗玻璃洒落在红木地板上,被淹没的同时在光洁的地面上泛开柔亮的光芒。这一片柔和的背景里仿佛站著一个个头小巧,笑容动人的女孩。
她那如夜莺一般的嗓音就回荡在耳畔,坚定隐忍地表白:“我希望自己能知道一切,我不在乎他最爱谁,只希望自己能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我不会放弃,因为我喜欢他,甚至希望有一天他会彻底将那个女孩子忘掉,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只爱我一个人。
“笨蛋肉包!”十指交又于唇前,男人柔了眼神。
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震慑人心的坦白——丝毫不做作,坦诚而真挚,远比被广泛滥用的“我爱你”三个字来得激荡心神。或许来自少年时代的爱本就清纯无暇,直指人心,以心换心的爱情永远是最为感人的篇章。
只是在人逐渐长大的同时,也学会了恐惧受伤和隐藏真心,所以那份清亮美丽的感情才会蒙上世俗的尘埃,才会混淆了人的眼睛和心灵,让因恐惧受伤而引发的伤害层出不穷,将人心变成了石头。
说什么“再也无法爱人了”、“我的心是石头做的”,都不过是自欺欺人,只想让自己远离伤害,却不知道这种语言的杀伤力有多么巨大。它会让一份鲜活的爱遍体鳞伤,让一颗渴望悸动的心瞬间沉寂,就此远离。
他很清楚那种痛苦,虽然从不曾经历过,但是上天早就注定了他爱情的无望——这一点在很多年前小羽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他所想做的和所能做的,只有守护——不为人知地守护在心爱的人身边,守护他的心不被俗世的灰尘蒙蔽变成石头。
已经记不得具体在丁烽身边有多少年了,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吧……他们一同自修美术,进同一家漫画公司任职给老板当牛做马,空闲的时候背地里偷偷画些趣味短篇漫画赚外块,然后他看著丁烽认识了来公司应聘文员的小羽,看他们相爱,看他们欢笑哭泣吵嘴又合好,最后看到小羽哭泣而去丁烽发疯辞职,半个月后又被他拉著和几个哥们一同组建这个“BLUE”漫画社团。
自从开始自修美术技法,他们两个人便用同一笔名“BLUE”合作绘制漫画投稿,一向风评不错,还曾一度在国内漫画界掀起“蓝色风潮”。
“BLUE”工作室延续著“BLUE”组合的画风与特点,一路走下来直到今天,成为赫赫有名的漫画大腕。
这一路的风风雨雨,痛苦悲伤,都是他和丁烽共同咬牙硬撑著走过来的。正是因为经历相同,感受相同,所以他比别人更了解丁烽这个看似工作狂的家伙——有时候甚至比他本人都了解。
丁烽很爱小羽,几乎可以用“惨”字来形容——他爱惨了小羽,以至于小羽离开后,“BLUE”的故事走上了凄风惨雨的悲情路线。每个赶稿的夜里,他几乎都能看到那个坚强的男人偷偷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水继续奋笔疾书,一直画到神志不清几近昏厥。而他,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旁观,任心疼与无能为力的负疚日益侵蚀自己的思想。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他发誓要保护他不受伤害,在他周围设上结界,但凡是觊觎“BLUE”好皮囊的浅薄女子一律拒之门外。
说来讽刺.那位看起来不起眼却有副好歌喉的杜若却是自己从大马路上拣回来的。也许这便是常言道的“因缘天定”,杜若来到没多久,他便发现了一个连丁烽自己都没及时发觉的异变——那只小夜莺也许会成为一把打开工作狂感情闸门的银色钥匙。
“杜若……”他叹息著。
在他百般刁难歇斯底里的情绪化中,小女孩终于肯袒露心声。那么年轻的女孩,如此笃定的表白让他的惊恐稍稍收敛,得到些许安稳。
或许,她真的是丁烽遗落的另一半羽翼……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都走了?”
“啊?”听到熟悉的声音,神志迅速回转。颜照轩懊恼自己想得太入神,竟然连社长回营都没来得及赶到门口迎接,“这么早?”
“还早?”丁烽呵呵地一笑,“画傻了你,都几点了还说早?吃饭了吗?”
“还没……”
“杜若还没回来?”钻进厨房溜达一圈失望而归的男人陷入他身旁的沙发中。
“大概去买菜了。”他知道,杜若是不会无故放他们鸽子。此时,她定然站在超市的蔬菜货架旁苦恼晚上要做什么来供奉他们娇贵的胃肠。
“我饿了,还有吃的吗?”饥肠辘辘的丁烽依然不死心,重新返回厨房翻起冰箱。
颜照轩起身,跟著来到厨房门口,“我刚才接到阿姨的电话了。”
他愣了一下,将好不容易从冰箱深处挖出来的干瘪苹果拿到水池旁洗净,“哦?”
“你明天要带杜若去见阿姨?”他们之间不再需要拐弯抹角,他直击主题。
“是。”丁烽狠狠地咬上一大口。嗯……味道还算甘甜……
“你清楚这里面包含的意思吗?”
“就是见见,很简单。”
“什么很简单!”他一把抢下他啃了一半的苹果,“我告诉阿姨,那个女孩叫杜若,阿姨问我‘不是叫小羽吗’,我说‘他们分手了’,阿姨很诧异。”
丁烽别过脸,没有说话。
“你不是连和小羽分手的事情都没告诉他们吧,阿姨此次离开之前要求见见你的女朋友,也许就是抱著见见未来儿媳妇的心态,你明白不明白?”
“不是很明白。”他实话实说,“他们的事情我一向不想明白,苹果给我.我饿死了。”
“现在你还有心情吃东西?”他突然急躁不安,
“你都不明白,让杜若怎么应对?”
“她只要陪我去就行了,其余的我来做。”抢回苹果塞进嘴巴,丁烽含糊著声音回答。
“丁烽你不要假装糊涂,这种事情对一对恋人来说意义重大。”颜照轩低声吼道。
“你倒挺关心杜若。”他椰榆。相较友人的烦躁忧虑,丁烽显得格外冷静,“别忘了她现在可是我的女朋友,太关心了,小心破坏哥们交情!”
“少胡说八道!”他一拳打过去。
他哈哈笑著躲开,“开玩笑的。干吗脸红,心虚了?”
“丁烽,你想打架吗?”
“不想。”他笑著摇头,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过多担心,毕竟这是我和杜若之间的事情。我不告诉家里和小羽分手的事,是因为当时不想提起来,之后觉得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阿姨误会了……”
“那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刻,“重要的是——我现在仍在思考自己到底爱谁。要知道,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说没有女朋友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为了不让父母担忧我必须找个女孩做伴,而这个时候杜若出现了,我看得出她喜欢我。在刚好的时刻出现倾慕我的人,这一切正好符合了我的人生计划,于是我向她提出交往。”
听他一席话,颜照轩完全惊呆住了,“怎么是这样?”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这样对杜若确实不公平,但是我依然认为自己爱的是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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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依然认为自己爱的是小羽……”
依然是小羽,不是杜若。
倚在门边的女孩粉女敕的唇角勾起一道弧度,杏核样的眼睛中却弥漫起悲伤的雾。
杜若,不过是在刚好的时刻出现的仰慕者,一切恰如其分符合了他的人生计划.于是顺理成章地成就了仰慕者与被仰慕者的恋情。
只要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刚好”的时间和地点里,就算不是杜若,也一样会成为丁烽的女友……并不是非杜若不可……并不是因为喜欢……共不是。
不过只是一个“刚好”,而不是喜欢,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喜欢……
不过如此。
女孩用手背擦拭著湿漉漉的眼睛,一直抹到唇角。
原来自作多情的滋味是这么的苦沥和心酸。不过还好,马上就要结束了……让还未开始就注定一败涂地的爱情结束,让自己的痴心妄想结束……
她弯将装满食物的塑料袋放至墙角处摆好,然后转身出门,小心翼翼地合拢深蓝色的铁门。一切回归悄然无声,厨房中的陈述与感慨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著。
只有墙角处摆放著的那几袋食物表明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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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杜若?只是因为她刚好出现……”瞠目结舌,颜照轩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小心呵护的人,早已将心变成了石头。
“我不知道……”丁烽摇摇头,“我很混乱。”
“你没有时间混乱!”瞪大桃花眼,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你明明知道肉包喜欢你,你这样会害死她,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他被摇到头晕,“我只是不确定而已。”
“不确定什么?杜若到底是不是爱你?”如果他敢点头,他立刻扑上去咬死他!
“不确定自己到底可以不可以把小羽彻底忘记……”
听了他的回答,颜照轩差点儿昏过去,他愤恨地骂道:“白痴!”
“啊?”
“丁烽,你这个绝无仅有的大白痴!”
“啊?”
“杜若你在厨房吗,你的鞋子……”一个问句之后,叶莉漂亮的脸孔出现在厨房门口,“社长,讨厌鬼……”
“别打扰我们说话,出去!”外人出现,桃花眼自动转化成讨厌鬼的模样。
漂亮的女孩皱起眉头,“你说你的,我找杜若。”
“杜若?没在这里。”
“谁说的,我在超市遇到她,她说要回来给你们做晚饭,你瞧东西还在门口……”
不等她说完,丁烽已刷白了脸庞,二话不说地向门外冲去。
被他撞得倒退了几步,女孩不满地捂住肩膀,
“怎么了?社长好吓人。”
颜照轩哀声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天使飞走了。”
“你说什么?”
“叶莉,你会做什么菜?”
“什么都不会……”
“你还真笨!”
“干吗,我只是回来送东西,马上就要走了……
敢骂我?看我独门叶家旋风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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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她就没有再回到过这里,虽然从前这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但是她因为痛苦连“最喜欢”都不得不舍弃,不过现在,她又回来了。
铺面不是很大的一家书店,玻璃门上悬挂著加菲猫红红的大饼脸,猫咪胖嘟嘟的下巴枕著三个黑色的大字——营业中,
依然没有变,还是她喜欢的加菲猫。按按黑亮的猫鼻子,她笑眯眯地打个招呼;“好久不见。”然后推门走进书店。
一百二十平方米大小的书店中,中央只摆放了两排与人同高的矮书架,其余的书都摆放在四面靠墙的书柜里。靠门的一面墙被打掉了,装上落地玻璃,在有阳光抚慰的地方放上两三张颜色温暖样式可爱的小茶座,供爱书之人坐下来慢慢挑选自己喜欢的书籍。
杜若刚一进入,就有穿著制服的服务生走到身前询问所需,她微笑著摇头感谢。说明身份后,她顺著楼梯上至二楼找到正在整理书籍的父亲。
许久不见的女儿终于肯回到身边,杜爸爸自然异常开怀地嘘寒问暖。
女孩只是摇摇头,“爸,我想先去睡一会儿。”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连夜奔赴到城市另-端的她,此时早已疲倦不堪。
“你的房问还是老样子,我让人帮你收拾下。
“不要了,拿掉床单一样可以凑合,我先去睡了。爸,明天见。”简单的几句后,杜若便拖著沉重的身体在父亲担忧的目光中找到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推门而入。
关上门,她当即扑倒在宽敞的双人床上,合上双眼,睡著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此长睡不醒。即使有梦,就算有梦,在梦中她亦清醒地知道那不过是梦,一张开眼梦境就会烟消云散所以她不怕,一点儿都不害怕。
哪怕梦里有丁烽,有颜照轩,有漫天的风筝和一望无垠的沙漠。只要她肯睁开眼,一切定会荡然无存……
她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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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开一家小小的漫画书店就一直是她的梦想。在书架上摆满一本本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书,看著顾客满面欣喜地将它们带走,珍藏起来在暗色的夜里缓慢地读一遍又-二遍。一如她对他写的书一般……
女孩的手指划过书柜中层的一排漫画。清一色海蓝的侧面,在偏下的地方注有银色的作者标识——BLUE。
BLUE——标志著她年少时的全部憧憬与爱恋。现在,已经结束了。
将漫画一本本抽出,丢进书柜底层的抽屉里。海蓝色、湖蓝色、深蓝色、浅蓝色的封面一层层叠加,她的眼睛拒绝再看那上面绘制精巧的图案。
有时候,人是一种习惯受虐的动物吧……
习惯自我疼惜的她,所能接受最大限度的拒绝是
“我已经不爱你了”,而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多么让人疼痛的一句话,瞬间彻底粉碎了她对爱情小小的期望。前一刻还信誓旦旦坦言会温柔守护耐心等待的自己,转眼间便沦为了莫大的笑柄……无药可救的自恋是多么悲哀……
她低下头,眼落至胸口,衬衫上一只蝴蝶正翩翩起舞。混杂著血腥味的疼痛此时正一点一滴由那个部位渗透出来,弥漫到空气里。
很痛……很痛,痛到极点反倒泛开丝丝麻木和僵硬,仿佛心会在下一次伤害来临之前转化为石……
现在她所能做的,只有重新开始,其余的就都交给时间来消化和遗忘吧。
遗忘——将BLUE遗忘。
唇角荡开一个漠然的弧度,杜若笑了起来。
她现在惟一需要的是重新开始。
“小若,吃饭了。”父亲推开门,慈爱地凝视著站在书柜前的女儿。
“好。”以脚带上抽屉,女孩跟著父亲下楼准备吃饭。
清晨淡淡的阳光在她转身的时间里跃过窗玻璃落上深棕色的地板,点燃一片明亮。杜若转身关门,眼不由自主地掠过书柜——隔板中层一大段的空令她闪亮的眼神蓦然一沉。
随后合拢的门扉外传来了拖鞋磨擦地板的喀啦喀啦声,女孩听起来精神百倍地提议。“爸,我想空出一个书架做租书用,我房间里那么多的旧书放音也是放著,不如拿出去发挥余热。”
“那可是你以前特别宝贝的东西……”
“那是从前,想法也会改变啊。”
“书架没在问题,但是你要负责那部分的工作。”
“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
“不要小看您女儿我!”
“呵呵……”
笑声愈离愈远,最后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时间在身后缓慢地流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