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魂 第十五章 作者 : 孤光残照

站在手术室前,透过玻璃看着躺在手术台上面色苍白却依然清丽的容颜,看着依然从他口角蜿蜒而下的鲜血,司马凛心突然痛的无法呼吸,双拳用力的擂在厚实的玻璃上,“衍!!!!”

有人在呼唤我么?朦胧里听到有人在凄厉的吼着,带着灵魂的伤痛,很熟悉,也很陌生,微微的睁开眼,一片血色中看见那张俊美容颜上焦灼悲怆的神情,司马凛?

你怎么皱着眉头?我又打扰到了你么?对不起,我总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

明天,是你的婚礼吧,明天,你会搀着那个美丽的新娘走上神圣的殿堂,明天,你会对今生值得你珍爱的女子说出地老天荒的誓言,可惜,我看不到,我没有办法,等到天明……

“病人心跳微弱,血压急速下降!”

“准备强心针!继续手术!”

“是!”

“心跳停止,血压降为零!”

“继续输血,进行胸内按压!”

我好疼,好累,不要打扰我了好么。这种纠缠了千年,悔恨了千年的情缘,让它快点结束吧……

“焱,不要哭,我会保护你,守在你身边生生世世。”

“焱,这是大漠雪貂皮做的披风,可以御寒……”

“焱,什么时候厌倦了,与我一起浪迹天涯可好么?”

“焱,这是西域青白玉雕刻霸龙扣,你我个持一个龙纹,你高兴么?”

“好个芈苍!用我的命,换你铁打的江山!”

煌,你在哭么?虽然没有落泪,我却感受到了你的痛苦。我辜负了你的爱,亏欠了你的情,所以今天,让我们就这样结束吧……。如果一切回到从前,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握住你的手,永不放开……

所以,对不起……

“项衍!!!!!”

“衍……项衍……”

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可以感觉到有人握着我的手,握的我好疼,“疼……”

“醒了!”有人惊喜的开口,我却疲累的不想再听到……-

十日后-

病房的门被推开,司马晟拿了食物递给趴在床边一脸憔悴的司马凛,“吃点东西吧。”

“不饿。”

“不饿也要吃!”开口说话的古杰韫,身边站了手臂上缠满纱布的司马霆,“他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司马霆移了目光看向病床上目光空洞脸色苍白的项衍,“他醒来就是这样么?”

“嗯”

司马霆有些内疚的走到项衍面前,“呐,对不起,还有,谢谢……”

项衍的眼睛动了动,挑起淡淡的笑,微微摇了摇头。司马霆明白了他的意思,却突然觉得眼睛一阵酸涩,转过脸扯了扯古杰韫的袖口,“他……”

“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胸月复被机车撞到,撞断了肋骨和内脏,肋骨插入左肺叶,差点就没命了。”

司马凛冷冷的回过头来,“蛟帮那边怎么样了。”

“全部摆平了,没有逃走一个。”

“很好。”司马凛残酷的笑了,却转过脸看着项衍时神情温柔的似乎可以溢出来,“他很累,你们回去吧”

“噢,那我明天再来。”

项衍依旧浅浅的笑了一下,目光中却是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平淡的让人心疼……

“不要这样笑!”司马凛突然大步走到他面前,握住他完好的手,“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来美国找我,一定有很多话要和我说,你说啊,我什么都听。”

项衍轻轻笑着摇了头,忍着疼痛用沙哑至极的的嗓音说了一声,“对不起……”

司马凛愣了一下,深邃的眸子瞪了他很久,转身甩门离去。听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项衍唇边挑起一抹苦笑,极美丽却也凄楚非常……

从那天起,司马凛只在项衍沉睡的时候才出现在他的病房里,坐在项衍的身边沉默很久才离去。转眼过去了两个月,项衍的身体逐渐康复起来,可是一再受创的腿却怎么也无法恢复以前的状态,虽然可以行动,但是却缓慢很多,只要稍微站的时间长些,便会钻心的疼……

司马霆每次总是很愧疚的出现在项衍面前,尽量逗项衍开心。他只是配合的笑笑,眼神却怎么也没有离开过窗外。转眼进入了冬季,窗外开始飘起雪来,司马凛再次进来的时候,便是看见项衍穿着单薄的衣衫靠在玻璃窗前看雪,强风从敞开的窗户中挤进室内,撩起雪白的雪纺窗帘扑散在他温润的面颊上,清情冷冷的,很美丽却也很虚渺……

卷了衣服关了窗将他揽在怀里,一语不发的拥着他看着飘雪的夜空。

“很像在邢王山。”项衍淡淡的开口。

“唔。”

项衍看着映在玻璃上相永的人影,轻轻的阖上眼……

本想一直一直观望,轻触过去未来我坚守出的一个地老天荒。我把自己焐偎在我的玻璃天堂,祝福,祈祷,流泪,微笑。曾以为,微笑会系在目光的尾端,时而是流离的归宿,时而是幸福的流苏。如今整个的我,冰冻得只剩蜷缩在角落里的一颗温润的泪,怯懦得一如既往。星的目光,穿透了前世今生的浮尘,无言,你我之间,只剩下空洞的天堂。

司马晟等人无奈的看着两人将内心封闭起来,再也不敞开,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司马凛始终无法释怀前世的情仇,项衍却终是放下了所有的爱恨,淡看一切…

终于有一天,好容易获得签证的程司帆出现在项衍面前,项衍轻轻的回了头,“司帆,带我走……”

然后项衍失踪了,司马凛疯了似的追到湖北的文物研究所,问遍了所有的人都没有知道他的下落……

“他在哪?!”司马凛猩红着双眼一把揪起程司帆,“他在哪里!”

“不知道。”

程司帆没有说假话,和项衍一起返回襄阳的当天晚上,项衍只在桌上留下了一纸辞呈便离开了,程司帆和研究所里的同事找了几天,甚至发了寻人启示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就如同蒸发了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程司帆递给司马凛一封信,落款是项衍。“他留给你的。”

司马凛打开,清爽的字体写着——

给凛

请允许我,这么冒昧的称呼你。

很抱歉,给你带了这么多的伤害,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只一都想和你说,对不起,谢谢,还有,我爱你。也许你并不需要我的祝福,但是我还是要祝你,永远幸福……

如果说一段缘分可以用千年的修行来诠释,那么,我坚信,我们前朝的蓦然相逢注定已等待了千年;如果说微尘中还有谓之为永恒的东西,那么,我更坚信,这段铭心的相逢在你我的记忆中也注定已伫立为永恒。

那日本来想要问你,此是同心前世约,须知眼下是来生,你为何还如此决绝?可是我说不出口,我看见你们俪影双双,心里突然一片彻然,原来执著于过去,真正放不下的,只有我而已。我多希望,我们都没有前世的回忆,如同初见的陌生人,那样我就可以笑着和你说,你好,我是项衍…

保重。

“你爱他么?”

“不爱……”司马凛冷冷的合上信,却换来程司帆狠狠的一拳,“那你来找他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让他只是项衍!”

“因为,当初被背叛的人,不是你……”

程司帆突然狂笑出声,“司马凛,你这么介怀焱的背叛么?你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过了么?他是楚国的王啊!”

司马凛轻轻一笑,“所以,我爱不起。”

“你会后悔的,”程司帆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就在不久的将来……”

果然一切被程司帆猜中。施工挖掘队在距离古墓开掘现场不到100米的地方挖到了坚硬的如同巨石一样的物体,程司帆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轻轻一笑,“司马凛,你这个懦夫,不来看一下么!”

东西被很多人一起才抬了上来,赫然是一个青铜棺椁,锈迹斑斑的铜棺上雕刻着张牙雾爪的龙型图腾!

“司马凛呢?”程司帆站在铜棺面前问闻讯赶来的古杰韫。

“他稍后就到。”

程司帆微微一笑,走到铜棺面前伸出手缓缓的抚上。看着他的表情,古杰韫愣了一下,突然开口,“难道是……”

“就是他!所以,一定要等司马凛过来!”

众人听不懂二人的对话,只是在旁边猜测主人的身份,如何可以用雕龙铜棺,如何没有任何随葬器物,棺内是否有机关等等……

没一会,一辆车缓缓的停在工地旁,司马凛大步走来停在铜棺旁,凌厉的眼明显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司马凛,你没有想到吧,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程司帆招了招手,几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棺板撬开,里面赫然出现的,就是那张惊为天人的清冷容颜……

“哗!”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程司帆在内。保存了千年,如同一切重现一般。张如雪的容颜挂着浅浅的愁如同在沉睡,裹在身上的白色裘衣,在寒风中微微的颤抖,一头飘逸的长发松松的散在颊边……

“好漂亮!”有人突然从惊愕中开口,震醒了呆立在一旁的二人.“快封上棺盖!”程司帆突然冲上去大吼。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神,就见那美丽的身影如同电影般缓缓的缓缓的消散在空气里,碎裂的裘衣,随风而逝的清雅容颜……

只是短短的二分钟时间,棺内只剩下森森白骨,和一块碎裂残破的青玉龙扣……

“不要看了!”司马凛嘶哑这声音开口,很轻却夹杂着强大的痛苦。在古杰韫示意下,众人纷纷离开铜棺,只留下程司帆与司马凛。“你满意了么?你从来没有问过过去的事情,你一厢情愿的认定了焱的背叛!你这个自私又懦弱的男人!”

司马凛震了一下,月兑下风衣将那发黑的骨骸包起,滑坐在棺边。素来冷静狂妄的眸子里,满是无法接受的震惊。“你以为焱安享百年,寿终正寝么?”

“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毒死的,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死亡。”

“谁?”抬起猩红的眼怒视着面前平静述说过去的男人,“是谁!”

“我,和燊……”

被他就住了衣领狠狠地砸在脸上,程司帆没有抵抗,擦干了咬破唇淌出来的血缓缓的开口,“我告诉你一段你不知道的故事吧。邸阳君死后,芈苍残暴不仁,亲自带兵绞杀三百余口为邸阳君陪葬,更在朝堂之上诛杀老臣!其后两年大肆征疆辟土,搞得天下民怨沸腾。你知道么,焱曾经在我耳边冷冷的笑着说,我无力保住爱人,那就用这天下为他陪葬!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焱,为什么我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却从来不曾发现。所以我和一直垂涎王位的燊联合买通了焱身边的侍从,在他的酒菜中布下毒药。我只希望带他远离宫廷,云游天下……”程司帆顿了一下,看了看抱着残骨呆坐一旁的男人,“焱明知道饭菜中有毒,却依旧每日吃下。过了半年多,他身体本来就在征战中元气大伤,更被毒物侵蚀深入肺腑。但他却每日依旧早朝,艳舞笙歌。我和燊以为他根本没有吃下毒药,所以加重了毒药剂量送入他的房中……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卷了白色的裘衣站在殿外,他说,他第一次遇见你,也是一个大雪的季节,他说,他最美的梦永远停留在雪夜里……

我们没有在意他的话,捧上毒酒。他只是淡淡地笑了,毫不犹豫的一饮而下……”

“住口!”司马凛睁着猩红的眼抱住怀中的骨骸,突地流下泪来,“梵天,你怎么下得了手!”

程司帆无奈的笑了,“我怎么下得了手……我看着他倒在我的面前却依然说这对我的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陪你常埋在这里。不要帝王的身份……。你用情将它牢牢锁住,你自私的无法体会他作为楚王的无奈和悲哀……,到了今生,你依然牢记着前世的痛苛责他本来已近疲惫的灵魂……”

“……”

“你这个残忍的男人!”

司马凛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将衣物中包裹的骸骨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到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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