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海风号 第六章 作者 : 桑德拉·菲尔德

特罗伊一步两级楼梯地走了。露西的手在整理几包冷冻食品,把它们放回冰箱,把盖子盖好,同时脑子一直在疯狂地旋转,情绪在狂乱地起伏,就好像“海风号”正侧面迎着涌潮似的。

不能只因为一个男人夸了一句你的头发就爱上他……可是我喜欢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我,似乎我是世界上惟一的女人……你对他不了解……不对,我了解。我知道他为人诚实,心中有隐痛……敢肯定他仍在爱着什么人所以才心痛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怎么会如此被我吸引呢?……简直是笑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当懂得性不能成为爱情的基础……闭嘴!快别说了!

她内心的对话到此结束。

露西把客厅里的木饰打光,整理好书,到甲板上去把铺在地板上的垫子掸掸土,然后坐下来看那本烹饪书。她看这种书已经比一周之前有经验得多了。现在每晚她要准备两种晚饭。特罗伊可以帮忙烤汉堡包和鸡。她的笔在纸头上飞驰。他来到她眼前的时候,她已经把冷藏箱里的东西都堆在了柜上,正在记下还要买什么东西。

他在海事日记上写了一些东西,然后在水池那里装满了一桶水,加进洗涤剂。他站得离她很近,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及他。而触及……这是她的专业。她一时冲动,便问道:“特罗伊,昨天我给你按摩的时候,你的肌肉太紧了——”

他转身面向她,表情一点儿也不友好。“我告诉你,那次按摩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舒服。”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我说的不是表面上的紧张,是深层的。我的感觉是你似乎有很长时间背负着沉重的担子。”

“想你的食谱吧,露西——把你的想象力用到那方面去.”

“我从事按摩已经多年了,触觉的语言我懂。”

“别再说了。”他吼道,一把将水桶提出水池。

她怎么竟会认为自己爱上了这个人?她恨他。她心不在焉地又把食品堆回冰箱。特罗伊现在已经走到客厅的中间了。似乎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披着铠甲!她的眼睛涌出了泪水。冰箱的盖子一下子没有抓住,砸在了她的另一只手上。

她吓得叫了起来,看着那又厚又重的木头加金属的盖子,觉得它已经把她的手齐腕子切断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动,特罗伊就已经跨过船舱,把水桶扔在柜上,一把将盖子掀起。她拔出手来,觉得它在发抖,似乎不属于她,倒像风中的一片叶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滴下了几小滴鲜红的血。

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的手腕放在冷水笼头下面,打开水流。血稀释成了粉红色。“待着别动,”特罗伊命令道。他从下面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急救包,拿出一包纱布,关掉水龙头,把纱布按在她的手背上,然后把露西引到床上。

“血滴在地上啦!”她叫道。

“别管地板!”

“当然啦,打亮地板不是你的事。”露西没好气地说。

“这些岛屿是食人者出没的地方……地毯上出现一点血有助于增加气氛。别动,露西,这可能会痛。”

她看着他的手指试探她肿起来的手背,他的柔和使她吃惊。“骨头没有断,”他说,“不需要夹板不过你要痛两天。我来给你上抗生素药膏,加上绷带……今天你得休息,我来涮洗浴室。”

“好吧,”她无力地说,“还好是左手。”

他抬头看她。她脸色苍白,皮肤有点青,眼睛里是疼痛带来的泪水。他放下药膏,用大拇指慢慢地沿着她鼻子到颊骨的曲线抹了一下,动作里透着无比的关爱,使她深受感动。他说:“我们一定不能再继续——吵嘴了。”

“是,”她轻声说,“我不应该说起关于那次按摩的事。我很抱歉。”

他十分仔细地挑选着每一个词,好像他是在沙滩上挑选贝壳似的:“你说的每一点都是事实……只是我不想说而已。不仅是对你一个人,露西,我对谁也没有说过。”

“我一定不能再逼你了,”她叹口气说,“不过我真希望你能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助你。”

他下颚紧了起来。“那是你改变不了的事情。”

很奇怪,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是突然一天从她的生活里永远消失的。她把那只好手放在特罗伊的手腕上,一面痛楚地感觉到他的腕骨和皮肤的热度,一面说,“你想说的时候就会对人说的。说不定那个人可能是我。谁知道呢?”

他把手抽走,粗声粗气地说:“如果我有朝一日会对什么人说的话,那个人就是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每次都能突破我的防线。”

“别因为这一点而恨我。”她求他。

“我尽量努力。”他脸上的笑容仅仅是嘴微微一动而已。他站起来,把急救包放到桌上去。一面撕开另一只纱布包,一面说:“我雇你的第一天就知道我惹下了麻烦。我看见你的第一分钟,就是你说你正在找‘海风号’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点了现在别动!”

意思很清楚,私人谈话到此为止。

露西很听话地不动,又很听话地在甲板上休息了一个小时。右手拿着一小瓶果汁,瓶上标着的是“西番莲子——有感情的水果”。可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玩。她一干而尽,写完要买的杂货清单,就下舱去擦亮那些铜饰。如果动作慢些,她的左手并不太痛。特罗伊已经把其他舱室收拾干净,于是她帮着擦地板,然后高兴地环顾四周,说:“看样子不错。你今晚想吃什么?”

“今晚我带你出去吃加勒比饭,为了照顾我的血压,别再穿那件太阳裙了,想洗淋浴的话,不妨用我的舱室。那样就不会把别的浴室弄脏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_可是当露西爬下扶梯进入前舱时,看到特罗伊上午穿的衬衣扔在没有铺好的床上,枕头上还有头压出的坑。她胸中既有慌张,又有激动的情绪她不知道以后五个夜晚将怎样度过。淋浴不很令人满意,因为她要避免把手弄湿它一直在一下一下跳动地痛。她把身上擦干,穿上淡棕色的裤子,上身穿绿色丝内衣,外套一件与裤子相配的针织衫,然后设法用化妆来掩盖疼痛的痕迹。她的脸从小镜子里对着她看。关于她的头发,特罗伊说得对。短卷发束在一起,很适合她。他在给我评分哩!她疑神疑鬼地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她知道她从他身上正在努力学会的教训之一是:要有耐心。

他已经承认她突破过他的防线。她现在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这些防线自行崩溃。

餐馆面向大海,用木槿花和九重葛布置得很可爱。露西吃了海螺肉饼、鱼和番木瓜果冰淇淋。如果是别的时候,坐在特罗伊对面,看着月亮初升,一定是很惬意了。可是手上的跳疼使她的太阳穴也跟着跳动。她觉得很累。

他们一吃完,特罗伊马上要来账单。“今天不去酒吧了,”他说,“我马上带你回家。”

家就是“海风号”,就是特罗伊在的地方。“我很抱歉——今晚我不是个好伴侣吧?”

来自桌边的蜡烛光在他的脸上跳动。“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伴侣。你累了。”她又脸红了。“特罗伊,我从来不知道你一开口下一句会说什么。”

“信风是可靠的,不过是不是略微有点单调而乏味?”

露西笑了。“我还没有觉得你单调乏味。”

他付了账,随便地把手放在她腰里,引她到吉普车旁去。“明早我同你一起去杂货店。”

他不是个花言巧语的人,可是你需要他的时候,他准在,露西想。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是信风。可靠不一定最富浪漫色彩,但很能安慰人。

她以前想过爱的定义,可是从来没有想到把可靠与安慰包括在内。

她靠在他怀里来到吉普车旁时,他把另外一只手也搂住她的身体,一言不发就吻了她微张的嘴棕榈枝在头顶上摇曳,蟋蟀在脚下的灌木丛里单调地唱着夜曲。这算不上热情的拥抱。它也没有多次把他俩联系在一起的那种愤怒和挣扎。但在露西看来,特罗伊的又一道防线已经陷落了。他已经让她向真实的他又接近了一步。

他们分开的时候,谁也不觉得需要说什么。他把吉普车开到游艇码头,停好。他俩挽着臂走向“海风号”。这里没有蟋蟀的歌,只有风吹天棚时的金属铿锵声。露西的卧具在客厅里,她本来打算在那里睡一夜。

特罗伊静静地说:“我来把你的卧具送到我的舱里。你上床之后叫我一声,我来给你吃一片止痛片,可以帮助你睡得好一点。”

“可是——”

他把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露西,我只说一遍。你不用怕同我共用一个舱室——我会等你睡着了之后才来睡觉。如果我们有朝一日的话,我一定要在一个正式的床上,而且决不在隔墙有耳的情况之下。听明白了没有?”

如果……这是字典里最大的一个字。露西想到自己同特罗伊一起在一张正式的床上——不管隔墙是否有耳——心就怦怦地跳。不过她心里知道她可以相信他的话。他永远不会把自己强加于她。而且他会千方百计在狭窄的空间里保证她尽量大的隐私。“你对我发火的时候,”她语调不稳地说,“我能对付得了你。可是当你这样的时候……我觉得想哭——这是不是有点可笑?我心里现在一锅粥了,就像番木瓜果冰淇淋。你可不许笑我,我是认真的。”

“要化了的冰淇淋应当赶快放到冰箱里去。”

“或者,”她大胆地说,“应当赶快吃掉。”

他的眼睛一闪,说:“我不应当说‘如果我们’,应当说‘当’……”

“这一次你用‘应当’,可以得到我的批准,”露西高兴地说。可是没高兴多久。

特罗伊用一根手指沿着她下唇的弧抹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因上升而颜色加深。“可是这个‘当’不是指今晚,也不是今后五天中的任何一天,露西。对。我也同你一样在努力说服自己。”

“我觉得你这样说对我是个鼓舞。”她说。他大笑,故意离她远点。“我来把你的卧具送进舱室。然后你最好马上睡觉。”

她看着他离开客厅。“当”这个字同“如果”可有很大的不同。她想同特罗伊——一个至今在许多方面对她仍是个谜的男人——,是不是太傻了?这是否又是以后要悔恨不已的一时冲动?特罗伊知道她只能在托尔托拉岛待四个星期,知道她有一份工作、一所公寓、一群朋友等着她。那么他们是否了之后就分道扬镳了呢?

她可受不了这个。

她一面保护着受伤的手,脑袋里砰砰地跳着,挤过正在冰箱里拿啤酒的特罗伊,走下舱室,拧开小铜灯,刷了牙,月兑了衣服,套上睡衣,就上了床。

特罗伊的床离她的大约两英尺。他从舱口往下问:“好了吗?”把她吓了一大跳。

“好了。”她哑声说道,把床单拉上来盖过。他沿着扶梯下来,光脚自如地抓着横栏,长腿轻捷地动着。他到浴室去灌好一杯水,俯身给她,再从短裤口袋里模出一小瓶药片来。“一片就够了。”他说。

她用指尖从他手掌上捡起白色药片,吞了下去,说:“谢谢。”她只求他快走。

“明天我来升帆,你掌舵,这对你容易些。我们只去诺尔曼岛和彼得岛,同梅立特夫妇在的时候一样。”他以一种对一般人的和善态度对她笑着。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眼睛看上去几乎是蓝的。“明天你应当觉得好得多。”

我爱你,露西茫然地想。我别无选择了,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已经爱上你了。

“出了什么事了?”特罗伊问。

“我——没事,我就是累了,就这么回事。”

他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她没把握。不过他直起身子,魁伟的身材在墙上投下了更大的影子。“明天见。”他说,关掉灯,离开了舱室。

露西躺了下来。从开着的舱门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她发现自己在回想菲尔。从表面上说,两人相比,菲尔更英俊。但在她同菲尔相处甚密的几个月里,她生过一次病,而菲尔却保持着距离。“我让你母亲来看护你。”他带着他最讨人喜欢的微笑说。他是有很多方面讨人喜欢,她看着夜空这样想,可是他并不体贴人。

在一瞬间她彻底明白了:他实际上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像她的母亲和两个姐妹一样,同她总是存在着一定的距离。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他真正需要过她。

但是特罗伊需要她,这一点她可以绝对肯定。

而且不光是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露西醒来,翻过身去看她老是放在架子上的闹钟,却把肘部撞在一根木头横栏上。她马上坐起来,明白自己不是在自己的舱室,而是在特罗伊的舱室内。

她的手还在痛。

墙上的数字钟显示差十分钟到六点。特罗伊还没有醒。露西大气也不敢出,悄悄地扫视了他一遍,内心里知道自己又在那叫的道路上前进了一步,因为她已经想要在以后一辈子每天早上在他身旁醒来。

她这么判断并没有多少经验作根据,因为她妈妈没有再婚,两个姐妹太专心于事业,连约会都很少,更不要说结婚了。可是她知道这个判断符合事实。

他的脸正朝着她,厚厚的头发乱七八糟。床单滑到了髋部,上身完全。就是在睡梦中他的手指也捏成了个拳头,眉心也隐约皱着。

他会不会终于有一天对她有了足够的信任,把他的痛苦告诉她呢?

她真想离开自己的床,爬上他的床,用自己的手臂搂住他,用自己的身体贴紧他的身体,使他醒来感到她身体的温暖和柔软。这很容易做到。可是接下来又怎么样?他会吻她,抚爱她吗?他会用眼睛和手尽情地享受她的身体、包括那些从来没有被他触及的秘密地方吗?

他动了,嘟囔着什么。露西马上又躺下来,觉得自己脸上发烧,四肢因欲火上升而软弱无力。特罗伊的呼吸又慢下来,逐渐加深。她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现在她知道,不管怎样.这个身材魁伟的金发男子对她已经有了不同于其他人的意义了。十二小时以后,迪隆一家已经坐在“海风号”的驾驶舱里。船停在诺尔曼岛一个安静的小港湾里。列娜又吃了一块涂上蟹肉沾女乃油乳酪的饼干,懒洋洋地说:“好吃。”

特罗伊在烤厚厚的汉堡包。露西在烤鱼,准备加上酸橙酱,同菰米和蒸蔬菜一起当晚餐。她一面保护自己的左手,一面为布莱德再拿些烤玉米片和辣酱,因为他大口大口地吃,就像没有吃过午饭似的。

布莱德十三岁,尽管胃口很大,但是还没有摆月兑随身听和装出来的那种百无聊赖的神态。他的姐姐比他大一岁,上船不到五分钟就声明:她到此地来并非出于她的自愿。不过尽管她涂成胭脂红的嘴老是撅着,吃起烤玉米来毫不逊色。还不时用迫不及待的眼神向特罗伊投去试探的目光。

露西把晚饭安排在客厅里。为这顿饭她下了很大功夫,也得到了回报:列娜问她要酸橙酱的做法,维克多把盘子里的东西吃个精光。列娜身上穿的亚麻连衣裙足够付露西回渥太华的机票钱了。她一头黄铜色的卷发,如果去转一圈绞车,手上的长指甲肯定全部完蛋。不过露西发现,虽然这个女人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有一种普通人的气息,颇讨人喜欢。只是露西很快发现:如果她的打扮是为了讨维克多的欢心,那她是白费心计。

维克多是个心脏病学家。从上船起,他那高贵的鼻子就一直埋在医学杂志里。露西敢肯定,他在家一定是吃饭的时候也看书。是维克多决定第一个晚上要停泊在一个安静的港湾里。露西判断,一定是他的顽固而不是他的说服使他战胜了其他三个人的反对。

露西起身去取甜食、水果沙拉和蓬松点心加女乃油,再加一圈巧克力。年轻人大吃点心。列娜则吃沙拉,还给维克多盛上了一盘。维克多一面馋涎欲滴地看着点心,一面把勺插进他的盘里。

列娜把一只手像猎鹰伺机捕食那样放在特罗伊着的臂上,说:“你刚才说我们明天到一家游艇俱乐部去?”

“对……那里有迪斯科,还有钢鼓乐队。比诺尔曼岛活跃一些。在诺尔曼岛只有野山羊和鹈鹕。”

列娜发出了一声喉音很重的笑声。“不很适合我的口味。”

“特罗伊,你同我们一起去跳迪斯科吗?”金姆把头发向后甩,摆出一副的笑容问道。

她的父亲插进来说:“亲爱的,他已经过了甘愿被震聋耳朵的年龄了。”

“我会照顾好每一个人,”特罗伊说,“这是我的职责。”

“好极了,”维克多说,“那你们都上岸去的时候,我就可以补看一些书了。”

列娜愤怒地冲他看了一眼,又带着挑逗的微笑抚摩了一下特罗伊的手臂说:“我想你跳舞一定跳得很棒……不少身材高大的人都这样。”

特罗伊伸手去拿沙拉,这样就摆月兑了她的手。“那你要问露西。”

多谢,露西又好笑又好气。“找人一起跳舞不难,而且乐队也很好。”

“亲爱的,你会喜欢的,”维克多一面推开椅子,一面对妻子说,“我再待下去就顶不住这些点心的诱惑了——我打算去看一会儿书。”他有礼貌地向露西点点头说:“晚餐好极了。谢谢你。”

金姆不高兴地说:“真希望这里有台电视机。”“座位底下有一大堆游戏,晚饭后可以一起玩。”露西提议。

“我可不喜欢,”金姆抱怨道,“我想念我的男朋友——他是校队的后卫……不过他不如你性感,特罗伊。”

“亲爱的!”列娜半心半意地表示谴责。

“他就是不如嘛。我喜欢年纪大一些的男人。”

“你真笨。”她的弟弟说,一面伸手去拿他的随身听,开始调整耳机。

“我不笨!”金姆对他摆出一脸凶相,愤然离开桌子说:“这五天将成为我一生中最难度过的日子。”她悲痛地朗诵道,然后进了她的舱室,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列娜一脸不满意。露西相信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表情。列娜说:“她需要男人照顾,可维克多老是那么忙。”

“她需要服一剂猛药。”布莱德说,一面把录音机的音量调大。

“布莱德!”列娜的嘴角可怜巴巴地垂下来。她对露西说:“他们缺乏管教。我实际上是个单身家长。维克多说这次将是全家一起度假,可是他在哪里呢?成天读淋巴细胞和恶性贫血什么的。”

“金姆是个漂亮女孩。”露西按照外交礼节说道。

“我怀她的时候,太年轻,”列娜答道,又对着特罗伊撅起嘴说:“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干的事很傻,对不?”

可列娜至少也有四十岁啦!

露西开始讲一个关于她冒险出海的故事,把列娜逗笑了。洗完盘子之后,露西建议她、列娜和特罗伊玩三人桥牌。布莱德早已到舱室里去摆弄他的录音带了。当维克多由于天黑不能在驾驶舱里看书而散步到客厅来的时候,露西劝他参加他们一起玩。

他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十点钟准时吻了一下妻子的颈项,说:“我想明天早起。各位晚安。"

“想想看,我当初竟然以为他很有趣所以才嫁给了他!”列娜无所顾忌地说:“明早千万别把我早早叫醒。”

她的舱门一关,特罗伊就在露西的耳边说:“蜜月完了。”

露西忍住笑说:“她真不幸。”

“这是一条包租游艇,不是爱情之船。”

“都怪你是个美男子。”

“吓,如果她的指甲抠得再深一些,我就要因失血过多而死去了。”

“我想她只是为了吸引维克多的注意。”

“运气不错,”特罗伊说,一面把牌收拾好,一面打个呵欠说,“看来这趟赚的钱足以维持生活了,露西。”

以后几天证明他的话不错。特罗伊既宣传掌舵的有趣,又不过分,巧妙地吸引了布莱德去尝试。这样他就不得不把随身听拿掉。尽管布莱德仍想摆出一副厌烦的样子,显然他实际上很喜欢驾驶“海风号”。露西则每经过一个岛,就带金姆上岸去光顾岛上的每一家礼品店。她还千方百计在不引起反感的情况下使维克多放下他的心脏学杂志。列娜则花了许多时间躺在绿色的垫子上晒太阳,只穿着一身并不适合于水边的比基尼。

第三天他们碰见了杰克的船,船上有两名十几岁的男孩。金姆马上高兴起来。第四天上午他们差一点同一条空船相撞,那条船的船长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航海规则。特罗伊敏捷的规避动作,和随后同那个船长的吵架,使布莱德从百无聊赖一下子转为英雄崇拜,从此一直到他离船上岸,对一切有关航海的事都想学。他的积极热情和特罗伊的耐心都使露西觉得颇为有趣。

午饭时分,泊船之后,特罗伊说动了维克多去潜泳。金姆和布莱德也一起去。露西的手已经痊愈,便趁机建议为列娜进行一次按摩。她不说话,聚精会神地使出浑身解数。完工之后,她向后坐在自己的脚跟上,柔和地说,“就这样……感觉如何?”

列娜把比基尼上装的带子弄好,坐了起来。使露西吃惊的是,列娜在哭。大颗的泪珠从黑睫毛底下慢慢地滚落。“维克多为什么从来也不这样碰我一下呢?”列娜抽泣着说,“好像他根本不关心我怎么感觉。”她抓过她永远放在手边的化妆袋,取出一张纸巾。“可我仍旧爱他,你说我傻不?我可以击退别的女人,可是医学杂志、动脉故障……我已经决定不再去同它们竞争了。我试过同每一个我所见的男人调情,我甚至还同一个泌尿科医生有过暖昧关糸,我还试过酗酒,可是这些只是使我腻烦。”她叹了一口气,用纸巾在颊上按按,说:“看来我只能认了。”

露西想起海瑟和克莱格,一时冲动说:“也许我可以教维克多为你按摩。”

“那除非这条船长出翅膀来!”

“我来试试。我们还有一整天呀。”

“亲爱的,我同他结婚十六年了。二十四小时是不够的。”

露西想想只好同意。“我要去准备晚饭了。”

这一次,列娜猩红色的长指甲放在了露西的手臂上:“谢谢,露西。”她说,“你真是好心人。”

当天晚上,大家都在吃露西做的草莓女乃油冻。维克多用他温和的口气说:“我一来就觉得你面熟,特罗伊。可是不管我怎么回忆都想不起你是谁。我以前从来没有乘过游艇,所以与船不相干。不知怎的,我觉得你同田纳西州有关联。你说是怎么回事?”他闭上双眼,细细地咀嚼一颗完整的草莓。“你的声音我听着也耳熟。”

特罗伊瞥了一眼放在维克多碗边的杂志,不经意地说:“两年前,我在田纳西州的医学大会上发表过一篇文章。”

维克多马上坐起来,露西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有精神。“对呀!你是那次的主讲人。关于植皮的最新技术——非常引人人胜!”

露西坐在那里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列娜则试探地说:“你是个医生?”

维克多替他回答:“国际知名的颅面修复专家——就是美容外科,亲爱的。啊,很高兴同你见面,特罗伊。真可惜我没有早问。要不然我们可以讨论好多好多问题。”

列娜直率地问道:“特罗伊,你现在干这个是为什么?”她用手一挥,指指狭窄的小船舱,手镯叮当乱响。

“这是一个朋友经营的包租公司。他得了阑尾炎,感染了。还要过两个星期才能回来。我反正是休假,就替他一阵子。”

“你真好。”列娜轻声说,用舌头舌忝舌忝自己的嘴唇,把酒杯递给他让他添酒。露西想起了那个泌尿科医生。真不是时候!

“这同外科之间可是一个很大的变化。”维克多说,似乎对这件事情的发生很有兴趣。

露西站起来把煮咖啡器插上。她一点儿也不高兴。实际上她很生气。特罗伊可以对一群陌生人说他真正的职业是什么,却不对她说。他一直对她保守秘密,却还在想同她一起上床!

难怪他剪头发这么熟练。她问他是否当过理发师的时候,他一定暗自窃笑!

她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心里难受地一咯噔:她手受伤的那天夜里,他对她的态度,只不过是医生对病人的态度而已。整形外科医生要不断地同女人打交道,而且是阔女人——她们不要年龄的痕迹,或者要一个更漂亮的鼻子。像列娜这种女人。她当时竟以为是对她才这样体贴,真是太傻了。

她真想把剩下来的草莓女乃油冻朝墙上或者朝特罗伊扔去,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她收拾起咖啡杯和酒杯,放在盘上,再把甜食碗收起,脸上一直微笑着,一直笑到下巴都痛了,笑到她估计以后这几天她脸上都会刻着这么一个假笑的印痕。当所有的人都出去看日落的时候,她留在舱下,拼命地洗盘子,可是这丝毫也平息不了她的情绪。

她早早就上了床,依然是怒气冲冲。当特罗伊走下楼梯的时候,她仍旧没有睡着。本来她可以理智些,安静地躺着,把眼睛和嘴闭上。可是她不想这样做。她不仅不向特罗伊微笑,反而怒目而视,好像他是雷蒙德-布洛格登的再现似的。

他根本不是她悄悄爱上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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