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双雕 第六章 作者 : 风起涟漪

“你要的东西。”

玄尚之板着脸将买到的胭脂丢给金儿,金儿斜眼看了看他,见他一脸的山雨欲来,当即很明智地将“你吃火药啦?”的责问咽回肚里。再看玄尚之另一只手里拎着两坛酒,心中暗自啧啧:真出息了,学会借酒消愁。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金儿当即拿了胭脂就闪人。跑出几小步,思忖一下,又窃笑着折了回来,悄悄尾随在玄尚之身后。

玄尚之果然找了处僻静的小树林,直接席地而坐,抱着酒坛一阵急灌。从未喝过酒的他被辣得直咳嗽,呛得两眼泛泪,但还是气势汹汹地闷头硬喝。

玄尚之也没料到自己会在这个年龄就感受到何为买醉,但自从遇到那个醉汉以后,胸口就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好像塞了很多东西出不来,外面又有数只猫爪在拼命地抓来抓去,难受得令他有想要大吼的冲动。

最后,一眼看到卖酒的小铺,想也没想便买了两坛最烈的烧刀子。如果真能一醉解千愁,那放肆一醉又何妨?怕只怕,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玄尚之的顾虑十分正确,更何况还有个不安好心的小宫女悄悄尾随在他身后。可惜,略有醉意的他已经发现不了金儿的存在。

金儿见他喝到七分醉三分醒,才坏笑着往东宫的方向跑去。如此好戏只有一人欣赏岂不浪费?自然要找个最好的看官啦!

玄尚之闷着头喝光了两坛烈酒,整个人软趴趴地瘫在地上,半天站不起身。两眼迷离,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口中毫无意义地喃喃些什么。

如果非常努力地去辨识,一堆无意义的呓语中会有几个固定出现的词汇,比如“混蛋欧阳宇轩”、“死恋童癖”、“恋得还不彻底”……

恰在此时,欧阳宇轩入宫晋见圣上,正在趁机寻找下次“幽会”的地点时,寻着寻着就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玄尚之。欧阳宇轩一怔,晴天白日的怎么会有一个少年醉倒在地上?再一细看,有些眼熟……

幸好玄尚之此时醉着,不然见他“又”忘了他,只怕要气得七窍流血而死了。

欧阳宇轩想了想,还是觉得多有不妥,若放这样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美少年在此,总觉得有种任人鱼肉的感觉。哎,谁让这年头像他这样的柳下惠不多呢?

於是,欧阳宇轩上前摇了摇玄尚之:“喂,快醒醒。”

玄尚之正醉得昏天暗地,被人摇回了几分神智,醉眼醺醺地辨认了半天,顿时瞪大了双眼。

“欧阳宇轩!”

欧阳宇轩吓了一跳,地上的醉酒美少年已经一跃而起,气势汹汹地抓住他的前襟,口齿不清地叫着说:“你不是恋童癖吗?!”

欧阳宇轩一时没反应过来,很本能地回答道:“是啊。”

承认得太过痛快,连他自己都不由沉思起来。

“我很老吗?!”玄尚之继续气冲冲地间道。

欧阳宇轩万分不解,但很老实地说道:“不,你还年轻。”

“十三岁算大人吗?!”

“不算吧……”

“那你这个恋童癖的眼里为什么没有我?!”

“啊?”

虽然欧阳宇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接受醉酒少年胡言乱语的准备,但这句质问实在超出他的预想,令他愣在当场。

玄尚之等了半天不见欧阳宇轩答覆,顿时更加委屈,两眼泛起水潮,哽咽起来:“你的眼里只有小皇帝,我这么在意你,你却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你不是恋童癖吗?我也算孩子啊,那个混蛋恋童癖说我这个年龄正好,那你为什么不注意我呢?我就这么平凡无奇到让你记都记不住吗?”

玄尚之越说越伤心,抱住欧阳宇轩放声大哭起来:“你太可恶了!快从我的脑子里滚出来,我也不要记住你了!我也要忘了你叫欧阳宇轩,让你每次都得重新介绍自己!让你也气恼为什么我老记不住你,让你也苦恼自己是不是真的平庸到让我留不下印象!你快出来!不许待在我脑子里!”

欧阳宇轩哑口无言。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发酒疯啊……

怀中少年哭得悲戚可怜,欧阳宇轩不知怎的隐隐有些心疼,待回神间双手已经轻轻抚上玄尚之的发丝。玄尚之抽泣着仰起头,哭得红肿的大眼睛中噙满泪水,一眨不眨地看着欧阳宇轩,眼神中带着几分乞怜般的脆弱光芒。

欧阳宇轩的心蓦失一拍,慌忙收回手,心慌意乱地推开玄尚之后退了几步。

玄尚之见自己被一把推开,小脸上露出几分震惊,但马上就被愤怒席卷,气急败坏地一下子扑了上来!

“你就这么讨厌我?!居然推开我!我可是堂堂玄家小少爷!没人敢这样对我!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居然嫌弃我?!我到底哪里不好了!长得难看吗?!唔……就算你觉得难看,人的目光要放远!十年后我也是个翩翩美男子!”

“……”

问题是……我不期待你十年后,我只向往你十年前啊……

欧阳宇轩自问跟一个醉得一塌糊涂的人讲不清道理,只好认由他又踢又咬,所幸玄尚之只是小兽般的发泄,倒伤不到欧阳宇轩。

谁知玄尚之抓着抓着,忽然开始扯起欧阳宇轩的衣服,还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反正得不到心……得到身也好……”

啊?!

见玄尚之真的开始剥他的衣服,欧阳宇轩吓得慌忙挣扎。开玩笑!我欧阳宇轩玉树临风是没错,但不代表我就该遇到这种危机!

哪知一直小兽样的玄尚之忽然变成了大野兽,藉着醉意发挥出十足力道,还有几分豁出一切不计后果的执念,硬是把成人的欧阳宇轩压倒在地,一边制住欧阳宇轩不让他逃跑,一边替自己宽衣解带。

欧阳宇轩直翻白眼,自己居然被一个醉酒的美少年压倒在地,传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更要命的是,这个美少年热情又积极,衣服已经褪去一半……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样“大”的艳福我受不起啊!

下意识地看看玄尚之通红的小脸,不难想像小时候的他是如何趣致可爱,欧阳宇轩心中暗叹一口气,心怀惋惜。

若再小个几岁我就甘之若饴了……

玄尚之把自己月兑得满意了,便开始向欧阳宇轩伸出魔爪。欧阳宇轩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总觉得自己被人压倒还要面临贞操危机,实在是又可悲又可笑。

当玄尚之的手模到不该模的地方时,欧阳宇轩终於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一下子掀倒玄尚之,将他反压住,双手紧紧按住那双不老实的小手。

“你老实点!”

欧阳宇轩刚吼完,便听到远远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娘娘,就是这片小树林里长了好多漂亮的野花,虽不及御花园群芳娇艳妖娆,却也别有一番情趣呢。”

伴随而来的还有许多脚步声,可见人数不少。而她们,自然是金儿找来的看官了。

金儿原本是想让太后看到玄尚之的醉态斥责一番,哪想到这里会多出一个人?当即愣在当场。众人也相继而到,全与欧阳宇轩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情况?

玄尚之酒气冲天,欧阳宇轩神智清明。玄尚之衣衫不整,欧阳宇轩衣冠楚楚。玄尚之倒地,欧阳宇轩压上。玄尚之双手被锢动弹不得,欧阳宇轩双手自由为所欲为……

顿时,所有暧昧的目光投向了欧阳宇轩。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望着众人用看着趁人之危的卑鄙采花贼般的目光瞪着自己,欧阳宇轩恨不得吐血三日以示冤屈。

可惜他吐不出来,注定无法明志。

还是太后反应最快,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优雅的微笑:“欧阳大人,哀家觉得这种事,最好还是先经尚之同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根本不是那样!是这小子自己……”欧阳宇轩指着玄尚之,却发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暴走小野兽睡得呼呼的。

“睁眼说瞎话,玄尚之醉成这个德性,恐怕连抬手都有问题,难道是他自己把衣服月兑了躺在你身子底下的?”金儿小声嘀咕着。

“金儿,不得无礼。”太后虽轻声斥责,但明眼人都知道金儿的疑问十分合理。

“但事实就是那样!”欧阳宇轩气急败坏地一把抓起玄尚之拼命晃:“快醒过来!像刚才那样扑过来啊!”

“呼~~”睡得好香。

那一瞬间,欧阳宇轩深刻体会到“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真谛。

“再者……”太后优雅的天籁之音忽然转了个弯,变得阴森森起来:“不知道玄丞相得知自己的幺子被欧阳大人如此轻薄时,会仿何反应呢?”

“谁轻薄他了?!”

欧阳宇轩虽倍感冤枉,但一考虑到玄氏一族会因此与欧阳家结怨,便不免有些踌躇。但他越想越生气,真得罪了玄氏也就罢了,但为了这么一件不白之冤而结仇,怎么想都不值得!

太后却在那边闲闲地煽风点火:“玄丞相生性沉稳,就算心生不满,想必颜面上也会对欧阳家留有余地。不过,哀家记得性烈如火的乔庆山元帅似乎是尚之的义父?”

太后似是询问地看向金儿,从未了解过玄尚之家谱的金儿立刻将头点得像啄木鸟:“是呀,乔元帅很疼尚之的。再说乔无羁大人跟尚之的兄长是结拜兄弟,也把尚之当成亲弟弟一样关爱,他们父子就没玄丞相父子这么好说话了。”

“哀家还记得北衙禁兵长史华叶也与丞相交好,对尚之视如己出,不知是否哀家记错了呢?”

“没记错呀,太后,华大人与玄大人的忘年之交一直是朝中美谈呢,尚之入宫时他还专程前来探望,这是金儿亲眼所见。”根本没见过的金儿煞有其事地说道。

“话说回来,华大人也是交友广阔呢,连不好说话的刑部尚书都与他称兄道弟,令哀家佩服不已。”

“对呀,众位大人也爱屋及乌,对尚之多有关照呢。”

太后与金儿你一句我一句的一搭一唱,说到最后,欧阳宇轩就因为“轻薄”了玄尚之一下,便得罪了大半个朝廷。

欧阳宇轩心知太后是有意落井下石,恨得牙痒痒,但也知自己落了下风,只得隐忍,暗自小心太后作何居心。

“不过呢……”太后果然语峰一转,和颜悦色地说:“哀家深知大人品性并非无耻之徒,想来欧阳大人也只是一时意乱情迷才会犯下糊涂事,人非圣贤,执能无过呢?”

说罢,太后冷声对众人说道:“今儿个的事,哀家不想听到宫中有半点风言风语,若有人敢传出去,便是跟哀家作对,你们听明白了吗?”

众人不敢怠慢,齐声应下。太后又命人将玄尚之背回东宫,好言“安抚”了欧阳宇轩一番,这才悠然离去,留下一股香风欲隐欲现,令欧阳宇轩的心乱作一团……

为什么被冤枉的我还要卖太后这么大个人情?!

这边,太后一行前往东宫,金儿望了望酣睡的玄尚之,摇头低喃道:“傻小子,差点被人吃掉都不知道。”

太后闻言低笑出声:“金儿,莫非你真以为欧阳宇轩意图不轨?”

金儿一怔:“可是当时的样子明明就是啊。”

“欧阳宇轩再色胆包天,也不敢在皇宫为所欲为,何况那人还是丞相的二公子,圣上的御前伴读?除非他是存心想被把个大帽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太后您刚才……”金儿小声说道。

“金儿,事实的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种‘真相’对咱们更有利。”太后的脸上泛起一丝诱人的浅笑:“明日朝堂之上,工部会有一本奏摺参工部侍郎钱天川。钱天川与欧阳宇轩有同门之谊,两家父辈又相交甚深,只怕欧阳晏会授意欧阳宇轩力保此人。但钱天川乃欧阳一党北方势力的中间人,若办了他必能杀一儆百,大挫锐气。此事我知,欧阳宇轩也知,就看谁能先下手为强。今日之事,正好是个绝佳的把柄,欧阳宇轩只要投鼠忌器,便是哀家的机会,哀家又岂能在此刻‘明察秋毫’呢?”

金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以后你要多帮衬皇上,这点心机与城府是必备的,哀家自会好好栽培你,你也要多加努力。”

“谢太后!”金儿喜不自胜,急忙拜谢。

金儿有太后的“教诲”,自然是“前途无量”。

***

欧阳宇轩吃了闷亏,有气无处发,刚一回府,又听到欧阳宇文转述大伯的来函,这才知道了钱天川一事,顿时了悟,气得直咬牙。

敢情是在那里等我呢!说不定他们是一伙的,故意下个套等我钻!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那个可恶的臭小鬼!

可是,待静下心来,想到那个醉得昏天暗地的小鬼(名字没记住……)的每字每句,心中却莫名地微微悸动起来。

鉴於欧阳宇轩的对象基本都是儿童,从未遇到过如此激烈的“真情告白”,说毫无感觉是假的,不在意更是假的。玄尚之带着醉意、红着脸、噙着泪哭闹的模样萦绕在欧阳宇轩的脑海之中,久久挥散不去。

不可否认……他那时的模样……有些令人心动……

想到那个俊俏的小鬼对自己的爱慕,欧阳宇轩还是难免有些得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由嘴角上扬,心情转佳。

但一想到那个小鬼的年龄……嘴角又垂下,暗叹一口气,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欧阳宇轩,还在固执地坚守着他的恋童准则。

入夜,欧阳宇轩做了一个蒙蒙胧胧的梦。梦中层雾缭绕,绿树清溪,水声潺潺,他漫步桥上,在迷雾中茫然徘徊,不知目的何方。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隐隐身影,他不由驻足,安静地等待那个身影的靠近,下意识地期待着什么。终於,那人来到面前,他眉若墨画,眼如天星,姣好俊俏的脸庞上挂着一个羞涩的浅笑。二人相视无语,却双双会心微笑,笑容之中都带有几分甜蜜羞涩。

欧阳宅轩本能地知道,梦中的这个人与梦中的自己是一对恋人,至少,梦中的自己对那个人有着十成十的好感。

问题是……那人的个头、年龄以及长相的问题就大了……

那人徐徐靠近欧阳宇轩,他微微仰头,双颊绋红,轻闭双眸,浓黑的长长睫毛因激动或紧张而微微颤动着。欧阳宇轩的心跳开始渐渐失控,莫名地感觉到喉中乾涩,不可否认眼前秀色可餐的美人对梦中的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欧阳宇轩只觉如中蛊惑一般,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慢慢俯下,眼见越来越靠近那人丰润的双唇,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欧阳宇轩终於爆发出一声狂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怎么听都像惨叫。

房门被蓦然撞开,欧阳宇文与数名家丁神色紧张地冲了进来,警觉地四下张望:“哥,出什么事了?”

欧阳宇轩坐在床上大口喘气,用手颤巍巍地抹抹额头的汗水:“没事……做了个恶梦……”

欧阳宇文闻言翻翻白眼:“梦到谁这么可怕?居然让你发出好像被人行刺般的惨叫?”

挥挥手,摒退了下人,欧阳宇文坐在欧阳宇轩的床畔好奇地等待答案。

欧阳宇轩神情恐怖,双唇哆嗦:“就是那个总跟在皇上身边的小鬼……”

欧阳宇文想了半晌,恍然大悟:“丞相小公子,御前伴读玄尚之?”

“啊!就是这个名字!”

欧阳宇轩终於想起“玄尚之”这三个字了……

“玄尚之虽然不至倾国倾城,但也称得上清秀俊美,梦到他也没必要这般惨叫吧?”

“问题是我从没梦到过五岁以上的!”

“……”欧阳宇文一时无言以对。

再看哥哥一副惊魂未定的惶恐模样,欧阳宇文忽然促狭一笑:“该不会是春梦吧?”

欧阳宇轩好像被噎到一般,脸色活像吞了只死苍蝇。

欧阳宇文见兄长这般反应,深知一语中的,暗笑得肠子打了结,好心上前安抚般拍拍欧阳宇轩的肩:“哥,恭喜你终於向‘前’迈了一大步。”

啪!枕头砸到了脸上。

看着狂笑的弟弟夺门而逃,欧阳宇轩此刻的心情岂是郁闷二字了得?真是一世英明今朝丧。

都是那个臭小鬼不好,没事跑我梦里来做什么?!

负气地窝进被子里,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再度浮现出玄尚之在梦中的羞涩微笑,还有他醉酒时的任性胡闹,以及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告白……

欧阳宇轩慢慢睁开眼睛,怔怔地出了神。

玄……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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