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懂我的心 第八章 作者 : 雷恩那

九月中旬。

大岛的夏季已经结束。

温度降低,一天比一天低,在晚间深夜,天终于有些暗了,永昼已结束,前来观光的旅客也不再多到挤爆一天仅有两班航次的飞机。

如果按照以往惯例,他应该准备回北方老窝了,可是今年的夏很不一样,一个大女孩般的小女人很自作主张地闯进他的生命里,把他原本静如死水的心搅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

他很苦恼,苦恼到最后却变了质,他很喜欢她。喜欢她的做伴,喜欢她永远充满活力的笑颜,喜欢她很慧黠的眼眸,很柔软的心,喜欢她窝在他怀里的体温,喜欢她的幽默感,喜欢她和孩子、动物玩在一起的模样……一个人怎么会对另一个人如此喜欢?

他回想年少时那一段惨不忍睹的迷恋,那种感觉像燎原的猛火、像彻夜的宿醉,与现在的感觉很不一样。

在她身边,空气很软,带着熏衣草香,他的心莫名涨痛,有时感觉太过清晰,他甚至会觉得呼吸困难。

但,很好,那样的感觉很好,有种救赎降临的恍惚感,只是越来越喜欢、越来越去在乎……囤积在他内心的不安感也越来越沉重。

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和她?

他不知道这条路什么时候到终点,以前的他对生活没有期望,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但自从有了她……他才明白,他其实仍渴望着爱。

爱人,被爱。欢快时有人分享;受伤时,有一个柔软胸怀和甜甜的吻安慰他。原来,他还作着这样的梦。

可能吗?

他和她……可能吗?

“好多花啊!”

清脆嗓音在因纽特人的墓地里响起,汪美晴数了数竖立起来的十字架,有八十多个,每个十字架上或坟头上都会挂着颜色缤纷的花环,花串,花是塑料花。这里的人喜欢用花装饰墓地,但鲜花取得不容易,塑料花很好,不怕冻,长年不谢,红红绿绿点缀着,很亮眼,也成功地驱走了墓地该有的阴沉气氛。

鲁特刚在水边舀了半桶水。

此时,他提着桶子,带在干净的布,走走十字架墓地里。

这个墓地离小镇不远,徒步半个多小时就能抵达,地势略高,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小镇房屋,红的、绿的、蓝的平房,双斜面屋顶,还有小小烟囱。

还得再往上爬一段坡,雪有些多,汪美晴的厚底毛靴滑了一下,走在前头的男人立即回身抓住她,动作快地不得了。

他眼睛眯了眯,像是有点小无奈。

“我有走好啊……”汪美晴吐吐舌头,尽管戴着绒绒毛帽,大耳罩,围着大围巾,她的脸仍冰得透白,颚骨两坨苹果红。

“你应该待在旅馆里。”他叹气。

“不要。”她是很冷没错,说话时,两排牙齿还会小小打架,但八成渐渐适应这里的气温变化了,冷归冷,不再有太夸张的畏冷反应出现。

“再说了,我要觉得冷,只有你可以温暖我呀!”这种“可怕”的“妖言”,她竟越说越顺口,想想,都是爱情惹得祸,她个性本来有点小保守,哪知爱到个比他更“闲俗”的男人,她这叫遇弱则强,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只好由她接去说。

不过,倒是有个小乐趣啦——他很会脸红。

果不其然,被她一逗,那张黝黑俊脸很听话地浮出暗红。

“你……自己站好。”故作镇定,鲁特撇开脸看向别的地方。

汪美晴反握住他扶持的手,拖着、赖着。“你拉人家走嘛。”

她在跟他撒娇。鲁特嘴角渗出模糊的笑意。

这女人根本是两面人,挽起发髻工作时,讲求绝对的专业,要优雅,要端庄,要有身为座舱长的责任感,要有临危决策的应变能力;放下那头天然卷的长发后,发尾很爱乱翘,蓬蓬的发让她那张脸显得很小,五官秀致细巧,带孩子气,连个性都是,看她闹狗,闹孩子,甚至闹他时,耍出的手段让人啼笑皆非。

但,他很喜欢。

“北极熊”事件到现在已将近一个月,那晚他在她房间里呆到隔天早上,后来要溜回自己位在隔壁的房间时,好死不死被早起的米玛婆婆逮个正着,那时他身上还只套着一条长裤,内裤和上衣抓在手里。老米玛没问什么,只是弯起细小眼睛,嘿嘿嘿发笑,笑得他尴尬得要死。

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吧?

他和她,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了。

他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跟女人有感情上的牵绊,谁知,她就闯进来了……

拉着她,他带她爬到坡顶,那里同样都是墓地,坟头小小的,排列整齐,雪白的十字架墓碑,同样有花花绿绿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塑料花装饰着,拂过这儿的风显得特别温柔,带着虔诚气味。

他们找到两个并靠在一起的坟,那是他父母埋葬的地方。

身旁的男人蹲下来整理墓地,汪美晴也跟着蹲在他身边。

“你父母是基督徒吗?”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这座大岛在殖民地时代传进基督教,小镇里也有一座朴实神圣的教堂,许多人礼拜天都要上教堂。

鲁特的嘴角微微一牵。“我爸是后来为了我妈才受洗的,他出生在这块土地东北方,那里有我们因纽特族的圣地。”

“……圣地?”为什么她会想到“阿凡达”?

“嗯。”

他的表情不像开玩笑,汪美晴“喔”了一声回应,还有些怔怔然,顺口又问:“今天是他们的忌日吗?”

鲁特摇摇头,擦拭十字架上的尘土。“他们是十一月底的时候出的意外……说不定到那时,我人已经离开这里了,今天有空,就过去整理。”

“喔……”她又怔了。

是了,他通常只留夏天一季,等旅游旺季一过,他便会北边,那个地方进入北极圈,冰封极地。她要跟他分手那么久,那么远吗?

抿动唇瓣,想说什么,她几乎要开口留他,要逼他给答案,但真的这么做,用乞求,逼迫的方式,在一起有什么乐趣?

她觎着他此时的模样,冷峻的脸依旧冷峻,但眉宇无比郑重,动作徐缓而且认真,他很虔敬地清洗父母亲的墓碑,把沾土的花串也用水洗过。她学着他的举动,把缤纷的假花一串串抖弄开来,然后递给他。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心头闷闷的,她故意忽略,想藉由说话转移心思,语调甚至比平常时候高昂了些。“你妈妈是台湾女儿,怎会跑到这座大岛嫁人?”

他清洗的手略顿,像也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

跟他这种人在一起,两人已如此亲密,她仍无法给出任何承诺……压抑叹息,他抬睫静望着她,装作不懂她突如其来的落寞。

“我妈当时是留学生,她和妹妹两个一起在哥本哈根设计学院就读,我爸成年后就离开这座岛,当时,这块土地仍是丹麦的海外属地,我爸就跑去跟着丹麦的远洋船只出海工作,然后又跟伙伴合资,然后在哥本哈根市的港口顶了一家酒吧,然后就认识我妈,然后就结婚,再然后就生孩子。”他声嗓平淡。

好好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被他几个“然后”就解决掉,汪美晴原本心情不太美,这时却忍不住笑出来。

“厚——听你说故事很无趣耶!”

“我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他毫不辩驳。见她绽开笑颜,他神色柔和了些。

“好吧,那我喜欢无趣的人。”

这次换他笑了,虽不是开怀大笑,但笑弧加深,很帅呢!

此时此地,汪美晴不敢扑他,扑过去的话,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这是很神圣的地方,不可以随便乱来呢!

“你,你继续整理,我去水边换干净的水过来。”丢下话,她红着脸要去拿水桶,那桶子却快一步被他抓住。

“我去。你乖乖待着。”他沉声说。“水很冰。”

“喔……”她温驯得像小猫,心花又开了,有被宠到的感觉。

“我很快就回来。”

“好。”呵呵,他该不会以为她单独待在这里会害怕吧?拜托,她大学跟着同学夜游时,还闯过“墓仔铺”,不怕不怕!

男人拎着桶子,迈开大步走下缓坡。

她收回望着他背影的眸光,视线落回面前两个纯白墓碑上。

闭上眼睛,微垂颈项她双手作祈祷状,默默许愿——

希望他很好,内心的结都能解开……

希望我很好,能一直有爱他的勇气……

风来去穿梭,她张开眼睛,明明冷到又打颤了,却无端端想笑。

她觉得,她似乎在风里听到了她要的承诺……

二十分钟后。

她真的很听话地窝在原地等,等等等,越等越纳闷。

奇了!他们刚才走到坡顶也不过五分钟,水边离墓地也近,怎么去那么久?

她站起来,走出排列整齐的墓地朝坡地下望,看到鲁特早就在那里了,他手提水桶走回,但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哪位啊?

她看他迈开大步伐,脚重重踩进雪层里,似乎颇气愤,那女人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他突然转回身。

当汪美晴一脚高一脚低地跑到他身边时,正巧听到他对女人扬声低咆——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那是个东方女人,中等身材,鹅蛋脸,长发披肩,吹整得颇有造型,她年纪差不多四十五岁,也许更小,虽然脸上已有淡淡的岁月痕迹,五官仍是好看,眉眸优雅,一看就是那种事业有成又带熟女魅力的女子。

汪美晴愣了三秒才发现,鲁特刚刚用的是中文。

所以,这位风韵犹存的女人应该不是阿雷莎……对!不是她!阿雷莎是因纽特人,皮肤肯定更深一些,这女人不是她!

万幸啊万幸,这样她就不用演出被突如其来现身争宠的前女友所赶走的悲情女主角了。

“我说了,我是来找你的,有事想跟你当面谈。旅馆的人告诉我,你在这里。”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他冷硬地抛出话,调头要往坡顶去,瞥见汪美晴怔怔地立在那儿,一把火冲上,口气凶恶地说:“我不是要你乖乖待在那里吗?”

被扫到台风尾了。“我就……那个……”她有苦难言。

女人替她说话。“你气我就气我,你也确实该气恨我,但不需要迁怒到你女朋友身上。”

“我没有女朋友!”他迅速回堵,想也没想就把话堵回去,然而一出口,他呼吸蓦然一窒,胸中绷痛。

他极快地瞥了眼呆立在身侧的汪美晴。

她没有看他,微垂着脸,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雪地上的某个足印。

他读不出她脸上的想法。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他到底在干什么?

道歉的话无法出口,至少在这个当下,说不出来。

他没办法按捺怒气,一些刻意掩藏的东西随着女人的出现,又在他血液里翻腾,关于记忆,关于他自己,关于那股无形而强大的灵量。自制的能力如果消失,他的内在依旧是人吗?他陷进自己的苦牢中。

头一甩,他铁青着脸,举步往坡顶走,不再理会女人,也不再多看汪美晴一眼,把他们俩干晾在原地。

“你好。”一只女性的手伸到汪美晴面前。

她猛地回过神,大量冷空气乘机钻进肺部,冷得她浑身发颤……原来,她刚刚发呆发到忘记呼吸了……

“你好……”

笑啊,汪美晴,笑啊,你可以的!

稳住情绪,她逼自己扬唇,露齿笑了笑,与那女人握握手。“我叫汪美晴,台湾人。我是鲁特的……朋友。”低柔微哑的声音说到随后,带着涩然。

“我叫罗莹,我也出生在台湾。”女人微微笑,眼底有些沧桑。“我是鲁特的小阿姨。”

当天回到“北极海旅馆”后,鲁特脸更臭了,因为罗莹要在旅馆过夜。

晚饭后,老萨德窝在二楼的员工小交谊厅里抽旱烟,他一向话少,见鲁特走进来仅是点了点头,继续沉默地吞云吐雾。

鲁特为自己倒了咖啡,转身,他最不想见到那个人已走进交谊厅。

“我们必须谈一谈。”罗莹双手盘在胸前。

“这里是员工的地方,请你离开。”他冷冷地说。

“好,我在门外等你。你可以慢慢喝你的咖啡,喝完了,我们找地方再谈。”

鲁特发火地眯起眼,瞪了她好几秒。“有什么话快说!”放下咖啡,以免火爆到捏破杯子。

罗莹看了老萨德一眼。“我希望私下谈。”

“有话现在说清楚,说完了就滚,别再来烦我!”

此时,小交谊厅外有两三名员工在那里探头探脑,米玛婆婆也过来了,神情有些不安。

至于汪美晴,她是跟在罗莹身后上楼,但她没进交谊厅,而是在外面门边的长沙发上坐下来,疤脸走过来,似乎感觉到她心情低落,白蓬蓬的狗头搁在她膝上,张着眼很无辜地看着她。

“姊姊没事。我很好。”汪美晴搔揉着它的毛,对它笑,低柔地说:“你肚肚上被熊爪扒开的伤口都结痂喽!真好,你没事,真好。还有啊……多娜这两天带孩子们找爸爸去,小琴和穆穆不在这里,就看不到大人们争吵,真好,对不对?”突然鼻头发酸,很莫名其妙,就是有股想哭的冲动,她搂着大狗深深呼吸,不想失态。

疤脸低鸣一声,在她怀里摩挲。

小交谊厅内,带火药味的谈话继续着——

“你来这里究竟想要什么?”鲁特很不耐烦。

挺直身,罗莹抿了抿嘴,终于出声。“我决定回台湾定居了。”

鲁特先是一怔,阴沉的表情未变。“你高兴住哪里就去住,跟我无关!”

“我打算把哥本哈根市的公寓和两家艺廊转到你名下。”

“你……”他怒瞪她,声量压抑不住地扬高。“我不需要那些鬼东西!特别是你的东西,我不需要!”

希望他很好,心里的结都能解……

门外,汪美晴记起下午许的那个愿望。

希望我很好,能一直有爱他的勇气……

揉揉疤脸的头,她鼓起勇气,起身,轻悄悄走进交谊厅里。

鲁特看到她,目光危险地湛动,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没出声,只是两边的太阳穴冲跳,整张脸绷得死紧。

汪美晴以为会听到他冲着她吼,叫她滚,毕竟在场除了当事人外,只有她听得懂中文,但他没有。

他像是默许她留下了了,虽然相当不爽,可是没赶她走。

光是如此,汪美晴就觉得下午在墓地那里心中所受的伤,像也轻了些。

微抿着唇瓣,抿出一抹往上翘的淡弧,她静静地凝望他、

罗莹没留意她,或许也不在意她的出现。她只是看着鲁特,呼吸略急,她试图控制,但开口说话时,声音仍不太稳。

“我来到这里,就是想亲口跟你说这些事……等我回去后,我会让律师接手这一切,你不会再看到我。我只是希望……那是我和姊姊的艺廊,我希望能给你。”

“这有什么意义?”他握紧拳头。“你以为这么做就能弥补那时的事吗?”

罗莹优雅的五官有些扭曲。

她双手盘于胸前的姿势变成环抱,抱住自己,畏冷般摩挲着手臂,突然说:“……我来……其实还想看看姊姊和……和姊夫……我要回台湾了,不会再回到这里,我想看看他们,和他们说些话……”

鲁特冷笑,眼神痛苦。“有什么好说,我妈不会原谅你的。”

罗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死死地看向他。

她死瞪着他好几秒,嘴唇努力要吐出声音。

她像在斟酌,忽然出声——

“……是你杀了他们,不是我。”她说得很慢,很轻。

当她发现那些话在男人脸上所造成的效果后,她内心生出某种快感,仿佛错不在她身上,她说得很对,她将自己保护住。

“不是我害的,鲁特。他们会死,都是因为你……你诅咒他们,你让他们出意外,你为了一个女人害死自己的父母。你说,你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们,你用古老的因纽特语对他们这么喊,那是个咒,果然如你所愿,不是吗?他们死了……”说着,她蓦地笑出声,像也流着泪。

汪美晴震慑地看着这一切。

鲁特此时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冷漠,完全漠然。

眼底没有一丁点光芒,完全的空洞。

仿佛,灵魂整个抽离了,不在那具身躯里,用强大的疏离感裹着难以承受的痛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方,他满身是伤,鲜血淋漓,无法呼吸。

“不要再谈了!”话就这么冲出来,听到声音,汪美晴才意识到是自己开的口。她完全没有资格插手,她完全是个局外人,她知道的,但……心很痛啊!看他们这样,看他这样,心很痛……

“汪小姐,你不敢听吗?”

罗莹终于转向她,脸色苍白,嘴角勾扬,眼中都是泪。

“你必须听的。你喜欢的这个男人可是因纽特族的巫人之后呢!他有一语成谶的本事,好的不灵坏的灵,杀人不沾血,你说神不神?”

“你不要再说了!”

“你知道阿雷莎吧?你问她,问他阿雷莎哪里去了?那女人也没有好下场……都没有好下场……”

气氛紧张。

老萨德不知何时放下烟嘴了,外面张望的人个个面露忧色,尤其是米玛婆婆。汪美晴脑中迅速晃过某个画面……她记起来了,当时在飞机上,鲁特揪住“奥克先生”时,两位老人家的表情和眼神跟现在一模一样,充满忧惧。

想也没想,她靠过去一把抓住鲁特的手,很用力地握住。

那种灵魂往底下坠跌的恐怖失衡感冲击着她,像被倒勾到铁刺上,血液滴滴答答地流,漫出双眼,渗出双耳,他张嘴想呼吸,想求得一点点珍贵的氧气,但血从喉咙中涌出……必须退开,退到最最深处,在那里,他可以重新得到力量,可以掌控心智,可以假装自己很强悍,不曾自责受伤。

然而,那个安全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为何消失?

他又惊又恐,游走在失控边缘,过往的阴影漫天罩来,他无法呼吸。

然后,那只女性的柔荑紧紧抓住他。

他猛地一震,回到现实。

他全身都是冷汗,被她握住的手掌却热得发烫。

“鲁特,你还好吗?”

那张软唇低哑问着,他看到她眉眸间的忧心和关怀,在那样的注视下,一种近乎自惭形秽的愤怒盘踞在胸中。

她为什么不怕他?她怎么可以不怕他?!

每个知道他秘密的人,都该惧怕他!

他环视众人,脸上非常难看,目光阴沉冷厉,最后定在罗莹情绪崩溃的脸上。

“过了今晚,你就走,别再回来,我不想再看到你。”说完,他举步就走,手还被握住,她看也不看汪美晴一眼,振臂甩开她的小手。

“你说因纽特语啊!为什么不对我说?你对我说啊!”罗莹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哭喊。“……只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有什么办法?我不想对不起姊姊,我不想啊!可是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不连我一起诅咒……”

鲁特走过之外,大家很自动地往两边让开。

他身上的气息太凶猛,太冷酷,连米玛婆婆都只能叹气摇头,老人家走进来照顾严重失态的女房客。

有人在这时拍拍汪美晴的肩膀,把发怔的她唤回来。

转头一看,是老萨德。

老萨德没说话,只对她指了指门口,又轻推她的背。

去找他。

老人细小的眼睛深深地看她,带着鼓舞和温暖。

他需要你。

别怕。

“我没有怕。”她心里会受伤,因他的疏离,但勇气一直都在,她想爱他。

对老萨德扯唇一笑,她再次鼓起勇气,去那个男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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