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刀 第十章 作者 : 林宛俞

她早该明白男人都是会说谎的猪!

为了他那该死的面子,为了他那该死的男性自尊……

他居然再一次丢下她!

丢下怀有八个多月身孕的她!

当隔天一大早,刀儿见到张大哥出现时,她心中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一向不准任何男人靠近她的冷君寒竟然会请张大哥来看顾她,这代表什么意思?

他不会再回来了吗?

不!她拒绝相信他不会再回到她身边的想法。

她一定要等到他!

原本受冷君寒之托要来照顾她的张文安反而被刀儿给赶走了,因为她再也不想见到任何男人了。

一整天了——

刀儿都是一个人坐在竹屋外的阶梯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望着皎洁的月光,数着满天的星子。

手中紧紧捏着他留下的字条。她又再一次看了不知已经看过几千遍的字条

等我回来!

最爱你的男人。

泪水再次迷蒙了她的双眼,等他回来?

她是会等!

等他平安回来,给她一个交代。

等他回来实现他所许下的诺言。

可是……

已经过了七天,仍然没有他的消息。

这七天来,陪伴刀儿的除了眼泪还是眼泪。

一颗颗泪珠滴湿了她手中的信,她只是垂下头无言的坐着、等着、盼着。

就在此时,一个冷冷的陌生男子声音在她前方响起。

“看来你就是那家伙到死都喊着名字的女人了?”

刀儿猛然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身白衣长袍、温文儒雅的男子。

“你是谁?”

只见那男子一脸惋惜地重重叹了口气。

“早知道他的女人肚子这么大了,我也许下手会轻一点,那他就不会坠落山崖,死无全尸了。真是罪过、罪过。”

他说什么?君寒……死了?!

刀儿张大着眼,直直瞪着眼前开口说话的男人,除了那句死无全尸的话,她再也听不进任何的言语。

刀儿整个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苍白的模样仿佛随时会昏倒。

而一直在说话的男人也发现了刀儿没有在听,顿觉无趣的闭上嘴。

孤行雁明白,他的话对这个肚子大得不像话的女子而言是够残忍的了。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刀儿双目大睁,没有大哭大叫、大吵大闹,就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这样反常的行为竟令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孤行雁有种不太自在的感觉。

“是你!是你杀了他的,对不对?”她的口气森冷如霜。

“没错。”他也无畏的承认。

他的出现对刀儿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因为他不是她在等待的人。

她想哭,大声的哭出来,可是……

她竟然连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如果你想哭,那就哭吧,憋着可是对身体不好的,而且你的肚子——”孤行雁深怕她会激动到动了胎气而关心的说。

她只是不住的摇头,然后捉着木柱站起身来。

“你的心肠怎么这样坏?诅咒别人的丈夫死?”直到此刻,她的声音才有了颤抖及哽咽。

“我坏心?”他一下子傻了眼,他是不是听错了?

“我不相信,他不会死的。”她不断的摇头说道。

孤行雁终于明白她是不愿接受自己心爱的男人已死的噩耗。

“他死了!被我一剑刺中心脏,然后坠入大海之中,不可能存活得下来!”

刀儿狠狠的瞪他一眼,看得无情剑君孤行雁也不禁心虚了。

“他不会死的!他说过要我等他回来的!”她厉声的大叫,“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

“你……我是见他在坠崖之时喊着你的名字,才决定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你是叫龙刀儿吧?”他该不会好心没好报吧?

刀儿身子一凛,神情再也无法故作平静,泪水渐渐的涌上了眼眶,但她努力强压抑祝

“你为何要如此好心的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想要见到什么?见到我大哭大闹?还是得意自己成功的毁了敌人全家?我告诉你,你别妄想从我身上见到一滴眼泪。”

她不会让她的男人在死后丢了面子的。

孤行雁明白她误会了他的来意,但心中十分佩服冷君寒有一个如此深爱他的妻子。

“他到死都挂记着你,很难得夺命阎罗冷君寒也会陷入真爱之中,只可惜他无福消受——”

“你走!”刀儿深吸一口气,厉声打断他的话。

“如果他肯先对我说他心中仍有牵挂,那我就——”

刀儿狠狠的转头面对他。“就怎样!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好表现你高贵的情操及善心?”她一步步的逼近他。

“这——”

“还是你就可以不杀他,不要这一场无意义、只会令一个家庭破碎的决斗?”

“师命难违——”

他也无可奈何,相信这一点冷君寒也有所领悟。

所以才会想要早日了结这一切,好跟眼前这个小女人幸福美满的共度一生。

“他也可以不要赴约的。”

刀儿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错,他是可以不赴约的,所以我活该爱上这样一个出自私的男人,对不对?”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心有牵挂,这场决斗是不公平的。”

“我比你了解他,他毋需别人手下留情,你会有性命站在我面前,是他不忍下毒手,否则依他以前的个性,你绝对逃不过夺命阎罗催命刀的。”

孤行雁沉默不语。

她说得没有错,在他跟夺命阎罗对招时,的确发现他身上少了某种东西,原来是少了冷冽的杀气。

所以,这才是他失败的真正原因吗?而不是孤行雁的武功真的胜过他?

“你走!他如果回来又看到你,你一定只有死路一条,我怕见血,你快走吧!”她边说,泪水不知不觉滑落她苍白的脸庞。

“他不会回来了。”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说到就一定会做到,你快走吧,”她坚决的催促着。

孤行雁静静的望着刀儿缓慢移动的背影,直到她关上了门,他仍然没有移动。

她是那样坚信着冷君寒会回来?!

等待一个永远都无法回来的人?!孤行雁被她的反应给深深震住了。

他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了?!

所以让她一下子无法承受,才会有这种不合情理的行为反应?

头一次,他内心产生强烈的罪恶感,甚至对敌人的妻子感到歉疚。

冷君寒啊冷君寒,你遇到一个值得倾尽一生相待的女子,只可惜你无福消受啊!

而这个痴情女子又是那样的红颜薄命。

一切要怪谁呢?要怪命运的捉弄,或是上一代的恩怨所造成的不幸?

叹口气,孤行雁沉默的转身,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

时间过了一个多月,冷君寒依然没有回来。

也许是良心的苛责,或是面对快要生产的女子心有不忍,孤行雁在这段期间一直暗中保护着龙刀儿。

他发现她的一切日常起居都十分的规律,仿佛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奇怪的是,每次吃饭,她都会煮两人份。

而且到了晚上,她也会在屋内留一盏灯直到天亮。

这样的行为非但不会让孤行雁感到她是怪胎,反而更加对刀儿有着愈来愈深的罪恶感。

他知道自己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否则她会拿菜刀追杀出来的。

这是他上一次所遭遇到的待客之道。

他也终于明白夺命阎罗爱上的女人有多么的可怕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她临盆的那一天——

“啊,君寒!”

屋内传出刀儿痛叫不已的申吟声,原本躺在树上休息的孤行雁差点摔下树。

他顾不得一切的冲入屋内,发现刀儿捧着肚子叫疼,好像快要生了。

孤行雁连忙去找产婆,然后又在产婆的指挥下乖乖去煮熟水。

刀儿痛叫了一天一夜,孩子还是生不出来,一向冷静的孤行雁也感到不安,再加上屋内不断传出她呼唤冷君寒的声音,他的罪恶感又加重了。

他一个人站在门外,冷冽的晚风吹拂他的衣袖,此时的他脑海中竟有种荒谬的想法。

如果当初死的人是他,也许此时此刻站在门外的会是一个心急如焚的父亲,而非一个充满忏悔之意的杀人凶手。

久久,孩子的哭声终于从屋内传出,孤行雁也松了一大口气,兴起了欣慰的情绪。

“是个男孩子!”处理完一切的产婆赶出来告诉他,只是她十分奇怪这个男人怎么不进去见他的孩子?

不一会儿,进屋的产婆又跑出来喊道:“里面的人要见你。”

“可以吗?”

孤行雁被产婆硬拉进屋,很讶异他竟然被允许见见她的孩子,而没有被刀儿给轰出门。

当屋内只剩下他和刀儿时,他走到放置宝宝的摇篮边。

看着白白胖胖又健康的小宝贝,孤行雁冷漠的脸也缓缓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好个小壮丁,跟你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将来一定是个迷死人的大帅哥。”

“你可以走了,你的责任已经了了。”倚在床上的刀儿静静的说。

刚生完孩子的她虚弱得像朵小花,任何人见了都会对她的憔悴寄予无限的同情。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都暗中在帮助我们母子俩,但是不要奢望我会原谅你。”

因为她的痛苦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知道,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弥补的——”

“你可以还我一个活生生的冷君寒吗?”

他无言以对。

刀儿的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下,连她自己都讶异还有泪水可以流。

本以为她的眼泪在这些日子里早已流尽了。

“你走吧!”

“你真的这样恨我吗!”

“恨!永永远远都恨死你,所以请你对我慈悲点,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这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了!”

她一刻也不想面对这个夺走她幸福的男人,没有他,在她身边抱着孩子的会是君寒。

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心碎欲死,孤行雁无言以对。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弥补,不如你们母子的生活——”

“我这辈子依靠的男人只有君寒,我说过,除非你让他活过来。”

她泪眼模糊的指责,晶莹的泪水仿佛在控诉他的残忍。

这是不可能的,人死了又如何可以活过来?

孤行雁见到她一脸坚决及不断强忍泪水,明白几近崩溃的情绪快要压垮这个纤弱的女子了。

他再不走,对她而言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所以他不发一言的走到大门口,在关上大门之后转身闭上眼,重重叹了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竟被远处伫立在夜风之中的那一抹黑影给震祝

是谁来了?

孤行雁整个人进入警戒状态,目光冷冽的盯着一步步缓慢走向自己的身影。

看来者走路十分缓慢,像是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而且那身影看起来有点眼熟。

难道是……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然而来者愈靠近屋子,孤行雁的神情就愈显讶异。

“是你……怎么可能?”

对方身上的惊天刀在月光下闪现着锋利的光芒。

***************

房内一片沉静,刀儿抱起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静静的凝视,看着孩子的模样,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只见他在母亲的怀中睡得安安稳稳,完全没有感受到母亲的泪水正无声无息的落下,天真的小婴孩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出世就没有父亲在身边的事实。

君寒,你知道宝宝出世了吗?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如果你可以在这里,我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刀儿在心中伤心的说道。

她紧紧抱着两个人爱的结晶,默默哭泣着。

在这个时候,她再也无法强装自己有多么的坚强及勇敢了。

“君寒,无论如何我一定把宝宝扶养长大成人,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她哽咽低喃。

话一说完,她便听到了一个令人无法置信的声音。

“没错!就像他的爹爹我一样。”

怎么可能?!

刀儿抬起头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只感到一阵灼热的痛楚刺痛了她的双眼。

真的是他!

那么熟悉的声音,那么专制的语气,那么英俊有魅力的脸庞,还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英挺身形,他竟然那么清晰的呈现在她面前?!

“君……”张着口,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怎么?才两个月不见,你就忘记我了?还是你又移情别恋到外面那个男人身上?我告诉你,他已经被我吓走了。”

方才孤行雁一见到冷君寒出现,在错愕片刻之后露出了一抹似是松一口气的笑容。

“进去吧!你的女人还在等着你。说真的,我还真羡慕你有一个这样爱你又忠贞不移的女人。”

闻言,冷君寒微微一笑,“她就是支持我活下去、战胜你最大的力量。”

“力量?”

“没错!真爱的力量,我有,你没有。”

孤行雁可以听出他口气中的戏谑却又无法否认,只能笑笑的回道:“所以我算是输了?”

“没错!”冷君寒冷冷的说。

孤行雁大大的叹了口气,轻松的开口,“再会吧……不!我想我们永远都不会再会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君寒也迫不及待的走入屋内看望他日思夜想的爱人。算一算她临盆的日子该是在这几天,所以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赶回来陪在她的身边。

“我没有死。”

“君寒!”刀儿大叫一声,放下孩子含泪冲到他的怀里,力道大得令他闷叫一声。

“嗯!”

“怎么了?”她急切的问。

“轻点,会痛的,因为我的内伤还没好。”

“内伤?!”

“没错!毕竟孤行雁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那一剑差点就刺中我的心脏,不过最致命的却是我坠崖时所受的伤。”

刀儿睁大眼上上下下打量他,口中喃喃自语:“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在做梦吗?还是因为太想你而产生幻觉了——”

她快要疯了,她是在做梦吗?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这是真的吗?

她突然伸出手捏了君寒的脸一下。

“你干嘛捏我?”

“会痛吗?”

“废话!”他没好气的说,眼中却流露出对她的深情款款。

“你真的没死!啊!”她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哭又笑的尖叫着。

君寒紧紧抱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女人,伸手拍拍她的背,哄着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高兴,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暂时我还死不了,但是别吵醒了我的宝贝儿子……是儿子对不对?”

刀儿兴奋得不得了,一手拉着他走到床边,两人静静的看着熟睡的小婴儿。

“瞧!他长得多好!”

君寒紧紧搂着她的肩说道:“当然。有一对如此出色又相爱的父母,相信他将来会是一个天之骄子。”

说完,他深情的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辛苦了,也委屈你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吓我、欺骗我?你知道我的眼泪都快流尽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知道我快死掉了吗?”

她死命的抱着他,贪恋这熟悉又温暖的臂弯,深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梦醒,他又会不见,而这一切将只是另一次的心碎。

她不要再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君寒心疼的模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落下似雨般的轻吻。

“我当时不注意中了他一剑而失足坠入海中,本来是必死无疑,但是我一想到你还在等我,就下定决心非回来不可。”

他的话令她整个人不住的颤抖,一颗心狂乱的跳着。

“我说过,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所以就算是拖着命,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回来找你的。”他捧着她泪痕斑斑的脸庞,不舍的又说:“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不会忘记。”

“君寒!”她喊出令人心都揪成一团的深情呼唤,喊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及害怕,也喊出了对他的情感及相思之苦。“不要再离开我了!”她无法再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了。

君寒紧紧的抱住她,仿佛抱住重生后最重要的宝贝一般。

“不会了,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

刀儿抬起头,美眸中闪着盈盈的泪光,“因为你爱我,对不对?”

“没错!我爱你!”

他低下头吻住她,刀儿也热切的回应,一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我永远都相信你。”她坚定的说道。

“刀儿——”君寒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动及爱恋。

两人四目交接,眸中的深情不禁令两人又再次热切的拥吻。

久久两人才分开,君寒爱怜的抚着她的粉颊,柔柔的说道:“对了!我好像欠你一个婚礼,不过,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因为我的内伤还没好——”

她伸出手按住他的唇,不让他说下去。

“我愿意,一生一世我都愿意等你!”

深情的目光将她心中的情意表露无遗,那闪亮的光芒更将她美丽的气质衬托得炫目又令人心神荡漾。

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凝视她再也没有孤单寂寞影子的双眼。

“刀儿,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她伸出双手像是个要大人疼爱的小女孩一样,露出一抹美得令人屏息的笑容。

“说得好!所以你要好好的珍惜我,疼我、爱我,不可以再欺负我,更不可以再欺骗我,否则——”

“否则怎样?”他神情十分担忧的样子。

“我就抱着你的孩子消失在你眼前,让你尝一尝伤心难过的滋味。”她嘟着嘴撒娇道。

“别想!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女人,哪儿也不能去,而且我也会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好情人、好丈夫、好爹爹,让你爱死我,永远都舍不得离开我。”

“真的吗?你说到可要做到,我是很挑剔的,不是最好的我不要。”她环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个最甜美、最温暖的拥抱。

“但是最重要的,我希望你可以完全过着平凡安定的生活,陪伴我跟孩子一辈子。”她含泪请求。

“我保证!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夺命阎罗这号人物,而是只有一个深爱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家庭的平凡男人。”

刀儿哭着扑进他的怀里,泪水止也止不祝

“你不可以再骗我了。”

“我知道,否则你就要带着我的宝贝离开我,对不对?”

“没错!”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他的话又让她的泪水奔流而出。

不同的是,这次她是喜极而泣。

爱的光芒包围着这对经历生离死别的恋人,相信等在他们面前的,除了爱,还有更多的幸福及快乐。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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