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裙摆 8 作者 : 饶雪漫

第二天一大早,程凡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伊蓝对着听筒只说了一句话:"我想,我可以试试。"

"很好。"程凡说,"你把手头的那些活儿都辞了,我今晚就带你试镜。"

冬天来了他也来了

冬天来了。冬天是伊蓝最不喜欢的季节。北京的冬天,除了冷,还是冷。

那天有个圈内的酒会,叶眉硬要拖着伊蓝参加。酒会在一个五星级饭店举行,伊蓝穿了叶眉替她买的新衣服,化了妆,有点别扭,从进门后,就一直低着头。

她根本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他。

酒会上明星荟萃。一张张光艳照人的脸在周围出没,叶眉拉着伊蓝在人群里穿梭,一抬头间。伊蓝就看到了他,西装革履,正与别人谈笑风生。伊蓝只觉得全身犹如被电击中,刹那间不能动弹。

"怎么了?"叶眉问。

"我头疼。"伊蓝慌乱地说,"我要回去了。"

"还要见记者呢。"叶眉说,"程导都替你安排好了,今天的记者可都是有来头的,就那些问题,你先准备一下,不要讲错话。"

"我真的要回去了。"伊蓝挣月兑叶眉,急匆匆地往外走说,"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伊蓝!"叶眉追上来拉住她,"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

伊蓝有些生气地说:"程导答应过我,不愿意接受的采访都可以不接受,你们不能够说话不算话!"

"那你在这里等等。"叶眉说,"我得去请示一下程凡,看他同意不同意你回去。"

"好吧。"伊蓝说,"我在门口等你。"

叶眉进去找程凡了,伊蓝走到大门口等车,其实不管程凡同意不同意,伊蓝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走的,她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这里,无论如何。

五分钟过去了,叶眉仍然没有出来。

寒风吹得伊蓝的脸生疼生疼,酒店的侍应生问伊蓝:"要叫车吗?"

"好的。"伊蓝说。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车在伊蓝的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摇开了,里面的人替她把车门打开,说:"上车。"

伊蓝站着没动。时光攸忽回到十七岁那年,伊蓝穿了小小的白裙子走出小区,他的车从后面无声无息地跟上来,然后他说:"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那是十七岁的夏天。穿黑色校服裙的永不回来的夏天。

见伊蓝呆在那里,他又说:"不想被拍就快点。"

伊蓝这才反应过来,快速坐进车里,车子开了。出了酒店不久,就开始在四环路上飞奔,不知道他将带她去哪里,伊蓝也不想管不想问。

良久,他问伊蓝:"可好?"

就这两个字,让伊蓝的泪猝不及妨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他抽了纸巾,递给她,温和地说:"一见我就哭,这么不给面子?"

伊蓝只是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在郊外停了下来,天黑了,远处的灯光开始一点一点地亮起,他对伊蓝说:"这里空气不错,下来走走?"说完,他先行下了车。然后走到车子这边来,替伊蓝拉开车门说:"来。"

伊蓝低着头下了车,他就站在伊蓝的面前,对她说:"我们有多久没见?两年,还是三年?我老了,不记得!"

伊蓝一拳头朝着他的胸口打去,这一拳头打得突然,他差一点儿没站稳,伊蓝还不罢休,又扑上去打,他终于抓住伊蓝的双手,喘着气问:"小丫头,你想干什么?"

手不能动了,伊蓝就用脚踢,心里的恨,只有这样才可以得到排解。

他终于拥伊蓝入怀,拍着她的后背,如哄一个孩子:"好了,好了,别这样好不好?"

他黑色的西装散发让人安定的诱惑,伊蓝人安静了,泪却又来了,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衣襟。她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一松手,他又会从她面前凭空消失。

他叹息,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抚模伊蓝的长发,有些无奈地说:"还是个孩子。"

那晚,她跟着他回他北京的家,在远郊,别墅区,亭台楼阁,豪华得不像样。丁丁不在,客厅醒目的地方放着丁丁的很多照片。他告诉她丁丁在南方读书,现在跟他妈妈住在一块儿,常常会念到章老师和伊蓝姐姐。

第30节:我只为你泪落成海

在他的豪宅里,伊蓝一面听他说话,一面拘谨地站着。他招呼伊蓝坐下,问她:"你妈妈可好?"

"你为什么要走?"伊蓝问他。

"我的生意。"他对伊蓝对面坐下说,"要知道,很多时候我身不由已。"

"不是这样子的。"伊蓝说。

他逃开伊蓝的目光,给自己倒一杯茶,慢慢地说:"小孩子不要瞎想。"

"我快二十岁了。"伊蓝说。

他笑起来:"你就是五十岁,在我面前依然是个孩子。"

伊蓝绝望地说:"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给你。"

"你欠我什么?"他并不接招。然后他点燃了一根烟,走了窗口,看着外面说:"真想不到冬天还可以看到这么多星星。"

伊蓝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肩,不说话。

他只是吸烟。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蓝终于放开他,走到门口,换鞋,离去。走出单立伟的家门,伊蓝仰望天空,真的有很多很多的星星,高而冷清地挂在天空。小区的保安喊住她说:"请问是不是伊小姐,等一下,出租车马上就到。"

伊蓝把毛衣的领子竖得高高地,等车。她发现自己心底居然还盼望他会开着他的车出来,对她说:"来,我送你一程。"

但他没有。他只是替她叫了出租。

这样的重逢,在梦里盼了多次,真正来了,却也像梦一样。

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从来不是,现在也不是,但是伊蓝想,她可以迁就,并费力进入他的世界,这样也许会丢失一些什么,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如果维持现状,她其实本来就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我只为你泪落成海

萌萌又来信了,信中这样说:

"亲爱的伊蓝,你好:

我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于是我想,也许你一直都不愿意原谅我。不过没有关系,我想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重新对我绽放笑容的那一天。你拍戏的事情我知道了,这边的报纸上,已经有关于那部戏的报道,知道你万里挑一被选中,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你知道吗,我那天拿着登着你照片的报纸,见人就吹嘘说:这个是我高中时的好朋友呢。吹到后来,我都哭了,因为我不敢去想,我们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还是好朋友。

伊蓝,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呢?

我想告诉你,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阿姐鼓》了,据说这种鼓,竟是用少女的皮来做的,听上去,是不是很有些残忍呢?

这些,都是远在西藏的卜果告诉我的。

卜果还告诉我,他现在很幸福。

我想,如果我们都是幸福的,那该有多幸福。

所以伊蓝,祝你幸福。

真的,一定要幸福。这样,我就安心了。

还有,如果你愿意,来我这里看海,我等你。

爱你的萌萌"

萌萌的信用洁白的信纸写来,从高中起,她就喜欢这种纯白的信纸,没有图案,没有香味,那时候,她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地给网友写信,伊蓝把书竖得高高地,替她挡住老师的目光,下课后,两人一起到操场上吹风,聊天,发牢骚。

这一切,只因为卜果事件,在高三的时候戛然而止。

友谊的脆弱,过中的缘由,成为紧张的学业后大伙儿的津津乐道的谈资。

伊蓝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信纸上。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恨过萌萌,所以原谅不原谅的话题根本也无从谈起,她不回信,只是因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恰当。

把萌萌的信揣进大衣口袋,伊蓝赶去片场拍戏。那天有场吻戏。

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上灯光亮起,男主角杉籽伽抱着吉它坐在台上,随着音乐声响起,女生们开始不断地尖叫,伊蓝坐在台下的一个角落,喝着一杯柠檬水,静静地听歌。杉籽伽是个很帅气的小伙,他是歌手出身,歌而优则演,拍这部戏的时候在国内已经小有名气,伊蓝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他真的长得真的很像卜果。这天,杉籽伽在台上弹唱一首很好听的歌,歌词和旋律和很深情,是伊蓝喜欢的那种:

第31节:带走了爱,带走承诺

终于你还是,离开了我,带走了爱,带走承诺,

早已预料的结果,一幕接一幕,我们的故事被时间淹没。

……

杉籽加唱完,在众人的掌声和尖叫声中走下舞台,问伊蓝:"喜欢吗?这首歌是我专门为你写的。"

伊蓝无言地看着他。

然后,按剧本,杉籽加会说:"你别这样看我,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吻你!"说完,他就会一把抱起她来,吻住她。然后,伊蓝再一把推开她,朝着外面跑去。

现场安静极了,只听见杉籽加说:"你别这样看我,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吻你!"

还没等他的下一步动作,伊蓝却已经站起身来往外飞奔。

"停!"程凡气急败坏地说,"搞什么!"

叶眉笑得什么似的,被程凡瞪了一眼。

"再来,吻完才可以跑。"程凡说,"蓝蓝看杉籽伽的表情再显得无辜些,杉籽伽的对白还要更深情些!"

"OK!"杉籽伽对伊蓝说,"准备好没有?"

伊蓝按住狂跳的心点点头。

"那我们再来,你不要紧张。"杉籽伽轻声安慰她说,"放心,我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现场又安静下来,随着导演的一声"开始",杉籽伽再次对着伊蓝深情地说:"你别这样看我,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吻你!"

可没等杉籽伽说完,伊蓝已经又如惊慌的小鹿,跳起来就往外跑了。

这回所有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除了程凡,气愤地问:"伊蓝你怎么回事呢?还要不要拍了?"

"程导,这是伊蓝的初吻呢。"叶眉连忙替她解释。

"先拍别的戏!"程凡说,"像她这样跑来跑去谁吃得消,这场戏明天再说!"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中午吃盒饭的时候,叶眉就劝伊蓝说,"不管怎么说杉籽伽同志也算个帅哥,让他吻一下子,你也不吃亏嘛,何苦非要让程导找人来跟你做心理辅导呢,你说这累还是不累呀。"

"下午是不是没我的戏?"伊蓝说,"好像都是你的戏。"

"你想干吗?"叶眉问。

"我想出去走走。"伊蓝说。

"也好,去散散心,好好想想。晚上有重头戏,七点你一定要赶回来。"

"好的。"伊蓝说。

又到老地方,伊蓝转身在门卫登记后方才可以进入小区,保安还是上次那个,好像认出了她,冲她直点头。伊蓝把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慢慢地走到那幢别墅前,不知道他在不在,犹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按了门铃。

门开了,开门的人是他。见了伊蓝,表情有些吃惊。

"不欢迎我吗?"伊蓝问。

"哪里。"他让开身子说,"请进。"

伊蓝进了门,自己弯腰换鞋,他站在伊蓝身后问:"拍戏不忙吗?"

"忙。"伊蓝说。

"那你还来?"

"你别赶我走。"伊蓝回身看着他说。

"瞧你说的。"他说,"我欢迎还来不及。"

"真的?"伊蓝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躲闪开,走到屋内说:"天冷,来,我给你泡杯热茶喝!"

"不要!"伊蓝伸出手,拦住他,"我不喝茶。"

"那……"他说,"你要什么?"

"我要你吻我。"伊蓝坚决地说。

"嘿。"他模模眉毛,有些尴尬地说,"丫头你今天怎么了?"

伊蓝站在他面前,背着手,踮起脚尖,把眼睛闭了起来。而他的吻,一直都没有落下来,落下来的,只是伊蓝晶莹的眼泪。他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擦掉泪水,轻声说:"傻丫头,你别逼我犯错误呵。"

"我不想把初吻给别人。"伊蓝说,"你放心,我心甘情愿,决不会纠缠。"

他放开伊蓝,坐到沙发上说:"其实,你不应该去接这个戏,我并不愿意你进入这个圈子,太多的是非,你应付不来的。"

伊蓝走近他,在他面前蹲下来,把头放到他的膝盖上,轻声说:"十七岁那年,我遇到一个很帅的男孩,我曾经天真地以为,那就是爱情。直到我遇到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安全感,那是一颗一直流浪的心,可以停泊的港湾。只是我不敢走近,唯恐那是梦境。重遇让我相信缘份,我对自己说,不可以丢掉,我要幸福。我要拥有我的幸福,单先生,请不要太残忍,好不好?"

第32节:茫茫人海,上天安排。

伊蓝的话让单立伟没法不动容,他扶起伊蓝来,让她靠着他坐着,看着她充满了雾水的大眼睛,将一个深情的吻印在她的额头。

幸福终于排山倒海而来,伊蓝只感觉天旋地转,无法自救的沉沦。脑子里刹那间浮出的竟是杉籽伽的歌词:茫茫人海,上天安排。我只为你,泪落成海。

我只为你,泪落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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