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风追爱 第七章 作者 : 小十四

柔合了西方和日本的装潢,以往偌大幽静的房间里挤满了人,身穿白衣的医生和两名护士在保镖们虎视眈眈的眼神环绕下,发挥他们的专业,为床上的伊藤龙一郎急救。

「打凝血剂!钳子……」

京幸村受了点轻伤,一包扎好就走过来,眼看医生正在为伊藤龙一郎取出弹壳。

他早在其它人口中得知伊藤龙一郎受的并不是什么致命伤,倒也不太紧张,只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到跪坐在床边的晓特身上。

他走过去,搭着他的肩膀,柔着声音说。「晓特,他没有危险的,你先回房吧。」

晓特无意识地摇头,双手始终紧紧地捉住伊藤龙一郎的手不放。

由伊藤龙一郎受伤的那一刻开始,无论是谁也无法将晓特劝离他的身边,本来洁白的上衣所沾染的鲜血都变得乌黑暗浊,发丝散乱,眼角红肿,神狈.

发红的眸子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伊藤龙一郎,晓特的心胸阵阵绞痛。

都是他不好!是他连累龙一郎受伤的,是他的错……

一声又一声地苛责着自己,亲眼看着医生用钳子在鲜血淋漓的伤口翻找出子弹的晓特如遭鞭笞,咬着唇努力地将要涌出来的眼泪默默吞下。

少见的柔弱令京幸村叹一口气,亦明白亲眼看着伊藤龙一郎中枪,晓特必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知道没有办法劝说后,他只得放弃,闭上嘴巴在旁边静静伫候医生的佳音。

在快要叫人窒息的气氛中等了好一会儿后,忙得不可开交的医生终于停下来,月兑下手套和口罩.

「我已经将子弹取出来了,虽然失血不少,幸好没有射穿内脏,伊藤先生不会有大碍的。」

晓特松了一口气,随即焦急地追问。「他什么时候会醒?」

「麻醉药的药效快完了,他很快就会清醒。」

闻言,晓特又将注意力放到昏厥的伊藤龙一郎身上,将他微冷的左手,贴在脸上轻轻摩蹭。

那种恩爱缠绵的模样令旁观者亦为之脸红,只是,以送别医生的理由带着守在房间里的保镖离开,好意地留给他们一个独处空间的京幸村,怎么也想不到,几刻钟后,当他再次前去采视,落入眼中的会是一幅争吵的场面。

当药力退去,清醒过来的伊藤龙一郎睁开眼后,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将身旁的晓特一手挥开。

奔波了整天,晓特早是心力交瘁,再加上毫无防备,整个人被他推得狼狈地向后倒去,吓得京幸村忙不迭地冲上前,从后小心接着。

「滚开!」甩手支撑着身躯从床上坐起来的伊藤龙一郎,吐出冷冽的声音赶走一脸愕然的晓特。

由那一双冷酷的眸子体会到伊藤龙一郎仍然在燃烧的怒火,晓特用力地捏一捏掌心。将委屈压下去,推开好心帮忙的京幸村颤抖抖地再次走近。

「龙一郎,都是我不好……是我……」十指紧紧地抓着壮宽的肩头,着急地蠕动红唇,吐出认错的声音。

「我想不到会害到你……本来我答应……伊娃……是……」

「闭嘴!」伊藤龙一郎大喝一声,掩去他泄露秘密的声音,伸出手粗暴地朝他脸上落下一个耳光。

◇◇◇

这个蠢材!这件事怎么可以被人知道?

现在知道晓特将交易的时间地点泄漏出去的就只有他,还可以私下处置,但是,如果被其它人知道,他就不得不用另一个方法对部下作出交代。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情人,可以看着他没命吗?沉重的痛苦和矛盾压在心头,伊藤龙一郎因?а??园椎牧成??砑阜忠醭粒?缸欧棵爬魃?怠?

「我暂时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回房去!」

仿佛是对一个外人的厉声指骂,这种屈辱对年轻气盛的晓特来说可说是从未过过,丰润的唇办霎时血色尽失,仿如一双月牙的眉头委屈地凝了起来。

骨子里他并不认为提供消息给国际刑警缉毒是错的,只是自觉连累了伊藤龙一郎受伤,整个人才软弱下来。

这时被严峻的词令一激,倔强的脾气冉冉升起,他正是那一种宁死亦不甘受辱的烈性之人,刚捏紧了拳头意图驳斥,恰巧眼角看到紧紧缠绕在伊藤龙一郎胸膛前的绷带上泛起一团淡红血迹,眼睛不禁红了一圈。

紧紧地咬着唇,压抑多时的惊惶恐惧、焦灼害怕,同一时间涌了出来,没有任何警示泪珠就滚了下来,一颗、两颗、三颗……无数颗,源源不绝地湿了脸颊,落下衣衫。

仿如一个倔强的孩子一样发出无声的哭泣,伊藤龙一郎看着他泪湿的俊脸,心中刺痛,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晓特的眼泪。

强忍着伸出大手穿插凌乱的金发将他的脸按在自己胸前小心安抚的冲动,伊藤龙一郎的理智胜过了一切,冷冷地朝随京幸村一起进入房间的两名保镖打个眼色,命他们强行将晓特拖走。

看着在挣扎不休下被带离的晓特·格兰度,京幸村不忍心地摇摇头。

「为什么突然这样对他?」声音中写满不解的疑惑,他还是首次看到伊藤龙一郎对晓特冷言冷语,但是,要说他们是在先前争吵过却又不像。

目送晓特离开,伊藤龙一郎没有对京幸村作出任何解释,只是冷声说。

「将他的房门锁起来,由今天起除了送食物之外谁也不许进去!」

接着,就不理会得力手下清秀的脸上所浮起的诧异之色,疲惫不堪地躺下,缓缓闭上眼这也是为了晓特着想,他太没有心机了,在这个时候很容易闯祸,而他在这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保护他,将他关起来,可以是一种防卫,也是一个教训。

天朗气清,蓝天白云,一双在金色刘海掩盖下的琥珀色眸子隔着镂刻花纹的窗框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置着高脚大床和各式优美家俱的房间是一片宁静,可以清楚地听到的声音就只有呼吸声和心跳声,只是这仅有的声响反而迫得晓特快要发疯了。

坐在地上用力槌打着从床上拉下来的枕头,在心中恨恨地咒骂伊藤龙一郎。

混帐的伊藤龙一郎!不讲道理的伊藤龙一郎!该死的伊藤龙一郎!

骂了半晌后,又不禁心虚地住口。

不知道他的伤势好了多少?如果真得把他咒死了,那怎么办?

患得患失的矛盾心情,压得他的眸光黯然,本来已经红肿的眼角又再湿润起来,二十多年来,他从来都不爱哭,只是自前天晚上开始,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都是因为他,龙一郎才会受伤的!当时龙一郎明明可以往左右闪身躲避,是为了保护他,才向前扑倒。

回想起热暖的液体流到身上的感觉,悔疚、担忧等等的不适感涨满心头,龙一郎身上本来已经有很多伤痕了,为了他还要再添上一个。

拚命地摇晃着头将痛疚赶出脑海外,用手背抹去泪痕,泄恨地将手上的枕头远远掷开,再伸长身子抓回来,压抑在晓特·格兰度心中除去不安外还有挥之不去的怨愤。

他快要闷疯了!连续三天,他被锁在房间中,除了早、午、晚送饭的佣人外,谁也见不着。

没有音乐,没有醇酒,没有美人,甚至连电话也被拿走了!

晓特抑郁地看着那一道紧紧关闭的大门。第一天早上,他尝试在佣人进来的时候打倒他们冲出去,结果在跑近大门时被几名保镖『有礼』地送回房。

接着,他一声不吭地将房间里的一切砸烂,结果效率极高的佣人,在他砸得没气后,立刻为一片狼藉的房间换上全新的摆饰,还很有礼貌地向他躬身说:『格兰度先生,你可以再开始了!』令他为之气结,以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日本人也可以这么幽默。

没有办法的他,只有用被子卷着头窝在被窝里,打算一觉睡去,什么也不想。想不到竟然被以为是闷病了,几小时后,就有人将几盒全新的模型车送进来。

不用脑袋想,他也知道是谁的意思,他原来是不愿意接受的,但是,一闭上眼睛,眼前的就是那天晚上的情景,鲜血的味道仍然洋溢在鼻头里,而他竟然想开枪杀人。

冰冷坚硬的板机,如果不是伊藤龙一郎阻止,他一定已经扣了下去。在漆黑的夜里,他躺在床上,举起手掌细细察看保养得修长洁白的指头。

在暗色映照上,指尖一阵战栗,无法再睡下去的他从床上爬起,按下房灯的开关,打开模型纸盒,沉着脸砌起来。

近乎不眠不休地砌了两晚,地上放满了模型跑车,不少都显得摇摇欲坠,不是缺了车轮就是车身裂开,那是因为每次砌好后,他就会忍不住脾气,将跑车向墙角丢去。

抱着枕头趴在地上,轻轻推动其中最完整的,由伊藤龙一郎和他一起砌好的浅绿色跑车,因为失眠而干燥的红唇拉起一抹百无聊赖的弧度。

好闷!好烦!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害怕龙一郎会想出什么方法处置他,但是却很在意龙一郎会不会已经不再爱他了。那一天,他的语气是那么地冷冻陌生。

「唉……」幽幽地叹口气,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显得更加无神。

「在叹什么气?」无声无色地在背后响起的熟悉声音令他霍地转过头去,站在身后伟岸如山的身影,?钏??被缎Γ?幼澎??话病?

居高临下,看着那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眸子,伊藤龙一郎不由得心痛不已。

「为什么不睡觉?」脸色最大限度地沉了下去,才几天功夫就这么憔悴了,即使是闹脾气,也不应该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本来是打定主意不理他的,但是听到佣人说他的情况,始终忍不住前来。

不善的脸色令晓特撅起了唇,心忖:将他关在房间,还用这种脸色看他,这算是什么意思?这么一样,本来的不安内疚霎时变成委屈,咬着唇默默地不发话。

伊藤龙一郎本来就有心磨一磨他自我放任的性格,只是此时见他脸上的委屈难过,心中却是深深不忍。

看他的眼角红肿,本来润泽清澈的琥珀眸子内夹杂着红丝,满肚子的怒气怎么也发不出来。懊恼于自己软弱的心思,伊藤龙一郎的脸色更加是铁黑一片,冷声喝斥。

「起来!」

这么凶干什么?晓特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伊藤龙一郎冷着表情伸出手抓住他的肩头,将他强行扯起。

如果不是有错在先,只怕晓特已经挥开他的手,这时虽然站了起来,却是倔强地不愿移动一步。

伊藤龙一郎的冷眼在他身上游移良久,终于叹一口气,不顾身上的伤口,伸出双手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踏前几步放到床上.

「睡!」不同于冷冽的声音,他的动作既温柔又小心翼翼,晓特看着他为他拉起被子,神态亦柔软起来,红着眼眶将头凑到他的腿边,哑着声音说。/吸引力/

「我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快睡。」伊藤龙一郎没有说出原谅的说话,只是声音却温柔了下来,伸出指头在眼角上轻轻抹拭。?缚茨愕囊凰?鄱贾椎孟窈?伊恕!?

眨动着生痛的双眼皮,晓特怞泣微红的鼻子,呢喃地道。「我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有血的……」

闻言,伊藤龙一郎凝起眉头。「傻瓜,别胡思乱想,你又不认识他们,怕什么?」这倒是他忽略了,晓特虽然不是温室里的小花,但是首次见到那种血淋淋的场面,自然会受惊。

伊藤龙一郎不禁自责,这样简单的事他早就应该想到,却因为恼恨晓特而忽略了。

「不……不是……」晓特无意识地在摇晃着卷曲的发丝,似乎有什么想说出口。

「什么也不用想,好好地睡一觉再说。」沉着地打断他的声音,伊藤龙一边一手固定晓特不安的螓首,另一只手则有规律地轻拍他的肩膀。

将难以启齿的话吞下去,晓特仰起头,蠕动着红唇。

「吻我……」

意想不到的要求令伊藤龙一郎浓密的眉头聚拢起来,正要拒绝,一双雪色的手已攀上他的身躯,暧昧地游栘。

「吻我……让我感受你的体温……」艰难地拾起上身,将红唇贴在薄色的唇上,勾动伊藤龙一郎的。

他的确是因为鲜血的气息而无法入睡,但是映在他眼中的根本不是当日躺在地上的人命,而是……

扬起隐约闪耀着金光的眸子,看着情人在火把下点亮的漆黑眼眸,令他无法入睡的是情人流在他身上的热血,是他为了伊藤龙一郎不惜举起枪口的可怕想法。

浅蓝色的休闲服被扯破,露出柔韧如鞭子的身躯。

不知是因为懊恼在晓特面前就会显得特别薄弱的自制力,还是记恨他先前的所为,伊藤龙一郎的行动显得异常激烈。

牙齿噬咬着洁白的肌肤,唇舌吸吮结实的肌腱,留下无数红紫的咬痕、吻痕。仿如铁铸的身躯苛责地怞动贯穿。

「啊啊……呀……」晓特不能自制地发出尖叫,汗水沾满了身躯的每一寸,结实匀称的肌肉因为湿润而显得更加晶莹漂亮。

优美的十指隔着上衣在情人的背上抓动,精瘦的腰肢随着每一个动作而弓起,结实的双腿无力地分开,垂在伊藤龙一郎不断摆动的腰际。

叫人脸红心跳的拍打和濡湿声中,纠缠不清的两道身影,激烈得有如交配中的野兽。

起初还能加以配合的晓特在不问断的情潮中,眸子蒙蒙眬眬地半闭起来,发出微弱的呢喃,渐渐地失去意识。

停下摆动的躯体,伊藤龙一郎呼出一口气,平伏炽热的,小心翼翼地从相连的姿态怞离。

从浴室拿出热毛巾,轻手轻脚地将他汗湿的身躯抹拭干净,再套上睡衣。

倦透的晓特一直沉睡,卷曲的金发凌乱地散落在枕上,英俊的脸颊上还留有几分情潮的红晕,金色的睫毛随着呼吸而轻轻抖动,看上去份外柔软。

看着他孩子气的睡脸,伊藤龙一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在激烈的动作后,枪伤未愈的身躯犹在隐隐作痛。

解开白色上衣的钮扣,缠在身上的绷带早就渗出了血色,正想离开重新包扎,却觉右手早被熟睡中的晓特当成了抱枕般紧紧地抓在脸旁。

想要悄悄拉开,反被抓得更紧,伊藤龙一郎不禁苦笑,之后就放弃了离开的念头,就着那个姿态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脸。

「唔……」

当晓特从熟睡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窗外正是晨曦初现之时,在微橙的光芒中抬起惺忪的眼睛,四处张望,直至看见伊藤龙一郎的身影时才松了一口气。

他就点着雪茄坐在前方的沙发上,赤膊在护士的帮忙下缠上绷带。看见晓特醒来,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垂下头继续接受护士的服务。

直至年轻的护士收拾好工具退出去,伊藤龙一郎才抬起头看着床上的晓特。

乌黑深沉的光芒与温润多情的琥珀纠缠良久,伊藤龙一郎终于立定决心地捻熄了手上的雪茄,拿起早就放在身旁的电话走过去。

「我与意大利诺帝家族交易的日期,你已经知道,是不是?」

听伊藤龙一郎提起这件事,感到危机意识的晓特眼神微微闪烁,手指抓着绿色的床单,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刚点完头,站在床边的情人就扬起了手,晓特吓得抖了一下,宽大的手却只是温柔地落在他的侧脸,粗糙的指月复轻轻摩挲好看的脸颊。

「晓特,你爱赛车多过爱我吧?」看不出喜怒的表情,近乎肯定的问句,让晓特干咽了一口,不敢回答。

伊藤龙一郎像是一点也不期待他的答复,只是低声继续说下去。「但是,如果是其它事呢?……是不是也比我更加重要?」

奇怪的态度令晓特不知所措,琥珀的色泽内清楚地写满了疑惑与不安,伊藤龙一郎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内,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将电话强行放到他手上。

「选择吧!晓特。」

晓特看着掌中的电话,再睁大眼睛看向满头黑发的伊藤龙一郎,他伟岸的身躯正巧将窗外透入的微光完全挡去,在昏暗中就只有黑色双眸发出如同深潭中小石子的光芒。

晓特的头脑一阵晕眩,只觉自己被一片深邃的黑网中所笼罩,无法挣月兑。

随着电话接通的声响,独坐在床头的晓特紧张地抓紧睡衣的衣角。

「伊娃。」

电话另一端立时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伊娃的声音此时不再动听,蕴含着难以自制的激动。

「晓特·格兰度?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几天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我们派到废车场的人马全部死光了?连我的拍档也……也……」

她的拍?对了!就是那一天在餐厅的中国人吧?他也死了吗?晓特的眸光不必更加黯淡。

「好象是他不放心交易,加派人手去支持,所以……」淡淡地道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词。

「那这几天……」

不想再解释的晓特打断她的疑问。

「我这次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下次交易的时间地点。」

电话中传来的呼吸声微微急促,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没有说话。晓特知道经过先前的事,她必是心有疑虑,他也不着急,只是以平板而没有起伏的声音说。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如果你不信,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将意大利数一数二的诺帝家族,还有以吨计的『极乐』同时缉获。」

难以抗拒的诱惑,令伊娃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好!你说吧!」

对方终于屈服,晓特反而踌躇起来,心情忐忑的他刻意换上另一个话题。

「你知不知道我的过去?调查资料上有写吗?」

伊娃明显地愕然,仍是回答。

「知道……根本不用看资料,全世界的汽车杂志上都有记载,你父亲是赛车技师,自幼就发现你的才能,并加以栽培,成为天才的赛车手!」

「哈……是吗?他们是这样写的吗?」

意料之内的答案令晓特忍不住讪笑起来,直至笑声令电话另一端的伊娃发出懊恼的声音,才止住笑声,悠然地道,他的父亲的确是一队小车队里的技师,只是生性暴躁,稍有不如意就对他拳打脚踢,在他十三岁的那一年更丢下他不知去向。

母亲早亡,父亲又一走了之,晓特可以说是由车队养大,长大后很自然地加入车队成为车手参加三级方程式赛车。

自幼就流连在车房和赛车场,他相信不会有人比他更加热爱赛车,只可惜赛车不是一个人的运动,而是需要团体合作的。

当时的小车队拥有的只是九流的技术人员,老旧的引擎和车体,根本不可能与顶尖的车队一较长短。

在缺乏资金和技术的帮助下,他跑得虽然快,却从未真正尝过胜利的滋味,一次又一次的中途坏车、退出,完全地打击他的热情。

在他最低落的时候,就在法国一间昏暗无光的酒吧里遇到度假中的伊藤龙一郎。

晓特敛下眼帘,渐渐地隐去声音……

那一晚他坐在吧台前喝得醉醺醺的,伊藤龙一郎捧着酒杯走过去。

不知道是佩服在他粗声粗气地赶跑了无数人后,仍然还有人有勇气上前,还是因为他已经醉得神智不清了,他竟然没有出声驱逐那一个穿著深色衬衣,感觉很威严的黑发男人。

接下去的剧情一点新意也没有,就是带着微笑成功地坐在他身边的伊藤龙一郎,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将他糊里胡涂地哄到酒店去。

第二天早上,浑身疼痛地自床上爬起来,看着双腿间的污浊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向来风流倜傥的自己竟然被一个同性『上』了,他已经大受震惊,而那个将他吃干抹净的变态,竟然还不识趣地立刻消失,反而一脸满意地在床头放下大叠美钞。

他气得不顾浑身痛楚扑过去,仗着气势压在伊藤龙一郎身上重重地打了几拳,只是这么一点儿的优势,立刻就被不知不觉抵在胸膛的枪口打断了。

以为命在旦夕,而豁出去继续踢打的举动,想不到反而被视为可爱的表现,黑发黑眼的男人笑着放下枪,温柔地搂着他,柔声道歉。

那一刻晓特才发现占了他便宜的变态竟然长得如此英俊,整齐地向后梳拢的黑发,饱满的前额,深刻坚毅的五官,还有在浓密锐利的眉头下一双深不见底的乌黑眸子。

洁白的脸颊不由得红了,慌慌张张地抓起衣服逃离酒店。

由那一天起,一切都天翻地覆改变起来,他得到了一名最热情的追求者,每天都被数之不尽的鲜花和昂贵的礼物包围。

对晓特来说,这名英俊的东方男人的温柔体贴,他无法拒绝,只能深深沉醉。

短短两年问,在伊藤龙一郎的财力支持下,他由默默无名的九流车队,进身世界性的大车队,参加最顶尖的一级方程式大赛,摇身一变成为人人羡慕的青年才俊、世界冠军。

他虽然从来没有开口,却明白他所拥有的一切皆源自伊藤龙一郎的恩惠。

「晓特?晓特·格兰度?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晓特沉醉在过往的思绪中,直至气急败坏的女声响起,才发现他竟然忘记了电话另一端的伊娃。

「你快点说!」

在催逼的声音中,抓着衣角的手指更加用力,在柔软的衣料上留下几道深刻的痕迹。

以前,他以为自己的爱里多少夹杂了感激和敬畏,这几天来才明白,原来伊藤龙一郎在他心里面占的份量比想象中还要大上很多。

不知当为什么显得犹豫不决的晓特终于下定决心,松开不知不觉地咬紧得快要出血的唇办。

「下星期日早上五时正,临海货柜场。」声音一落,未待伊娃响应,他就将手上的电话当作是烫手山芋般远远拋开。

耳朵静听电话在地上滚动的嘈吵声,晓特倏然力气尽失地摊软在床上。

她会去吗?随着心脏不安地跳动,眼角不知不觉地再次湿润起来,琥珀色的眼珠溜向平放在床上的指尖,只觉指上竟浮起了一片腥红。

在弯眉下一双空洞的眸子转向看着窗外的浮云片片,以前他很快乐的,潇洒自如、来去如风,只要一坐上车,扭开引擎,什么忧愁都不复存在。

爬起床,拿起地上的模型跑车,捧在掌心细细抚模,再抑起头,便觉窗外浮现出风的轨迹,在刘海掩盖下的双眸霎时散发出金光。

他想跑……在风中……在风中……

◇◇◇

在书房光亮的水晶灯照耀下,身穿白色衬衣,铁灰色西裤的伊藤龙一郎,即使被情人折腾了整夜,脸上仍不见丝毫疲色,冷峻的脸孔上一双黑眸炯炯有神,端正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手指着茶几上的地图与助手京幸村研拟计划。

「伊藤先生。」门边响起的嘈杂声,令伊藤龙一郎抬起头来,俊脸上隐含不悦,冷眼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女佣人。

「格兰度先生不见了!」

言犹未休,伊藤龙一郎已霍然站起,拔腿走出书房,向晓特的房间跑去。

未走到他的房间已见几名保镖、佣人在房门议论纷纷,他们一见伊藤龙一郎匆匆定到,立刻噤若寒蝉。

推开挡在门外的人,走进房间,房内仍如他离开时一般,抱枕、衣服和模型车等在地上乱成一团,唯一改变的只是分隔阳台和房间的落地玻璃大大敞开,轻纱在风中飘扬,而应该留在房间中的人却不见踪影。

伊藤龙一郎俊脸上浓密的双眉在眉心拧起,他没有先走到阳台察看,而是一一打开浴室门、衣帽间和柜门察看,确定晓特不是在耍空城计后,才向阳台走去。

阳台上,由床单和衣服绑成的长布条越过半月形的白色栏栅向地下的草坪垂去。

深刻的五官上霎时泛起怒色,拳头用力地朝栏栅打下去,恨恨地骂了一声。

「混帐!」当下又担忧起来,他到哪儿去了?也不留张字条!就不知道别人会紧张吗?

就在这种忧怒交杂的心情中,脸色一点一点地更加陰霾,这时京幸村也走了进来,看着卓立在阳台上的伟岸身影说。

「已经找遍了房子,都找不到晓特,不过,泊在停车场的车少了一辆。」

原来刚才在书房中听到佣人报告晓特不见踪影后,他已在第一时间吩咐保镖在屋内巡视,至此未有所获。

「他会到哪去呢?」靠近阳台,看见晓特用以逃离的布条时,京幸村亦不禁皱起眉头。

眼角向在身旁沉默不言的伊藤龙一郎偷偷瞥去,见他满脸铁黑,心中暗暗咋舌,不愧是胆大包天的晓特!要是他可没有这个胆量。

他看着伊藤龙一郎紧紧地压下去的眉头,迟疑了一会儿才问。「要不要派人出去找?」

伊藤龙一郎摇头,缓缓转身,走到房中心蹲下去,拿起地上支离破碎的模型车,托在掌心。

暗藏冰冷与愤怒的乌黑眸子平视泛着亮光的车身,张开淡色的唇吐出低沉沙哑的嗓音。

「我想……我已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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