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帝伤后 第十章 作者 : 星葶

「娘娘,用膳了。」豆儿来到明晰-的耳边轻声地说。

明晰-没有应声也没任何表情,仅是走到桌旁坐下,默默地进食。

豆儿、蔻儿、年儿、华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能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才能令她别这么漠然,也不知该怎么做才会令她感到快乐。

那一夜之后,她的生活没有多大的改变,照吃、照睡,可她却变得不爱话、不爱笑,变得和之前一样,也许比以前更糟。至少,以前她心情好时会偶尔说个话,常常挂着淡漠的笑,可现在,连这么一点点的表情也没有了,所以,她们才会觉得情况越变越糟。

她现在就有如仅存一个躯体而没有灵魂的活死人,没有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及七情六欲。

这一切都要怪黑肱曦,都是他狠狠地伤了她的心,才会害她变成这样不死不活的模样。

明晰-吃了一半,突地放下碗筷。

「娘娘,怎么不吃了呢?」华儿关心地问。

抬眼看了华儿一眼,她低声地说:「吃饱了。」

她就是这副模样,就连好不容易开口说个话也是简短有力,非得要到有必要开口时才会开尊口。

「娘娘,多吃一点吧!」蔻儿不死心地劝说。

明晰-没有回话,她只是走到床边坐下,然后静静地躺下。

她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她的人渐渐消瘦,她们想要将她养胖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她说什么就是不肯多吃一点。

为了怕明晰-会着凉,年儿替她盖上了被子。

明晰-只是躺在床上,没有闭上眼,根本就没有要入睡的打算。

她们习惯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反正她就是图不画、琴也不弹、书也不看了,整日就像个废人般地躺在床上。

四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仅能放任她去,不过,她们倒是担心她会想不开,所以,四人几乎是时时刻刻守着她,不让她离开她们的视线。

若是早知她动心、爱人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她们宁愿她不曾爱过,至少,她们还拥有一个正常的主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行尸走肉的模样。

可再怎么后悔也挽不回先前的明晰。

「唉——」

「申公公,你叹什么气?」黑肱曦好奇地问。

现在宫中太平,没有什么事需要他烦心,申公公不该无缘无故地哀声叹气。

「皇上就有所不知了,我这气是为皇后娘娘叹的。」

一听到申公公提起明晰-,黑肱曦的心不禁一震,想要问她的近况却又拉不下脸来,只好装作不在意。

「咦?此话怎讲?」

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她,也没有听到她任何的消息,好不容易申公公自动要说,他就找了话接续这个对话。

「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变成了行尸走肉,怎么不令人感叹。」

想起她喃喃自语离开的情景,黑肱曦的心微微地不安。

「别胡说八道!」他不悦地斥喝。

要是她真成了行尸走肉,那皇宫里早就为这件事闹翻天了,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听到任何的流言。

「奴才不敢危言耸听、胡说八道,一切都是真的。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懿德宫看看皇后现下的模样。」心病仍需心药医,申公公认为皇后的心病应该需要皇上这帖猛药来医。

他知道皇上是在气头上才会做出那种伤害皇后的事,可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他的气也该消了,申公公不希望他们因为这个事件而变成了一对怨偶。

「哼!凭什么要朕去看她?」他才不会主动去探视她。「传皇后立即来见朕!」

「遵旨!」申公公乐得派人前往懿德宫传旨。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回来了,一脸忧心地在申公公的耳边禀告。

「申公公,怎样了?」

「皇上,娘娘她不肯来见皇上。」除了实话实说之外,申公公想不到其他的藉口来骗他。

「大胆!」黑肱曦生气了,他倒要看看她为什么下来见他。「来人啊!摆驾懿德宫!」

当黑肱曦抵达懿德宫时,众人早就严阵以待,等候他的大驾。

「叩见皇上!」

虽然不满黑肱曦对明晰-的伤害,可他毕竟是皇上,豆儿、蔻儿、年儿、华儿依然恭恭敬敬地行礼。

「平身!」他环顾四周,没见到明晰-的人。「皇后人呢?」

「娘娘睡了,请皇上别打扰娘娘。」年儿挺身回话。

在明晰-性情大变之后,年儿对黑肱曦着实有满月复的不满,现下面对他,她的不满在瞬间爆发,和他讲话不再有尊卑。

「放肆!」她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他出言不逊。「你们再对联无礼,别怪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怕就不会说,既然说了,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没错!我们现下是誓死保护娘娘,即使一死也不让娘娘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她们四个全立在黑肱曦的面前,不让他通行。

真是造反了!区区的小奴婢也敢这么和他说话?!

「来人啊!把她们四个押到外头去!」他是不会真的砍了她们,不过,他也不会留下她们来凝手碍脚。

不管她们如何挣扎,几名侍卫轻而易举地就将她们制伏,使劲地将她们拖到外头,不让她们进入。

黑肱曦走到床畔,伸手拉了床幔,赫然发现明晰-根本就没有入睡,她的一双眼是睁开的。

「好啊!竟敢联合起来骗朕!」被骗的怒气又冲昏了他的头。「为什么抗命不见朕?」

明晰-就像是没看到他似的,既没说话,也没有移动身子,甚至连看他一眼也没有。

「起来看朕!」他使劲地将她拉起身。

她是被他的蛮力拉起来了,可她依然是同样的面无表情。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我!」

黑肱曦不死心地将他的脸凑到她的面前,让她能仔仔细细地看他,可她的目光却像是穿透了他一样,依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可恶!」他气恼地用力槌了下床柱。

「皇上,生气也没有用,因为娘娘已经成为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申公公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娘娘自从那一夜被皇上的言语、行为所伤之后,就成了这副德行,不哭、不笑、不闹、不吵。」

怎么会这样?她那时明明哭得很伤心啊!

「传御医来!」他要让御医好好地诊治她。

「没用的!御医来诊过了,可御医说娘娘没病。」

「没病?这样叫没病?」

「皇上,娘娘得的是心病,心病是没有药医的,所以,御医们个个是束手无策。」

「心病?她是得了什么心病?」

「皇上应该最清楚才是。」申公公不答,反而将问题丢还给他。

「她……」黑肱曦知道是自己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果真不要心,将心全舍弃了。他想起她那一夜不停重复的话语。

「因为皇上的报复,娘娘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如果这是皇上要的,那么皇上已经达到目的了。老奴斗胆,请皇上放了娘娘,别再这样苦苦折磨这么一个脆弱的女人。」

他只是要她伤心而已,没料到她会变成魂不附体的模样,他宁愿她骂他、恨他、怨他,也不要她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活死人。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黑肱曦的心满是懊悔。

好不容易才让她有了心、让她懂得爱人,结果,他竟又逼得她封闭自己,害她宁愿当个无心的活死人,舍弃了七情六欲。

他是报复了,可他却得不到该有的快乐,他的心全因她而揪在一起,他只有痛苦而无任何报复后的块感。

他真的不愿见她变成这个样子啊!

「皇上,放了娘娘吧!」

「不!我不放。」黑肱曦坚决地拒绝。「她是我的女人,我绝对不放手。」

「皇上,娘娘已经受不了任何刺激了!她现在只是关起了心房,可要是皇上再折磨娘娘,老奴怕她会撑不下去而走上绝路。」

「不会的!」

黑肱曦的意思是他不会再折磨她了,可申公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以为他说明晰-不会走上绝路。

「既然皇上不爱娘娘,何不放了她?留一个不爱的人在身边那只是徒增痛苦罢了!皇上痛苦,娘娘更痛苦,因为,她爱皇上爱得那么苦,而皇上不但没有回应她的感情,还不择手段地伤她,令她痛不欲生。」

谁说我不爱她!黑肱曦差点喊出这句话,幸好他的嘴闭得快。

而且,现在说爱她根本就于事无补,只是徒让人笑话罢了,因为,当初是他先选择不爱她的。

「她生与死都是我的人,我不会放了她的!」

虽然面对这样的她令他痛苦,可是,放了她,他会更痛苦。

他真是个大傻瓜,以为伤害她,他就会快乐,结果,他根本就快乐不起来,她痛,他跟着她痛;她苦,他跟着她苦。

「皇上,你这是何苦呢?」

「就算放了她,她也不会变回那个会说会笑的明晰-,那放与不放有什么差别。联亏欠了她,若是能将她留在身边,朕还能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可放了她,那朕什么也无法做了。」

直到现在,他终于醒悟。

只要她好好的,就算她背叛他、出卖他,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既然爱着他,那她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他好,她的心永远是偏向着他多一点。

到快要失去她时领悟了这件事,不知会不会太迟了?

黑肱曦几乎看不懂人家的脸色,豆儿,蔻儿、年儿、华儿已经摆明了不欢迎他,他却依然厚着脸皮住进了懿德宫,还很不要脸地抢下她们服侍明晰-的工作,对她是无微不至的贴心照料。

久而久之,她们也随他了,毕竟,她们抵抗不了他身为皇上的地位。

他的有心众人是有目共睹的,他为了明晰-,连奏摺也搬进懿德宫批阅,除了上早朝的时问之外,他其余的时间都耗在这儿。

这样的有心人,没有人会再排斥他、拒绝他,所以,刚开始她们都会摆脸色给他看,而现在,她们已龙平心静气地和他说话,甚至不再像先前那般无礼,反而接手起伺候他的工作。

黑肱曦净顾着要赎罪而日日夜夜和明晰-相伴,可他却不知她的痛苦。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也知道他近来对她的好。

她虽然努力地要让自己变得无心,事情却不是她想像中那样简单,一颗心哪能容得了自己说要或不要。

小时候,因为她不懂什么是情感,所以,她能让自己漠然,可现在她晓得了自己会哭、会笑、甚至尝过了男女之情,体验了所有的七情六欲之后,她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自己。

因为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恐惧,害怕会再受伤害,所以,她刻意更加冷漠地对人,希望众人能离她远去,给她一个可以自我疗伤的安静之地。可事情却出乎她意料之外,他们不但没有在这时抛弃了她,反而更加地关心她,害她整日不得安宁,人也更加地封闭。

望着躺在她身旁的黑肱曦,她不知不觉又流下泪来。

他这是何苦?既然不爱她,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守着她?

她知道他是想要补偿,可是,她的心已经被他戳破了一个大洞,怎么补也补不完整。

越想越伤心,她捂住嘴,生怕哭声会吵醒他。

睡梦中的黑肱曦总觉得似乎有人在他身旁啜泣,他以为他是作梦不想理会时,那哭声却是那么真实地传进了他的耳里。

真的有人在哭!会是谁?是她吗?

哭声是那么的接近,好像就在他的耳边。

他好希望真如他所想的,哭的那人是她,因为,她会哭,那就表示她不是无心的明晰。

黑肱曦倏地睁开眼,果真,看到明晰-坐在他的身边哭泣。

「晰-!」看到她哭了,他的心有如死灰复燃,无比的雀跃。

没想到他会醒来,她赶紧转身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晰-,你哭了。」他感动地由后抱住她。

她拼命地挣扎,想要挣月兑他的怀抱。

这个怀抱太假、太会伤人了,虽然她是那么喜欢,可一想到自己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她就不敢要也要不起。

他只不过对她绝情一次她已经伤透了心,要是再受一次那样的苦,她大概会受不了地了却残生。

「放开我!」她哭着哀求他。

他若是想要报复她,也已经达成目的,她再也禁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我不放!」在她变成没有感情的木头人时他都没放手,更不可能在知道她恢复后放开手。

「为什么不放过我?」

「晰-,你听我说。」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他。「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冲动之下误会了你,还将你伤得那么深。你要怪我、怨我,我都无话可说,可我求你,别再封闭你自己,别再以那冷绝的面孔拒我于千里之外。你可知,看到你那样折磨自己,我的心有多痛。」

她撇开眼不看他,更不想听他说话。

「你可知当我听到你坦白说你爱我时,我内心受到多大的震撼吗?我好想唤住你,要你别用那可怕的淡然对我;可我喊不出口,因为,一时之间,我不敢去接受你的感情。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我保证,这一次我会珍惜你的感情,不会再以你的爱来伤害你了。」

他不知道她现在对他残存多少感情,可就算只有一丁点也好,他希望她对他仍是有情的。

「我的心中已没有爱,也不想去爱了,爱一个人竟要受到如此大的伤害,我已经没有勇气去爱了。」

黑肱曦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你不敢爱没关系,这次换我来爱你,只要你别拒绝我的爱就行了。」

要开口说爱她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因为,他怕她会狠心地拒绝他,害怕会受到她对他表白时一样的伤害。

「你的爱……」明晰-感到可笑至极。「你的爱我看不到、模不着,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是爱我的?以前我以为你对我百般疼惜,那是因为你爱我,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得离谱,你对我好并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你报复我的一种手段。现在你的目的达成了,你还来说你爱我,你不觉得你这个谎撒得太不高明了?」

「我是真心的!」现下,黑肱曦终于体会什么叫作百口莫辩。

「省省吧!人只会笨一次,同样的当我不会再上第二次。」一次的痛已经伤得她体无完肤,她不会蠢到忘了教训,再去迎接第二次的痛。

他的心好痛,痛到他快发疯、发狂。

她那时对他表白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痛苦?如果是,他真的是太残忍了,竟然让一名女子承受这种无边无际的痛楚。

「这次我是真心的,你若是不信,你可以用心去体会,你就会明白,我的心一点也不假,就是真的很爱你,爱到发疼的地步。」

明晰-并不因他的话而感动,她只是发狂地大笑。

「晰-……」她这模样令他好担心。

「我连我的心都找不着了,我怎么用我的心去体会你心中的爱?更何况,你的心藏在你的身体里,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你别白费心机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受过伤的心不愿再敞开,她宁愿错失也不愿再受一次伤害。

「我会让你看见的。」黑肱曦已经豁出去了,因为,若是挽不回她,那他活着也没有意义。

以前他总是爱江山,可现在,他可以为了她放弃大好江山,甚至是他的命,因为,她就是他的命、他的一切,没有她,他就算拥有再多的江山也无用,他的心依然会因缺少她而空虚。

「看?要怎么看?」她觉得他是在说笑话。

「我挖出来给你看!」为了她,他是掏心掏肺在所不惜。

心挖出来不就死了吗?明晰-认为他是在说谎,只是想要藉此来打动她,可惜,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她不会上这种荒谬的当。

「好!只要你能挖出来证明,我就相信你。」世上没有人会真的做这种挖心的事,他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是你说的,你不能骗我。」黑肱曦下了床,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把利剪,拿到她的面前。「我这就挖给你看!」

「你疯了!你要是真把心挖出来,那你的命也没了,就算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也无用,你什么都得不到。」

「我是疯了,我爱你爱到疯了。如果我一死能证明我的心,那我心甘情愿,我只希望来世你能再给我个爱你的机会。」

黑肱曦高举起利剪,迅速地往心窝处刺去,想将他的心挖出来向她证明。

「不要!」明晰-见他不是开玩笑,立即飞奔下床阻止他。

她不要他死!不要他死!

见来不及了,她扑上他的身子,以背挡住他的剪刀。

黑肱曦在察觉她以身子挡在他胸前时,想要收回手劲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剪刀插入她的背,鲜血立即喷洒出来。

「晰-……!」他心痛地大喊。「叫御医!快叫御医!」

有什么痛苦会比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痛?他现在是痛不欲生,懊悔万分,要是他不以死明志的话,她也不会牺牲在他的手下。

「我相信你……信你……」她的口中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就怕他没听到。

他都肯为了她这么做了,她怎么能去怀疑他的真心。

在他挥下剪刀的那一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自己的心,其实,听到他说爱她后,她的心便一点一滴地苏醒,而她对他的爱根本没有死去,仍然活在她的心中。

「我……爱你……」在陷入昏迷之前,她将最想说的话说出口。

「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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