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上) 第九章 作者 : 易人北

十六知道老爷一直有在与影卫们联系,可真正看到跪在堡主脚边向其复命的十一,十六还是愣了一下。他甚至不知道十一是怎么赶上来的。

「你说二已经找到云弟的囚禁地?」

「是。」

「人呢?有没有损伤?」

「没有,除了云小公子的精神不太好外,其它一切安好。路二让属下快赶一步向老爷复命,他和云小公子及那两位客人一起将在明日晚,赶到虎落镇与老爷会合。」

这些事情他一点也不知晓。

「很好。这件事你和二他们做得相当不错。」挥挥手,表示十一已经可以离开。

得到嘉奖的十一单膝跪地,点首为礼后迅速离开。整个过程,从现身到消失,没往十六的身上瞟一眼。

十六模模鼻子,仰首望了望天空。

天空很晴朗,也许是白天刮过大风的缘故,晚间的天空星光灿烂,月牙弯弯的。

路晴天回头看到十六已经把火升起,火堆边也铺好了两个简易但看起来就很暖和的床铺。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影卫真的很好用,也很能干。尤其他还似乎特别了解他的喜好与一些习惯。

「刚开春,雪还没化,想打猎也难。」

路晴天嘀咕了两句,看十六从行李中拿出咸肉和大饼。一边用匕首把咸肉削成一条条,一边和撕碎的大饼放进烧开的陶罐中一起煮。时不时还看他丢进去一些作料,用一双筷子搅拌。

这样的东西好吃么?

煮了不一会,馋人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路晴天嗅了嗅,嗯,似乎还不错。

十六又从行李中模出两个木碗,从烧开的陶罐中先给路晴天满满盛了一碗。「恭喜老爷,云小公子已经有了着落。」

接过碗筷,路晴天用筷子对十六摇了摇。

「啊!」差点忘了。

「别啊了,我不会因为你又叫我一声老爷而惩罚你……唔,味道不错!」路晴天不怕烫的吸了一口,顿时流露出喜欢的表情。

十六高兴地笑笑。您老喜欢就好。

路晴天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一连吃了两碗。等他去盛第三碗,十六第一碗还没吃完。

「你知道几年前朝局震荡,几位皇子都为了未立的太子之位暗中营结私党的事么?」路晴天突然开口道。

「略知一二。不过这件事不是已经结束,最后还是大皇子得到太子之位了吗?」

「没错,而云家就是失败的四皇子一边的人。」

啊!「这么说来……」

「拜火教和大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有点关系。」

「那老爷……那您一开始就知道云弟是被拜火教掠去的?」十六把碗里最后一口倒进口中。他没去盛第二碗,陶罐中已经所剩不多。

「一开始是指什么时候?知道云家仇敌和拜火教有关,也是直到过年前十一传来消息我才得知。这云家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太子不想动用自己的力量给人留下口实,便借了江湖帮派的力量让云家消失。

「啧,云家老头子也是老糊涂了,竟敢掺进皇室争斗。他助的那派赢了还好,一输,哪还有云家立足之地!」

「那么,我们路家堡掺进这件事中没有关系吗?」十六担心道。

「谁说我们要掺进这件事当中?」路晴天白了他一眼。

「可是,云小姐现在……」

「你说云娘?哈,放心好了,美人总是有人怜惜的,否则你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只不过懂点家传医药,就能带着年幼的小弟安然躲避至今?对方只不过在欲擒故纵罢了。」路晴天嘿嘿怪笑。

这个对方是谁?想来应该不是太子……怪不得老爷对云姑娘一直若即若离,不像以前只要美人有意,他也不介意风流一番。

原来……十六恍然大悟。

「你啊个什么!」路晴天不满地随手在十六脑门上敲了一下,「这件事也有你的功劳,上次我让你照我脸型作的那张脸模子也派上用场。我们再在这边给拜火教找点麻烦,他们不晓得来意,只能把他们认为可能的原因,也就是云弟,一次又一次转移到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

原来老爷并不是随便对拜火教那几个坛口出手,想来是得到十一他们传来的消息,把可能囚禁云弟的地方逐一闹了一闹。

这样,不管云弟是否真囚禁在那处,他们必然会把人犯等重要人事物转移到安全地点,而这一转移,次数多了,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只要留下一丝痕迹,擅长追踪的路二必然会找到老爷想要找到的。

不过老爷所说的和他们老大做了一个买卖,这个买卖不会就跟云娘有关吧?

「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路晴天吃吃笑,突然觉得明明觉得疼却不敢捂脑袋、明明有一肚子疑问却不敢问的十六有点傻乎乎的。配上他现在这张无甚特色的脸……摇摇头,真是一点也不秀色可餐。倒是很想让人在他踹上一脚。

十六对自家老爷的眼神太熟悉,很想往后退一步退到安全地点,这才发现手上还端着碗。

从老爷手里拿过空掉的木碗,把陶罐中剩下的全部装进碗中,再递回给他。

路晴天又笑,瞄了一眼送到自己面前的木碗,「你吃吧。我可不想半夜听到有人肚子咕咕叫。」

十六呆了呆。

「怎么,嫌我用过的碗不干净?」

哪敢?赶紧收回手呼啦呼啦地用最快的速度把其解决。

「哈哈哈!」

十六好像听到了某人开心的大笑声。至于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他就不甚明了了。

「吃完了?吃完了过来帮我柔柔脑袋。」路晴天依稀还记得十六似乎有一手按摩的绝活。

「哦。就来。」

麻利地收拾掉碗筷陶罐,又拿到不远处的溪流冲洗干净,等他回来,路晴天已经躺在其中一张床铺上闭眼假寐中。

「晴天?」

「嗯?」

手指顺着他的额头穿进他的发丝间。

头皮被技巧地按压着,很舒服,舒服得让人想就此睡去。

十六的手并不好看,指短,骨节粗大,手掌方正。但这双不好看的手却很巧,路晴天几乎感觉不到头上脸上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手指从发丝间滑出,慢慢移到额头乃至整张脸。

温暖的手掌似近非近的抚到凉凉的面上,悄悄地,大拇指悬空轻轻勾画着他嘴唇的形状。

一个称不上完美的男人。

一个传说中的男人。

一个有着这样那样缺点,却深深迷惑了他的男人。

一个男人,多么可笑?

而为一个男人叉开双腿的自己,又是怎样的笑话?

闭上眼睛的男人看不见十六眼中的爱恋,也看不见他眼底流露出的淡淡痛楚。

谁不想完整拥有自己的爱人,谁不想……

「云娘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女孩子,且是那种贤妻良母的类型。每日生活在刀光剑影、陰谋诡计中的男人很容易被这种美人吸引。」

十六的大拇指宛似受到惊吓般迅速缩了回来。不敢再分心,专心手下工作。

「很可笑是不是?儿子要人全家的命,做老子的却看上人家的女儿。」

果然。

「云弟托其姐之福得留性命,虽然照对方的意思,云家除了云娘外根本不想留下一人。但你要想得到美人还要得到美人的心,事情就不能做得太绝。而且留下云弟,进可对其笼络,退可用其相胁,用处多多。为此,云弟也绝不能死。此次救出云弟,我们出力,对方出人。只等对方带心怀感激的云弟到堡中领走其姐,此后也就没有我们路家堡之事。至于路家堡会不会和江湖帮派拜火教结下仇怨,那自然跟对方无关。毕竟,我可是收了人家大笔好处。呵呵!」

十六手顿了顿。

一场闹剧。也是一桩皇室丑闻。

云家因四皇子失势被牵连。太子要杀云家全家。但没想到老皇帝却看中云娘,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对云家之后有兴趣,正在愁要如何把美人弄上手。

而适时得知这个消息,知道有利可图的老爷放弃美人选择利益,与那位老大做了一个交易。

如果让对老爷有意的云娘知道,怕不知要怎样伤心了。

谁叫他们是小人物呢,以为自己活得自由,却不知人生其实早已被人所控。

这世界真的是权力者的世界。十六认真地想。

而他的一生,更是在别人控制中。一层又一层的控制,生来,他就是颗小卒子;死去,亦然。

也曾想过要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道路。但没有权力只不过是颗棋子的他,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罢了。知足常乐,不去多想就不会痛苦。

如果自己是个女子,是个美艳无双倾城倾国的绝色,那么他是否有机会完整的独占他,成为他的唯一?或者如果他爱的他,不是他而是她,那么他是否可以有可能与他相伴到天涯?

可是事实是他是男人,他也是男人。不但地位天差地别,就是……

你问他伤心么,谁也不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丝毫。

荒野里静悄悄的,与白日完全不同的安静宁和。

「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明里和拜火教对上的原因是不是想会一会那个人。」那个在南岳当着老爷面把人掠走且毫发无伤,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的高手。

以他对他家老爷的了解,挑人家坛口八成也是为了报复。这个报复心比谁都重的人!

路晴天微睁双眼斜睨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否认。

「喂,你想不想试试在荒郊野外,黑夜星盏下与我共赴巫山云雨?」

沉默了一会儿,十六老老实实地道:「我能拒绝么?」

吃吃的笑声响起,接着越笑越大声,「十六,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你这人如此有趣?哈哈哈!如果我说不能拒绝呢?」

锁紧眉头,十六无奈地叹息一声:「那您说咋样就咋样。」

路晴天躺在十六怀里笑的肩膀都抖了起来。

「十六,十六……原来你的名字叫十六……」

***

已经是二月中旬,在南方一些地方已经开始转暖。但也许因为他们越来越往北方走的缘故,风仍旧凛冽,雪仍然漫天飞舞。

这天,他们在晚膳时分赶到了虎落镇。

虎落镇是个很小的镇,总人口两千不到,全镇只有一家酒楼兼客栈。但因位居要道比起其它相同规模的小城镇来说已算是繁华。

喜鹊楼。一楼饭堂,二楼客栈。

大大的写着「酒」的布帘斜挑在酒楼外的旗柱上,让人老远就能看到。

摆了大大小小不下三十来张桌子的酒楼大堂因为风雪,也因为到了晚膳时间,整个店内坐得满满当当、声音嘈杂。

有酒,有男人,自然缺少不了女人。一位约双十年华的卖唱女子怀抱琵琶坐在店角,咿咿呀呀,歌喉婉转,逗得一些酒气上涌的男客一边叫好,一边从嘴里冒出些滢词秽语。

「吱呀……」紧闭的店门被推开,用来挡风塞着粗棉的厚帘子被挑起。

「掌柜的,麻烦给准备一张桌子。」平平淡淡,没什么特色的嗓音。

卖唱女唱完最后一个音的同时,随意往门口扫了一眼。

进来的是一个行商打扮的男子,身材较高,但就跟他的声音一样,长了一张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色、掉到人海里绝对找不出来的脸。

「客官几位?」掌柜连忙笑脸迎客。

「两位。」说话的男子挑起布帘,躬身请后面的人进入。

一位身材高挑衣着华丽的男子略略低头,掠过布帘走进店堂。

「都二月了,怎么还这么冷?」

衣着华丽的男子轻轻跺脚,跺去肩头鞋面上的积雪,抬起头对自己伙伴嘀咕了一句。

卖唱女的手从琵琶上滑落,嘴唇轻启,眼神看向门口再也收不回来。

那公子的五官如果分开来看,明明都很普通。可是当它们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幅画。一幅只应天上有的俊美容颜。

再加上一头柔软的青丝,被一只玉环扣在头顶,丝一般的发就这样直直的垂下直到肩背。

不能怪卖唱女一眼成痴,就算是同为男儿身的男人们看到这样一幅俊脸,也没有不呆上一呆的。

作掌柜的就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就是一迭声的,催促店伙计拿干净布巾来给贵客弹雪。

普通面貌的男子跟掌柜又说了些什么,似乎要他派人照看他们拴在门口的马匹。

掌柜一连声答应,立刻让一名店伙计去门外牵马入厩。

「两位这边请。」掌柜殷勤地跑出柜台亲自带路。

「是你?」

路晴天和十六一起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位打扮相当特异,但却异常美丽的女孩子,观她衣着头饰似不是汉族女子。

湘江女泥娃,十六脑中冒出一个人名。

果然,路晴天笑着对女子颔首道:「女圭女圭,好久不见。」

泥娃起身向这边走来。酒楼内有不少人都在偷看美丽的她。

大大方方的在他们桌前站定。

「路哥,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

喝!一上来就问这个,果然不同一般女子。

十六见此女没有丝毫扭捏之态,眉目间爽爽朗朗,当下心中就生了一些好感。

但路晴天可没有这样想,他和这女子是有过一小段露水姻缘,但因对方过于偏执的态度及很强的占有欲,让他只和她共处了五天。

一开始看上她,也就是看上她的豪放和洒月兑感。也跟她说明过自己目前不想有家室之累,大家合则守不合则分。走时他也说的清楚,如她日后有事他会帮忙,但也仅此。

「女圭女圭,你从南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路晴天不答反问,对泥娃作了个请坐的手势。

泥娃没有坐下,「为什么不回答我?」

路晴天比较头疼,他就害怕这种纠缠不清的人。「因为……」

「你的脸!我刚才就觉得你有什么地方不对,你的纹面呢?」

路晴天模模自己的左脸笑了笑,「出门在外,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便掩了去。」

泥娃咯咯笑,「你会因为担心惊世骇俗而掩去自己的真面目,少骗我了。我前几天可是听到你现在正在黄山一带,是不是有什么陰谋?」

有貌也有头脑的女子,而且还挺了解他家堡主。

「女圭女圭,忘了跟你介绍。」路晴天话锋一转,笑咪咪地看向十六。

十六一下警觉,老爷想干什么?

「这位是?」泥娃像到现在才注意到坐在路晴天身边的十六。

倒不怪湘江女故意忽视,实在是面貌普通的十六存在感太微薄,而路晴天又给人太强烈的存在感。

「我的爱人。」

哈?

张大嘴巴的不止泥娃一个,十六自己都吓得差点没拿稳手中茶杯。

路晴天哂然,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泥娃露出的表情。

「他、他是男的。」还那么普通。泥娃不信,可她也知道路晴天绝不是信口胡说的人。越是不可能,倒越是……

「是呀,我知道他跟我一样同为男子,可是这样一个人,你怎样才能拒绝他。」路晴天对十六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十六,你不觉得用一张面具对着我的友人有点失礼?」一点没有责怪的口吻,倒像是亲密的玩笑。

十六愣了一下,随即在心中苦笑。

还好他早已有所准备,为的就是此人的兴之所至。没想到会在此时也派上用场。

「泥小姐,失礼了。」

十六以袖掩面,片刻后放下抬起的手腕,抬起头对泥娃微微一笑。

是谁发出了倒怞冷气的声音?

是谁掉落了杯盏?

又是谁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连卖唱女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一瞬间,大堂内竟变得静悄悄的。

一瞬过后,各种各样的声音轰然而起。

有惊叹,有贪婪,有赞赏,有羡慕。

泥娃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汉人好像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的,荧光与皓月争辉,不可并论也。路哥,我不如他美,不如他许多,你选他一点也不奇怪。」她咬咬嘴唇,最后看了一眼十六,低低说了一声:「后会无期。」

十六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声对不起。至于为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女圭女圭,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只管来找我。」路晴天真诚地说,他对每一个和他分手的女人都很好。

「多谢。」泥娃勉强露出笑脸,抱拳施礼,竟不再回自己的桌席转身就往大门走。

「泥姑娘,抱歉在下来迟,路上有点事耽搁……泥姑娘?」

掌柜弓着腰,殷勤无比的又领进三位客人。向泥娃说话的就是打头的那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跟在他身后的应该是他的仆人。

十六的目光凝住。此人?

那公子内穿一身白色绫罗,外披火狐裘,头扎白色丝带,上嵌黑玉一块。观其穿着,就已知来人不凡,再看其容貌,俊秀清雅,不是那种艳惊四座的俊美,而是如玉般的温和雅致。

这公子给人的感觉就如天上的云,绝岭上的雪莲,却没有云朵和雪莲的冰凉冷酷,相反却一见就让人生起想要亲近之心。

这不就是那位和他们擦肩而过的白衣骑士!

十六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比起自家老爷毫不逊色的人物。

路晴天也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公子一眼。他也认出来了,这就是那惊鸿一瞥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白衣骑士。

他认识泥娃?

那位公子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对上路晴天的目光,微笑点头。

路晴天也回以礼貌的一笑。

然后那位白衣公子转而看向路晴天身边的十六。目光似乎在刹那间凝固。

十六也在看这位白衣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片刻,也许更长。

白衣公子错开与十六对看的目光,拍拍身边黯然伤神的泥娃,抬起头盯着路晴天深深看了一眼,随即带着泥娃与家仆一起离去。

那一眼让路晴天心下的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有只小老鼠用它尖锐的牙齿,在他心脏上咬了一小口。不是特别的疼,却也无法忽略。

路晴天再转头看向十六,为自己的感觉感到好笑。

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么,难道我竟不舍泥娃伤心?

十六默默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

从喜鹊楼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向路家堡在此的秘密据点行去。

路二带云弟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晴天,你怎么知道拜火教此处分坛坛主就是那卖唱女?」

刚才他们在喜鹊楼遭到偷袭,先是坐在周围的两个客人,然后是调戏卖唱女的一个富家少爷和他的家仆,就在他们收拾了所有人马准备离开时,原本趴伏在地上的卖唱女突然对路晴天发起攻击。

可路晴天像是早有准备般,不但轻易避开了卖唱女的偷袭,还叫出了卖唱女的身分,进而大大嘲笑讽刺了一番。把那扮作卖唱女的拜火教分坛坛主气的。

最后路晴天废了那女坛主的功夫,还把她的头发割得乱七八糟。又把酒楼掌柜和几个伙计捆成一堆,用酒水浇了个通透,连带那女坛主全部扔到了雪地里。

路晴天心情似乎很不错,故意慢下一步与他并肩同行。

「你不是说你两年前经过此处时就见过这个卖唱女么。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妙龄女子在酒楼卖唱能卖上两、三年?尤其她长得还可以。」

「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止。她掩饰的虽然不错,但她毕竟是个女子,一个天美的女子。一个生活困苦靠卖唱为生的女子,怎么可能有钱买得起孙家最贵的兰雅幽香?同样的,她脚上的绣花鞋可不是她自个儿绣的。还有那把琵琶,她最大的破绽就在那把琵琶上。」

「玉琵琶秦秀兰。形意门大弟子的孀妇。」

路晴天点点头,表示他猜得不错。

「那是个可怜人。」十六忽然感叹道。

路晴天奇怪地看他一眼。

「听说玉琵琶才十八岁就守了寡,后看中一行医郎中想改嫁却遭到整个形意门的反对,还被侮辱不守妇道不知羞耻,更要对她处以门规。后来听说她跳了江……」

「哦,还有这么一段,早知道就不割她头发了。」路晴天会这么说倒不是怜香惜玉,而是对这种有勇气的女子的一种赞赏。

「如果我死了,你会替我守寡吗?」

「咳咳咳!」可怜十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怎么突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路晴天摊手,「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有一个爱人,爱到我舍不得离开她。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尘世,是希望她继续追求新的幸福,还是希望她能为自己守贞一辈子。然后发现这个问题很难。你会怎么做?」

「我?」十六困扰地抓抓脑袋。

路晴天此时深深觉得,绝色美人不管做什么不雅的动作都能别有一番韵味。

「我也不知道。」十六的眼神相当迷茫,「前提是如果我能完整地拥有他,如果他属于我,我属于他,那么在我离去时,也许我会带他一起离开。」因为我不舍得他伤心。

「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

十六苦笑,「如果他不属于我,那么我自然不会强求,还会祝福他早日得到自己真正的幸福和所爱。如果他对我真的有心,就算我离开也会在他心中留下痕迹,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如果他本就对我无心,我又何苦拖着别人遭人憎恨。」

「你还很悲观。」路晴天不客气地评论道。

十六笑出声来,「你是第一个说我悲观的人。很多人都说我乐天知命,容易满足。」

「你真的那么容易满足?」

一只手握住了他。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一位神仙让一个乞丐许一个愿望。这个乞丐说他想每顿都吃得饱饱的,神仙满足了他。过了一段时间后这个乞丐再次见到神仙,乞求神仙能不能再给他许一个愿望,神仙同意了。乞丐许愿说他想有一栋能挡风遮雨的屋子。」

「我知道这个故事,」十六的表情很冷静,「得到屋子后,乞丐又想有妻儿,有了妻儿后又想做大官,做了大官后又想有很多钱,有了很多钱后又想做皇帝,最后他甚至想做无所不能的神仙。然后神仙把曾经给他的都拿走了,他又变成一文不名,倒卧路边吃不饱穿不暖的孤苦乞丐一个。

「老爷,我说过,我是个知分寸的人。您给我多少,我拿多少。您想收回的时候,只要告诉我一声就可。」

路晴天的脚步顿了一顿,随即说了一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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