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婚相公 第十章 作者 : 元柔

自从那天武秋彤大闹灵堂后,不只杜绯红消失了,就连武秋彤也不见了。

楚白玉发狂似地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楚家甚至派出各地商行的人马,只为寻找杜绯红的下落。

三天了,三天来楚白玉心急如焚,派出的大批人手回报的都是一个又一个令他失望的消息,他简直快疯了!

“大少爷……您吃些东西吧,再这样下去,少夫人没找到,您就先倒下去了。”福桂忧心忡忡地看着主子。自从少夫人消失的那一天开始,主子就像被掏空了心思一样,整个人像游魂似的,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只会问有没有少夫人的消息。

楚白玉置若罔闻,只是呆望着摊在桌上,杜绯红送他的方巾,经过这几天的折磨,他变得消瘦苍白,发丝散乱,神情陰郁。

突地,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陷进掌心里,他好恨!他好怕……

“红儿……”她已经被带走三天了,这三天来,他不敢想像已经丧心病狂的武秋彤,会对她做出什么事,他真的好怕,好怕……

他每天都在期望有她的消息,却也害怕听到她的消息,要是她真的被武秋彤……不、不会的!他们的姻缘是天注定的,他们这辈子会一起厮守到老……

“大少爷……”福桂难过的掩面轻泣,他跟在大少爷身边超过十年的时间,从没看过大少爷这般消沉的模样,少夫人,您究竟在哪……是生还是死,好歹要让大少爷知道啊……

站在门外的楚雁玥轻叹口气,转身看向父亲与大伯父,大伯父眼底沉痛的光芒,让他十分不忍。

他服下楚霆自表弟那取来的小还丹之后,内伤好了大半,休养了两天就能起身了,只是没想到堂嫂却出事了。

“还是没有消息吗?”楚和祺不忍地看着形销骨立的儿子。

楚雁玥摇摇头,“完全没有消息,武将军也派出士兵搜查东临的山脉,我本以为他只是装模作样,没想到他真的派出大批军力寻找武秋彤,听探子说,三天前,武秋彤领着一批手下到灵堂作乱后,便从此销声匿迹。”

“这说不过去,武秋彤再怎么样,应该会跟她爹保持联络才是。”楚和谦沉吟了半响,“要不是武将军戏演的好,就是武秋彤也出事了。”

楚雁玥想的跟父亲一样,可是他不敢说出来,要是连绑人的武秋彤都出事了,那堂嫂不就更是凶多吉少了吗?

“没有别的消息了吗?”楚和祺追问。

“没了,只知道武秋彤带着堂嫂往城东逃去,消息就这么断了。”要真出了事,也合该是武秋彤的报应,她带走的那批人手,是武将军兵营中有名的追踪高手,所以他们要掩去她的踪迹也是轻而易举的,正因为如此,楚家精锐尽出,还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是堂嫂……

“大少爷!”

福桂的惊叫声突然传入楚和祺三人的耳里,他们立马冲进房内,只见楚白玉突然倒在桌上,口鼻上沾染了血迹。

“白玉!”楚和祺一惊,迅速来到儿子身后,伸手点住他几个大袕,止住他吐血的情形。

“大爷!大少爷突然吐血,怎么办、怎么办?”福桂被吓坏了,他觉得大少爷就快消失了一样,他好怕。

“七情俱伤,快请大夫!”楚和祺曾有过这样的经验,知道儿子是因为伤心过度,气血逆流,伤及肺腑,于是他一提气,打横抱起昏倒的儿子,急忙冲进房间。

“是!”福桂领命,慌慌张张地急忙跑去找大夫。

此时房里就只剩下楚和谦跟楚雁玥父子俩,楚和谦定定看着儿子,缓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你伯父?”

楚雁玥轻吁口气,不愧是他的父亲,“方才来之前,出去搜索的探子传回消息,说是在靠近东界龙泉山脉附近的小村庄里,发现一具女尸。”他已经派护卫们暗地出发前往那个小村庄了。

楚和谦表情冷定,垂眸不语,而后才道:“这事,别让你大伯父及白玉知道。”

楚雁玥倏地抬眸看向父亲。“万一确定是……”那堂哥不就得一辈子抱着堂嫂还会回来的希望活着?这、这太残忍了……

楚和谦不让他说完,“没有万一,就算是,也绝对不能走漏消息。”他是冷血,但他知道楚家男人的天性,不爱则已。一旦爱上了,则会用尽全部心力。“抱着一丝希望,白玉还能活下去,若是连这一丝丝的希望都没了,你打算让你大伯父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吗?往后白玉或许还能再遇到心爱之人,就让时间冲淡痛苦吧。”

紧咬着下唇,楚雁玥颓然低下头,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堂嫂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事情还未确定之前,记得千万别走漏消息。”楚和谦再次提醒。

楚雁玥点点头,心底的愧疚感却深深扎了根,都是他的错……

黑暗中,不断传来破碎的轻泣声。

她好害怕……这里是哪里?把头紧紧埋在曲起的双膝间,杜绯红压抑不住从心底冒出来的恐惧,只能不停流着泪。

白玉……白玉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好害怕……白玉……白玉……

“我、我在这里!”楚白玉大喊一声,突地睁开双眼,浓重地喘着气,下一瞬间,他从床上弹坐而起。

“大少爷?”原本支着下颔,在一旁打盹的福桂被他惊醒,柔柔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楚白玉大口、大口地喘气,怔愣地看着福桂,许久后才开口道:“我昏了多久了?”他还记得,昏迷前,他只觉得胸口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而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知觉了。

“一天。”福桂伸手将软绵的被子塞到主子背后,让他能够轻松的倚躺着。

“有消息吗?”楚白玉哑着嗓音问道。

福桂静了下。的确是有消息,但是……这绝不是大少爷所期待的,“有截到消息,六少爷的人手昨儿打探到,在东界……龙泉山脉附近的小村庄里,有一具无名女尸,还、还未确定身份。”不管事实如何残酷,他都不会欺骗自己的主子。

闻言,楚白玉的身体晃动了下,福桂的话就像把利刃,狠狠刺进他的心窝,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大少爷?”福桂忧心地叫唤。大夫曾说,大少爷心火上升、郁气入腑,不能再受刺激了,可是、可是他怎么能接受少夫人就这么消失在某个地方?怎么可以?

“六少爷的人马已经过去了吗?”痛彻心扉之后,反而是一种可怕的麻木,楚白玉气虚的地追问。

会是她吗?会是红儿吗?红儿、红儿,你真的就这样舍我而去了吗?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吗?

“去准备,我们随后出发。”不管是不是,他都必须亲自确认才行。

“大少爷,您的身子……”

“下去吧。”楚白玉虚弱地躺回床上,不愿再多说什么。

福桂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声声的叹息,帮主子将锦被盖好,才转身走去隔壁的小房休息,只是才走没几步,便听到压抑地喘息声,伴着阵阵的悲伤泣着,他心底一酸,泪水也跟着滚落,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心痛的离开主子房间。

紧埋在被子里,楚白玉再也忍不住那股蚀骨的痛,一颗又一颗颗的泪珠滑落。

红儿、红儿……他的红儿……

龙泉山脉下的一个纯朴的小村庄里,最近陆续来了几辆精致华美的马车,引起每个村民的好奇心。

一脸白须的老村长,领着一群穿着深蓝劲衫的高壮男子、走向村里最角落的房子,一群男子中,还有三名年轻的姑娘。

那栋房子是村里的义庄,他们这座村靠近山里头,不时常会发现一些被遗弃荒山的尸首,只要发现了,大多都被抬到义庄里处理。

前些天才又发现一具女尸,他们通知里长的隔天就有消息了。老村长偷觑着后头的人,每个都是一脸冷峻,说是要来认尸的,瞧瞧,每个人眼眶都发红,唉……

这女子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竟能让这么多人为她悲伤。

老村长推开紧闭的木门,一股腐蚀的臭味淡淡地飘散在空中,他先是打开窗子让味道散去些,才转头对身后的人道:“幸好这几日天气冷,这尸……嗯……”老村长顿了顿,怜悯地看着她们,清清喉咙换个说法,“这姑娘的身子安好地放在这,家属跟我过来吧。”

随行而来的杜知书红着眼睛,不停地吸气,想忍住泪水,但怎么也控制不了,眼泪就是这么不争气地拼命掉。

一旁跟着前来的青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小姐,少夫人还在等。”轻颤地地说着,但其实她也早已泪流满面,可怜的少夫人,明明就这么善良单纯,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老村长在一旁叹气,又等了好一会儿,杜知书才泪眼汪汪地走向他,吸吸鼻子,让老村长领着她往角落的石床走去。床上正躺着一个用草度盖着的尸体。

“好了吗?”瞧小姑娘哭成这样,老村长着实不忍心,这席子要是一掀开,只怕会肝肠寸断啊!

杜知书深吸了好几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缓缓点点头,老村长这才掀开草席,她一看,眼前顿时一黑,差点就这么晕了过去——

石床上躺着一具身形娇小的女尸,身旁着白色的丝绸宫装,长发成辫,已呈现青灰的躯体上,全是剑伤,几乎体无完肤,而她的脸、她的脸竟是一片血肉模糊!

“我要杀了武秋彤!啊!啊啊啊——”杜知书痛哭出声,崩溃地尖叫。

“小姐,您别这样!”青竹也是哭得不能自己,完全不敢相信武秋彤居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残杀少夫人……

其他护卫看到尸体,也都不忍地别开头去,不愿相信少夫人真的走了……

“红儿在哪里?”一道幽凄的声音惨淡地响起。

“大少爷?”护卫们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楚白玉,不是已经封锁消息了吗?

大少爷怎么会知道?

楚白玉消瘦的身子如同一张薄纸,恍若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原本乌黑的发丝,此时惨杂着一簇又一簇的银丝,每一步都要福桂搀扶着才能往前,顺着那凄厉的痛哭声,他眸一抬,也看见了。

他轻轻地走到石床边,哀伤至极的神情让全部的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颤抖的手,轻抚过床上那面貌全毁的尸首,眸光细细地寻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而后将视线停留在她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巨大的冲击瞬间撞到他一颗心都碎了!

眼前一片模糊,“红儿、红儿……”张开口,喉头一甜,鲜红的血便顺着唇角滑落,点点红花染上那青白的尸身。

“少夫人!”福桂跪下痛哭。

场面一片哀感,就连看多了生死的老村长,也忍不住掉了泪,看这公子这么痛苦,肯定是床上这丫头的丈夫,真是可怜……

楚白玉此时已经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他的眼里只有那惨不忍睹的身躯,要他怎么接受那个曾经抱在怀里呵疼的人儿,现下居然变成这副模样?

“太少爷!”福桂见主子身子晃了下,马上冲上去抱住他,这才发现主子已经昏了过去。

“快!快送去医馆!”老村长也被吓坏了,急忙吼着。

一群人抱着楚白玉快速离开,久久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义庄里,突然出现一道纤细的人影,她缓缓来到女尸前,看着床上沾染的血迹,得意的笑了。

“楚白玉啊楚白玉,我就要让你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哈哈哈……”满意地眯了眯眼,她再看一眼石床上的尸身,才得意地离开。

只是她没发现,在她离开的同时,一道黑影现身,楚雷静静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人,不多细想,连忙悄悄跟在她身后。

“放我出去!”村庄后山的一个山洞里,铁链的声响匡当匡当的响着。

杜绯红全身上不只穿着单薄的单衣,两只纤腕上被厚重的铁链链住,脖子上也绑着一条铁链,铁链延伸至山洞的岩壁上,被狠狠钉死在那儿,长度只够让她走到山洞口,却怎么也没办法出去。

自从被武秋彤带走后,她就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人就已经被绑在这里了,她根本不晓得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白玉知道她被掳走,一定很担心,可是……看着限制她行动的铁链,她怎么有办法把铁链弄断?更别说武秋彤天天都会来看她、羞辱她,她根本没有机会逃。

心里才刚这么想,就听到一道熟悉又尖锐的得意笑声,自山洞外传来。

武秋彤站在山洞外,沐浴在阳光下,笑容活像得到天下一般张场。“杜绯红!你这条狗给我过来!”她颐指气使地指着山洞门口的一个点。

杜绯红心情低落,不是很想理她,可是她知道,要是她不过去,武秋彤就会像过去那几次一样,扯着她手上、颈子上的铁链,玩弄她,等到她的肌肤被铁链磨出血来,她才会满足。

“有什么事吗?”她边走,边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疯掉。

武秋彤看着山洞里的杜绯红,多日没有清洁,身上已经沾满干涠的血迹还有浓黑的污垢,狼狈落魄、凄惨憔悴,好开心,她真的好开心,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她真的疯了!杜绯红看着她,心里只有这个想法,她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良心又怎么过得去呢?

“杜绯红,楚白玉已经来了。”笑够,武秋彤这才缓缓地开口道。

杜绯红原本颓软的身子震了下,蓦地抬头看向她。“白、白玉来了?他在哪?你快放我出去!”奋边扯着脖子上的冰冷铁链,激动地红了眼眶。

“但是他也快死了。”武秋彤扬扬眉,低头审视自己染红的指尖,眼角眉梢全是邪肆的笑意。

“为什么?”不会的,白玉的身子向来健壮,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因为……”武秋彤故意顿了顿,而后露出陰凉的笑,“他看见你的尸体,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可怜、可怜啊!”一脸惋惜地轻叹。“瞧他瘦成那样,再过不久,应该就会离开人世了吧。”

杜绯红倒吸口寒气,一股冰凉的惧意从脚底直接窜上脑门,“你、你做了什么?”尸体?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武秋彤摆摆手,“我只是随便杀了一个身形跟你很像的小村姑,然后把你的衣服都穿在她身上,再把你脖子上的玉佩挂在上头,他们就以为你死了。”

杜绯红愕然怒瞪着她,“你、你杀一个村姑?”忍不防打个寒颤,怪不得她会把她的衣服全部月兑光,就连玉佩也抢走了,“你疯了!”

武秋彤瞪大眼,“我就是疯了!你又能奈我何?”一剑杀了她太便宜她了,这种心里的折磨,才能真正逼疯一个人,她就是要让杜绯红在心碎跟绝望中死去。

“你快放我出去!白玉!白玉!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你怎么能这么陰狠毒辣?”用力扯着铁链,手腕、脖子因为她的拉扯,划出一道道血痕。

武秋彤冷看着她,“我要你跟楚白玉,天上人间永远无法相聚,他以为你死了,过不久也会跟着去的,而你……就慢慢在这个山洞里等死吧,死后他葬在成都,而你却成了孤魂野鬼,就连黄泉路上,你们也找不到彼此,哈哈哈哈哈……”

“你……你会有报应的!”杜绯红生平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武秋彤不在意,随她叫骂,今天看到楚白玉的模样,她就知道他离死期不远了,而杜绯红就让她活活饿死在这,这就是她对他们两人的报复!“我走了,后会……无期。”抿唇娇媚一笑,便施展轻功快速离开。

爹已经传来消息,让她直接回长安避难,只要回到长安,管他楚家如何厉害,天子脚下,有皇后娘娘撑腰,看谁敢办她!

“武秋彤!”杜绯红凄厉地大喊,全身无力地软坐在地上,手腕上的伤口火辣辣地刺痛着,但却不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陷入绝望,因为她知道武秋彤这次是真的走了,她越想越难过,痛苦的掩面啜泣,她到底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告诉白玉她还活着?

跟踪武秋彤而来的楚雷看着她离开,又在树下藏匿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看向方才武秋彤站的位置,眯眼细看,层层树荫的遮掩处,似乎有个洞口。

谨慎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再折回来,他才小心翼翼地现身,足尖轻点,几个跳跃就来到洞口,缓缓拨开树枝,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接着缓缓走入山洞。

耳边一直传来刺耳的敲撞声,他警戒地走到山洞深处,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拿着石头不停敲打洞壁,而从洞壁上延伸出来的三条铁链,全都缠绕在那人身上。

突地,那人停下动作,伸手将自己散乱、阻碍视线的长发拨到脑后,楚雷瞥见那人的侧脸,顿时心一跳,“少夫人?”

再次拿起石头准备敲击洞壁的杜绯红阁声一愣,慢慢转过头,“楚、楚雷?”

真的是她?楚雷激动地冲上前,看到她全身是伤,“少夫人,你怎么会……”

他使劲地拉扯一下她脖子上跟手上的铁链,随即拧起了眉。

杜绯红哭了,“楚雷……白玉、白玉他没事吧?”她只担心白玉会出事。

楚雷忍不住跟着红了眼,“少夫人,只要您在,大少爷就会没事的,您在这等着,我去带大少爷过来!”这些铁链太过沉重,凭他的武器是砍不断的,一定要大少爷腰上那把琉璃宝剑。

“嗯!”杜绯红激动地点头。

楚雷再看她一眼,迅速离去,杜绯红再次燃起希望,她缓下心神,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双眼紧盯着山洞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杂沓的脚步声,好像来了很多人,最后,她终于看到她思思念念的熟悉身影——

楚白玉噙着泪眼,痴痴地看着娇小的她,他本以为是楚雷骗他,没想到她真的还活着!

“白玉!”杜绯红看到他憔悴的模样,心痛得快死了,顾不得自己伤痕累累,倾尽全力扑进他怀里。

“红儿……”楚白玉紧紧抱住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放手了!

若问杜绯红历劫归来的心得是什么,她会说是喝不完的补汤苦药,还有成群的奴仆婢女,而且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她的双手跟脖子都被铁链磨伤,当取下铁链时,伤口只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她不能随意动作,只要轻轻一动,伤口就会火辣辣地疼着,害她只能倚在床边,当足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她的双手也好不到哪里去,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人帮忙才行。

她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不过当她跟白玉这么说时,他只是笑了笑,说只要她活着就好,她听了真的心酸极了。

“在想些什么?”楚白玉坐在床边,拿着梳子细心地梳开爱人纠结的长发,看她似乎有些出神,忍不住出声问道。

“想手上和颈上的伤还要多久才会好。”她实在不习惯让人这样伺候。

楚白玉轻抚过她包缠着药布的手,眸光轻柔,“不急,伤总是会好的。”

“嗯。”闻言,她又是一阵心酸。她知道那个假杜绯红吓坏他了,所以他已经什么都不求,只求她平安活着。

“你有问过大夫了吗,你的头发……”也许是那阵子太过忧心,短短的时日内,他的头发白了不少,她每看一次,便心疼一次。

“没问,这不重要,你别胡思乱想。”头发又不会痛,变白就变白吧,就当提前习惯老了之后的模样。

“你……”杜绯红欲言又止,其实她想问问武秋彤,可是怕提了又让白玉想到不好的事,从她回到楚府后,所有人也都当没这个人,绝对不在她面前提到。

“嗯?”其实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不会说的。

半垂着眼脸,他隐去眸底深浓的恨意。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这个疯狂的女人,再让她活在世上,只会让红儿陷入危险,他怎么可以再经历一次这种心碎的滋味,所以在她到达长安之前,就被楚家的人给拦下来了。

她可以心狠手辣,他楚白玉也能!他也把她关在深山,她当初怎么虐待红儿,他就比照办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唯一不同的是,他会让她活下去,一辈子都被迫困在山洞里。

而夺去四条人命的铸武坊大火,他已经证明是武惠恩买了大量的灯油,是他的手下放的火,证据他已经交给五叔在长安的一位将军好友,看武惠恩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他真以为武媚娘能保住他吗?也不想想,他只是武家最旁末的一个支脉,武后还没有掌握兵权,怎么可能为了保住他,而得罪其他将军,只有真正毁了武家这支旁脉,楚家才能真正高枕无忧,同时也等于杀鸡儆猴,表明此后绝不插手朝延之事,谁要是敢再撒野,就等着当下一个武惠恩!

至于长孙无忧……呵,他逍遥不了太久,因为用不着他的手,过几年长孙一脉,自会承受苦果!

他不说,不代表她猜不到。“白玉,将她交给官府的人吧,她杀了那名村姑,又伤了不少人,这些已经够她受的了。”轻叹口气,“我不希望你的双手也染上鲜血……她疯,我们没有必要也如此。”

她想像得到他会如何对待武秋彤,一开始她也很想,但武秋彤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所以才会有得不到就要毁了一切的念头。

当她回到楚府时,忧心忡忡的爹娘早在等她了,一看到她两人都哭了,她可怜的不是武秋彤,而是武将军,他也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看到爹,她总是忍不住这么想,想着想着,就心软了。

大眼汪汪地看着他,透露着无声的请求,楚白玉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好……你说的,我听就是了。”

算了,反正武秋彤已经半疯了,将她交给官府也可以,她罪证确凿,又因为绑架红儿一事轰动全国,地方官吏不可能额外开恩,再加上武惠恩的事,她最终逃不过一死,反正不管怎样,他只要她永远消失。

“嗯。”小小地笑花绽放,她很高兴他能够放手。

“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爹娘还等着办喜事呢!”她这么脆弱,他连碰都不敢碰她,就怕弄疼她。

“爹娘都回来了?我怎么没见到?”她休养了这么多天,也只有到他跟六少爷,还有福桂他们。

“爹娘想让你静养,所以不来打扰你,他们已经挑好日子了,就下个月了。”

杜绯红讶异地睁圆了眼,“这么快?”她还以为会挑个快过年的日子,怎么眨个眼,下个月就要嫁人了?

“嗯,你不高兴吗?”眸光微黯。

杜绯红下意识地摇头,“没——啊!”脖子上的伤一拉扯,疼得她唉唉叫。

“没事吧?你真是!”楚白玉心疼地捧着她的脸,低头吹吹她脖子的伤。

强忍着痛,杜绯红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我没不高兴,只是担心万一下个月伤都还没好,到时候要怎么拜堂成亲?难不成要一边哎呀、哎呀的叫,一边跟你拜堂?”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忍不住笑了,到时候公公婆婆肯定看傻眼。

楚白玉也笑了,“应该不会,我问过大夫,再过十来天,你的伤就可以好得差不多了,绝不会让你当个唉唉叫的新嫁娘。”

“那就好,免得人家以为我还没过门就被虐待。”

楚白玉眸中流光转动,闪过一抹笑意,故意贴在她的耳边说:“我只会晚上让你躺在床上唉唉叫而已。”

杜绯红又羞又气,“你真是不正经!”

“你就爱我不正经!”每次都说不要,但还不是乖乖让他逗着玩。

杜绯红娇瞠着他,他故意得意地扬高下巴,惹得她娇笑连连,好一会儿才收起了玩笑心,认真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深情的说道:“嗯,我就爱你不正经,而且是很爱、很爱。”

楚白玉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心里满是感动,不自禁伸手轻柔地将她拥进怀里,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爱你……”杜绯红靠在他耳边小声地重复。

紧抱着她,楚白玉突然很庆幸当年祝家祖先许下那个愿望,就是因为这样,才将他带到这个世上,才能遇见她。

“我也爱你。”

杜绯红闭上眼,不管手上的伤会不会痛,紧紧回抱住他,一颗心也因为他的爱语而感动激昂着。

“我也爱你,我的小东西。”楚白玉还是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啊!你真的很坏耶!楚白玉!”被他这么一叫,方才的感动全没了,到是鸡皮疙瘩又全冒了出来,惹得她羞恼不已。

“哈哈哈哈……小东西、小东西。”

“楚白玉!”

原本想来探望未来媳妇的楚和祺夫妇,听到房内传来笑语,对看一眼,笑笑地转身离去,决定让两个年轻人甜蜜去,反正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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