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娘子 第四章 作者 : 元柔

皇甫珍觉得自己可以去算命了,随便说说也中!

她侧坐在马上,乌黑的眸子眨了眨,与皇甫卫才出城两个时辰,刚进入这座山而已,就看到一群人马在山道上厮杀着,而且很明显的一面倒。

只见三、四个穿着深蓝衣衫的男子浑身刀伤,狼狈地护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一身织锦旗衣长袍,一脸惊慌失措,一群拿着大刀的彪形大汉则围在他们四周。

不过现在所有人的举动,都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停下了。

皇甫卫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径自策马往旁边无人的道路去,皇甫珍偷偷抬眼瞄他一下,鸵鸟心态的学他视而不见。大爷他既然一副不想管闲事的模样,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也不想找死。

「救命啊!救命啊!」那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凄厉地大叫着。

皇甫珍犹豫地转头看她,再偷瞄一眼皇甫卫的冷脸,扶在他腰间的手指悄悄地缩紧了下。「那个……」

「喂!给老子站住!」盗匪中看来最高壮的男子不悦地朝一旁吐了口门水,一脸横眉竖目地走过来,肩膀上那把九环刀还匡啷匡啷地响着。

大汉「唰」地一声把刀子掷飞到皇甫卫马前,一脸凶霸,一脚踩在断掉的树干上,「给老子听清楚了!此路……」他话才说一半,另一个激动的声音就抢在前面说了。

「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过这条路,留下买路财!」皇甫珍握着小巧的拳头,眼睛闪亮亮地大声说着。没想到她居然能在古代听见这句流传许久的名词,一时兴奋便抢先开口了。

山道上所有人全都僵了一下,眼睛都倏地移到那个坐在马背上的娇小女子,错愕地瞪着她。

「老大,这女娃会说咱们的行话。」盗匪之一靠到首领旁边说道。

首领愣了一下,他闯荡江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那马背上的姑娘一副娇弱的模样,但她身后那相貌好看的男人,一瞧就是个练家子,冷着一张脸,看来不好惹。

他模着下巴想了想,站挺身子,刀子一怞,「女娃倒挺有胆色的,是哪条道上混的?」

方才凭着一股热血上涌随便乱抢话的皇甫珍这下回过神了,她下意识地朝皇甫卫怀里缩了缩,小手扯了下他的领子。「他在问你。」

皇甫卫拧着眉低头看她,他眼里的怒意,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她心虚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试试这句打劫的金牌台词。」

皇甫卫再抬头,一点也没将这几个跳梁小丑放在眼底,他冷睨盗匪首领一眼,轻轻地丢出一个字,「滚!」便继续策马前进。

「耍老子是不是?给我上!」那首领一见他轻蔑不屑的眼神,火气也冒上来,拿起刀扑上前就往马腿砍。

「啊!啊啊……」四周的盗匪全拿着刀冲过来,皇甫珍害怕地抓紧他,吓得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小嘴不停地发出尖叫声。

皇甫卫一手抱着她的腰,另一手拿着马鞭挥打着,只见鞭子凌厉地「??!」直响,眨眼间,那几个拿刀冲过来的盗匪已全都飞跌出去!

「啊……」盗匪狼狈地躺在地上哀嚎着,近胸口处都有一道深可见骨、血肉外翻的鞭伤,鲜血喷洒了一地。

她倒吸了口气,倏地抬头看向皇甫卫,他脸上的表情没变,只是手上拿的马鞭染满了血渍,一滴滴顺着滑落地面。

她暗暗地吞了口口水,突然觉得他前些日子对待她的手段算温和了。

那个拿着九环刀的首领倒是有点本事,挡下了皇甫卫的攻击,只是手臂也被打了一鞭,鲜血直流。首领眯眼打量着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算你行!咱们走!」这男人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举手打了几个手势,几个盗匪便互相扶持着快速离开了。

等到他们都走光,皇甫珍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人了。」下次她还是别乌鸦嘴乱说话了。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那几个蓝衣护卫看见盗匪走了,也放心了,连忙问道。

「呜呜……哇……」被围绕在中间的女子放声大哭,可见吓得不轻。

「我们要不要……」瞧那些人伤得这么严重,她忍不住同情心大发,想要帮忙。

「你再多管闲事,我就把你丢下马。」皇甫卫额边的青筋怞了下。这女人方才根本就是不知死活,居然学起山贼盗匪的行话?

她鼓起双颊,小嘴微微噘起。这人真小气,好冷血!没看到那些人伤成这样了吗?不满地撇撇嘴,但她也不敢再开口多说什么,荒山野岭的,她可不想真被丢下马。

自始至终,皇甫卫都没多看山道上的人一眼,加快速度离开。

这段插曲,算是他们今天旅程中最热闹的一段,也让皇甫卫看见她的正义感,虽然他一直冷言冷语,但心中的震撼却无人知晓。剩下的,就是在马背上时续不断的奔波颠簸,让皇甫珍生不如死,直到日近黄昏,奔驰的骏马才缓慢地停下。

皇甫卫在树林里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低头看着怀里那个脸色发白的女人,伸手推她一下。「下马。」

她在马背上颠了一天,骨头都快散了,被他轻轻一推,整个人便直直地往地上摔。

他及时伸手一捞,勾住她的腰。「你连下马都不会吗?」而后他双腿一旋,抬着她利落下马,一落地就松开手。

她没心情理会他嫌弃的口吻,因为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无一处不疼,也不管姿势好看不好看,她爬到离她最近的一棵树下,一边声吟,一边调整位置坐好。

「唔……啊……」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清脆响声,天啊!这真是一种折磨!她昏昏沉沉的靠着树干,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动了动,慢慢地苏醒过来,蒙蒙眬眬地睁开眼睛。腰部持续传来一股不适的酸痛,她柔柔眼,看了下四周。

闭上眼歇息之前的黄澄天色如今已全变暗,脚边不远处起了一个营火,一路行骑的黑马在远处的树边。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她低头一看,是件暗红色的披风?是皇甫卫为她盖上的吗?

「奇怪?他人呢?」左右都看遍了,就是没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她正疑惑的同时,就看见他的身影从树林间穿梭而来。

他手上提着已经洗净的鱼跟山雉,走到火堆旁,看到她醒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把东西整理好,放在火架上烤。

沉默怪异的气氛让皇甫珍难受极了,像有几十只蚂蚁同时在她身上爬,她小手捏着自己酸痛的腰际,双膝靠拢,两手交迭在膝上,侧着脸,张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坐在火堆旁的他。

红黄的火焰不时跳动一下,令眼前男人俊逸的侧脸忽明忽暗,凭良心说,她真的不得不承认他好看,有股阳刚的帅气,两道剑眉配上那对黑幽的眸子,确实是人中之龙。想想他家财万贯、相貌堂堂,本来可以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贤妻,结果偏因为报恩娶到一个不孝、不慈的恶娘子。

这一刻,皇甫珍突然开始同情起他来了,目光泛柔地看着他,要是两人身分对调,她也有可能做得比他还过分。

古人说的对,娶妻当娶贤,娶了恶妻,一世不得安宁。他只把前一个皇甫珍赶到济南去,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皇甫卫,日后休了我,你就再找一个好女人吧。」他应该要拥有幸福的。虽然不明显,但她可以感受到他心里好像很孤寂,眉宇间的冷漠,就是因为这段不幸福的婚姻吧?

正拿着枯枝拨弄火堆的皇甫卫顿了下,一直没看向她的黑瞳对上她的眼。

黑夜中,她的眸光闪动,清澈无伪,他心头忽然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蚤动,令他觉得有些痒痒的、软软的、酸酸的……

她的说法,就像是两人离缘后再也不会见面一样。

「你呢?」如果像她自己说的,她忘了一切,又月兑离了皇甫家,要何去何从?

「过一天算一天吧。」皇甫珍歪着头看天上的月亮,她还能怎样?即使是想尽办法要「回去」,可说真的,她也知道「回去」需要一些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

她还记得自己会来到这个朝代是因为跌落水里,那一天正播放强台警报,但古代哪来的气象台?总不能要她每次看风大雨大就冲出去躺在水里试吧?又不是漫画。

两人又沉默了,只剩柴火燃烧的劈?声响,直到东西都烤熟入月复后,皇甫卫才又道:「谢谢你救了温羽。但……为什么?」

话说得有点怪,但皇甫珍却了解他的意思。「没有为什么,身体自己就动了。」她喃喃地回道,疲倦的闭上眼。她累了。

她用最简单的话回答了他复杂的问题,皇甫卫看着她闭上眼,没一会儿工夫,便又睡着了。他定定地注视她沉睡的脸庞,万般滋味同时涌上心头。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一旦为某样东西命了名之后,理智上来说,明明知道那不代表什么,但情感上,却已是无法分离。他对她就是这种莫名复杂的心思。

她身上挂着一个名分——皇甫卫的妻子,以前只要想起这一点,他心里对她便万分的厌恶,恨不得这桩姻缘从来不存在,只是他却又无力改变现况,因为那该死约祖训。

可是,在他努力想忘记有这个恶娘子的同时,她又回到他身边了,而且还是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性子出现,从前是蛮横、不讲理、贪慕虚荣的人,现在变得柔弱、善良甚至……勇敢无私,她这样的转变,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为什么……现在才如此呢?」要是她再早一点是这个样子,他会不会就……

这一夜,皇甫卫迷惘了,心头百转千回,有一种莫名的感受他说不出来。眼前的人,的确不是以前的皇甫珍了,但是隐隐约约中,他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真要形容的话,他只能说,这女人不是以前的她,但却也不像失忆了的她。

两人间的气氛从那一晚开始有了转变,皇甫珍发现皇甫卫对她好像比较好一点了,不再总是摆着一张冷脸看她。她不懂他心理的变化,只是单纯地想着两人若能成为朋友也不错,反正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往杭州府去的路上,必定会先经过太平府,骑在马背上真的没有像电影里演得那么轻松,两人一到了太平府第一件事,就是送皇甫珍去医馆,因为她实在受不了全身上下像被拆掉的痛了,直到窝在太平府的客栈?休息了两天,她才好一些。

客栈一楼熙来攘往的人不少,由于地处商贸必经之地,所以太平府发展得十分繁荣,往来的商队、士子、游客都不少。

舀了口热汤喝下肚,暖暖的感觉总算让皇甫珍空荡的胃舒服许多,她一双眼好奇地打量四周,看见什么都很新奇。这可是打她来到这个朝代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虽然身体还有些不适,但心情却还不错。

不过她在打量别人,客栈里的人也在打量他们。光是皇甫卫俊挺的外表就很吸引人了,再加上扮成丫鬟出府的皇甫珍……穿着丫鬟服却坐在主子旁边大吃东西,她这失态的模样也很引人注目。

「皇甫卫,我们什么时候要走?」他们已经待在太平府五天了,但他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难不成皇甫老太爷在这里吗?

「再两天。」光是坐在马背上就让她难受成这样了,当初她怎么有那个胆量说要自己到杭州?

「喔。东坡肉、龙井虾仁、西湖醋鱼……」得到答案,她闲着没事,索性念起客栈上的菜单。

皇甫卫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过一会却突然脸色一变,震愕地偏头看着她。「你、你刚才说什么?」她是在念墙上的菜单吗?!

皇甫珍不懂他脸色为何大变,呐呐地指着墙上的木牌,「我念菜单啊,怎么了吗?」该不会是念到他讨厌吃的菜了,可他反应也不用那么大吧?

他看着她,神色陰晴不定,看得她脸色也跟着变了,紧张兮兮地扯着笑,「我、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他黑眸幽幽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后,才缓缓摇头,「没有。」他垂下眼脸,掩去自己愕然的目光。

「喔。差点让你吓死。」拍拍胸口,她娇憨地皱皱鼻,两条小腿在椅下晃啊晃的,一双眼又开始不安分地看着四周。

事实上,墙上的字她一个都没念错,错的是……皇甫珍根本不识字!

她是怎么突然识字的?在济南学的吗?不!不可能!别院的总管没有在信中提到习字这件事,那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皇甫卫脸上波澜不兴,但内心却已暗潮汹涌,他暗吸了几口气,开始回想这阵子所发生的事情。她变得这么奇怪是从……受伤之后开始?

倏地一抹灵光闪过脑海,他想起来了!他记得将她从水底救起来的护卫说过,她落水时好像就已经断了气,护卫将她从水中捞起来之后,大家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忽然又开始呼吸……

一种诡异的寒意瞬间窜过全身,令他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一个从没想过却又荒谬至极的想法突然闪过他脑海,他半垂的目光俏俏落在她晕红的脸庞,眼神闪烁不定。

「皇甫卫,给我钱。」她突然间转过头来,视线跟他撞个正着。

「钱?」

「嗯,快点给我。」她一双大眼还黏在街上,心里有些着急。一点也没发现他看自己的目光是那么奇特,小手仍然伸得长长的。

之前出皇甫山庄被他逮住的时候,身上所有的钱财也都被他收走了,所以现在她是阮囊羞涩,一毛钱都没有。

皇甫卫抿抿唇,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给她。

她拿了之后就往大街上走。

他看着她走出客栈,走向旁边路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乞妇,乞妇手里还牵着一个很小的乞儿,母子俩正跪在大街上乞讨着。

她漾着轻柔的笑意在乞妇身前蹲下,将那锭银子直接放进乞妇的怀里,乞妇感激地就要对她磕头,被她慌忙拉住。她对乞妇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又转头看着乞妇身边的乞儿,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头,起身往客栈走回来。

临走前,她目光又怜悯地看向那乞儿,接着居然不顾四周异样的眼光,伸手抱住那个孩子,给他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一幕,让客栈内的皇甫卫震撼极了,一向冷静的他再也禁不住心里的激荡,只能怔然地看着她,还有那抹他从没见过的温柔。

皇甫珍怜惜地模模乞儿的手,又对乞妇说了两句话,就想起身回客栈。起身时,她头晕了一下,脚步踉跄,不小心撞着了街上的人。

「欸!你做什公?」身后传来斥骂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头晕了下。」她转过头,连忙跟人家道歉。

「姑娘,你没事吧?」乞妇上前关心地问道。

皇甫珍摆摆手,「不打紧的,大娘,你快些带着孩子回去吧。」未免大娘又拉着她要磕头,她快速地跑回客栈。

皇甫卫看着她又跑回来,瞧见她衣领袖口都染到了泥尘,「回房去梳洗,这衣服不要了。」

「为什么?这衣服还可以穿耶,而且这是绿儿的。」她低头看看自己,虽然染了泥尘,但洗一洗就好了。

「绿儿?」他剑眉一挑。

她慢了半拍,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双手捂着嘴,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他。

糟糕!不小心把绿儿出卖了……

以为皇甫卫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若无其事的起身对她说:「回房去。」

回到房里,皇甫卫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脑中仍转着方才所发现的事实和那个荒谬的想法,越想,他发现皇甫珍奇怪的地方越多,之后又想起来皇甫珍根本怕水才对。她是山里长大的孩子,所以压根就不会泅水,才会在白沁崖附近让盗匪袭击,落水溺毙……

是吗?有可能吗?借尸还魂……现在的她到底是谁?

脑中出现她的身影,还有那天她对他说「再找一个好女人吧」、火光照耀中清澈的眼神……原来,「她」从来不是他们以为的皇甫珍,所以才会那么急于离开。

他失神地想起方才她不经意展露的温柔笑意,眼神渐渐地深浓,双手也紧握成拳。

她不能走……就当是上苍给的第二次机会吧,既然无法休妻,那他就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本来就应该属于他,不论魂魄是否换了个人,如果现在这个她能牵动他的心,那他就更不可能放她走,她,只会是他的妻子!

两天后,皇甫卫一早就准备出发,考虑到皇甫珍受不了马上颠簸,所以拿出银子让掌柜代他们到马行,买了辆舒适的马车。他催促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起床,把她丢进马车里,自己则驾着马车离开太平府。

皇甫珍一上马车,闭上眼就又呼呼大睡,过了不知多久才又醒来。

披头散发地坐在马车里,她模模榻上软绵的毛毯,四处张望,背上靠着的是个厚实的靠枕,左边看过去是一排小巧的木盒,里头传来淡淡的甜香味,右边看过去像是干粮、锦被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外头则传来「喀啦喀啦」的车轮声响。

在马车里转了一下,她拉开木门,探头出去就看见驾车的皇甫卫,同时马车无预警地震了下,她探出的半个身子就这么撞进他怀里。

「小心一点。」他腾出一手勾住她的腰身,微微使力,她身子一转,已经安然地坐在他身边。

「谢谢。」拍拍胸口,她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马车驶动的速度并不快,她坐在前方,看了下四周的景色。

「怎么突然换马车啦?」微风轻扬,长发也跟着迎风乱舞,她手忙脚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没什么。」心境一转,他的态度跟举止自然整个不同,他在这两天想了很多,都是想着如何让她接受成为皇甫卫妻子的这件事。

他这样的转变或许有些自私,他知道,可每每想到原本的妻子令他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的妻,却在在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为之悸动,他就不得不感谢老天爷的安排。不管是什么原因使她「换了个人」,可至少,她的样貌及身分没有改变,他有充分的理由不放人。

只要她愿意真心地留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待她的。

心底荡漾着一股莫名的喜悦,他看她侧着头,用手指顺过长发后编织成一条长辫,阳光照射在她脸上,映得她肤色柔皙白女敕,自然不做作的动作中,还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憨妩媚。

他看得有些怔然,见她绑好了辫子,得意地扬起一抹笑容,也禁不住跟着弯了唇角。

皇甫珍正好回头看他,见到他脸上的笑,她讶异地睁圆了眼。

哇!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耶!没想到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皇甫卫瞧她吃惊的模样,微微尴尬地撇过头去,「前面风大,你到后面车厢坐吧。」麦牙色的俊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

发现他的窘态,她偷偷掩嘴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不想闷在车厢里。」原来他也会害羞?嘿……好好玩喔!想到这,她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对了,皇甫卫,你跟我一起到杭州,那商行的事情怎么办?」

「琰弟他们会负责。」既然琰弟敢帮着她逃走,当然就要承担后果。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她对他的称呼。

「你可以叫我卫。」突然间,他抛出这句话。

她迟疑了一下,纳闷地转头看他,「呃……这么叫你不好吧?」那么亲昵的称呼,似乎不适合一对要离缘的夫妻。想到真的就快要与他分道扬镳了,她大眼里的光彩不由得黯了黯。

「珍儿。」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紧缩了下,她不愿改变,那就由他先来。

低沉的嗓音在风里飘扬着,轻柔又低哑地唤着她的名字。

皇甫珍愣住,心里有什么东西窜动了下,一股热气袭上,白女敕的双颊顿时红了一片。她慌乱地瞥开眼,不敢再直视他英俊的面容。

两人一阵无语,但是却仿佛有着什么在彼此间流动,他那一声「珍儿」好像改变了一些东西,也敲破了她心里那层层隐藏的心意。

卜通!卜通……她能听见自己胸口传来快速的心跳声,那急促又不安的心跳是为了他吗?不行的,她不是真正的皇甫珍。

皇甫卫并不逼她,一样一脸平静看着前方驾驶马车,只有握着缰绳的手收紧,稍微表露出他的在意。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以后,他身旁才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卫……」

心里的大石放下了,他偷偷呼出一口长气,黑眸里荡漾着笑意。

「嗯,对了,听绿儿说啊……」皇甫珍超怕这种沉闷又暧昧的气氛,只好主动扯着笑,跟他随意地聊着。

皇甫卫也不戳破她,神情里带着一丝宠溺,顺着她的话语偶尔回应,薄薄的唇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在他专注的目光下,她羞涩地瞥开视线,不敢再看他,一颗心却早不受控制飞快地跳动着。

从太平到杭州不过一小段路,途中皇甫卫特意错过能够投宿的小镇,露宿马车,好让两人能有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皇甫珍坐在火堆旁,抬眸看着天空,漆黑的夜晚就像纯墨色的丝绒布,满天星斗则像布上洒满的一颗颗晶莹珠宝,月娘的光晕是如此地迷人。

「明天就到杭州了,你说爷爷还会在那里吗?」皇甫老太爷啊……她的一纸休妻书就全靠他老人家了。可是……她目光眷恋地移到他脸上,然后又转向满天的星斗。

皇甫卫静默了一会后才道:「不知道。」

她还是想离开他吗?就算拿到那纸休妻书,她又该何去何从?

皇甫珍无奈地敛下眼,这个时代什么都没有,能让她留下来的动力真的不多,她就连最爱的可乐也没得喝,但是啊……

「皇甫卫,就算我们离缘了,你也别忘了我好吗?」一想到自己在这男人的记忆中渐渐消失,不知为何,她的心就微微的发疼着。

皇甫卫抬眼看着她,火光在他眼底跳动着,「那你呢?」

皇甫珍顿了一下,他炯然有神的眼眸直视着她,令她下意识地想要闪躲,怎知他伸出手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颔,严肃地强迫她看着他。

避也避不开,她只好回视着他,抿紧的唇松了口,轻轻地一声叹息。她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他英俊的面容,红女敕的唇微微地弯起。

「我不会忘了你。」

她怎么会忘了这个男人呢?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占据了她的全部心思,她气着他、崇拜他、怕他,却也同情他,甚至……喜欢上他。他眼底的孤寂,她老是在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抹去?

「那,我也不会忘了你。」更不会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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