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画伊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眼见就要被一堆乱石砸中了。
危急中一股力道朝她胸前击来,她就像纸人似的被推飞出去,撞在对面的山壁上。
“啊——”背狠狠的撞在石壁上,痛得画伊眼前直发黑。吃痛中,她手里的匕首月兑手飞出。
轰隆隆,大堆碎石倾泄而下。
“见鬼!”梅亦白躲避不及,只能任碎石砸在自己头上、肩上……
他最后的意识是:这次他真的要被这笨女人给害死了!
山洞里轰隆隆的,净是石块掉落的声音,甚至连坚固的石壁也开始震动起来。
画伊甚至以为这山洞会倒塌,而她会被活埋在里头。
她知道只有逃出去才会安全,可她全身都是软的,只能鸵鸟似的蜷缩身子捂住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恐怖的落石声终于消失了。
藉着闪电的微光,画伊看见碎石淹没了她先前驻足的地方,而那个扛着她跳下山崖的梅亦白被碎石堆埋在里头,就连露在外面的一手一脚也被碎石割得血淋淋的。
她害死他了!意识到这点,画伊浑身无力,甚至连站立的气力都快失去了。
她刚才假装遇袭摔倒,只是想诱他过来,藉机打昏他,然后逃跑而已,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望着眼前这被碎石埋没大半身子的男人,画伊拚命的摇头、拚命的否认。
轰隆隆,几声响雷之后,闪电劈断山洞旁的一棵树;紧接着,一道骇人的闪电划过天际,电光再次照亮昏暗的山洞。
她似乎看见露在石堆外的那只手掌动了一下!这会是她的错觉吗?画伊凤眸圆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接连几个闪电划过天际,将整个天空照得仿似白昼,也照亮了他们藏身的山洞。
天哪!她没有看错,那只手确实在动!
他还没有死!
“撑住!我来救你了!”近乎瘫软的身子忽生一股力气,画伊猛扑过去,趴在地上扒起那些碎石来。
粗砺的碎石磨破了她纤细的手指,尖利的棱角划伤了她柔女敕的掌心,磨破她跪着的双膝,可她一点也不在乎。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那堆石头,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把他给救出来!
画伊拚命的扒石头,可是这些石头就像和她作对似的,扒了好久也没有明显的减少。
也许在她扒开这些石头前,他就已经死了呢!
下一刻,莫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我不想的,我从没想过要害死你。我只是想逃……”画伊嘴里不住的呢喃。
“哦……该死的!”就在绝望笼罩她之际,碎石堆里传来忿忿的诅咒声。
堆得如山高的碎石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亟欲挣月兑出来似的。
谢天谢地,他真的没死呢!画伊咽下到嘴的呜咽,强忍着指尖钻心般的痛,加快了扒石的动作。
她扒、她扒、她扒扒……
黑暗中,她的泪水混合着血水一起滴落在碎石上。
随着压在身上的重量一点点减轻,清凉的空气一点点渗入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空隙,梅亦白近乎贪婪的汲取这来之不易的清新空气,边试探着能否自碎石下月兑身。
几经努力之后,他终于如愿坐起身,压在他身上的碎石随之落了一地。
“啊……”画伊吓得尖叫起来。
“笨女人,你是想将胡虎他们喊回来吗?!”梅亦白没好气的斥责。
这笨女人害得他差一点就被活埋了!
“呃……”听见梅亦白的斥喝,画伊吓得赶紧捂住嘴巴。
“该死!见鬼!”梅亦白一边粗声诅咒,一边吐出嘴里的沙土。
“咦?你真的没死吗?”蓦的,一只冰凉的小手模上他的脸,画伊想确认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你很想我死吗?”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我……”虽然洞中黑漆漆的,可是画伊仍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倒退一步。她的肩膀在无意中撞上洞壁,震得残余的碎石——往下掉。
“该死!”他可不想被这些石头埋第二次!梅亦白一边诅咒,一边努力挪开自己。
“你还好吗?”他的诅咒声吓得她一阵哆嗦,却仍壮起胆子问道。
“废话!”有哪个被活埋过的人能称得上好的?梅亦白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的道。
这回答算是好还是不好呢?画伊一阵呆滞。
“过来,如果你不想自己也被活埋的话。”虽然有些气她,可是梅亦白依旧提醒了一句。
“哦——”她想要挪开身,可试探着走了几次都没找对方向,反而撞掉更多碎石。
一团漆黑中,她已经完全没有方向感了,四面的洞壁似乎要朝她压下来,将她埋在当中似的!
“呜……”窒息般的恐惧让画伊的喉间逸出破碎的泣声,却又因为记起他的警告,只能拚命捂着嘴。
学武之人的视力本就比常人好,而梅亦白更是敏锐非常,虽然不能说是视黑夜如白昼,却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见这情景,他感到既怜惜又好笑。
“走这边!”就在画伊无措之际,一股力量忽然自身后攫住了她。
“啊……”猝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失去平衡,身体往后倒,双手则在空气中乱挥,妄想止住跌势,可——
“咚”一声,她一头栽倒在一个又坚硬又柔软的“石头”上。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画伊模啊模的,努力辨认这块奇怪的“石头”。
“你模够了没有?”蓦的,耳边响起一个调侃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胸膛这么感兴趣。”
“胸……”画伊惊跳起来,小脑袋瓜“砰”的一声又撞到洞壁,发出好大的声音。
天哪!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伸手去抚模他的胸膛!画伊的脸色在黑暗中一阵红一阵白。
“快睡吧!等天亮了再想办法出谷。”梅亦白一把抓住她用力一扯,她被迫躺回他的怀里。
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温暖气息笼罩住她,也唤醒了她的记忆。记得跳下山崖之前,他被那个叫作虎爷的山贼头子砍了一刀,伤口的血都将他的衣衫湿透了。
“山——山贼公子你……”他好歹也算救了她,直呼人家山贼好像有些不敬,画伊犹豫了一下,又加上“公子”二字。
“梅亦白。”他拒绝这可笑的称呼。
“梅公子,你……”
“梅亦白!”伤口的痛楚折磨得他失去耐性,梅亦白有些粗鲁的打断她的话。
“梅亦白,你的伤还好吗?”虽然她在黑暗中看不见,却可以想像他皱眉不耐的样子。
“还死不了!”他粗声粗气道。
不提起他的伤口还好,一提起他倒觉得全身上下的大小伤口都疼得要命,尤其是被胡虎砍伤的那处。虽然趁着她昏迷的时候他已经包扎过一回,可是恐怕伤口早已裂开了吧!
想到这,梅亦白不禁苦笑。
不过,他可不打算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毕竟这女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充分证明,即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可能是很危险的。
在她害得他差点掉下山崖摔死、被落下的乱石砸死之后,他可不想再给她在睡梦中杀死自己的机会了!
“拿出来!”想到这,梅亦白伸出大掌向她讨回自己的匕首。
“什么啊?”一团漆黑中她根本看不见他的手,不禁一头雾水。
“哼!”他误将她的不明白当成抗拒,当下也不多说,干脆自己动手搜索起来。
“你想做什么?你放开我!你……”画伊拚命抗拒他那双在自己身上模索的大手,可梅亦白却铁了心的要找到他的匕首。
“你别碰我!我已经是许了人的!我就要成亲了,我……”画伊崩溃的大哭起来。
“我只是……”想找回匕首而已。
“求求你别坏了我贞节,求求你,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我……”画伊吓得浑身怞搐,十根指头揪紧他的衣襟,痉挛般的握紧再握紧……
“我不是……”梅亦白想向她解释自己并无歹意,可——
“不、不要!”尖叫声里夹杂着撕裂声,画伊的破烂衣襟承受不了如此的大力拉扯,竟被硬生生扯下一块!
“好好好,我不碰你总成了吧?”反正这欺负人的罪名已经背定了,梅亦白只好苦笑着举起双手,希望能让她平静下来。
此时的处境已经够糟糕了,他可不希望在这节骨眼上又多生事端。
“你离我远一点!”画伊一边颤声警告,一边挣扎着爬出他的怀抱。
该死,她碰到他的伤口了!梅亦白疼得蜷着身子闷哼一声。
行动中,被她藏着的匕首掉落地面,立即被他俐落的夺下,随手插回自己的靴桶里。“这把匕首很锋利,小心伤到自己!”
“你……”眼看匕首又回到他身上,画伊满眼绝望。
“不许再闹了,躺在这里睡觉!”梅亦白抓着她的肩头,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拎到一个比较安全的角落。
该死,这没脑子的女人!如果他想要强占她,又何必将她从胡虎的魔爪中救出来,还差点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你最好趁现在睡一觉,等天一亮我们就走,到时候你如果跟不上,可别怨我丢下你!”梅亦白口气冰冷的丢下一句,便迳自往洞口走去。
画伊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这才发现独自被丢弃在黑暗里的恐惧比面对他时更加可怕。
“不怕、不怕,我不怕……”画伊小声的给自己打气,却发现连自己的声音也被黑暗吞了去。
令人窒息的黑暗、让人恐惧的寂静……红肿的凤眸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不留神就连自己也会被吞噬不见。
就在画伊快要崩溃的时候,“嗤”的一声轻响,黑暗中亮起一小簇光芒,随即那一团亮光变成炽热燃烧的火焰。
梅亦白拾起地上的火把,又掏出火褶子将它重新点燃。
他高举火把朝她走来。
那高大的身影因为火焰的映照显得更加高大狰狞,而他那沉重的步子就像踩在她的心上一样。
对光明的渴望和对他的恐惧在画伊心中同时滋生,当他来到她面前俯时,她吓得浑身打颤。
不料梅亦白只是一声不吭的将火把插在离她最近的乱石堆上,又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甚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的步履看似很稳,仔细一看仍有些蹒跚无力,似乎是腿上受了伤,而当他在洞口附近坐下时还被绊了一下,发出几近声吟的咆哮。
画伊戒备地看着他。
此时她安全的笼罩在温暖的火光里一一黑暗所引起的恐惧慢慢的消散,浓浓的睡意也悄然袭来。
在这漫长的一天里,她实在已经受够了!如果愿望能够成真的话,她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当她醒来时依旧躺在闺房那张舒适的绣床上……
可是夜里,画伊又惊醒好几次,每一次惊醒都发现自己仍躺在山洞凹凸不平的地上,腰酸背痛的,身上还盖着一件混合着血腥味与汗臭味的破衫。
是他为她盖上的吧?
洞口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洞外狂风呼号,吹得树叶——响,迎风而坐的他却给她一种稳若磐石的感觉。
他是一个山贼,而她则是山贼的俘虏。照理说她应该觉得恐惧才是,可意外的是,这背影竟让她觉得安心,甚至还感到温暖……
如果他够聪明,早该将她丢弃在最早路过的农舍前才对!
当初把她从胡虎手里救出来,就完成了他在山下对那濒死老人的承诺,干嘛又要自揽麻烦?
只是,早上当他发现她发烧昏迷时,来不及细想更顾不得雨后山路湿滑,硬是用那双受伤的腿将她从山谷里背出来;等他重新找回理智,已经置身在排队等待进城的队伍里。
该死!他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这里离卧虎山实在是太近了,难保不会有人认出他来,可这时候再转身离开,恐怕会更令人起疑吧!
梅亦白为自己的心软找一个借口。
“有血,地上有血呢!”
“是那个男的啦!你看那血还在流呢!”
“你说会不会是山贼……”
看见地上那一摊血红,旁观的人群起了一阵蚤动,而梅亦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旁人注目的焦点。
该死,一定是他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就知道进城不是个好主意,却还是蠢得自投罗网!
梅亦白一边诅咒自己的愚蠢,一边加快步伐想离开这些人的视线。
“哦……该死!”他脚下一个踬跛竟摔倒在地上,幸好他的手扣得够紧,才没把她从背上甩出去。
梅亦白回首一下她的小脸依然烧得红通通的,嘴唇更因为高烧而干裂,而她吹在他颈间的呼吸也更加火热急促了。
看她的情况越来越糟了,得赶紧替她找大夫才行!
梅亦白急着要起身,可她却像一座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大山,而他那条被石块砸伤的腿经过长时间的赶路后也变得更糟糕了,甚至支撑不起他俩的重量。
该死,他怎会变得如此虚弱?!试了两次都不成功,梅亦白忍不住唾弃自己。
蓦的,他的背上一轻。
咦?梅亦白猛然抬头,发现一个皂衣捕快站在自己面前,斜眼一瞥,身后又有一名皂衣捕快,他一手甚至还抓着那个笨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