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
菜油灯的火焰闪动。
灯盏突然从雍不客手中飞起,平稳地落在唯一的窗台上,灯光随即停止摇曳,居然不曾熄灭。
连鞘的尖刀,同时插入腰带。
“请进。”他推凳而起,将背囊顺手放在桌脚下,从容挂上百宝囊:“门没上闩,任何人皆可排闼直入,在下是很好客的。”
吱呀呀一阵门响,柴门推开了。
“咦!是你?”
他大感意外,虎目中的冷电倏然隐去,换上了柔和的眼神。
徐霞当门而立,盛装而来,翠绿春衫翠绿裙,与上次的高贵风华迥然不同,清纯、妩媚、活泼、可爱。
这才像一位真正黛绿年华,青春少女的动人形象。
她每一次打扮都不相同,每一次的风华与气质也各异,可知她正在用心机,用每种形象吸引雍不容的注意。
已完全摒弃了往昔的母大虫气质,迄今她仍然无法猜测,雍不容到底喜欢她扮演那一种女人。
“你的耳朵好尖。”徐霞嫣然微笑:“但我不相信你真知道门外有人,是不是乱猜的?”
“屋前的水沟有无数青蛙,这种小东西可以感觉出蛇的滑行声息。”他加以解释:“蛙声顿止,暴露了你的举动。徐大小姐,你来……”
“我叫徐霞,我不要你用讽刺性的徐大小姐叫我。”徐霞白了他一眼,缓步踱入信手掩上门:“咦!你……你带刀?你……”
“对,带刀。”他拍拍腰间的刀:“我不希望任人宰割,有刀在手,至少可以有赚回老本的机会,杀人总比被杀好。”
“罗寡妇那些人死得好惨,我知道你很难过。天道门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我徐家与龙江船行,所以我求我你,希望你能帮助我抵抗天道门……”
“罗寡妇十五个人,不是天道门的杀手所为。”
“咦!你查出凶手了?”
“不错。”
“谁下的毒手?”
“大自在公子与华山四君。”
“这……可能吗?”徐霞脸色大变,明显地不予置信。
“我的消息来源可靠,我正要去找他们。天道门并没主动威胁你徐家,他们会容忍对他们无害的人,在他们的山门附近活动,这可以避免受到注意。你这种耿耿于心对天道门仇视,会惹来大麻烦。”
“你不能帮助我……”
“抱歉,我不配过问你们的事,个人恩怨一肩挑,我一个人活动方便些。我这里时时都有凶险发生,你必须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我送你一程,后来去找大自在公子算老帐,走吧!”
“你真知道大自在公子藏匿的地方?”
“早几天我就发现那些人了,但没想到是他们。他们掩护的身份无懈可击,大自在公子那狗东西一直就匿伏不出,因此没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他们终于迫不及待发动,就暴露了他们的底细了,这两天他们共迁移了五处地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哼!”
“他们明显地为了天地不容而肆意屠杀,那么,你到底是不是天地不容?雍二哥。你是吗?”
雍不容有一位兄长,所以徐霞自然而然称他为雍二哥,以往,徐家的人对雍家的人,一直就不屑提名道姓,见面喂喂哼哼呼来喝去,有若对待奴仆。
“霞姑娘,你知道我就是天地不容,只是不愿相信,对不对?”他脸上有怪怪的笑容:
“自尊心阻止你承认事实,常识却又让你不得不接受事实,所以你不断地向我表示友好,不断地试探,希望事实不是真的。”
“不管你是真是假,我只要你知道,我是真心的对你好,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徐霞羞红着脸露骨地表白了自己的情意:“除非你是个小心眼的人。雍二哥,其实你才真的可恶哦!”
“我可恶?你这是……”
“你武功超绝,从小到大深藏不露,骗得我徐家的人个个成了被人嘲笑的无知笨蛋。”
徐霞用行动同时表达情意,怯怯地偎近他:“我知道我亏欠你很多,但还为得及弥补,不是吗?”
往昔的母大虫不存在了,眼前的是怯生生的,娇羞温婉清纯可爱的少女,热情地依偎在他身旁。
她含情脉脉的羞怯目光,令他怦然心动了。
也许他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他年轻,有年轻人的自尊与冲动,修养不够,无法忘怀往昔的屈辱,无法接受这种完全相反的情绪转变。
最重要的是,他今晚刚好想起龙絮絮。
在外表的风华与气质上,龙絮絮也许不够成熟。
但对他来说,徐霞这种变化多端的性格与气质,让他的内心深处油然产生排斥与抗拒的阻力。
想在短期间消除多年的积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是一位好姑娘。”他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的表示:“希望今后你我之间,不要再发生意外的纠纷。”
“意外的纠纷?”徐霞一怔:“你这话有何用意?”
“那天晚上,我在留香院潜伏侦查了一夜。”他尽量把话说得婉转些:“由于我不在家,才会发生十五条人命,罗寡妇那些人,可以说为我而被杀的。不管为了任何原因,我得把这件事摆平。”
“你……你以为这件事牵涉到我三哥,所以才到留香院潜伏侦查?”
“我到留香院潜伏侦查,目的是侦查天道门的下一步行动。柳含翠是不是那位会妖术的妖女,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含翠楼正在整修,人已经撤走,但我发现你三哥还有人留在含烟阁,这表示他早已知道天道门在含翠楼建了秘窟,却毫不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指……”
“你们徐家,很可能与天道门有秘密的谅解或者妥胁。与天道门打交道,早晚会吃亏的。总有一天,双雄不并立,结果只有一个。
不管是谁获胜,日后都有可能与我发生正面的冲突,那时,你我的友谊还会存在?是吗?”
“你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三哥不会与天道门有谅解的……”
“真的吗?天底下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天色不早,我该走了。谢谢你来看我,我们走吧!”
他领先向室门举步,半途倏然转身。
“雍二哥……”徐霞讶然叫。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陰森,极为冷厉,缓缓地扫视全室。
整个人似乎已被一种怪异的气氛所笼罩,每一条肌肉皆跃然欲动,每一刹那皆可能爆发猛烈的反应,那慑人心魄的陰森凌厉气势,把徐霞惊得花容失色。
“有人进来了。”他沉静地说,虎目中冷电闪烁,真像从地狱深处升出的鬼火磷光。
“有人?可能吗?”徐霞又开始紧张了。
“唔!的确可疑,现在没有人。”
“现在没有人,先前有?”
“不错,先前有。”
“走了?”
“所以可疑,这人不可能走了而我一无所觉。”
“你的话好怪异。””我的确感觉出有人,有一个其志在我的人潜伏室内,他所发的凌厉杀气,撼动了我的灵智,你看。”他伸出左手,拉起衣袖露出手臂:“汗毛仍然根根直竖。这种毛发森立的现象,有些人不需看到或听到危险的现象或声音,便会本能地发生感应。
怪事,事实上的确没有人潜伏,我竟然感觉出存在的凌厉杀气。唔!很可能是疑心生暗鬼,我这几天紧张过度了。”
“会不会是屋外传来的?”
人影一闪,灯火摇摇,柴门开而又合,屋内已失去雍不容的形影。
“雍二哥……”徐霞惊叫,急急启门冲入茫茫的夜幕中。
遍搜附近每处可能藏匿的地方,一无所见。
他已经在这座菜园内小屋等一两天,始终不曾发现有人接近,今晚,徐霞是第一位来找他的人。
“奇怪,也许,我是太敏感了。”他站在屋东南角的草丛中自语:“精神太过专注集中,很可能出现幻象的,疑神疑鬼自相惊扰。真该把得失之心放宽些。”
回到小屋,徐霞已经走了。
他的身形太快速,徐霞追出屋外,已失去他的形影,以为他已经走了,只好失望地离开。
迄今为止,他一直就认为徐霞之所以找他表示友好,目的是想说动他帮助徐家应付天道门。
藏妥背囊,他熄掉灯悄然从屋后离开。
其实,这几天的确没有人接近踩探他的动静,想图谋他的人,已经知道他有了周详的准备。
小屋是引人前来送死的陷阱,怎敢前来冒不必要的险?
聚宝门外,两座大楼高入云表,气象恢宏,巍峨并立极为壮观。
西面,是来宾楼;东面,叫重译楼。
两楼都是金陵十六楼之一,也是十六楼中最宏伟的两座楼。
来宾楼以西,形成城外的一处市集,三五条街巷颇为繁荣,但天一黑就收市,行人渐稀。
雍不容从市西的街尾进入,折入一条小巷。
小巷,黑沉沉,仅偶或看到一两盏门灯。
跳入一座大宅的天井,内堂灯光打闪,一个青衣大汉刚好拉开堂门。
他突然出现在门口,打出噤声的手式。
大汉吃了一惊,看清是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闪在一旁让他进入,顺手掩上门。
看到他腰带上的刀,大汉又大吃一惊。
“怎样了?”他微笑着问:“收到刀疤刘六留下的字条,要我来找你。”
“刘六答应给我二十两银子……”
“不要向他讨取,我给你。”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五锭纹银,先将两锭放在桌上:“如果你尽了力,另加三十两,不然免谈。”
“小雍,我鬼眼胡彪从来没误过事。”大汉急急抓住两锭银子纳人怀中。
“说吧!”他将另三锭银子晃了一晃。
“我是接替刘六的手尾,未牌左右,那些人果然迁出金川门孙家大院,整整花了一个半时辰,贯穿全城迁来此地。他们是分散走的,我几乎跟丢。”
“现在如何?”
“人是否全来了,我无法弄清,这二十两银子不好赚,反正人确是来了,进去了就不见再出来。”
“在那儿?”
鬼眼胡彪伸手,作出“拿钱来”的手式。
他很大方,将三锭银子塞入对方的手掌。
“我带你去,这就走吗?”鬼眼胡彪欣然说,将银子纳入怀中。
“走。”
从镇淮桥的北岸向东走,街巷纵横。沿河有一连串的桥,武定、文德、利汶等等,都是行人来往的重要桥梁,贯连秦淮两岸的街市。直至夜禁之后,这一带才清静下来,与秦淮西段的风月场迥然不同。
武定桥一带地属织锦三坊,江湖人士不会在这种闹市藏匿,不但人多眼杂活动又不方便。
而且治安人员经常出没,不适合牛鬼蛇神营巢建窟。
但如果有内线,却是藏匿的好地方。
大街的一座有三座门面的苏杭百货店,一连五进规模宏大,最后两进是内眷的住宅,有偏门从店右的小巷出入,内眷们通常出入不经过店堂的。
内进的堂屋里,仅点了两根蜡烛,厅堂不大,十余名男女似乎显得有点拥挤,光线也就显得幽暗。
似乎每个人都有点不安,也许是门窗紧闭天气热,而影响了情绪,难怪气氛不太对。
每个人都穿了夜行衣,兵刃系在背上,这种不干好事的装扮,已经表明他们即将有所行动了。
大自在公子大概一辈子不曾穿过夜行衣,绝顶高手不穿这种被称为贼衣的紧身夜行衣装。
其实,真正的强盗或鼠窃,并不穿这种衣裳。但现在,他居然穿上了。
华山四君是老道法师,今晚也改穿了夜行衣。
这五位绝顶高手,竟然坐在两边。
堂上的主座,那两位像不出众,貌不惊人的四十余岁仁兄,其地位身份显然比五个字内的风云人物高。
坐在左首的壮年人也穿了夜行衣,背上的兵刃是一把极普通的单刀,但所携带的大革囊极为精巧,鼓鼓地里面一定盛了不少杀人的法宝。
“诸位实在没有什么好埋怨的,这是一举两得对诸位极端有利的事。”壮年人冷森森的语音,令人感到浑身不自在:“天地不容本来就是你们的死敌,你们早晚会与他生死相拼的。
目下有咱们无条件助你们一臂之力,供给一切有关他的线索,你们心中明白,这种好机会,一辈子很难有第二次的,是吗?”
“一切听你们摆布,在下这一辈子,也不会有第二次。”大自在公子咬牙说:“我威震江湖的大自在公子,成了一个又聋又瞎的木头人,听由你们摆布,说动就动,说躲就躲。”
“你不否认是互惠的事吧?”
“方式不对,阁下。”大自在公子暴发似的大叫:“我大自在公子一世之雄,华山四君宇内称尊,被你们用诡计挟持,听你们驱策,这是奇耻大辱,为了这点点小惠,咱们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哼!”
“这只是一时权宜,对诸位的江湖威望无损,何必计较呀?”
“废话少说啦!”离火魔君不耐地叫:“阁下,到底要等到何时才能动身?”
“等信使将消息传来才能决定。”
“这次的消息不会有假吧?”
“不会了,那小子的藏匿处便于监视,一举一动皆无所遁形。上次他的住处十分复杂,偷偷溜走十分容易,所以被他逃过一劫,这次不会了。”
“但愿如此。”离火魔君不满的神情流露无遗:“这次如果再徒劳无功,贫道不听你们的了。”
“老道,不要不知好歹。”壮年人冷冷地说:“要不是你们还有利用价值,你们那能活到现在?”
“哼!贫道……”
白芒一闪,一枚透风镖贴离火魔君的左颈掠过,钉在身后的墙壁上,灰白色的定向丝穗垂落在老道的右肩上,贴颈肌而过的感觉不好受,老道只感到毛骨悚然,把要说的话吞回月复中了。
“你不相信是不是?”壮年人厉声问。
“贫道承认你阁下的暗器非常了不起,真要拼起命来,贫道不会让你有发射暗器的机会。”离火魔君反手拔出镖,作势射出:“还给你!”
别看离火魔君是魔道人物,却遵守发射暗器的规矩,警告声出再发射,透风镖电射而出。
速度虽比不上壮年人,但劲道并不弱!
壮年人丝纹不动,伸左手食中二指,不可思议地夹住了透风镖,手法神乎其神,险之又险。
另一位壮年人怪眼怒睁,拍案而起。
正要有所举动,蓦地长啸划空而至。
“是信使的警啸。”接镖的壮年人猛地吹熄烛火:“快出去。咱们的警卫一定都完了!”
十六名男女纷纷开门启窗,冲入黑暗的院子。
对面屋顶上,站着一个黑影,正循长啸声传来的方由注视。脚下,躺着一个寂然不动的人体。
长啸声是从南面传来的,远在第三座民宅的屋顶,但不见有人出现,人躲在屋脊后,大概知道已来不及赶到。
仓卒间发啸声警告屋内的人,却不向这一面赶来策应,显然是有所顾忌了,所以不愿现身。
十六名男女纷纷跃登屋面,片刻间形成合围。
黑影不介入合围,也不在乎人多,而且有意让这些人合围。
人都到了,黑影这才从容不迫起脚,将脚下担任警卫的僵硬尸体挑飞,砰一声掉落在院子里。
“什么人?”大自在公子沉声问。
“天地不容。”
所有的人,皆大吃一惊。
第一个撤剑的人是大自在公子,心虚的举动表露无遗,强敌找上门来,那能不心虚?
“果然是你们这些狗都不吃的混蛋。”天地不容杀气腾腾地说:“突袭罗寡妇的大院子,屠杀十五名无辜。
我实在不敢相信会是你们这些江湖风云人物所为。你们丢尽了武林英雄的颜面,你们练武原来是用来屠杀弱者无辜的,我不能宽恕你们。天不罚,我罚,天地也容不下你们这些具有兽性的畜牲。”
他站在屋脊的中间,八方合围,按理合围的人不可能用暗器同时攻击,那会误伤自己的人。
但在屋脊却又不同,前后包围的人地势低,向上方发射暗器伤不到对面的同伴,除非暗器太沉重成弧形下降。
一声沉喝似焦雷,左前后三方的人,同时发射各式暗器,右方在屋脊侧面的人则向下一伏,三方暗器齐飞,成同形漫天彻地呼啸而至。
人影一闪即逝,幻化逸电流失,从右面的人上空电掠而过。
这瞬间,出现一道白虹,是刀光,劈开了伏在屋脊上一位仁兄的脑袋。
所有的暗器落空,逸走的速度比暗器要快得多。
人影刀劈一位仁兄,掠出丈外之后,传出一声震耳沉喝:“接暗器。”
右方屋脊与瓦面,共有四名男女,中间屋脊伏下的人被杀,另一男两女的身形刚刚上瓦面,听到沉喝声,已来不及有所反应,只有一位中年女人,机警地翻身滚转半匝,但也难逃大劫,一枚飞钱无情地锲入胸口。
另两人各被一枚飞钱锲人背心,毫无躲闪的机会。
天地不容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座屋脊上,远在暗器的射程外。
“在下早知道你们这些混蛋,不顾身份用暗器行凶。”他的语音直撼脑门,每一字皆像铁锤般敲击,令人闻之头脑发昏:“因此也用暗器回敬,本来不往非礼也,我要替你们招魂。不想死的人,丢下兵刃暗器坐在屋顶等候发落。我要口供,用口供换命,公平得很。”
一照面便死掉四分之一,人人自危,但也激起无边恨火,尤其是死者的朋友更是悲痛,悲愤地叫号着,一面发射暗器,一面疯狂地挥剑猛扑面上。
大自在公子怒啸震天,形如疯狂领先冲出,四死者中有一男一女两随从,因而奋不顾身挥剑替随从报仇,声势空前猛烈。
人影疾闪,消失在屋脊后。
十二个人倚仗人多势众,争先追逐。
“我在这里。”天地不容出现在下面的院子里,叫声似沉雷。
第一个往下跳的人是离火魔君,身在半空便大喝一声,左手飞出一道眩目的火流,伸展至丈外突然爆发出一团白热的闪光。
霹雳震耳中,橘红色的火焰四散迸射,热流灼人,随即火光倏灭,但热流仍灼热如焚。
下面的天地不容再次消失隐去,火光耀目生花,看不清身形移动不足为奇。
离火魔君的身形,不可能在中途停顿,在火光中疾落,手中的剑幻出重重剑网,保护身躯飘落实地。
院角里人影幻现,飞出一道眩目的刀光。
剑网不够绵密,刀光以瞬息千里的奇速,从剑网的几微空隙中突入、掠出。
“呃……啊……”离火魔君身形一震,长剑月兑手抛出,右胸被剖开,惨号着用手掩压尺长的创口,内腑外迸,向前一栽。
第二个纵落的人是一名中年人,并没发现幻没了的天地不容,仅看到离火魔君栽倒,身躯倒地,中年人恰好飘落,毫无抢救的机会。
人影乍现乍隐,忽上忽下,几疑鬼鬼幻形,看不清去影,见不到来形。
往下跳的人遭殃,来不及跳下的人同样得与死神打交道,身形尚未起势飘降,身侧已幻现刀光。
“杀!”
刀光与杀声已齐至,两个还没跃下的人已头断足落。
侧方的大自在公子眼角瞥见刀光,不假思索地大喝一声,斜刺里攻出一剑,势若电耀霆击。
铮一声暴震,两人同时闪退,刀仓卒间封住这一剑。
天地不容退势是向左后侧反旋,恰好避过另一位仁兄所射出的三枚暗器,危机间不容发。
他向下纵落,不徐不疾窜入黑暗的内堂。
大自在公子以为自己剑上占了上风,胆气一壮,大呼大叫奋勇狂追,追入内堂已失去天地不容的踪迹,还真认为天地不容胆怯逃走呢!而且逃的身法有点不对劲。
死了三分之一的人,怎能就此罢手?
可是,房舍甚多,有些有人居住,有些是空房,幸而女眷早已迁出回避,要在这地方搜一个神出鬼没的可怕高手,简直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
他们不能不搜,死了的人不能白死。死仇大敌已送上门来,不搜行吗?
“他受了伤,把他搜出来剥皮怞筋,替朋友们报仇雪恨。”黑暗的堂屋里,传出大自在公子的怒吼。
天地不容窜走的身法缓慢,当然是受了伤啦!
叫声让其他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丹,争先恐后追入,忘了一切凶险。
有人点起灯,有灯才能搜寻。
听说强敌受了伤,有些人勇气倍增,难免流露出争功的神态,打受伤的落水狗谁都争先。
片刻间,人都散了,房舍甚多,三转两转便会失去同伴的形影,有些人甚至落了单。
推开一座沉重的门,灯光耀目。看格局,像是一座供女眷们聚会的花厅,有灯台,与及悬挂的照明灯笼,似乎所有的灯火都是原有的,但却不见有人。
两个壮年人颇感意外,警觉地察看全厅。刀剑已握在手中,两面一分,凝神用目光搜索。这两位仁兄,正是指挥大自在公子的两个人。
那位有刀的壮年人。手中的单刀极为普通,既不锋利,也不沉重,严格的说,应该是用来练刀法的刀,而不适宜用作杀人格斗的利器。
毫无所见,两侧通向两厢的门是上了闩的。
“奇怪,所有的人皆已撤离,怎么有人把灯全点起了的?”握剑的壮年人皱着眉说。
“也许是大自在公子的人先搜到此处。”握刀的壮年人,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
“就算有人先搜过,但谁肯浪费时间,把每盏灯每一个灯笼全部点亮呢?”
“这……”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是我点的。”熟悉的语音入耳:“我先到一步,料想会有人随后搜到此地来,先点起灯,岂不替你们省事吗?”
两人吃惊地转身,刀剑伸出了。
天地不容堵在厅门口,手中的尖刀冷气森森。
“你没受伤?”握刀的人惊问。
“你看我像个受伤的人吗?”天地不容陰笑着反问。
“就算你没受伤,咱们也对付得了你。”
“是吗?”
“咱们……”
“如果你两人就能对付得了我,还用得着纠合一大群高手先用暗器突袭?算了吧!阁下。”天地不容踏入厅,徐徐向前接近:“我要口供。”
“去你娘的!”
两人似乎心意相通,声出同时左手疾扬,各发射出三枚暗器,速度骇人听闻,化为三星淡淡的灰影,随即化为六道淡淡的,令人肉眼难辨的灰芒。
相距仅丈余,按理决难躲闪,对面的人不可能看得见淡芒,暗器的体积并不大。
天地不容不闪不避,左手连扬,手中暗藏的一串制钱,像网般射出。
“这叫钱网。”天地不容叫:“比满天花雨洒金钱更难练的绝技。”
六枚暗器被制钱全都击中,是淬毒的铁蒺藜,每一根芒刺皆淬成灰色,是无人敢接的歹毒暗器,除非手上戴了裹铁手套。
这两位仁兄没戴手套,竟然敢赤手发射,而且劲道极为强烈,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一百文钱击落六枚暗器,这表示在下学艺不精。”天地不容继续说:“两位是暗器的大行家,因此不需顾忌在下用暗器对付你们。有什么绝活,你们亮出来吧!把在下击毙,算我命该如此。”
两人互相打一手式,左手随即下垂。五指反射性地伸屈了数次,脸色变得陰森冷厉,整个人似乎正在徐徐缩小,散发出神秘妖异的气氛,像是重回阳世的陰魂,脸上的肌肉扭曲线条令人望之心底生寒。
“我听说过你们这两号人物。”天地不容的冷森语气在室间里震荡,似乎也发自陰间:
“慑魂双煞王乾王坤兄弟、你们的绝活是地狱慑魂蜂,蜂体任何一部分沾上人体,见血封喉。天杀的混蛋!
你们是天道门的天煞使者,可找到天道门的重要人物了,我等你们发射地狱慑魂蜂。让你们有全力施展绝技的机会.以免你们死不瞑目。”
“小辈,原来你真知道不少秘密。”手中有刀的慑魂大煞王乾沉声说:“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犯了江湖大忌,你死定了……”
语音未落,两人的左手同时微扬。
第一枚暗器飞出,比拇指略大,有双翅其形如蜂,半透明不知是何物所制造,不但双翅会振动,六双脚与头部的触须也会动,飞行的速度奇快,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怪鸣,飞行路线似乎无规无矩,升沉绕退令人莫测动向。
即使目力超人的高手,也看不清形影,无法估计要往何处飞。
地狱慑魂蜂,暗器中最诡异,最复杂,最陰毒的外门奇毒暗器之一,声、光影,见血封喉的奇毒,全都是致命的霸道玩意。
第二枚衔尾飞出,第三枚……
蜂屯蚁聚,任何人也禁受不起。
这玩意是脆的,如果用兵刃拍击,一击即碎,向四面八方爆裂散飞,任何一块断肢碎片,擦伤肌肤沾血,毒即迅速攻心,即使有独门解药,也必须在奇毒攻心之前救治,稍一迟疑有死无生。
用这种玩意儿行刺,可说万无一失,受害者怎知一只无害的蜂是慑魂的利器。
一串制钱飞出,第二串也像暴雨般漫天飞洒。
二十余枚地狱慑魂蜂,在两百文制钱的飞旋激舞下,刹那间便断肢残翅洒了一地。
这才是真正的满天花雨绝技,绝非一把把乱洒金钱。
制钱一枚连一枚快速绝轮地飞出,一枚直线飞切,第二枚是斜飞而出。前一枚直切,后一枚斜削左右急旋。
从侧方看,制钱直射的如暴雨,斜飞的宛若飘花,但见满天全是交叉飞舞的淡淡难辨钱影,蔚为奇观。
飞行的锐啸声,与地狱慑魂蜂的厉鸣相应和,接着是击中地狱慑魂蜂的爆裂声连珠急震,与及令人人鼻作呕的怪味弥漫全室。
慑魂双煞是暗器大行家,先一刹那向上飞升,升上承尘,左手扣入承尘的木板内,悬空垂挂人缩成一团,面积减至最小限,总算躲过了制钱的绵密攒射。
贯人墙壁的制钱,锲入砖墙中可看到露在外面不足一分的钱边,劲道骇人听闻。
一切静止,慑魂双煞才敢飘落。
“千手飞魔传授在下三种飞钱手法,专用来对付天道门善用暗器的刺客杀手。”天地不容堵在厅口,像是把关的门神:“你们已经见识过两种了,第三种最简单,也最管用,你们决难过关。”
“你……你是千手飞魔的门人?”慑魂大煞骇然变色,人的名,树的影,千手飞魔一代奇魔,也是一代暗器之王,名号具有震摄人心的无穷威力。
“不能算门人。”天地不容不进一步解释:“第三种手法,称为弹指光陰。俗语说: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又道是百年光陰弹指过,其快速的程度可想而知。现在,我要用弹指光陰来回敬你们。打!”
他的左手仅稍微动了一下,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一丝芒影,一点点形迹,对面的人即使目力超人,也不可能看得到这一丝芒影,和那一点形迹,速度已达到目力所不及的程度,等听到啸风声,芒影早已消失,那一点点形迹也无影无踪。
“呃……”慑魂大煞惊叫了一声,左肩震动了一下。
“得得得得得……”一阵怪响,袖底洒落十余枚地狱慑魂蜂,是利用袖弩的机械原理发射的。
右袖底另有一只喷管,发射全身有刺的淬毒铁蒺藜,这玩意与地狱慑魂蜂一样,不能用赤手发射,手触及也会受伤,因此不可能用劲射出。
慑魂二煞十分机警,已先一刹那移至厅柱后藏身。其实,天地不容仅以大煞为目标,射出一枚制钱而已,发则必中。
即使先天气功已练至八九成火候,也抗拒不了劲道空前猛烈的制钱。
“拼死他!”慑魂大煞厉叫,还不知伤势如何,反正知道有制钱入体,很可能贯入左肩井附近,仅感到些少痛痒,估计并无大碍。
随着喝声,刀剑疯狂地冲出。
“我要口供!”天地不容也厉声叫,手中刀突发龙吟,刀气如怒涛涌发,迎着冲来的刀剑急进两步。
慑魂二煞的袖底,第三批地狱慑魂蜂先一刹那连贯飞出。
天地不容的左手,一串制钱也用满天花雨手法洒出形成钱网。
这瞬间,身后罡风压体。
前后夹攻,他顾得了前顾不了后,不管他对付任何一方,都会受到另一方的无情袭击。
他向下一挫,刀光乍敛,人影委地突然隐没。
钱网击落了整群地狱慑魂蜂,却伤不了慑魂双煞,两个家伙原来是虚张声势,所以叫出的“拼死他”呼喝,其实是以进为退的暗语切口,暗器发出,人仅向前冲出八尺左右,半途以更快一倍的速度疾退,利用厅柱与壁角隐身,避免受到飞钱的袭击。
急于退走,没看到天地不容是如何消失隐没的。
厅外,冲入三个人,两剑一刀同时猛攻天地不容的背部,却发现天地不容的身影,突然在刀剑的锋尖前隐没,刹不住脚步,刀剑走空,三个人也冲入厅堂。
“天地不容!”沉喝声像石洞里响起一声焦雷,刀气汹涌澎湃,刀光急剧闪动。
“啊……”冲入厅的三个人,有两个发出刺耳的惨叫,向前重重地摔倒。
三个人的背肋皆被刀劈裂,内脏一团糟。
三个人都是一刀致命的,而且是背部中刀。
天地不容重新出现在厅口,仍然堵住了出口。
“咦!怕死鬼跑得了吗?”天地不容怒叫。
慑魂双煞已利用同伴策应冲入的机会,撞毁了内堂门,逃的速度极为迅疾。
内堂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人一进入,便被黑暗所淹没,逃之夭夭。
三个策应的同伴,却因此而送掉老命。
主客易势,现在,是他着手搜人了。
好不容易碰上两个真正的天道门杀手,他怎肯轻易放弃?只要捉住重要的人物,就可以揭开天道门再三派杀手杀他的内情了。
房舍太多,真无法详加搜索,附近是市街,何处不可藏匿?说不定人已经逃掉了,在房舍中穷搜,不会有结果的。
但他不死心,天色不早了,快三更啦!再耽误下去,明早恐怕无法离开南京了。
所有的房舍皆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他必须凭经验和感觉,找出躲藏在里面的人。
听不到任何声息,他走动也像猫一样轻灵。
普通的房舍是躲不住的,这里面一定有可以藏匿的密室或地窟。
终于,他出现在一座颇为隐秘的房间外。
慑魂大煞的左肩内,锲入一枚制钱,这玩意如不及时取出,真会把人痛得发疯,而想把制钱取出,决不是郎中以外的人所能办到的。
他的听觉极为灵敏,听到轻微的声吟声。
砰一声大震,他踢倒了房门。
“是你们出来呢?抑或要在下进去把你们赶出来?”他站在门外叫。
里面黑沉沉,毫无动静。
他大胆地擦亮了火摺子,火刀一击,火星跳跃,火媒一晃,火焰闪烁。
附近共有两盏廊灯,点亮了最近的一盏,灯光自大排窗透入,房中景物一览无遗。
不能躲,只好出来拼命。
一个年约半百的人,扶了一个受伤的同伴,居然颇有气概地急步出房,右手的泼风刀光闪闪生光,一手扶人一手扬刀,摆出暴虎冯河的姿态。
“阁下,你……你要赶尽杀绝吗?”这人沉声问。
“少来这一套,哼!”天地不容迫近至丈内冷笑:“你们能,我为何不能?”
“阁下……””
“把慑魂双煞的藏匿处招出,不然,在下必定赶尽杀绝,以牙还牙决不留情。”
“我……我……”
“我在听,说吧!命是你的,招,命就可以保住;不招,把你们宰了,在下再去找别的人。”
“好吧!你赢了。”这人屈服了,向走廊的尽头一指:“左边那道墙,其实是门户,里面的密室可以藏匿,阁下自己去找门户吧!”
“好,谢啦!”天地不容举步便走:“你们的命保住了,也许后会有期。”
外表是一堵墙,其实是画出的砖纹,由于走道门天也幽暗难辨景物,因此谁肯留心察看是墙或是门?”
一声暴震,假门轰然倒坍。
“两位,出来吧!”天地不容在外面叫:“拼死才是光荣的大丈夫行径,你们还有机会拼。在下第一次与天道门的重要人物打交道,不希望所碰上的人,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慑魂双煞出来了,手中剑映着灯光发出刺目红芒。
慑魂大煞随从跟出,左肩已裹了伤巾,可能已挖出制钱上了药,气色灰败一脸倒霉像。
“你以为吃定我们了?”慑魂二煞咬牙说:“该放手时须放手,阁下。以往,本门须全力铲除天下群雄,所以无暇全力对付你,仅利用不相干的人探你的虚实,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吗?”
“你们将全力杀死我?”
“不错,你已经威胁本门的安全。”
“你要在下放手?”
“是的,你已经一夕成名,天地不容的名号叫响了,所以你应该满足,立即远离南京,走了就不要回来,今后不再提本门的事,把天道门忘了。”
“这表示只要你们天道门存在一天,我天地不容一辈子得旦夕提防杀手光临了。”天地不容苦笑:“这日子怎么过呀?”
“本门可以保证今后你如果安份守己……”
“你的话白说了,因为你不是门主,你无权提任何保证,而我却可以保证和你们周旋到底。要治好病,必须拔除病根;逃避杀手,早晚会被杀的。
因此,天地不容与贵门之间,只有一条路好走。首先,你阁下必须回答在下几个问题,在下要满意的答复。”
“在下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你会的,因为由不了你。第一个问题:贵门主目下在何一处?在下要见他。”
“敝门主在天底下人世间,你自己去找吧!”
“只要不是在天堂或地狱,我会在人间世找到他的。第二个问题:“贵门再三计算在下,理由安在?”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的人,怎么回事,怎么能向上司问理由?你这种问题外行不上道。
即使知道,在下也决不可能透露半个字。在本门全力对付你之前,远走高飞是阁下唯一的去路,走吧!阁下,还来得及。”
“看来,在下必须用手段迫供了。”
“你……”
“打!”
弹指光陰绝技,对面的人是不可能看得到形影的,太快了,速度达到某一种境界,人的视觉便失去作用。
看不到形影,如何躲闪?
慑魂双煞是暗器大行家,知道目力靠不住,只好凭经验与本能,扭转身躯右闪,同时一剑挥出,剑气陡然迸发,希望能震偏或击落袭来的无形影制钱,反应超人,不愧称天道门十大使者之一。
左手,飞出一枚普通的透风镖,但速度极为快捷,也几乎难辨形影,闪避中依然行致命的反击,是标准的两败俱伤生死一搏。
可是,天地不容弹出制钱之后,人已移位,透风镖射错了方向。
慑魂二煞也以为自己躲过了飞钱,左手急向皮护腰的暗器夹袋掏。
袖底的两种致命独门暗器,淬毒铁蒺藜与地狱慑魂蜂皆用光了,只好使用普通的暗器自救啦!
可是,左手仅晃了一晃,不受意志力控制。
这一晃,痛楚立即光临。
左肩并内有异物,因此左手不受意志力控制。
制钱速度太快,到达不可思议的速度界限,因此贯入身躯毫无感觉。
“下一枚制钱,将击入阁下的右肩井。”天地不容冷森森地说:“我要口供。”
“阁下,咱们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慑魂大煞惊恐地说:“因为咱们根本不知道。”
“等你们被分筋错骨手法,折磨得死去活来。”天地不容向前逼进,语气冷酷无比:
“你们就会回答在下的问题了。”
“咱们仍可一拼!”慑魂二煞厉叫,剑重行升起。
慑魂大煞的刀,也颤动着举起了。
天地不容挥刀直进,森森刀气与杀气慑人心魂。
身后人影电射而至,四个人影从走廊的另一端闪出,以无声无息速度绝轮的身法,向他的背影猛扑,剑如电虹破空疾射。
一声沉叱,他大旋身刀发似奔雷,像是背后长了眼,本来攻向慑魂双煞的尖刀,半途撤回转而对从身后攻击他的人。
刀下绝情,有我无敌。
四个人,两个最快,都用剑,攻击前猛烈强劲。
第三个人使用霸王鞭,高大魁梧像门神,落后丈余,身材笨重,无法配合快速的两个同伴联手合攻,但脚下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第四个人身材差远了,速度极为骇人。但可能先前落后太远,速度虽比三个同伴快,仍然无法及时赶及,很可能是断后的人。
人影乍合,尖刀似流光,从两支剑的间隙中锲入,逸出。
剑光暴射本来有攻无守,发现危机已来不及易招自救,刹那间的接触已决定了生死。
刹那间的接触,电耀霆击。
两支剑续向前冲,冲向对面的慑魂双煞。
尖刀略一停顿,第三个人到了,霸王鞭力道千钧,行雷霆一击。
这瞬,第四个人赶到、超越。
剑光连闪,彻骨剑气汹涌如潮。
天地不容的尖刀,正想从霸王鞭的侧方递入,第四个人的剑,已无情均掠过第三个人的颈侧,颈骨也被划伤,皮袭肉绽,大动脉已断,鲜血似涌泉。
砰一声大震,霸王鞭劈裂了地面的大青砖。
天地下容被意外的变化所惊,先一刹那闪在旁。
霸王鞭月兑手震跳出丈外,使用鞭的人也倒了。
“留活口!”天地不容突然大叫。
叫晚了,一掠而过的第四个人,毙了使霸王的高大壮汉,身剑合一仍向前冲,剑光急闪,一记平分秋色狠招,把仍在震惊中的慑魂双煞,一剑一个贯月复穿肋,下手凶狠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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