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扇神剑续 第十三章 作者 : 曹若冰

二绝姥姥拍着绿忆姑娘的香肩说道:“忆儿,你姐姐在鬼眼老婆子那里,极受宠爱,已遭贬斥未可尽信。而且她也断然不敢冒此大不讳虐待你姐姐.等待来日鬼跟者婆子野心成熟,她要下中原之时,她要带你姐姐同行,到时候再作打算。”

绿忆姑娘对于二绝姥姥的话,未能尽然了解,鬼眼婆婆何以不会虐待姐姐?何以下中原之时要携带姐姐同往?不过绿忆姑娘自幼从襁褓中为二绝姥姥抚养成人,亲逾骨肉。所以,对于思师的话虽不甚了解,却是毫不疑惑。

倒是肖小侠不觉檄皱剑眉说道:“老前辈,如若鬼眼婆婆对……绿忆妹妹的姐姐有所处置,岂非我们不仅白跑一道苗疆,反而促使绿忆妹妹令姐陷入不利的绝境吗?”

二绝姥姥张开大嘴.呵呵笑道:“肖娃儿!老婆子对鬼眼其人知之甚深。忆儿天赋极佳,她姐姐也必然是一时瑜亮,鬼眼老婆子爱她之深,可以从‘无价七星剑鞘’交她使用,了解其一般。”

肖承远小侠点点头,他回忆起初遇淡黄衫儿姑娘之时,所得印象不仅人长得极其秀美,而功力之精纯,举止之端正,断不是铁扇女煞等可以相比拟.鬼眼婆婆喜欢她,是理所当然的事。

二绝姥姥又接道:“如今‘七星剑鞘’既失,鬼眼老婆子怒是难免,但她不查明失落剑鞘的真相,不会迁怒忆儿她姐姐,即使已明真相,对她尚存有其他作用,所以也断不至遽下毒手。”

绿忆姑娘禁不住睁大眼睛望着肖小侠,她不明白鬼眼婆婆对她姐姐究竟尚有何其他作用.其实肖小侠又何尝知道?

二绝姥姥把剑鞘还给肖小侠说道:“这柄剑鞘鬼眼老婆子认为是她所有之物,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是她遗失的罢了。你要还给她,正是得其所哉,忆儿姐姐仍然是没有见面的缘分。

再则,剑鞘一旦出手,百花谷百毒狠辣,万一你我力不能及,那真要陷于苗疆了。”

姜是老的辣,二绝姥姥这几段话,剥丝抽茧,层次分明,利害俱陈,听得肖小侠内心由衷地敬佩,他才深深的感觉到,一个名震武林的高人,除了惊世骇俗的武功之外,还要有着慎密的心思和丰富的江湖经验。如果舍去后者,徒然是一个鲁莽武夫而己。

绿忆原是对于未能会到亲姐姐,内心感到忧郁与失望.但是,她相信师父,不远的一天,她会在中原得偿夙愿,姐妹团圆。

姑娘忘记了那一阵难过,便又抬头向二绝姥姥问道:“师父!秃鹰方才那一手‘震细毛嵌入岩石’之中的功夫,端的了得,在手法上与承哥哥井无多大差异,为何自认落败而走?”

二绝姥姥看着肖小侠笑了一笑,方才指着肉掌削来的那块石头说道:“秃鹰掌力逼使三根细毛发,诲入石内,内功劲道,已是臻于绝境.可是肖娃儿却深能巧运心机,逼使秃鹰愧然认输.你看!”

绿忆姑娘细看石头的左上方,嵌着三根细毛,留在外面的,长短一样,这份收发自如,力能运达毛发之尖,确是举世无匹。

再看石头的右下方,只有一根细毛,微露少许在外面。

二绝姥姥笑道:“肖娃儿是三根一线直入?看起来较胜一筹,其实就秃鹰功力而言,何尝不能达此地步?结果弄巧成拙,覆水难收,不好重来,只好认败了.”

绿忆姑娘听了二绝姥姥这一段话,再看看那地上的半截石头,不禁如百合初放的露齿一笑,对于承哥哥的功力与机智,姑娘真是钦佩得五体投地。情不自禁地回眸对肖小侠看了一眼,千里远涉苗疆,虽然没能和姐姐团聚,却获得一位神功盖世,机智超群,而又英俊潇洒的意中人,姑娘芳心自是甜美无比了。

正是满心愉悦之际,忽然,二绝姥姥说道:“忆儿向居南海,少履江湖,正好如今与肖娃儿结伴,闯荡一番,也好增长阅历,为师的要先回南海去了。”

说着一指肖小侠说道:“肖娃儿!你要善视你绿忆妹妹!”

肖承远小侠躬身应是之际,二绝姥姥已经衣袂生风,晃身一拔而起。

绿忆姑娘急得叫道:“师父……”

二绝姥姥已经人去十数丈,半空中只飘来:“江湖险恶,好自为之!”

转眼只剩下一点灰影,消失在丛山云雾之中。

肖承远小侠叹喟一声说道:“令师老前辈与秃鹰西门番,同为横扫武林的人物,可是在道德胸襟上,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绿忆姑娘不觉望着逝去的人影,流下眼泪,凄然说道:

“师父一生性傲心高,但是如此仁慈待人,这是我如今才发现的,我愧在她门下生长十数年,了解不深,我还只道她待我一个人是那么好。”

想起十数年师思与亲情,姑娘迷惘地痴立良久,神驰不已!

半晌,才听到肖小侠在耳畔说道:“绿忆妹妹!我们启程吧!”

绿忆姑娘这才一惊而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承哥哥!如今我们要到哪里?”

肖小侠觉得绿忆姑娘与自己结伴而来,从未如此令人有楚楚可怜的感觉。知道她是为了与二绝姥姥真正分离的开始,芳心乃尔惶惶不安,便安慰着说道:“妹妹!你离开令师,与小兄结伴浪迹天涯,小兄自当尽心以待妹妹!毋使妹妹有不适意的感觉。”

绿忆姑娘柔情无限,娇怯怯地说道:“承哥哥!……”

肖小侠点了点头说道:“忆妹妹!我们先回括苍山青龙帮总坛,尔后待办之事,我们再作定夺如何?”

绿忆姑娘在淡淡忧伤中,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说道:“随你哟!承哥哥!”

肖小侠也觉得奇怪,像绿忆姑娘这样天真无邪,功力精湛的女孩儿家,如今却一变而为如此柔顺似水,娇怯无限的人,就益发觉得自己要爱护她。

肖承远小侠他没想到“情”之一字,能改变人的地方,太多了。

当即两人找着黑白二骑,上马扬鞭,循着原路,向山境之外走去。

马行甚速,不消片刻,已经越过几座森林,穿过两个山岗,突然身后有人远处喊叫道:

“肖兄!请暂留一步。”

肖小侠一听,急勒坐骑,向绿忆姑娘说道:“忆妹妹!来人是碧眼书生沈奇,如此急急赶来,定有要事,我们转身迎上去.”

两人刚一转骑,就看到远处一人,疾如闪电流星,一路尘土飞扬,直向面前奔来.肖小侠轻催黑马,扬声叫道:“沈奇兄吗?小弟在此等候.”

话音刚落未久,碧跟书生沈奇已经远从五六丈的树头,一式“鹞子三抄水”,‘咻”地一声,落到肖小侠马前。喘息不停,心头起伏,以沈奇功力而言,显然是拚尽全力来追赶肖小侠,一路不作稍停,才累得如此。

肖小侠还未来得及说话,碧眼书生沈奇和绿忆姑娘几乎是同时“啊呀”一声,同声说道:“你?”

肖承远小侠这才想起,蓝妹妹讲过的金陵之会,碧眼书生曾挨过绿忆姑娘一掌.当时急智顿生,连忙说道:“沈奇兄!这是二绝姥姥门人绿忆姑娘,是小弟世妹,你们是曾经相识吗?”

接着急向绿忆姑娘说道:“忆妹妹!是熟人怎么不打招呼啊!”

绿忆姑娘望了承哥哥一眼,忽然一层笑容,在马上向沈奇点点头说道:“沈大哥!以前不识不见怪,绿忆向你赔不是了!“说着又深深地点了点头,沈奇霍然脸上颜色一变,连忙拱着手说道:“姑娘言重了!沈奇如蒙姑娘不计既往,已是衷心感激,何敢当姑娘如此说法?”

肖小侠笑道:“武林之中,有道是不知不罪,忆妹妹和沈奇兄均不必太谦。不知沈奇兄专程赶来,有何要事指数?”

碧眼书生沈奇面有难色地说道:“小弟不知肖兄来到苗疆,未能一尽地主之谊,深以为憾。”肖小侠说道:“沈兄何必如此,机缘不巧,小弟未能先见到沈兄,以致身遭围困。好在此事已成过去,已无须再提,来日方长.再见有日。”

碧眼书生沈奇长叹一口气说道:“小弟自四川归来后,便深对肖兄的宽宏胸襟与超群功力至表敬佩。习武之人,只有如此仗义行道,方不愧所学,为苍生造福!“肖小侠说道:“造福苍生未敢自诩,只不过一尽为人之本分罢了。沈兄能有如此一念,小弟要为武林额手称庆。”

沈奇摇摇头说道:“家师处心积虑,要横扫中原独霸武林,此心已非一日。近日已知中原武林能人迭起,惟恐独力难以奏功,已经遍邀边陲能手,合力搅乱武林。”

肖小侠急说道:“令师有此念头,沈兄当及时忠谏,免让武林曹劫.”

沈奇叹道:“家师为人,小弟不便背地轻论长短,只是如此处心积虑相谋十年之事,断非小弟能说服,力之不逮:徒唤奈何.小弟此次闻得肖兄深入苗疆,适才偷空赶来,相告数语。肖兄神功盖世,当以挽救武林浩劫为己任。肖兄当能想及,以家师之毒功,秃鹰之奇功,与边陲各高手相联结,其力不可轻侮,肖兄该当及早准备,以免到时候独力难支,而遭败迹之叹。小弟自会相机进言,劝阻家师以尽为弟子之心意.专程前来,只为此事,时不我与,小弟只有就此告辞.”

碧眼书生沈奇一口气不停地说完这一段话,顿时毫不停留地双手当胸一拱,倏地一个倒纵,平飞去一丈五六。

肖小侠一见立即朗声说道:“沈兄,小弟尚有一事请问,绿忆姑娘之姐,是沈兄同门师姐妹,近况如何?令师有否异样相待?”

碧眼书生沈奇“啁”了一声,然后说道:“绿忆姑娘此次偕行苗疆,想是为了与令姐相相会,可惜机缘不巧,二位入山之初,遇到小弟大师姐,以致引起纠纷,未能一见。请绿忆姑娘宽心,令姐为家师最钟爱之人,不会受虐待,等待来日有机缘再见。小弟久留,怕招疑窦,肖兄但请紧记在心,你我日后再见。”

人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腾越过两三丈,一转眼间又从原路消失于林中。

肖小侠目送碧眼书生去远了,才探叹一口气,说道:“一念之间,善恶之分也。碧眼书生能如此顿然而悟,为武林留下佳话,它日果然鬼眼婆婆要邀集边陲高手,再下中原,碧眼书生必能为苗疆武林,留下一脉。”

半天没有讲过话的绿忆姑娘此时问道:“承哥哥!你能确定认为鬼眼婆婆一行,敌不过中原武林高手吗?”

肖小侠沉思半晌说道:“仅就鬼眼婆婆与西门番两人而言,中原已是难有人敌,何况还有其他边陲高手?不过,自古邪不胜正,天理之使然。”

绿忆姑娘幽幽地叹道:“可怜我姐姐身陷鬼眼婆婆门下,将来连累之下,能得无恙否?”

肖小侠安慰着说道:“忆妹妹!我与令姐曾有一面之缘,令姐神情端正,风采照人,鬼眼婆婆只授其艺,而不关乎其德。如此吉人自有天相,忆妹妹何必多虑。”

绿忆姑娘默默地点点头。

此时,暮色苍茫,烟笼山峦,晚风微拂;黄昏景色令易生感慨,肖小侠惟恐绿忆姑娘有过多的思念,乃扬鞭遥指,朗声说道:“忆妹妹,越过前面山峦,趁暮色尚明,赶上数十里地,找到村镇,就可以憩歇一宵,再启程赶回括苍山。”

如此黑白双骑,撤蹄在群山中狂奔,蹄声如震,马上双英,逐渐消失在暮霭渐浓的群山环抱中。

口口口

就在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双骑离开苗疆之日,位于浙东的括苍山青龙总坛,又发生了人心惶惶,难安终日的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起,难得浮生半日闲。”

座落在浙东的括苍山青龙总坛,自从石啸天老帮主肩骨受伤破碎,肖承远小侠南下苗疆,寻找秃鹰西门番,讨取“补骨丹”之后,青龙帮总坛终日戒备森严,谨防伊季风趁隙寻仇。

玉面罗刹何云凤姑娘每日里与薛明霞姑娘计算肖承远小侠的归期,闲来指点小向青的武功,打发望穿秋水的日月。总坛帮务,暂由逍遥书生雷道生,与圣手仙猿徐文杰共同料理。

转眼冬尽春来,括苍山已是新绿处处。何云凤姑娘的香闺外面,柳条抽丝,桃花含苞,~种欣欣向荣的气象,与新春俱来。

可是,石老帮主肩骨破碎,动辄受制,只有静卧床榻,愁困静室。而肖承远小侠的消息,却是泥牛人海,任你侦骑四出,探不出点滴信息。所以冬尽春来,却不能为五面罗刹何云凤姑娘沉重的心头,稍添一丝开朗。

这天,风姑娘看见老父静睡后,独自来到前堂议事厅上,邀请圣手仙猿猴徐文杰与逍遥书生雷道生两位老堂主,以及天台双母申氏兄弟来到堂前。

凤姑娘俟众人坐定之后,环施一礼,两位老堂主和天台双怪都慌忙站起身来,还礼不迭。虽然,凤姑娘向以父执之礼相待青龙帮几位年迈位尊的者堂主,但是如今不同,姑娘统慑帮务,就是一帮之主,帮规所在,礼不可废,所以,当时两位老堂主和申氏兄弟,都立身还礼,徐文杰老堂主当即说道:“风姑娘!有何重要帮务要和老朽等商量?”

何云凤姑娘先请众人坐下,然后极其沉重的看了众人一眼,缓缓地说道:“老帮主肩头伤势,虽然是冬尽春来,缠绵床榻两三月,依然没有一丝起色。幸而有大还丹护住内元,未致恶化,但是,如此长久以往,终是束手无策.”

逍遥书生雷道生站起来说道:“老帮主伤势只要维持到肖小侠归来,自能药到病除,目前总坛相安无事,姑娘只要细心照料老帮主渡过这一段难关,自能……”

凤姑娘含着一丝丝苦笑,摇着头止住雷道生老堂主的话,接着说道:“承弟弟南下苗疆已达两月有余,至今信息俱无,令人不能不为之焦急无限。”

天台双怪申昌首先说道:“肖小侠神功盖世,姑娘无庸多虑。”

风姑娘点点头说道:“诚然!承弟弟盖世之神功,可望安然无恙。但是,秃鹰西门番岂是等闲之辈?再加上鬼眼婆婆久据苗疆,更加威力难当.承弟弟以一人之力,地理生疏,如有疏忽,后果岂堪想像?”

申昌站起来说道:“秃鹰与鬼眼婆婆虽然武功震慑武林,但是,肖小侠盖世神功,断无不敌,姑娘尽可放心。”

凤姑娘淡淡地一笑说道:“各位对承弟弟武功能信得过,我更是能信得过,而且我更能信得过他的信守如金石的秉性为人。也就是由于此,两个多月以来,至今毫无信息,令人不无焦急之处。”

这句话,真是一言中的,众人心里也都是俱有同感.以肖小侠为人而言,离开括苍山时急如星火,自然也不会在路途久作耽搁,苗疆虽然路远,两月有余,足够回程,难道真的在苗疆出了意外吗?

两位老堂主和两位总坛护卫一时默默无语,心里都增加沉重。

何云凤姑娘缓缓地立起身来,慢慢地说道:“今天特地请两位叔父和两位护卫前来,就是请各位多劳神于帮务,侄女要只身远赴苗疆一趟。”

此语一出,众人都不禁大惊失色,逍遥书生雷道生首先站起来说道:“姑娘此时身系全帮重任,岂能擅自离开,群龙无首,青龙帮危矣!”

徐文杰者堂主也接着说道:“目前青龙帮强敌环伺,随时会有意外,姑娘一旦远离,实非良策。”

申氏兄弟也相继站起来说道:“苗疆路远,往返需时,老帮主无人照料,姑娘不宜于远离。”

凤姑娘等待众人纷纷表明意见之后,静静地坐在那里,不作一声,半晌,才沉静无比,朗声说道:“青龙帮总坛,由两位叔父劳神代掌,虽然强敌环伺,料一时尚不敢卷土重来,老父在床,我托薛姐姐费神照顾,两三月之间,我就回来。”

众人一见凤姑娘早就胸有成竹,料来劝阻也无效。主要是肖小侠久去无讯,老帮主缠绵病榻,姑娘心急如焚,决心跑一趟苗疆.

当即告别了薛明霞姑娘,瞒住石啸天老帮主,安慰了小向青,只身单骑,易钗为弁,寓括苍,出天台,越过浙境向南直走而去。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何云凤以一日之差,错过了老化子与蓝玉珍姑娘,更岔过了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

按理说,老化子和蓝玉珍姑娘早就应该到达浙东括苍,与凤姑娘会晤,也说不定凤姑娘就因此不会远走这趟苗疆.无如方才所说,凡事冥冥之中,似乎都有定数,非人力所可以挽回。

蓝玉珍姑娘在沂山之夜,独自深夜踏月,又与肖小侠款款而谈至破跷,虽然姑娘身具深厚武功,却也受不住这冬夜风霜入侵.随老化子与单眼恶残阴展平下沂山出鲁境之日,即病倒旅途。

大凡身体健康的人,不病则已,一经病倒,就是命在垂危。

姑娘风寒人体,病倒旅店,顿时一息奄奄,所幸的是老化子和阴展平细心照料,一病月余,才能起床。病后身弱,又不能骑马劳顿,在旅店将息两旬,才启程赴浙,正好错过何云凤姑娘只身远走,如此阴错阳差,岂非冥冥中有定数耶?

按下蓝玉珍和老化子一行起程赶往捂苍不说,且说何云凤姑娘单骑直闯苗疆。

何云凤姑娘由于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行,早到苗疆会晤承弟弟,所以,一路上起早歇晚,不多作休歇,兼程直赶边陲.

行程既无耽搁,不消一月就到达云南边境.

凤姑娘人虽急躁,却是心细如发,她仿佛记得在四川向庄肖小侠曾向碧眼书生问到“百花山”其地。她便料定“百花山”定是鬼眼婆婆所在之地,只要找到“百花山”,便不难找到承弟弟的下落。

百花山虽然少人去过,但是,一入云南边区,却是无人不晓。凤姑娘确定地点之后,便准备入山,打点应需之物。!”娘久历江湖,见多识广,自然会想到苗疆之毒,所以一般防毒之物,倒是准备俱全。

这天,凤姑娘单人独骑.深入丛山,仗着艺高胆大,吊然直前,不为膏无人烟山区,而稍有畏意。

马行不久,忽然,跨下骏马扬蹄长嘶,逡巡不前。凤!”娘便知道前途定有异样。飘身下马,正准备牵马过去,身边苹声一响,呱呱一声怪叫,身后骏马顿时四蹄酸软,跪伏于地上,动弹不得。

凤姑娘还没有来得及察看究竟,只听得“咻”地一声,左侧身直窜出一条长达数尺,头上红冠耀目,口中红舌闪动昂首作声的鸡冠蛇,凌空飞来。

因为相隔甚近,凤姑娘一见之下,已经来不及拔剑迎蛇,右手及时抬起,横劈一掌,“呼”地一声,立即把来势汹汹的鸡冠蛇,震落地上.风姑娘仓促出手,劲道不足,虽然震落鸡冠蛇,但是,一顿之下,鸡冠蛇二次再起,昂首吐信,怒呱一声又起势扑来。

这次姑娘可是怒气已发,兰指疾弹,“飞天掣云手”化为“弹指神通”,一缕劲风,正中蛇头,顿时惨叫一声,血肉横飞,僵死地上。

姑娘击毙鸡冠蛇,心里却止不住暗自忖道:“跨下骏马却是百中选中的一良驹,说它不畏虎豹是未尽然,要是一条鸡冠蛇便吓得四蹄酸软,尚不致于,看来这条蛇断然不同于凡响。”

想着留神向地上一看,蛇身落在草地上,草木为之枯萎焦黄,这份奇毒,不难想见。

风姑娘冷哼一声,自语道:“是了!该到了百花山境了。”

回身找了一个较为僻静的树丛下,拴好坐骑,整顿了一下蓝衫,昂然展开身形向山里奔去。

刚一拔起身形,突然听到有人叱喝道:“何人胆大敢闯进百花山境,击毙我守山的灵蛇.”

何云凤姑娘一听有人说话,立即遭打千斤坠,身形一落,留神向前看去.但见远在十七八丈开外,一块石头上飘飘然站着一位白衣姑娘,高髻云环,姿态夭娇,只是脸容奇丑,如在淡月星光的夜晚,令人望而生畏。

何云凤姑娘便一步一步走向前去,当路一站,抱拳当胸说道:“在下何云凤,不识山径,误入贵地,险遭毒蛇所噬,仓促出手,误毙姑娘豢养之蛇,尚祈见谅。”

凤姑娘早就有了存心,在未得悉肖小侠行踪之前,尽量少生是非,所以,这一番话,说得极其委婉.

那白衣丑陋的姑娘正是鬼眼婆婆门下三弟子鸳鸯女,今天正是轮到她巡视百花谷外,一见有人佩剑骑马远远而来,便放出一条毒蛇,意图除去来人省事。没有料到来人一举手,竟将毒蛇击毙,而且说话如此谦和有礼,鸳鸯女便飘然落下来,迎面站着打量了凤姑娘半晌,但见他两道秀眉斜飞入鬓,一双风眼,顾盼有神,琼鼻小嘴,脸上真个吹弹得破,一袭蓝衫飘洒出尘,站在那里好像是玉树临风,是一位少见的美男子。

鸳鸯女先自一阵自惭形秽,不自觉地退后两步,缓声问道:“你单人独骑来到百花山意欲何为?难道你不知道百花山是禁止任何人乱闯的吗?”

风姑娘一方面惊觉鸳鸯女自上飘下那种轻功,分明是位功力不俗的好手;一面又好笑鸳鸯女那种欲进还退的忐忑不安的神情.当下忍住笑意拱手说道:“在下乍入苗疆,不知道贵地的规矩,冒昧之罪,姑娘幸勿见怪。”

鸳鸯女暗自忖道:“耍依我的个性与职守,早就打发你魂归地府,如今看你这份姣好的面容,真不忍心下此毒手.”

风姑娘一见这个丑陋的姑娘低低吟不语,不知道她心里作何盘算,一面暗地提神戒备,一面问道:“在下有一事,请教于姑娘。”

鸳鸯女皱皱眉说道:“此地不可久留,有何事就请快讲。”

风姑娘问道:“姑娘身在百花山,不知与鬼眼婆婆作何称呼?”

鸳鸯女一听,霍然满脸煞气笼罩,一翻那双阴阳怪眼,冷声问道:“你究竟来百花山为了何事,百花山无异是龙潭虎穴,你自忖有否能耐,敢来生事。”

凤姑娘不禁暗地笑道:“方才还是好颜相对,如何转眼就变得如此狰狞可怕?我若不是为了打听消息,才不肯与你这样丑女人打交道呢!”

心里如此想,口里依然说道:“在下有一好友,前来苗疆拜访鬼眼婆婆,不知是否已经先我而到百花山,所以特来相问。”

鸳鸯女闻言面色大变,右手顺势一按腰间紫玉折扇,厉声问道:“你朋友姓甚名谁.”

凤姑娘不为所动地说道:“肖承远!”

这“肖承远”三宇一出口,鸳鸯女神情为之一震,一语不发,躬身一个倒纵,“咻”地一声,跃开八尺,转身疾展身形,宛如劲弓疾矢,月兑弦而去.凤姑娘没有想到“肖承远”三宇一出口,会把这位丑陋的白衣女子,吓得遁身而去,当时倒不禁为之一愕,暗自想道:

“看来承弟弟确已来到苗疆,否则这丑女人为何畏惧若是?”

姑娘想罢,也不稍停地,紧随着后面,赶向山里。

其实,鸳鸯女何至于一听“肖承远”三字,便吓怕到如此地步?只因为鬼眼婆婆自从肖承远小侠大闹百花山,以神功震退秃鹰西门番之后,鬼眼婆婆一面留住秃鹰共商横扫中原的大计,一面派出西门番的秃顶兀鹰,飞柬邀请黑白二怪和百毒尊者前来百花山,准备缔盟边陲高手,前往中原。但是,又怕肖小侠去而复返,搅乱盟约未结之前,所以,特命门下巡山之时,一经发现肖小侠等人,立即回报。鸳鸯女当时听到风姑娘说“肖承远”是他的好友,如何不立即回百花山,回报鬼眼婆婆呢?

何云凤不知究理,欣然直往,心里想道:“承弟弟威镇苗疆,看来并无凶险。”

正想着,突然一阵极其刺耳的笑声,仿佛是从天而降。从喋喋笑声里,传来苍老而嘶哑的嗓音,说道:“好啊,来得倒是真快。”

凤姑娘心里一凛,停身止步,但觉眼前人影一闪之际,毫无声息的面前就落下了一个人,瘪眼老妪,神情玲漠可怖,不用说,来人就是苗疆有名难斗的魔头,鬼眼婆婆。

鬼眼婆婆如此凌空飘然倏至,凤姑娘看在跟里,暗暗想道:“这老婆子功力不弱,足见名不虚传,倒是应该小心留神以对。”

风姑娘还在思忖之间,鬼眼婆婆已经不耐烦地问道:“你是肖女圭女圭请你来的吗?你自问有否能耐,为肖娃儿挑下这个粱子?”

风姑娘聪明绝顶,智慧超人,一听话音,便自然听出这个老鬼婆子对肖小侠,有所顾忌,而在言词之间,分明是色厉内荏,故作镇静之态,姑娘思念一转,立即含笑说道:“在下与肖承远无非是谊属好友,闻其现来苗疆,不知身在何处。尊驾是名满苗疆的鬼眼婆婆,以尊驾之名望,当能告知在下肖承远现在何处?”

风姑娘自然道来,神情极其潇洒,看样子鬼眼婆婆早就知之已深,不过并未放在心上而已。

这正是凤姑娘细用心机之处,姑娘主要是寻找肖小侠的下落。如果过分弄僵,鬼眼婆婆置之不理,或者双方出手相搏,一时都无法获得肖小侠的消息。所以,才不亢不卑说出这一番话来.

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凤姑娘没有想到只要与肖小侠有关之人,来到百花山,都足以使鬼眼婆婆为之心惊。她怕的就是在大事尚未筹妥之前,先就遭到中原武林的袭击。所以只要有人来自中原,都要使之血溅百花谷,魂断玉龙山而后已,何况是与肖承远小侠有关的人?

尤其,鬼眼婆婆一双瘪眼虽然是略闭不开,她早就瞧出何云凤是一位易钗为弁的姑娘,愈发认定风姑娘是满口谎言,更何况凤姑娘眼神湛湛,精华内敛而不露,内功火候极深。

鬼眼婆婆疑窦遂在乍生之后,檄微睁开眼睛,冷漠无情又极其探沉地笑了一笑,说道:

“你在此地稍待。”

也不等凤姑娘有何表示,立即回身宽袖一层,身形飘然而起,一转眼就落到林中不见。

何云风姑娘觉得鬼跟婆婆行径有些可疑,既不与之敌对态度相见,又不说明肖小侠现在何处,如此遽然而去,究竟是何用心?

姑娘旋又想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你百花山是龙潭虎穴,我既从千里迢迢而来,也要闯你一闯。”

立即功行全身,凝神贯注,慢慢向山里走去。约模走了半里地,眼前逐渐开朗,桃花、绿草、流泉、白石,交织一个极其美丽的深谷。

姑娘停步不前,她想起鬼眼婆婆的为人,毒名传遍武林,几乎是无人不晓,她所住的地方,竟是如此幽美如同仙境,这其中不能无诈。世间愈是美丽的东西,其中可能含毒愈烈。

姑娘如此思虑一多,便自然提高警觉,准备到原来的地方,等待鬼眼婆婆前来,再作决定。

就在凤姑娘如此一踌躇之际,只听得远处山峰,飘来一阵细微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女女圭女圭!你还想逃走?“

何云凤一听,顿时大惊,这人“传音入密”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凝而不散。听来又不是鬼眼婆婆的语气,难道百花山上又来了高人?

就在回目周围一打量,左边峭壁之上,远远地站着三个人高矮不一,衣袂迎风,仿佛在谈笑指点,把凤姑娘看成了落阱的困兽,在遥望着她挣扎求生的窘态.风姑娘怒气并发,豪气顿生,紫虹剑应手出鞘,指着峭壁之上骂道:“鬼眼老婆子!你如此畏缩不前,也不怕贻羞武林?既以边陲高手自居,何妨下来一见高下.”

姑娘骂声未了,又听到那一股冷冰冰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嘿嘿冷笑着说道:“女圭女圭!你们这些年轻人,都自认为中原正宗武学后起之秀,且尝尝我扶桑一叟的万蛇之阵的滋味如何?”

“扶桑一叟”为何许人?凤姑娘毫无所闻,心里想道:“管你是谁,我要斗斗你。”

姑娘心急于承弟弟未知下落,又气恼于鬼眼婆婆的狡猾奸诈,如此气愤填膺,就顾不得其中厉害,立即挺剑而起,长身一拔,直向谷内跃去。

就在凤姑娘如此一拔凌空之际,霍然又猛一错腰,遽打千斤坠,疾落原地,身上寒毛直竖。原来姑娘在空中一掠之时,看到山谷之内,一遍密密麻麻,无数条各色各样的蛇,俱都昂首吐信,风行草僵而来。

姑娘自幼闯茵江湖,多少场面都曾见过,几曾见过这样漫山遍野的蛇阵,别说蛇阵难挡,就是那一股触鼻欲呕的腥膻之味,令人也无法忍受.眼前这一个意外的危机,使何云凤姑娘稍一惊惶,立即冷静沉着稳定下来。这样漫山遍野的毒蛇围攻,断难轻易月兑困,何况在这毒蛇身后,还有心狠手辣的魔头伺机以待?

而今之计,只有稳住心神,护住周围这一块方圆之地,不让毒蛇侵入,再慢慢想月兑身之策.

凤姑娘先自摒住呼吸,掏出师门灵药,虽然末尽防毒驱蛇,暂时护住心神,料来有效。

就在姑娘如此一停顿的瞬间,周围响起竹哨啸空,渐渐逼近而来.这些毒蛇逼近风姑娘身边丈余的地方,各自盘做一堆,扬着头,吐着红信,如此团团围着何云凤姑娘而没有进攻之意。姑娘仍然抱元守一,横剑当胸,对于周围的情形,不闻不问,只等那些毒蛇一稍有更进一步的动静,立即挥剑而起。

奇怪的是那些毒蛇,一点也没有向前进袭的模样,静静地盘在周围,大小不一,粗细不同,重重叠叠,挤在一起,放眼看去,触目一片皆是成饼成盘一堆一堆,似乎满山都挤满了。可是,除了一阵阵从那些蛇口里嘘出声如破竹的哨音之外,一切都停顿了没有动静。

如此人蛇僵持了半晌,凤姑娘心里止不住有些焦躁,暗自想道:“如此僵持到何时,看来只有硬闯一法了。”

姑娘正在打算展开师门剑招绝学,剑演“天都剑法”,左掌施展“飞天掣云手”,脚下仗着“散影迷踪步”。连冲带杀突围,只有冲出这一片蛇阵才好另作打算.忽然,那一股冷冰冰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之意,又风送而来响在耳畔,说道:“看看你女圭女圭与老夫这些灵蛇谁的耐心长久,你要连这一点都拚不过,还妄想在百花山逞威?”

姑娘哪里能受得这种冷讽热嘲的话,银牙一咬,怒叱出声,紫虹剑掠起满天紫光,斜地里拔起三丈五六尺高,呼起一阵剑啸,直向圈外冲去。几乎是与何云风姑娘腾身而起的同时,周围啸声大作,盘在地上的毒蛇,至少也有几百条,电闪而起,齐向风姑娘扑去。

凤姑娘人在半空,眼神所及,秋毫不漏,但见她拧身虚空一旋,紫光暴涨,顿时血肉横飞,腥臭四溢,不下有数十条粗细长短不一的毒蛇,还没有沾上姑娘衣袂,就吃紫虹剑风所及,劈得支离破碎,洒成满天血雨。姑娘长剑一收,左手内圈外吐,一股罡风,震开腥风血雨,身形再飘然落下。

凤姑娘长剑一挥之际,就横劈死数十条毒蛇,而且浑身点滴不沾,这份功力也足以惊人,无如这百花谷内,毒蛇太多,一剑挥去数十条,无异九牛之拔一毛。姑娘飘身下落之地,就是遍地毒蛇,此时正都在鼓腮昂首,跃跃欲试,只等姑娘一经落下,便要一拥而上.再好的轻功,也不能停留虚空,久而不下。姑娘眼见得脚一沾地.就难免毒蛇沾身而上,只要一经沾身,那才叫做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情急生智,姑娘长剑下探.震腕抖出一团紫光,剑尖微一触地,倏地吸气挺脚,再度一拔而起。

可是,凤姑娘决没有料到,就在这猛吸一口真气,上拔身形,也就由此蘧然下落。

所幸的是姑娘二次腾身之际,仗着宝剑触地,惜力上升,而剑尖一触之际,又扫开几堆毒蛇,总算留下一个空隙容身。

凤姑娘人在危险的瞬间,方寸不乱。尤其“吐”出一口真气之后,神智又为之一清,顿时觉到自己立足之地,正是毒蛇猥集,当下不容有第二个念头,再起紫虹剑倒演“玉带围腰”,顿化扑地旋风,回扫一个大圆圈,立即周圆方丈之地,又扫开一个空地。

就趁这剑光一掠,姑娘目光随之一瞥,周围毒蛇又是一堆断骨,残肢一片。而其他的群蛇却在这方圆之外,没有进攻之意。

凤姑娘一见,心里灵机一动,闪电想起,“我何不就此扑地盘旋,冲出蛇阵,比之凌空扑击,既省事又易奏效?”意念一决,暗地叫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吐气出声,身形正自一矮,忽然,面前一阵呵呵大笑,一种有若沉钟地声音说道:“女圭女圭!饶休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出老夫这万蛇之阵.你还是乖乖地随老夫到百花山,听候发落.”

风姑娘收势长身,抱剑一看,一个五短身材的老头,阴笑满脸地站在面前五丈远近的地方。姑娘闯荡大江南北,走遍中原七省,似乎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矮者头。不知他与自己有何不世之仇,要助鬼眼婆婆来设这万蛇之阵,想来承弟弟要是围在这万蛇阵中,也是凶多吉少.

其实风姑娘哪里知道这矮者头,正是被肖承远小侠赶出沂山海惠寺的扶桑一叟。

扶桑一叟自鲁北沂山败走之后,本意再回东瀛,无奈一口气难忍,正好鬼眼婆婆遍邀能人,齐集百花山,无巧不巧,便将这位来自东瀛野心勃勃的扶桑一叟,迎接到百花山。风姑娘来得正是时候,适逢其会,扶桑一叟为了小露锋芒,才抖出他一手训练而成,随他面走的万蛇阵。

扶桑一叟一见凤姑娘横剑而立,瞪眼不语,便扬声笑道:“女圭女圭!你妄想用你那一支长剑,来冲出老夫这万蛇之阵,无异是自寻死路。”

扶桑一叟言犹未已,凤姑娘突然凤目上挑,怒叱一声,“老贼!看剑!”

叱声中,人似闪电,剑似长虹,一式“天都剑法”中的追命绝招“闪电追风’,凌空直向扶桑一叟扑去。

这一招拚命攻去,是扶桑一叟意料中的事,但是,招式如此猛烈,身法如此疾速,却是扶桑一叟未曾料到。当时一惊之际,也猛然断喝:“找死!”

右手长袖一拂,吐出一股罡气,硬接姑娘一招.一个是武林后进施绝学,一个是海外老魔尽全能,双方一触之下,风姑娘长剑震到一边,人退数尺,扶桑一叟右边长袖削飞一截,也蹭蹬两步。

这一震之下,激起了扶桑一叟无名之火,者羞成怒,咧嘴作哨,响彻云霄。原来是盘着不动的蛇群,在哨声一激之下,个个精神抖擞,蜂拥而上,一齐向凤姑娘拥来.何云凤姑娘一见万蛇如潮水一般,蜂拥而来,仗着自己一支剑,力拚到底.但是,姑娘心里明白:“到头来仍然免不了力竭而死,身遭蛇噬。”

远涉苗疆,只是为着寻找承弟弟下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身丧蛇口.想到此处,姑娘也止不住一点眼泪,沿颊而下。

人到绝境反而万念俱空,灵台清静,掌下紫虹剑,掠起光芒,展开身形扑将过去。

突然,远远一声清啸入云,群山回应,凤姑娘心神一震之下,不觉仰面大呼:“师兄!”

这一声穿云裂帛的鸟鸣,使何云凤姑娘精神大振,紫虹剑修地紫光暴涨,一口气冲出五六丈,剑锋所及,血肉横飞,又何止五六十条毒蛇,化作腥风血肉。

其实,凤姑娘她没有仔细留神,当青鸟神鹫一声高吭传来,漫山遍野的毒蛇,已凶焰顿减,攻势顿挫,而站在远远一旁的扶桑一叟,脸上也徽微透着惊异之色。

就在这一转眼之间,从碧空白云深处,一点黑影,疾如陨星下坠,转瞬泻落眼前,倏地“砰”然一声,但见眼前一黑,四下风生,又是一声高吭入云的鸣叫,青鸟神鹫霍然一展双翅,停住闪电下落的身形,从凤姑娘头顶上一掠而过,反转盘旋·.凤姑娘心里大喜,果然是师父所豢养的青鸟神鹫,正待招呼,忽地神鹫背上有人说道:

“凤姐姐!请你留神伸手,我拉你到背上来.”

凤姑娘顿时欢叫:“云龙!是你来了。”

正当此际,青鸟神鹫双翅,隐隐夹着风雷之声,掠过凤姑娘头顶。姑娘足下微点,“咻”地一下,拔起两丈多高,左手一伸,正好探得神鹫铁爪,一吸丹田真气,双足平伸,迎风扬旗,忽又钩腿转身,一式“云龙回首”,稳稳当当地坐在神鹫背上。

云龙此时正倒跨在青鸟神鹫的脖子上,笑嘻嘻地望着穿青衫书生打扮的风姑娘,叫了一声:“凤姐姐。”

凤姑娘忍不住挪着身形向前一些,抓住云龙弟弟道:“你怎么来的?老师兄来了吗?”

云龙摇头笑道:“他老人家没有来,风姐姐!等我打发走这几个老怪物,再跟你仔细的谈。”

风姑娘一听云龙几个月不见,说话都变得像是大人口气似的,不由的笑了一笑。

云龙转过身去,伸手拍了拍神鹫的脖子,低声说道:“飞低些好说话啊!”

青鸟神鹫低鸣一声,一收双翅,“咻”地一声,一掠而前,直冲向扶桑一叟的头顶两丈多高的地方,霍又一鼓双翅,盘旋而过。

云龙笑嘻嘻地对下面叫道:“三个老怪物听着!今天小爷没有空,饶你们这一遭,改天碰上,再跟你们算账.”

青鸟神鹫仿佛有意施展神威,云龙刚一说完这两句话,猛然一振车轮双翅,“砰砰”两响,宛如山谷闷雷,呼地一声冲天而起,闪电上升,顷刻之间,百花山已经隐没于翅底云雾之间。

风姑娘忍不住又向云龙问道:“云龙弟弟!你是怎么知道姐姐来到了百花山呢?是者师兄告诉你的吗?”

云龙笑嘻嘻地转过身来,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凤姐姐来到苗疆,还不是我们那位神奇莫测的老师兄,忽然派神鹫送我来的!风姐姐,你莫怪我轻易地放过了那三个者怪物,这也是他者师兄的意思啊!”

风姑娘惊问道:“老师兄怎么说的?”

云龙笑着说道:“要我才不管呢!管他是什么秃鹰鬼眼,他们敢欺侮我风姐姐.我就要找他们算算账。可是老师兄说不行嘛,说我斗不过人家,只要把你救出来就好了。”

风姑娘低头沉吟半晌,忽然惊叫道:“不行!云龙弟弟!我们要赶回去,你承哥哥还在苗疆呢J”

云龙摇着头说道:“我不晓得,说不定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才能料事如神,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未卜先知?凤姐姐!老师兄要是果真的能够未卜先知,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让我离开青城去括苍,你不就可以免跑一趟苗疆吗?”

风站娘黯然地摇摇头,忽然有一种无限的怅恫,袭上心头。苗疆初尝败绩,又险丧性命,跋涉数千里,也不知道“补骨丹”是否到手,心里更惦记着肖小侠的安危,虽然说老师兄料事如神,预言承弟弟已经返抵括苍,但是,预言究竟不及事实,如若肖小侠中途另有闪失,又当如何?

风姑娘心里思潮如涌,冥冥之中,似乎有不祥之兆,越发觉得胯下的青鸟神鹫飞得太慢。”

其实,青鸟神鹫此时正是以闪电流星之势,穿云透雾,戴月披星,鼓动车轮双翅,挟着风雷之声,直向浙东括苍山飞去。翅底河山如幻似真,变化多端,真是:转瞬数十里,风光各不同。只是凤姑娘归心似箭,觉得它慢罢了。

凤姑娘和云龙在青鸟神鹫的背上,如此穿云透雾,也不觉昼夜的轮回几经明晦,忽然,这天胯下青鸟神鹫昂首高吭入云,清越悠长。

云龙笑嘻嘻地抚模着神鹫的背,向凤姑娘说道:“听它这么高兴的叫,大概括苍山到了,凤姐姐你低头看看是不是你熟悉的地方?”

凤姑娘此时也觉得神鹫双翅微展,逐渐飘然下落。此时正是阴霾天气,分不清晨昏晌午,但觉云烟过眼,湿雾迷蒙。

渐渐地神鹫已经穿云下降,脚下景色已经历历在眼,风姑娘从神鹫背上,向下一看,顿时惊叫出声,险些栽下了鹫背。

脚下,正是括苍山,形势险峻,树木葱郁的括苍山,一如往昔,呈现在眼底,栉比鳞次的房屋,依稀如旧,但是,使风姑娘大惊失色的是满山一遍雪白,路上的行人,总坛的耸天大纛,都是带着孝。何人逝去能使括苍山总坛的迎风大纛挂上孝幡?

风姑娘愈想愈觉不对,愈想愈觉得肝胆俱裂,不由的心血沸腾,顿时人晕过去,腿下一软,身形一晃,立即一个倒栽葱,人从半空中,直摔下来。

此时,青鸟神鹫虽然一再穿云盘旋,逐渐下降,但是,距离地面至少也在二三十丈之上。慢说风姑娘此时人已晕厥,就是清醒时,如此直落下来,也要摔得肢离破碎血肉模糊。

云龙一见大惊,闪电翻身,探手庆抓,哪里来得及?风姑娘已是陨星下坠般的直落下去,只急得云龙大叫:“风姐姐!”

顿时珠泪交流,掩目不忍复睹。就在这样千钧一发之之际,忽然,青鸟神鹫尖叫一声,双翅一夹,快若闪电飙风,,式化苍鹰捕食,遽从三十丈的高空,疾落而下,“刷”的一声,赶上风姑娘下落的身形,两只钢爪遽伸,一把叼住凤姑娘的青衫,复又双翅遽鼓,风雷迭发,硬把凤姑娘险及地面的身形,居然一刁而起。

云龙见神鹫施威,抓住凤姐姐喜极而泣,拥着神鹫的劲项,叫道:“多谢你啊!多谢你阿!“

凤姑娘昏厥下落之际,凉风一灌,人已苏醒,自忖必然粉身碎骨,这一刹那,顿觉万念俱灰,凄然落下两滴眼泪。没有料到青鸟神鹫救住自己于生死边缘,越发地百感交集,竺这位豪迈胜过须眉的何云凤姑娘,忍不住泪水如涌,在神鹫爪下,泪湿青衫。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神鹫低回宛鸣,双翅几伸,飘然落下。风姑娘觉着自己一触地面,立即点足一个翻身,倏地而立,就听得云龙在耳边叫道:“凤姐姐!他们都来了。”

风姑娘此时睁开眼睛一看,肖承远小侠为首,后面紧随着蓝玉珍姑娘,还有一位绿衫儿姑娘,飞也似的直抢过来。再远一点,另一班以通臂仙猿徐文杰老堂主为首的青龙帮有头脸的人物,还有薛明霞姑娘和小向青,也正以飞快的身形急赶过来。

风姑娘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展臂凌身,一扑上前,和肖小侠迎个正着,双手一把抓住了承弟弟的双臂,颤着声音,迫不及待地问道:“承弟弟!快些告诉我,总坛出了何事?为什么到处都是披麻带孝?难道是……告诉我!快些告诉我!”

肖小侠也止不住星目含泪,神情黯然地扶着凤姑娘说道:“风姐姐,小弟罪该万死,愧恨终生,以致迟来一步,与凤姐姐错过路程……”

风姑娘摇着肖小侠的肩头,嗔目厉声说道:“承弟弟!你说,是不是我义父……”

肖承远小侠一见风姐姐神色大变,眼神涣散,几乎是一个疯狂而又濒临死境的人的模样,一时急住,半晌说不上话来。

蓝玉珍姑娘站在一旁,早就泪珠不断,暗泣不已,一见了肖小侠说不上话来,便上前扶着凤姐姐的手,说道:“姐姐!伯父在你去后,承哥哥回来之前,竟在一夜之间遭人……”

凤姑娘忽然松手向后退了一步,眼龇目咧,惨声说道:“蓝妹妹,你是说我义父他老人家惨遭别人毒手了吗?”

蓝姑娘此时是哽咽不能成语,肖小侠也是掩面而泣,只有站在一旁的绿忆姑娘黯然地点点头说道:“凤姐姐,请你节哀顺变,青龙帮不能一日无主,凤姐姐尔后任重道远。”

绿忆姑娘刚一说到此处,凤姑娘顿时两眼一黑,“咕咚”一声,翻身便倒.肖承远小侠和蓝玉珍姑娘抢着上前扶住,忙着推宫过穴,活顺气血,凤姑娘刚一睁开眼睛,还没有哭出声来,云龙却在此时掩前身边,扶着凤姐姐的肩头,睁着一双圆眼,叫道:“风姐姐!你怎么啦?千日你是气薄霄汉,今天怎的乱了章法?你问明白事情真相再说嘛!”

小云龙如此出乎常情的老练成熟几句话,使得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由地为之一惊,肖承远小侠首先说道:“龙弟!凤姐姐此时急血攻心,让她稍歇一会儿,事情的始末再说清楚。”

此时青龙帮几位老堂主以及薛明霞姑娘,也都赶到身边,一见何云凤如此情景,也不禁为之黯然流泪。

肖承远小侠—见凤姑娘尽自圆睁着双眼,哭不出声来,一张脸却是焦黄可怕,有若久病十年的憔悴,心里无限痛惜,拭泪说道:“凤姐姐你如此闭嘴不哭的积郁滞气,极为伤人,小弟只好先请你休息一会儿再说明白事情真相。”

说着扬手拂穴,凤姑娘立即昏睡过去,蓝玉珍姑娘和薛明霞姑娘抢着扶住,再向总坛走去。

肖承远回身搀着云龙的手,问道:“龙弟!你在四川青城随矮仙翁习艺,如何与凤姐姐相遇?难道是矮仙翁老前辈他老人家的玄天易数,使龙弟与凤姐姐相会的吗?”

云龙点点头望着肖承远说道:“承哥哥你猜的一些儿也不错,什么都是在我矮仙翁老师兄的神机妙算之中,要是云龙迟一点儿飞到苗疆,凤姐姐只怕已经是葬身在万蛇阵里了。”

肖承远小侠不觉月兑口惊呼,回头看着绿忆姑娘,她那一双点漆晶亮的眼睛,也正略带着惊诧,看着肖小侠。

两人对视之后,绿忆姑娘接着问道:“龙弟弟!你说这万蛇阵和扶桑一叟也到了苗疆吗?”

云龙闪着滴溜儿的大眼睛,望着绿忆姑娘点点头,说道:“这位姐姐…”.”

肖小侠拦住话头说道:“龙弟!这是绿忆姑娘。”

云龙仰着头亲切地叫了一声:“绿忆姐姐,我和风姐姐同乘神鹫,东飞回来的时候,凤姐姐告诉我是捞桑一叟。”

云龙说着又转向肖小侠仰头问道:“承哥哥!你往返一趟苗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能赶回括苍呢?要不然,凤姐姐也不会在苗疆险些丧了性命。再说,括苍山总坛也不致于出什么乱子……啊!承哥哥!总坛究竟出了什么乱子?你还没有说明白,为什么凤姐姐就急得这样呢?”

云龙天真无邪,这几句率直的话,问得肖小侠惭意顿生心如箭扎,确实问到心的深处。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匆匆地从苗疆赶回括苍山总坛,正是青龙帮紊乱一团,群龙无首,岌岌可危之际。何云凤姑娘单骑远走不久;卧痛在床的者帮主石啸天突然失踪不见。而且,在议事厅前的门楼上,却高悬着一张可寻的蛛丝马迹。显然,石者帮主被人谋害,而且毒到剥皮示警。

青龙帮崛起江湖之上,名声日起,虽未能与几大名派并列武林,却也为江湖卜黑白两道所尊重.如今帮主遭人谋刺,岂止足痛人心腑之事,抑且是青龙帮漫天大辱。尤其还有丐帮帮卞雪地飘风宋老化子作客总坛,都浑然未觉,这—份羞愤,脸上更是无法挂得住。因此,事发之日,老化子急怒之下,只身远走,不知去向.正是青龙帮惶惶不可终日之时,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匆匆从苗疆仆仆风尘赶回,才勉为镇住惶惶的人心,料理后事。

依肖小侠之意,即日出走寻访仇家.但是,几位老堂王苦苦相留,先以稳住总坛人心为首务.蓝玉珍姑娘也劝承三哥要等老化子师叔回来,再作定夺。以丐帮势力遍布大江南北,老化子久历江湖,定能有所收获回来,尤其应该等凤姐姐从苗疆归来。虽然肖小侠与青龙帮情谊深厚,非比寻常,但是,毕竟是身为客位,处事不能喧宾夺主。

肖小侠以众意难却,只有按撩住急躁的心情,等在青龙帮总坛。但是,他的内心却是痛苦如噬,而且还无人知晓。

肖承远心里总以为,“苗疆之行,如果不是自己为了邀约绿忆同行,也许就不致耽搁过久的时日,风姐姐说不定就不会只身远走,石老帮主说不定就不会遭此无辜毒手。如此追究起来,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所以,内心难安,终日眉锁春山,愁颜满面。但是,这只是肖小侠心里的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联想到这上面去,而来埋怨肖小侠。

今日,风姑娘和云龙乘青鸟神鹫翩然而回,目睹凤姐姐哀恸如是,内心更是痛裂如割。

但是,更没有料到云龙如此天真率直的一问,肖小侠愧恨交加,热血沸腾,凝然而立,半晌说不上话来。

绿忆姑娘人是何等精明,而且心细如发,一听云龙如此一问,再看肖小侠遽变若是,心里顿时雪亮洞明,当下扯云龙双手,低低地说道:“龙弟弟!这件事的经过,姐姐我也知道的很详尽,等回头到了总坛,姐姐再告诉你。龙弟弟乖,你先走一步,赶上去照拂凤姐姐,我和承哥哥随后就来。”

云龙话出无心,想到就说,没有料到承哥哥一时竞凝然若失,呆立一旁,心里也不禁为之一震,便也低低说道:“绿忆蛆姐!龙儿没有说错话啊!绿忆姐姐!承哥哥这是怎么的了?”

绿忆姑娘轻拽衣袖,抹去云龙眼角的泪珠,微笑着低声说道:“龙弟弟!承哥哥不是生你的气,你还不了解承哥哥吗?快去!赶上他们,我和承哥哥就来。”

云龙轻轻地点点头,仰头望着绿忆姑娘良久道:“绿忆姐姐!我听见凤姐姐提过你的,不过……我走了!绿忆姐姐。”

说着话,一个点足躬身,宛如掠水紫燕,贴着山径一闪而亡,赶上前面一行去了。

绿忆姑娘目送云龙去后,心里突然也有着突然而发的惆怅。不由地轻轻叹了一声,绿忆姑娘原是个无忧无虑天仙般的少女,曾几何时,也在个性上沾染着善感的轻愁。

绿亿姑娘叹喟一声之后,转过身来,转移两步,走到肖承远身边,玉掌轻抬,微按顶心命门,轻轻地说道:“承哥哥!悔愧自疚,于事无补,承哥哥!你是顶天立地的人,为何也学上这些庸人气概?”

肖小侠是一时羞愤交并,悔恨兼来,气急所致,心神为之飞驰,凝凝而立。此时,但觉一股热流人体,精神一振,不由地仰首长嘘一口气,再转头向绿忆姑娘看了一眼,忍不住却热泪夺眶,立即别过头去,凄然说道:“绿忆!我……”

绿忆姑娘此时却如小鸟依人,偎近承哥哥胸前,罗袖微抬,轻拭承哥哥泪水,宛转一笑,如百花之乍放,轻轻地说道:“承哥哥,你此刻心情绿忆知之最探,你虽不杀伯仁,却难免对石老伯父存有内疚在心,如果你不邀约我同行,后果也未尽然如是,罪魁在我,绿忆理应难安,承哥哥却何辜之有?”

肖小侠急声叫道:“绿忆妹妹!你……”

绿忆姑娘顿时又凄然一笑,玉手一抬,纤纤手指掩住肖小侠的口,摇头说道:“丈夫有泪不轻弹,行侠武林不仅要胆大心细,更要有打月兑门牙和血吞的忍气吞声度量,承哥哥!石老伯父被害之仇,我们良心有疚,立志寻仇报雪以慰九泉之下,伤心感世徒害身心,承哥哥何屑如此俗儿女之态?”

绿忆姑娘在肖小侠的心中,只是一位美貌盖世,武功精绝,而又不谙世故的纯真姑娘,当她是天上谪仙看待,其感情较之蓝玉珍、何云凤两位姑娘,除“爱”之一字之外,更多一个“怜”字。因为,绿忆姑娘年龄毕竟是最小。但是,绿忆姑娘几个月以来,所见所闻,已经是熟谙人情,通达世故,方才这—-岙话,说来虽是莺音宛转,却是字字入扣,入木三分。肖小侠听在耳里,何异于醒醐灌顶,甘露落心,不由一张双臂,拥住绿忆姑娘,叫道:

“绿忆!你是一朵解语之花,哥哥的心事,是被你一语道破,如今我要放下一切,但为报雪石老伯父血仇,我要走遍天涯。”

绿忆姑娘依偎在肖小侠怀里,点头说道:“承哥哥能有此用心,石老伯父九泉有知,亦当含笑。只是这报仇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来人能视青龙帮为无物,岂是等闲之辈?回到总坛,从长计较,况且。凤姐姐意见我们尚未听闻,岂可冒然从事。”

肖承远小侠不禁叹道:“绿忆!闻君一席话,我是白愧不如多多一….”

绿忆姑娘从肖小侠环抱中一缩而出,闪身一拽绿裳,转头说道:“凤姐姐尚在昏睡之中,我们快赶去吧。”

两人展开身形,顷刻赶回总坛议事大厅,众人正在围绕着何云凤姑娘,肖小侠破众进去一看,凤姑娘不知被何人解开了穴道,此刻正泪眼模糊,脸色铁青,捧着那张人皮凝然发怔。

肖小侠上前劝道:“风姐姐!目前当以稳住帮众,安抚人心为急务,次则商量追寻仇踪,以安伯父在天之灵,姐姐如今是大责当肩,必须节哀顺变,以青龙帮基业为重。”

风姑娘坐在那里听若无闻,只是双手捧着那张已经干瘪的人皮,怔然不动,仿佛沉思某种疑难大事,若不是她那模糊的泪眼,还以为她是趺坐入定,返虚入浑。

肖小侠见风姐姐没有理他,悄然垂手退在一旁,挥手众人不要喧闹,他知道风姐姐是正在思索一件重要的问题。约莫过了半盏热茶的功夫,大厅卜静得连喘大气儿的声息都没有,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千斤石磨,沉闷得吐不过气来。

忽然,何云风姑娘月兑口尖叫一声,厅上的众人都突然地吓了一跳。蓝玉珍和薛明霞姑娘抢步上前,问道:“风姐姐!……”

风姑娘伸手拦住两位姑娘,突然睁大眼睛,透过晶莹泪水,但觉得凌光四射,在人群中一扫,盯住逍遥书生雷道生和通臂仙猿徐史杰两位老堂主身上,朗声地说道:“侄女有一事不明,要向两位叔父请教。”

两位老堂主不由地一愕,双双上前一步说道:“风姑娘有何事要相询于老朽?”

凤姑娘一抖手上人皮,向西位老堂主问道:“老帮主生前身上有何特殊记号,两位叔父与帮主生死与共数十年,情逾手足,定然较诸我这身为女儿的,知道得清楚?”

凤姑娘此语一出,厅下众人纷纭而论,照姑娘言下之意,这张人皮不是老帮主,而是贼人“移花接木”,乱了众人耳目。

本来老帮主失踪,帮内顿成紊乱,众心惶惶不可终日,因此二见人皮,再见—堆帮主随身衣衫,因此自然联想到者帮主已遭毒手,惨遭剥皮之痛。如今,凤姑娘如此一问不仅是两位老堂主,厅上众人都有恍然之感,就凭一堆衣服便断定人皮是石老帮主吗?

两位老堂主连忙抢着回答说道:“姑娘不说此话,老朽都差点忘子,老帮主左耳有五颗红痣,宛如一朵红梅,因此,帮主昔日闯荡江湖,开创基业之时,东湖上曾有‘长剑一朵梅’之称。….”

风姑娘闻言霍然起身,朗声叫道:“两位叔父记得清楚?”

两位老堂主连声说道:“这个如何会记错呢?”

凤姑娘一扔手上那张人皮,说道:“帮主现在尚未遇难,这张人皮是贼人鱼引昆珠之计。”

言犹未了,堂上堂下,顿起一片欢声。

肖小侠上前,向风姑娘低声说道:“凤姐姐!你明察秋毫,小弟敬佩不已,现在既然知道伯父尚未遇害,当务之急则以寻伯父下落为重,而且千万火急,迟则生变。”

凤姑娘转眸看丁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一眼,正待说话,忽然从厅上飘下一人接声说话:

“小兄弟言之有理,这牛是千万火急,迟则生变。”

肖小侠和凤姑娘讲话,是低声说,而且厅上众说纷纭声音嘈杂,这人能在大厅檐上听清楚这两句话,这份功力已是惊人。

来人正是雪地飘风宋允平老化子。

老化子突然出现,厅上众人顿时归于宁静,蓝玉珍姑娘第广个抢上前去,问道:“老化子师叔!石老伯并未遇害,那张人皮是别人的。”

老化子呵呵笑道:“凤姑娘!小兄弟!老化子这次跟斗可栽到家了。我老化子做客青龙帮,居然有人掳走了病榻上的帮主,老化子蒙然无知,此其一;错认人皮,此其二。这件事要不弄个水落石出,老化于是舀得湘扛水,难洗满面羞,更对不起我的石老哥哥1”

凤姑娘默然站在一旁,垂头无对。

肖小侠接着问道:“老化子哥哥也知道这张人皮是鱼目混珠的吗?”

老化子尴尬地打个哈哈,说道:“小兄弟!你和老哥哥一样,让事情把自己灵性都弄蒙蔽了,老化于是打了一辈子雁,到头来让雁啄瞎了眼睛,你呢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们大家都是一样,一急便糊涂。其实只要看看这张人皮的右肩.便可百疑俱清。”

老化子此话一出口,众人都恍然里钻出一个大悟来,“啊”地一声,几乎是齐口而出。

蓝玉珍姑娘问道:“老化子师叔如此说来,可否知道石伯父现在何处?”

何云凤姑娘此时也霍然一抬臻首,凝神睁目,望着老化子。老化子搔搔头上的乱发,摇着头又说道:“姑娘!方才我说过,老化子这次栽跟斗栽到了家,我跑了大扛南北,动用了我那一群叫化子,消息不能说不灵,传说不能算不快,可是,老化子要说一声惭愧哟!我竟没有得到石老哥哥的半点消息。”

丐帮势力遍布江浙,而且有特殊通信递话打听消息的本领,这次老化子以帮主之尊,亲自跑了一趟大江南北,依然徒劳无功,众人就不禁要哑然若失了。

云龙在一旁接着说道:“老化子师叔!这么说你是白跑了一趟了?”

老化子回头一见云龙,笑着骂道:“小捣蛋儿!我老化子几时又矮了一辈,当做你女圭女圭的师叔了?罢!罢!我们这几个人之间,这笔烂账是无法可算清,要说你跟青城老前辈一拉关系,老化子这个师叔还算占了便宜。要不然,见了你爷爷,要告你这个小淘气。”

云龙—见老化子尽在闲打贫,急着跺脚说道:“你说龙儿小淘气,你才是老淘气哟!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尽跟人家闹着玩。”

老化子呵呵笑道:“好女圭女圭!在青城待了几个月,就满口正经起来了,你好好的青城不待,到这里来做什么?”

老化子尽扯淡,云龙干瞪眼,倒是何云凤姑娘知道老化子脾气.要是没有一点收获.他是不会空手回来的,既然回到括苍总坛,多少是有一些消息。

风姑娘当时一皱眉.挥手说道:“除了几位堂主和总坛护卫.其他各人都下去吧各家香土通知总坛及各分舵人等,青龙帮从今日起,孝服一律撤换。”

厅下众人“嘎”了一声,纷纷离去。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几位老堂主和总坛双护卫,以及老化子、肖承远小侠、云龙、小向青和几位姑娘。

老化子回过头来,对何云凤姑娘点点头,说道:“老化子这次虽然没有打听出石老哥哥的下落,却打听出另外—件事来了。”

站在一旁半晌没有讲话的绿忆姑娘,忽然对地上那张人皮瞥了一眼,轻声说道:“想是打听到这张人皮的出处?”

老化子一跺脚上那只草鞋,赞道:“姑娘!你真是玲珑心窍!”

肖承远小侠抢着问道:“老化子哥哥知道这张人皮是何许人,遭了人毒手,却弄到括苍山来鱼目混珠?”

老化子摇头说道:“这不是鱼日混珠,而是移花接木一石二鸟的嫁祸之计。”

老化干说出这张人皮是“移花接木”的嫁祸之计,众人不禁一齐留神朝地上那张人皮看去,看不出有任何特征。

老化子转身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搔着头发说道:“老化子空自活了这把年岁,遇事不能干心静气,当年火性未除。我一看到石老哥哥被害,一如当时总坛众人,立即陷入紊乱。不问青红皂白,即刻下山,遍寻迹象。等到我想到人皮右肩完好的症结,才知道自己白费力气。当时亡羊补牢,改变方法,我打听最近武林之中,有何人被剥人皮的消息。”

蓝玉珍姑娘抢着问道:“老化子师叔打听到了?”

老化子点点头,正待说出之际,厅外来人传话,总坛之外,有两位道人求见帮主。

逍遥书生雷道生老堂主转身叱道:“你不知道坛上有事,不见外客的规矩吗?”

传话那人单腿一跪,惶恐地答道:“已经如此挡驾过,来人自称是武当派卿云道长与卧云道长坚持要见。”

通臂仙猿徐文杰不由地一惊,向何云凤姑娘说道:“卿云道长是武当派当代掌门人,近二十年来从未下山介入武林,卧云道长是卿云道长的师弟,为武当派三大剑手之首,六剑一杖会秃鹰,据说他以最年轻的剑手,代表武当派出头,此两人武功名声,都是望重当前武林,今日何事联袂同来括苍?!”娘应否迎接一见?”

何云风姑娘正待说话,老化子却自呵呵笑道:“来了!来了!算日子也该来了!”

凤姑娘闻言心里一动,立即吩咐下去:“传下去有请二位道长,就说帮主不在,总坛巡察在议事厅前相迎。”

来人应诺下去,通臂仙猿徐文杰上前说道:“姑娘!卿云道长为武当掌门人,是否应该出迎,以示礼遇?”

何云凤姑娘冷然地摇摇头道:“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定然是兴问罪之师,我们不必拘于礼貌,况且,武林各大门派坐大自尊,素来不把我们这些帮会放在眼里,你屈尊相迎,人家未必承情,何必自寻没趣?”

徐老堂主不好顶撞风姑娘,青龙帮乎日讲究的是规矩森严,尊卑分明。何云凤姑娘以总坛巡察之尊代领帮务,老堂主就得尊其职权。徐老堂主只好望着肖小侠,他以为肖承远小侠既是客位,又与凤姑娘关系不凡,只要肖小侠当时进一言,凤姑娘自无不从,以免落在人家口实,说青龙帮不谙礼节,蛤笑扛湖。

肖承远小侠何尝不明白徐老堂主的用心,只是苦于无法开口,又见何云风姑娘面凝冰霜,且威不可犯,更是不便上前。

倒是老化子在一旁哈哈笑道:“好啁!风姑娘快人快语,老牛鼻子无事不来,来者不善,要搁着我老化子,索性连这大厅都不下,看他究竟怎么办。”

风姑娘忽然脸上容颜一霁,向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师叔你认识卿云道长吗?”

老化子把头摇成拨浪鼓,连声说道:“没有!没有!在场的老兄弟和几位姑娘都没有见过,于脆趁这个机会见识这位当代大名派的剑术大师!”

凤姑娘一听,原以为老化子他们要回避,后来发觉老化子有意撑腰,心里不觉一宽。姑娘一生不惧强敌,但是,如今坐镇青龙帮总坛帮主之职,就不容稍有闪失,个人事小,关系整个青龙帮事大。卿云道长和卧云道长为武当派之翘楚,这武功一项.自是不容置疑。果然是有事问罪而来。一言不合,除了自己,厅上各家堂主,都将无法一敌,所以,心里多少有些顾忌。如今一听老化子要在厅上不走,心里一宽,便点头说道:“那么我们也就在这议事厅相迎便了。”

徐文杰和雷道生几位老堂主都不禁暗暗叫苦,武当派掌门人岂同小可?如若投人话柄,一旦翻脸,青龙帮就无异是大祸临头。

几位老堂主正是暗自焦急之际,厅下已自喝道:“武当道长求见代理帮主。”

何云风姑娘款款地站起身来,她还是穿着刚回来那身装束,青衫一袭,长剑随身。

此时,议事厅正中大门霍然而开,两位须发皆白的道长飘然举步,颇有仙风道骨之慨,缓步走上厅来.

走在前面的那位,童颜鹤发,道臀束顶,三绺白须,飘拂胸前;稍落后一肩,走在左边的那位黑黑脸膛,花白胡须,浓眉大眼。两人一式宝蓝色道袍,白袜云鞋,未携武器.两位道长走进大厅当口,停脚站位,前面那位白须道长先自一打稽首,说道:“武当派七十三代掌门卿云道人,率师弟卧云前来求见青龙帮帮主!”

何云风一见人家既未佩带武器,又是以礼相见,当下也立即抱拳当胸说道:“敝帮帮主同事未能相见,总坛巡察何云凤谨以代理帮主之职,相迎二位道长。青龙帮位处山野,忝列草莽,何串得二位道长鹤驾光临,蓬荜生辉。惟山野之夫,不谙礼数,失迎之处,二位道长海涵是幸。”

凤姑娘这一番话说得铿镭有声,站在厅厂的卧云道长不由地两眼遽睁,精光四射,直打量凤姑娘,凤姑娘含笑自若,神情却又凛然,抱拳以待。

卿云道长连称:“不敢,”说道:“这次求见,荷承允纳,贫道至感。”

双方—-客套,风姑娘举手肃容让座,两位道长便分别坐在右手客位。

风站娘欠身问道:“二位望重武林,无事断不至枉驾括苍,有何见教,尚乞明言。”

卿云道长含笑说道:“难道贵帮果然一无所知吗?”

凤姑娘朗声答道:“青龙帮虽立足江湖数十年,与贵派并无瓜葛,道长突然枉顾,在下岂是何知之有?”

卧云道长没有等到何云凤姑娘说完,便厉声说道:“请问贵代帮主,这厅上人皮是出自何处?”

凤姑娘也遽然变色说道:“青龙帮偶得一张人皮,何劳道长动问?”

卧云道长勃然变色,须髯挥拂。卿云道长一伸手,示意拦住卧云道长发作,依旧含笑说道:“实不相瞒,敝派问云道长为贫道之同门师兄,于不久以前遭人谋害,毒致剥皮。事夫三清之清誉,贫道只有亲自访察,遍走江湖。”

何云凤姑娘肃容说道:“问云道长年高德劭,望重当今,不幸为宵小所乘,令人同声衰悼。但不知道长遍访江湖,结果下落如何?”

卿云道长两道长眉微微一皱,面上微泛红光,声带悲戚说道:“问云道长与贫道谊属同门,位列敝派三大剑手之一,如今惨遭毒手,贫道自是应尽全力为死者复仇。但是,此事说来亦为敝派之羞,故而不便明访,以昭彰武林,贻辱三清,贯道乃亲自偕师弟卧云暗察至今,毫无结果。”

何云凤姑娘点头说道:“青龙帮虽为微末之帮会,倒也是索愿正义公理常存人间,道长若有关遣之处,在下无不应允,无使恶徒逍遥法外。”

风姑娘言犹未了,卧云道长已自不耐,起身厉喝道:“何兄休要装聋作痴.我师兄弟来括苍之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凤姑娘回视了一眼.冷冷地说道:“在下下明,有请道长”卧云道长勃然指着地上那张人皮,说道:“闻得敝师兄问云道长人皮,在贵帮总坛出现,我们这才专程赶来,果然如此,何兄还我公道。”

本来这件事可以心平气和说得明白,双方对证,尚不难互得线索,无奈卧云道长认为风姑娘是有意蒙蔽,人皮已经在堂上有何辞,已经无法按住心头怒火,而凤姑娘也以为武颜相对。

两方言词一僵,顿成剑拔弩张之势,把青龙帮几位老堂主急得冷汗交流,又不便上前插嘴,偏偏这时候老化子不知道溜到何处去了,调解无人,眼见得就要翻脸相对。

卿云道长依旧坐在那里,缓缓地说道:“贫遭不知问云师兄何事开罪贵帮,贵代帮主如能说明原委,自觉能向武林交代,贫道谨代死者向贵帮谢罪,否则,贫道何以对死去师兄?”

凤姑娘也毫不为所动地说道:“这张人皮不是青龙帮所为,在下所能告诉道长的仅乎于此。”

卧云道长突然呵呵一笑,大踏步向大厅当中走了两步,指着何云凤便说道:“你简直视武当派如无物,视贫道为三尺孩提,一条人命就如此轻轻三言两语,便可推卸得干净,武林正义何在?”

何云凤姑娘冷笑出声,霍然地叉腰而立,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同?道长如此心有成见,盛气凌人,在下若不敬你为武林前辈,即刻请你离开恬苍。”

卧云道长弯腰伸手一提地上人皮,略—注目,却顿时须发俱张,恨声顿足,脚下石砖俱裂,回音震耳。突然,右手微抬,大袖霍褪,正待出手之际,身后突如其来一声:“卧云道长!”

卧云道长心神一震,这轻轻的一叫却似金声玉振,重击在心,不由地收肘进步,倏地旋身,心神一敛向前看去,大厅里又闪出一位与何云凤相仿佛年龄的年轻相公。

年轻相公立即—躬到地,谨声说道:“武林末学肖承远,敢冒昧进一言,有渎道长清听。”

卧云道长身列武当派当前仅次于掌门人的高手,年岁经历,都是重极一时,就是脾气火爆如昔,但是,一看肖承远挺身而出,拱立于大厅之上,光华内敛,神色自若,不由大惊,心里暗自忖道:“此人若是身具武功,则必是已经到三花聚顶,五罴朝元的境界。肖承远?

他是何人?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卧云道长如此一打量沉吟,肖承远小侠再次拱手朗声说道:“道长方才百步神拳幸勿轻举,一着之误,难免千古憾事,其中双方尚有可说之事,何不坦陈于当面?”

卧云道长一听,惊讶之心不亚于方才那乍见之下。因为卧云道长恼恨何云凤姑娘漫不为礼,心急师兄被害,故而即时准备出手。他知道何云凤敢如此不以为意,必有所恃,所以,出手便要施展武当绝技百步神拳。

神拳无敌,百步打空,功能隔山打牛。武当派视为镇山之宝,从不轻易传人。派中弟子尚都难知其详,如今为一个不知名的派外年轻人月兑门道出,卧云道长如何不惊Y其实肖承远小侠何尝见过神拳,只不过偶听传说.又见过绿忆姑娘神技绝掌,怕凤姐姐无备吃亏,故一语道破。

肖小侠接着便说道:“晚辈亦是身为客位,毫无偏袒之意,这张人皮确非青龙帮所有,正在追究来源,二位道长适时驾临,乃有此误解发生。青龙帮何巡察为青城矮仙翁同门师弟,岂能有此伤天害理之行为?道长当能明察。”

肖小侠这一席话,虽在说明人皮不是青龙帮所为,更暗示何云凤姑娘与青城矮仙翁同一师承,卧云道长要莽然出手,也未见准占赢面。

肖小侠此语一出,坐在一旁的卿云道长也不禁为之暗暗一震,立即说道:“卧云师弟!

何妨先听这位肖小侠阐述明白。”

卧云道长微微一哼了一声,退回到原来座位上,心里也暗自忖道:“青城矮仙翁为武林前辈怪杰之一,姓何的竟与他同门师承,则方才一拳,实有冒险妄动之处.”

卿云道长含笑向肖小侠便说道:“肖小侠方才言道这张人皮确非青龙帮所有,则又如何出现在括苍总坛?”

肖小侠拱手说道:“此事说宋话长,还请何巡察说来,较为合宜。”

说着话,拱拱手退回到原来站的地方。

可是,就在肖小侠这一去一来之际,议事厅亡的方砖水磨地,平白地多了几个深达三四分的脚印,方砖不裂,留印无声,这一手内外兼溶的功力表现得炉火纯青,臻于极致。

武当派的两位岂是不识货的?一眼之下,各自心里有数。

何云凤姑娘这才慢慢的将帮主失踪,人皮突现的经过情形,叙述一遍。

直等说到发现人皮无痣,是移花接木嫁祸东吴之叫,老化子突然蹋踏踢踏地从后面走出来,刚—现身就呵呵笑道:“老化子一步来迟,罪过!罪过!”

雪地飘风宋老化子虽然不是几大名派之人,但是,丐帮立足武林,为时悠久,而且能人辈出,极为武林椎祟,卿云道长和卧云道长焉能不识?当即起身稽首,口称:“无量佛!”

老化于笑呵呵地说道:“帮会是一家,老化子不是帮着青龙帮说话,两位道长远道而来,兴师问罪,就空跑—趟了。”

卿云道长连称:“不敢,不敢!罪过!罪过!”

卧云道长忽然问道:“宋帮主消息灵通,可否相助敝派寻得蛛丝马迹?”

老化子笑道:“现成线索,正在两位道长身上。”

卧云道长霍然脸色一变,说道:“宋帮主!此事关系甚大,请勿相戏!”

老化子仍旧是笑呵呵地说道:“卧云道长你道老化子胆敢相戏二位吗?”

卿云道长此时那两道长眉一皱,缓缓地站起来脸色凝重地向老化子说道:“宋帮主果然缜密入微,有力的线索正在贫道身上。”

卿云道长此言一出,厅上众人连卧云道长都为之一讶,大家都以为老化子故意相戏,没有想到卿云道长竟然亲口承认,这事岂不透着蹊跷吗?如果卿云道长身有线索可寻,又何必远柬浙东,寻找青龙帮?

当众人惊愕不置之际,卿云道长却自叹道:“说来惭愧!贫道接掌敝派,即裹足不出武林,但求性命双修,永侍三清,江湖上魑蛙魍蛹之行径,一无所知。此次亲下武当,原意不欲惊动武林,亲为师兄雪恨,没有料到中了宵小移花接木之汁,尚不自觉,惭愧,惭愧。”

卿云道长一连几声惭愧之后,转脸向卧云道长说道:“师弟你还记得我们如何来到括苍的吗?”

卧云道长倏地脸色一变,低沉地说道:“金陵江畔,燕子矶上,有人留简示警。”

卿云道长点点头,转面向老化子说道:“贫道偕师弟卧云暗访至金陵时,闲走江畔燕子矶上,有人事先留简示警.这才赶来括苍,果见人皮,就毋怪卧云师弟信以为真了。”

此时卧云道长从身旁拿出一张极其精致的羊皮,上面楷书漆写两行字:

“欲寻问云皮,

请至括苍山。”

偌大一块羊皮,就写了这样两行字,在左下角还画了一根钓鱼杆,扬丝垂钓,画得极其工细。

卿云道长叹道:“此人—石二鸟,用心至绝。只是贫道百思莫得,敝师兄生前从不涉足扛湖恩怨,三十年不出武当一步,毫无仇家可寻,故而贫道才信而前来括苍。宋帮主!以及在座诸位有谁识得这钓杆其人为谁?石老帮主生平可否有仇人署名渔钓之类?”

卿云道长如此一问,厅上俱为之哑然。在场的诸人,除了武当两道长和老化子以及几位老堂主,堪称是老练武林之外,谁能熟悉更多的武林掌故呢?如今卿云道长尚且有此一问,其他的人焉能不为之哑然?

卿云道长手持羊皮,沉默良久,无人以对,这才长叹出声,说道:“武当派与青龙帮素无来往,但是如今却同遭横祸,但愿从此分头努力,能得水落石出。贵帮奇才蕴藏,定能不久有所收获。贫道等未便多留,就此告辞,冒昧之罪,贫道顶礼谢罪。”

说着当众一稽首,何云凤姑娘也慌忙举手为礼,开口说道:“两位道长难能鹤驾莅临括苍,今日有幸,何不稍作驻息,待敝帮聊表敬意。”

卿云道长微笑致谢,何云凤也未便坚留,如此两位武当高人,飘然而来,飘然而去。

老化子目送两位道长去后,突然脸色凝重,闭目沉思良久,才睁开眼睛说道:“肖小兄弟,你对此有何意见?”

肖承远小侠惶然说道:“此事费人思量,武当派与青龙帮素无瓜葛,如何此事相连一起?此事当不是单纯寻仇凶杀。”

老化子点头说道:“沂山海惠寺,少林派受挫,问云道长惨被剥皮,武当派颜面丧失殆尽,少林武当为武林泰山北斗,连番受挫被辱,此事不妨连贯一脉视之,就可以想见这件事的不平凡。”

肖小侠惊道:“鬼眼婆婆与秃鹰西门番俱在苗疆相谋未出,扶桑一叟亦前往苗疆,除了他们,难道还有人要蓄意为敌中原武林吗?”

老化子点头说道:“群魔并起此其时矣,八荒之内,隐藏高手无限,看来武林要有一场浩劫.少林寺元济大师若不能说动少林掌门,出面团结各大门派,只怕浩劫从此不息。”

何云凤姑娘在一旁接着说道:“既然八荒魔头都起而与中原武林为敌,与青龙帮何干?

我义父为何要遭池鱼之殃?”

老化子苦笑搔首说道:“就是因为如此,使人扑朔迷离.”

此时,肖小侠站在一旁忽然沉思不语,看来正在苦苦思索一件难以记起的往事。

何云凤姑娘突然站起身来,对老化子一躬到地,转身又对徐文杰、雷道生两位老堂主躬身为礼。慌得两位老堂主还礼不迭。老化子却笑呵呵地说道:“凤姑娘有话先跟他们谈,老化子不关紧要的。”

凤姑娘果真地先向两位老堂主说道:“义父生死不明,下落不明,侄女准备即刻摒挡下山,遍访天涯梅角,若是上天佑我,和义父平安归来,不然侄女此生此世不回括苍。青龙帮立足江湖数十载,创业难守责任重,两位叔父愿能体谅义父苦心,力维帮业……”

凤姑娘说到此处,也禁不住哽咽失声,不能成句,这分明是永诀之意,两位老堂主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知道拦阻无望,只有叮咛珍重.凤姑娘转身再回向老化子施礼说道:“老化子师叔!但求念在与我义父之交谊,应允留在括苍,以便照料……”

凤姑娘还没有说完,老化子便呵呵地笑道:“姑娘!我老化子生宋贱骨头,无法坐享安乐,这份差事,我老化子干不了。”

风姑娘叫道:“老化子师叔!你……”

老化子突然笑容一收,正色说道:“风姑娘!此事毋须激动,应从长计议。你如今单身独往,能有把握访得我石老哥哥的下落否?纵使能得到下落,此人既能活剥问云道长,武功如何!不难想像,你能否有把握制胜救人?更况且满大厅上人等,都下逐客令要他们离去吗?离去不要紧,他们眼见石老帮主失踪,生死不明,他们如此袖手不管,怏快离去.于心能安否?姑娘!你在决心远走之际,是否也曾想到这些问题?”

老化子如此一连串的问题,正颜厉色提出,只把何云凤姑娘急得珠泪交流,颤声叫道:

“老化子师叔!……”

老化子这才一变笑脸,呵呵地笑道:“姑娘!老化子口没遮拦,说得重点儿,你先别见气。事不宜迟,倒是真的。人都在这里,大家分头行事,只等你按情分配一下。这事别人也代劳不得,你是青龙帮的代理帮主,你有职责所在,而且你也应该有一个大模样的想法,老化干只说这幺多,姑娘!你就瞧着办吧!”

老化子似乎从来很少这样叨唠,可是,每句话都是说得十分道地,不仅何云凤姑娘闭嘴无言,就是青龙帮的首脑人物,也都钦佩无地,肖承远、蓝玉珍和薛明霞他们更是点头称是,大家都说道:“石老伯父在病中,身遭意外,我们身为晚辈的人,何能身列事外,岂非遗笑武林,为人不齿。风姐姐有何差遣,但请言之当面”

何云凤姑娘一见众人都是如此,料是推辞不得,只好感愧无地地说道:“老化子师叔的吩咐,和各位的真情盛意,何云凤至衷感激。若再有推托之词,是为矫情。青龙帮能得各位如此鼎力相助,幸也何如。……”

肖小侠首先不耐叫道:“凤姐姐,你如何变得如此客套,与你过去豪迈爽直之性情,径相违背。小弟首先自讨将令,自即日起,专程前往关外,访察于白山黑水之间。”

沉默一旁许久未说话的绿忆姑娘,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轻轻问道:“承哥哥,你突然有何新的发现吗?是不是白山黑水之间隐居了什么久不见世的魔头有了蠢动的消息吗?”

肖承远小侠微微摇摇头,欲言还止的,半晌没有说话。凤姑娘对于肖小侠的突然要自动前往关外,自然大感意外,但是,她是不方便拦阻或异议的,她只是焦急地望着老化子师叔,希望老化子师叔能够出面阻止,至少也应该说明远走关外的理由。

老化子仿佛没有看见凤姑娘的眼色,倒是点点头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愿意跑关外,那倒是适得其人,是单身前往?还是需要一个同伴?”

肖承远小侠望着凤姑娘和蓝玉珍姑娘俩人那种焦急迫切的眼光,毅然一下决心,说道:

“我请绿忆姑娘和我同往关外。”

小侠此语一出,无异是平地焦雷响在两位姑娘的心中,但是,绿忆姑娘是何等聪颖的人?一听肖小侠邀请自己同阵前往关外,姑娘立即上前福了一福,端庄凝重,缓缓说道:

“石老伯父病榻失踪,归咎其责在于绿忆一身,设若承哥哥不经由南海,不准备返还剑鞘,说不定早日回浙.风姐姐当不致远走,石老伯父当不致为宵小趁……”

肖承远小侠突然厉声喝道:“绿忆!你不必再说。”

在场诸人与肖小侠都是相知甚久,何时见过他如此厉声大喝?大家都不觉骇然而愕良久。

肖小侠也发觉自己失态,喘了一口气,长叹一声说道:“绿忆妹妹!休怪我如此粗暴失礼,石伯父生死存亡危在一瞬之间,我们已无暇深究咎在谁属。”

说着又转面向何云风姑娘说道:“凤姐姐!但请你宽恕小弟冒昧请求,骏马两匹,即刻起程,如此小弟于心稍安。”

何云凤姑娘突然一咬牙,毅然点头道:“承弟弟果断决定,必然有独见之处,只是关外春寒未艾,关山远隔,尚希承弟弟和绿忆姑娘善自珍重.大德不言报,二位为家父之事,如此万水千山,我衷心铭镂。”

凤姑娘如此过于客套,显然使彼此关系疏远了,蓝玉珍姑娘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不由地心里一阵难过,几乎要哭出声来,叫道:“凤姐姐!……”

何云凤姑娘冷漠如冰地点点头说道:“蓝妹妹!你稍等一会,说不得都要相烦的。”说着转面薛明霞姑娘、小向青说道:“西南接近卸峻,为蓝妹妹旧游之地,请薛姐姐和蓝妹妹还有向青侄儿,辛苦跑一趟。”

说完起身向老化子行礼说道:“老化子师叔仍旧留神大江南北,申氏护卫和阴展平巡察于青龙帮各分舵,我则和云龙再走苗疆,明访鬼眼和秃鹰……”

风姑娘这—番分派,说到最后肖承远小侠忍不住叫道:“凤姐姐!你应该坐镇青龙帮……”

何云凤姑娘断然拦住肖小侠的话,极为严谨地说道:“多谢承弟弟的关心,青龙帮基业根本已动,我在与否,已是无关紧要.至于苗疆之行,设若不敌鬼眼与秃鹰,虽死亦是了无憾事。人生本是镜花水月,幻景万千,到头来终是万假无真……”

说到最后姑娘自己也止不住要流下泪来,蓝姑娘此时心里滋味,亦是万马奔腾,只有她是深深了解风姐姐此时的失常的心情。

倒是默然站在一旁的薛明霞姑娘心中平静如止水,她是第一个勇于跳出这个情感的是非圈,此刻,她冷眼旁观,比谁都了解这其间的关系微妙。她觉得豪爽开朗的凤姑娘而今竟会满口不知所云,不禁为之叹息。

任何精明练达,胸襟开阔的姑娘,落进情感的风波里,都会自然的变得懦弱而愚呆。

薛明霞姑娘再看看肖承远小侠此时竟也是木然无所表情,片刻后绿忆姑娘探深地望着凤姑娘一眼,极寓深意地说了一句:“风姐姐!待我自关外回来,我要和你作竟夜之谈,凤姐姐!你别拒绝我这个约会哟!”

凤姑娘脸上颜色一变,但是瞬息又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说道:“好!苗疆不死,我回来青龙帮总坛,赴你的约会。”

绿忆姑娘纯真无比露出圣洁的笑容,认真地福了一福,说道:“姐姐!你还有后福无穷,哪里就会死去呢?你答应了做我的姐姐!三个月以后,我们从关外回来见你.”

风姑娘点头喃喃地说道:“三个月,好,三个月以后,我在此地等候你绿忆姑娘!”

在南海的当日,绿忆姑娘成了蓝玉珍姑娘的妹妹,凤!”娘也就成凤姐姐,可是,如今绿忆妹妹仍旧被称为绿忆姑娘,这个距离有了可怕的拉远。

绿忆姑娘回身趋前,向蓝玉珍姑娘远远地点头说道:“蓝姐姐!三个月以后,你也要来的哟!”

蓝姑娘木然的点头应是,不知道这位妹妹在搞什么花样。望着肖小侠和她临去对老化子恭谨落地一躬,一语不发地奔向议事厅外,匆匆下山而去。蓝姑娘止不住两颗泪珠滚落到衣襟,再抬头时,凤姑娘也正是一双晶莹泪眼,疑望着屋檐外的天际悠然出神。

从浙东括苍,北上出关,这是一段遥远的路程,关山远阻,何止万水千山.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双骑并肩,一路上少作耽搁,更无心浏览沿途风光,兼程赶路,仆仆风尘。可是,像肖小侠这样风流潇晒,年轻英俊的相公,骑在马上神情飘逸,已经够引入注目的了,再加绿忆姑娘国色天香淡雅清幽的绝代风华,一身谈绿衫儿,简直就是人间谪仙,月里嫦娥,如此一对玉琢粉装的年轻俊人,并骑双胯,扬鞭驰骋,沿途岂有不令人轰动之理。

其实,肖承远小侠出离师门,也为时不久,但是,在江湖上已经是几乎没有人不晓得,武林后起之秀,神功盖世的肖承远,即使没有见过面,也都早已闻名。

如今,这样—对年轻的男女,仆仆风尘于官道之上,惊人的风采,耀眼的碧玉琵琶,古色斑烂的长剑,何能月兑得了江湖上能人的眼色?于是,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自己尚在浑然不觉之中,中原一带,乃至一直传到关外,都在传说着:“苍虚秘笈的得主,玉扇书生的衣钵门人肖承远,偕女友北上出关。”

人的名,树的影。树影可以蔽荫纳凉,人名则易招致生事,至少可以招惹了麻烦。“肖承远北上出关”的消息,传遍武林之后,使得关外的一位隐居多年的人物,暗自阴阴笑道:

“果然来了,哼!”

有心安排陷阱,自然就不怕引虎自噬,等到肖承远和绿忆姑娘出关之日,白山黑水之间,已经有了一番缜密的安排。正是:

遍设陷阱等猎物,

坐等有心入瓮来。

这天,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双骑出关,这关外风光,大不相同,在关内,特别是大江南北,正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季节,河水解冻,大地苏醒,微风吹面不寒,细雨沾衣欲湿,女敕柳抽丝,新桃含苞,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可是这时节的关外,依旧是天寒地冻,到处一片秃兀,没有一点春的气息。

论功力,肖小侠和绿忆内力修为都已经到了精纯之境,天气严寒酷热,都不足侵害,但是,像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两个人穿着飘飘单薄的衣衫,又不知道要惊多少世俗人等。所以,在出关之前,各购了一套御寒的皮衣。

肖小侠玄色狐裘大氅,绿忆一身淡绿绸面雪白毛裹的披风,如此二人越发地显得风姿盖世,举世无双。

本来,自从括苍山匆匆就道以后,肖小侠满怀心事,终日沉郁难开,绿忆姑娘也知道承哥哥心情紊乱.情绪欠佳,所以,也默默地相随,温柔的照拂,不曾提出一点意见相问.这天,双骑出关.风光大变,举目旷野平阔,一片枯黄,间或云山深处,积雪如银,镶在黄沙滚滚的尽处,好一片旷阔胸襟的关外景色。

绿忆姑娘久居南海,终日所见青天、蓝海、白云、归帆,几曾见过这种荒漠平野的景象,不由地胸襟为之一壮,嘘一口气,扬鞭催马,超过肖小侠的坐骑,掉回臻首向肖小侠说道:“承哥哥!如此默默行程,已将匝月,你能否告诉我此行究竟有何线索吗?”

肖小侠长叹一声说道:“活剥武当道长,生掳石老帮主.此人武功胆色,可以说是盖世无双,必然不是默默无名之辈:可是,以武当派掌门人卿云道长和老化干哥哥的阅历之深,知人之广,江湖黑白两道,谁不是了若指掌?竟然毫无知悉,岂不是武林中一大奇闻吗?”

绿忆姑娘嗯了一声,忽然脸上绽开笑容道:“承哥哥!你这次毫不犹豫,催马攒程,径奔关外,难道你已经知道祸首是谁了吗?”

肖小侠点点头,说道:“我也只是偶尔灵机一动.触起记忆,作孤注一掷之行,径奔关外,万一此行白费事时,只怕石老帮主性命已是难保。”

绿忆姑娘大喜说道:“承哥哥深思熟虑,我知你甚深,没有几成把握,你不会莽然轻举妄动。承哥哥!你以为关外有何高手,胆敢触犯武当派和青龙帮之共愤?”

肖承远小侠微微笑了一笑,说道:“说来也算是捕风捉彰.冒然行事.绿忆!你是否记得南下苗疆之时,我曾经和你说过,铁扇女煞史青虹无端寻衅,找上括苍山的故事否,”

绿忆姑娘惊道:“难道又是鬼眼婆婆无耻忮俩,凤姐姐到苗疆之际,不是曾与鬼眼老婆子对过面吗?她如何分身能来呢?”

肖承远小侠摇头说道:“我只不过是比喻而已,铁扇女煞史青虹她之所以寻衅上括苍.只是仅仅为了与我较量一下扇招而已,竟不惜轻树仇敌,难道就不容许故事重演吗?只不过这人武功高强,下手又狠毒而已。”

绿忆姑娘惊道:“难道是有人上括苍找你,适逢你不在,才掳走石老帮主吗?承哥哥!

你是根据什么?又如何确言在关外?”

肖承远小侠说道:“我也只是较为合理的推测罢了。因为,我起程到苗疆,转道去南海之初,经过天台山……”

正说到此地,忽然后面蹄声震地,肖承远小侠倏地住口,和绿忆姑娘双双扭着身看去。

只见尘头起处,仿佛有四匹奔马,以奔雷闪电之势,滚滚而来。

好快的脚程,相差数十丈,也不过是一转眼间,四骑奔马,从两人身旁呼啸而过。

绿忆姑娘气得用衣袖掩住口鼻,在蹬上跺脚骂道:“该死的东西!有意的显抖威风,不让你们知道厉害,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说着一抖袖,扬鞭纵马,就要追赶上去。

肖小侠伸手拦住说道:“绿忆!用不着追他们,迟早还要来的。”

绿忆姑娘闪着一双晶莹的大眼睛,问道:“承哥哥!你说什么?他们……”

小侠点头说道:“他们是有意挑衅,看来我们出关之日,就已经落在别人计算之中,果然如此,我这猜测,已经有八分可中了。”

绿忆姑娘急切问道:“什么?他们就是你要追寻的那人所派遣来的吗?”

肖承远小侠点头说道:“我方才不是说到路经天台山境吗?我遇到一件事,那便是无极派掌门人无极仙子和她的门人王秋绮姑娘……看,不是他们又回来了吗?”

绿忆姑娘抬头纵目望去,但见远远平野尽头,又是一线滚滚灰尘,飞驰而来。

绿忆姑娘哼下一声说道:“要是他们胆敢如此挑衅,我就饶不过他们。”

肖承远小侠笑道:“绿忆,稍安毋躁,他们只不过是一些爪牙而已,值不得我们动气。”

绿忆姑娘撇嘴说道:“多少也给他们一些颜色,好让他们回去通个信儿。”

正说着,果然又是四骑奔马,依旧是分两边,枉奔而来,—转眼间,又卷尘从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两边呼啸而过。

绿忆姑娘正待发作之际,只听得四骑当中有人狂喝:“着。”

这一声“着”刚一出口,在滚滚黄沙之中,突然闪起满天星雨,闪着晶莹耀眼的流光,像是天女散花般的,向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二人迎头罩下。

肖小侠微微一笑,说道:“来得好!”

双手吐袖齐挥,顿时两股狂飘,月兑袖而出。“呼”地—阵,把满天流光星雨,卷去得无影无踪。

绿忆姑娘却捺不住心头火起,娇叱—声:“回来!”

话音刚一月兑口,人似月兑弩之矢,从马背上“咻”地—·声,似流星赶月,野鹤高飞,凌空拔起两三丈高,斜地里向后射去,匆忙中一打千斤坠,倏地双足微一着地,双掌齐翻,喝声:“去!”

这四匹马上的人,齐手发出暗器之后,一见被人一卷而空,已是惊诧得失魂落魄,赶紧低头催马,准备狂跑月兑身.没有料到一抖缰催马,只听得一声“去”,陡地一股潜劲迎头撞采。四个人哪里还坐得稳马背,一阵“咕咚咚”,四个人跌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肖小侠飘然下马,一抖长袖,落下一堆银亮的鱼钩。绿忆姑娘一见,不禁惊诧地“咦”

了一声,心里暗自忖道:“没有听说过,居然武林之中,还有人用鱼钩作暗器.”

肖小侠此时脸色微徽一变,突然仰面轻轻地哈哈一笑,这是绿忆姑娘和肖小侠从括苍山奔向关外以来,第一次出声而笑。

绿意姑娘仰首问道:“承哥哥!你得到线索了?”

肖承远小侠从地上拈起一个鱼钩,笑着问绿忆姑娘道:“绿忆!你还记得卿云道长手上那张羊皮告警书吗?”

绿忆姑娘叫道:“记得,那是一根钓鱼杆。”

肖小侠点头道:“对极了!这是钓钩,看来我猜对了。”

说着话,走到四个人身边,看了一眼,微微笑道:“起来!不要装腔作势。方才人家那一掌是有心留活口,你们都没有受伤,否则,此刻哪里还有你们的性命?走过来说话,我不难为你们。”

四个人躺在地上偷偷地互看了一眼,慢慢爬起身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肖小侠看了一看,四个人一式打捞,老羊毛氅,拦腰板带,头上戴着—顶兔毛瓦楞帽,背插长剑。点点头问道:“你们奉命行事,我不难为你们。只要好好地说老实话。”

四个人仍旧装聋作哑,呆立不作理会。

肖小侠拈着鱼钩问道:“你们是干山寒江冷面钓翁的什么人?”

四个人不约而同的微微一震,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肖小侠仍旧和颜悦色问道:“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派你们来是拦截我们的吗?”

四个人仿佛没有听见,木然不理。绿忆姑娘可忍不住娇叱道:“难道你们都是聋哑之人吗?有话为什么不敢说?方才兵马扬尘的威风到哪里去了?”

说着,有手食指微扣,弹指作势,虚空点向靠近的一个人。顿时那人浑身一般,继而滚在地上,申吟之声不绝。就是不说—句话。

绿忆姑娘冷笑道:“这错骨分筋之法,专为对你们这种为虎作伥的奴才,看你是好汉,能挨到几时。”

肖小侠微笑向绿忆姑娘说道:“妹妹!饶了他吧!他这种人可恨复可怜!自己为人作爪牙尚不能觉悟。”

绿忆姑娘望着肖小侠一眼,复又弹指作势,那人重重地嘘了一口气,躺在那里,动也不能动弹。

肖小侠卜前两步,指着他们说道:“像你们这等出手狠毒,肆意猖撅之辈,无法轻予饶恕,姑念你们受命于人.我们也不探究。”

说着话,右手长袖忽又一抖,从地上掠起四枚亮晶晶的钓龟钩,忽又一拂之间.四个钓鱼钩不偏不斜地分别钩在四个人的左耳上,喝声说道:“你们与我滚回去告诉千山寒扛冷面钓翁,就说我肖承远和绿忆,专程前来相见。他这些半路拦截的下流伎俩,少再施使,徒然贻笑于人,你们还不与我快走。”

三个人扶起地上那个人跨上马背,—齐掉转马头.鼠窜而去。

绿忆姑娘目送他们去远后,转面向肖小侠道:“承哥哥!你如何知道他们是什么千山寒江冷面钓翁的手下人?”

肖承远小侠笑着说道:“旧事新情,互相对照,就不难知道底细。在白山黑水之间,只有一位武林怪人,那是百兽至尊剑掌双修的聿古岚,此人在川中曾与蓝妹妹他们会过,除此之外,还有这位号称千山塞江的冷面钓翁。”

绿忆姑娘“咽”了一声说道:“足了!钓翁的手下,使鱼钩为暗器,合乎情理。”

肖承远小侠说道:“其实他还有一手更绝的暗器,名叫毒杨花,他原来是无极门的弟子。”

肖小侠便把天台山救无极仙子帅徒,遇千山十猿之事约略说了一遍,然后叹道:“习武之人,如果仍旧不能月兑离追名逐利,便要遗害人间了。这位冷面钓翁想是我伸手救了无极仙子师徒.迁怪于我,这才南下括苍,掳走了石老帮主,自然就不愁我不出头了。”

绿忆姑娘摇头说道:“如此说来,承哥哥!你的推测虽然正确,但是,只怕不是迁怪你救无极仙子师徒,而是,无极仙子讨无极乾坤真经不到,自忖不是他师叔的敌手,这才想到你的叮咛,要去括苍等你,被冷面钓翁识破所致。”

肖小侠惊道:“绿忆所说不无道理,如此说来,不仅石老帮主命危,就是无极仙子师徒两人,也是危机重重。”

绿忆姑娘点头说道:“照冷面钓翁为人看来,他能活剥问云道长人皮,不仅武功高,而且心肠毒,我们要赶紧去,迟则恐要生变。”

肖小侠恨声说道:“他要是伤了石老帮主相无极仙子任何—人的性命,我要他拿命报偿。”

绿忆姑娘从没有看过肖小侠如此恨声恶言,要取人性命,此刻愤恨之情,可以想见,心里也不禁为之微微一动。想着又接道:“倒不知道问云道长与冷面钓翁有何仇恨?他要下此毒手。”

肖小侠摇摇头说道:“武林之中,些微小事,便冤冤相报不已,终非武林之福。唉!走吧!此去千山尚不知有多少路程!”

肖承远小侠这—声感叹中,确是道出武林人士,日渐衰微的症结所在。绿忆姑娘暗自点头,轻轻说道:“但愿彼此留—步,减少千年冤仇深。”

肖小侠回眸望了绿忆姑娘一眼,无语翻身上马,双双扬鞭,兼程赶路。

竟日攒程,一问之下,已经越过哈达岭,人烟稀少,山顶上都留着白雪盖头,一路流水之处,尚不少见到有结盈冰寸。

肖小侠笑顾绿忆贴娘说道:“此处无人,且下马休息一回,吃些干粮再走。越过了哈达岭,回程转路,就要进入千山境界,我们要小心些了。”

绿忆姑娘勒住丝缰,跳下马背,拣着一块青石,从马上解开毛毡,铺垫坐上,拿出干粮,慢慢地嚼着。

肖小侠坐在一起忽然笑道:“绿忆!”

绿忆姑娘此时正在仰头远望山颠积雪,和天际浮云出神,一听肖小侠叫她,转眸应了一声。

肖小侠微笑道:“绿忆,你自幼随二绝姥姥在南海长大,受尽呵护,哪里吃过这种餐风露宿的苦况?这次我要你随着前来千山.你不后悔?”

绿忆姑娘闻言转过头来.回眸展颜一笑,这一笑宛如阳春白雪;出奇的美丽.轻笑了一声.宛如银铃.幽幽地说道:“承哥哥,你说我后悔吗?我却正在暗自为我幸运.能够随你远涉关山,深入荒野。哥哥!你来看……”

绿忆姑娘伸出纤纤玉手.遥指着远处的山颠,和遥远的天际,幽幽地说道:“高山白雪.谷底已生春,天际浅蓝,飘着舒卷的白云,多美呀!人生难得几回见到呢?”

肖小侠不觉激动地叫道:“绿忆!”

绿忆姑娘微笑依然.羞红上脸,轻轻地说道:“还有,承哥哥!有你坐在我身边,还有何事能使我如此为之心满意足?承哥哥!你说我会后悔吗?”

绿忆姑娘说此话时,虽然娇靥如花,略有羞意,却是纯真无比,令人爱而生敬。

肖小侠伸手握住软滑润泽如凝脂的柔荑,激动地叫道:“妹妹…”

继而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低下头来.绿忆姑娘轻轻用手反握住肖小侠的手,轻轻地说道:“承哥哥!你是为了凤姐姐和蓝姐姐她们而烦恼吗?承哥哥!你但放宽心吧,两位姐姐她们不知道我恩师亲临苗疆做主的事,再说,两位姐姐与你是已经非一日之情,绿忆不会不知进退地去冲撞她们。只要真心相与,两位姐姐又岂是俗家儿女?承哥哥!你说对吗?”

肖小侠听了绿忆姑娘这一番话,真无法想像这是十七岁的绿忆所能如此娓娓道来。痴痴地望着她,说道:“妹妹!我肖承远有何福气,得遇妹妹你这样……”

绿忆姑娘轻盈地一笑,俏然站起身来,轻轻摆落了肖小侠的手,说道:“承哥哥!走吧!赶到有人地方,歇过一宿,明天也好深入干山,找寻冷面钓翁。”

肖小侠也赶紧一敛浮动的心神,措讪着整理马匹,两人双双上马,踏着荒径,向前走去。

越过一道山口,迎面又是一个广阔的平原,而且深林密树,黑压压的一片,几乎隔离了难见天日。

绿忆姑娘扬着鞭笑道:“承哥哥,这冷面钓翁也不过是银样蜡枪头,远在出关不久,就派人施使谋害,如今我们算是接近千山,反而默默无闻,你看不是有些奇怪吗?”

肖承远小侠说道:“绿忆!此刻你我已是身临危境,我明敌暗,要谨防他那种无耻的暗算忮俩。”

肖承远小侠说着话,纵马上前几步,走在绿忆姑娘前面几步,留神向前面看去。

虽然眼前是一片大森林,黑压压的深不见底,但是,深林中间却有一条宽达两三尺的甬遭。地面上树叶覆盖,看来许久岁月都没有人走过。

肖小侠正待扬鞭指着森林,要绕过去,忽然,走在后面的绿忆姑娘叫道:“承哥哥,留神!”

肖承远小侠倏地从马上一转身,但见身后有如飞蝗一般飞来一片亮品晶的东西。连忙叫道:“毒杨花!”

立即双手齐飞,劈空掌力,两股劲风,横扫而出。绿忆姑娘此刻也双袖交舞,拂出狂飘一阵。

无奈这些飞舞的“毒杨花”。都是沿着地面飞来,虽然两人同时拂出劲道,却一时无法驱除得那么干净。在这一瞬间,绿忆姑娘的坐骑后腿上,竞扎了一颗“毒杨花”。

那马如何受得住如此一扎,顿时一声长嘶,“咻”地一声,直向前冲去。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所骑的两匹马,都是千中选一的骏马,如此一痛之下霍然地前冲,何止七八丈远?肖小侠一把没有抓住,急切里叫道:“绿忆!快跳马月兑身。”

言犹未了,绿忆姑娘那匹马已经冲进森林那条甬道。只听得“轰隆”一声,绿忆姑娘连人带马,竟跌进一个假铺树叶的陷阱里去。

说时迟,那时快,绿姑娘就势一甩脚蹬,凌空拔起之际,紧接着“嘶嘶”一阵作响,从树林里又飞出一片“毒杨花”,齐向姑娘袭去。

此时,绿忆姑娘仓促拔身,凌空已经气泄,飘然下落之时,哪里还能躲避这漫天飞舞而来的“毒扬花”。眼看着姑娘就要落一满身刺猬,踣地而落。

就在这危及一瞬,间不容发的时候,肖小侠一声长啸,身化“飞燕投林”,闪电飘风,直向树林里扑去。右手一掐描金白玉扇,“刷”地一声,扇起劲风万道,身形一掠,左手一把带住了绿忆姑娘的纤腰,猛地一伸右腿,微微一点树干,借劲飘身,倒飞林外,落到地上。

要不是肖小侠临危不乱,武功机智交互发挥,绿忆姑娘至少也要受到遍体鳞伤.姑娘落在地上,偎在肖小侠身旁,喘息未停,再看看那匹骏马,已经落到深达数丈的陷阱,此时已经踪影不见,声息俱无,想必已经死去.绿忆姑娘此时真是又气又恨,可是,回眼四下观看,周围的树林,却又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的踪迹,方才那两阵“毒杨花”不知它是来自何处。

姑娘怒叱道:“无耻贼!只知暗袭,何不出来见诸当面?”

肖小侠此时也留神的四下扫视一遍,笑着向绿忆姑娘说道:“绿忆妹妹!我又要考考你的手法准头如何了。”

绿忆姑娘霍然一震,立即敛神静气,向四周一看,立即笑道:“承哥哥!你要我打什么地方呢?”

肖小侠从地上拾起一粒石子,递给绿忆姑娘,笑着说道:“你左后相隔五丈那棵大树,向卜数,第三个节疤,看你可能打中。”

绿忆姑娘刚笑着说得一声:“好!我试试看。”

突然那棵大树一裂为两,从中间走出一个人来。原来利用树皮,假装成树,而且惟妙惟肖,难怪一时看不出,而那个树节,正是那人眼睛的所在。

这人刚一露面,绿忆姑娘立即蓦地个前扑,疾如闪电.直掠到这人面前,没等到一眨眼间,姑娘已经单手一提,捏住颈脖,惜回到原地,摔在地上。

肖小侠对这人看了一眼,见他皮氅皮帽,一如在前面暗放鱼钩那四个人一样的装束。不由地冷笑一声:“左边第五棵,右边的第—棵第二棵,你们还要我用石子打你们眼睛才出来吗?”

肖小侠如此一发话,那三棵树又都自然地裂开树皮,走了出来。

绿忆姑娘恼恨他们下手阴毒,伤害了她的坐骑,没等到那三个人站稳脚步,立即扬手连拍,连施神掌绝技,只听得“啪、啪、啪”一连响声,每个人都挨了两掌,打得满嘴血流,脸肿多高。

肖小侠拦住绿忆姑娘笑道:“妹妹!哲请息怒,待小兄问问他们,为何如此不讲武林规矩,处处暗计算人。”

说着低头向地上那人说道:“你们都是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派来的人吗?”

那人瞪眼闭嘴,一言不发,肖小侠说道:“千山钓翁现在何处?你起来带我们去见他。

我们远从扛南来到关外,他如此处处暗计伤入,难道他不敢相见吗?起来带我们去。”

任凭肖小侠如何问话,那人就是闭口无言。绿忆姑娘气道:“看来这些人都是能熬苦痛的,我到底要看看他们究竟能熬到什么程度。”

肖小侠点头对地上那人说道:“你再是一言不发,你就会尝到错骨分筋的惨味,你说了便于你无事.”

那人腔上顿叫露出惊恐之色,变得苍白,但是仍旧是一句话都不说。

绿忆姑娘冷笑一声说道:“冷面钓翁果然御下有方,你居然肯挨分错骨分筋的痛苦,不发一言。好,你就尝尝看。”

姑娘正待举手拂穴,站在树林边缘,满口流直的那三个人,忽然一齐反手抽剑,垫步欺身,三支长剑,三道光芒,分从三个不同方向,宛如猛虎出柙.拚命向肖小侠和绿忆姑娘扑来。

三个人起式一致,桩步沉稳,步眼灵活,递剑劲贯剑身,分明都有相当火候。可是,看在肖小侠和绿忆姑娘眼里,自是不值一顾了.肖小侠当时大笑一声,便说道:“是了,江湖上素有不分高下不罢手的说法,你们是要见过高下之后,再肯说话.”

人在说着话,脚下化演“苍虚缥缈步”,只见他青衫一摆,皮氅一旋,身形像是飞蝶穿花,在三支长剑间,只是约略地一转,“锵啷啷”一阵金刃落地,三把长剑一齐掉在地上,那三个人每个人的手腕,都肿了一块。

肖小侠指点着笑道:“如果不服气,捡起长剑再来过。”

三个人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份儿,连人家用什么手法摘掉手中的长剑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再动手?

肖小侠看见他们已经是无胆再动,便点头说道:“如果自认不敌,就快说出千山寒江冷面钓翁他在何处?”一

肖小侠刚一说到此处,就听到树梢有人冷冷地说道:“对不敌之人尽抖威风,有何颜面。”

绿忆姑娘闷在一旁,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早就有气,这时候一听有人在树梢发话,霍地一抬头。两道秀眉一拧,右手微扬,娇叱一声“打!”

只听得“啪”地一声,树梢那人早就挨上了一巴掌。

这一掌发出之后,只听得“咻咻”声音,从树林梢头,呼然落下十个人来,一字并肩,当着肖小侠和绿忆姑娘面前昂然而立,只有左边第—人,左颊上留着五个红指印.肖小侠当时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千山十猿。绿忆妹妹!你这一掌打得可轻了,他们都是冷面钓翁的有力助手,可以挨得重一些的。”

肖小侠心里也着实恼恨这冷面钓翁卑鄙可耻,三番五次暗施鬼计,这才冷言讽刺于他们。

干山十猿对于肖小侠的冷言讽刺,仿佛是充耳不闻,十个人一字并排右手反按剑把,脸上冷漠无情地站在那里,只有左手第一人冷冷地说道:“姓肖的!你不谙千山寒江冷面钓翁的规矩,却休要胡乱怨人。经不得三番五次的考验,你还敢到千山寒江来干什么?如果经不过难关,只怨自己学艺不精,不要尽在口头上着意损人。”

肖承远小侠哈哈大笑,说道:“做人不能光明正大,专在暗中施弄诡计,这算哪门子规矩?看来这位冷面钓翁是个见面不如闻名的人物。千山十猿,你们回去告诉冷面钓翁,我肖承远是堂堂正正前来拜山,如果要尽施诡计,就休怪我肖承远手卜不能留情。”

干山卜猿左首那人毫不动声色,说道:“姓肖的!亏你还是闯荡江湖的人物,连这点‘入乡随俗’的道理都不懂吗?此地关外,不是中原。”

肖承远小侠笑道:“关外中原,莫非一理。何况你们这位冷而钓翁也是来自中原。只不过是卑劣成性立意阴险罢了。也罢,入乡随俗。告诉我,前而到寒江还有多少关卡?”

那人摇摇头,冷冷地说道:“不能相告,其实眼前就是—道。”

肖承远小侠笑道:“就是你们十位呀?天台山手下败将.还妄敢言勇?”

千山十猿不理会肖小侠的讽刺,忽然一声暗号,“刷”址的一声,十支长剑齐声出鞘,俱是剑立当胸,凝神以视。

肖小侠点点头说道:“十位如此明白拦阻,还不失为光明正大。十位剑法不弱,想必别后数月,更有进益,好吧!我就领教各位十招.”

说着从笼袖里,取出描金白玉扇,正待迈步上前,绿忆姑娘在—旁叫道:“承哥哥!这一场让给我如何?”

肖小侠闻声停步,回头笑道:“绿忆!千山十猿都是剑中的名手,大凡击剑名手都善于敛神聚气,抱元守一,才能剑动神随,威力无边,你要领教他们剑术,倒不妨为他们弹一阀琵琶。”

绿忆姑娘闻言一顺怀中琵琶“咚”的一声,“千山十猿”倒了一半。

肖小侠冷然道:“冷面钓翁的手下也不过如此,你们这群草包,非是我一招之敌,也出来现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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