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江湖不过方格子
有段时候，大家都在追问「江湖」的意义，如何诠释这两个字，仿佛它只是武侠世界里虚构的背景，只在中国人思维里才独有的名词。
其实，「江湖」是共相，只不过，各有不同的看法与称读而已。在荷里活电影里，《教父》、《义薄云天》、《棉花俱乐部》的电影背景全都是美式「江湖」，再早一些，奇连伊士活的西部片、阿伦狄龙的杀手电影也是不同形态的江湖，○○七占士邦更是历久不衰的江湖片──不要问他们为何可以这样开火、如此以寡敌众、这般打不死。
这样的「江湖」，还承先启后，历久常新。史泰龙从《洛奇》系列到《蓝保》系列都在玩这把式，只不过从擂台拳击转到越南战场而已。阿诺舒华辛力加只不过将之未来化一些，依旧换汤不换药。《星球大战》更建立了科幻式的「江湖」，一集一集的演化下去，自建体系，没完没了。就连希腊神话也是一个武林大体系，而《圣经》故事更是江湖大本营：摩西以他的超能力带领信仰他的群众跨海逃亡，挪亚挑选各类雌雄体进入方舟劫后余生，魔鬼撒旦及其666之符号，乃至十字架和圣水，全都成为恐怖电影、惊栗戏、科幻片的经典法宝，其功用有时就像武林秘笈、神兵利器宝剑一样，好使好用。
所以，过去的尊荣、奇连伊士活、阿伦狄龙，只不过改为现代的《堕落花》的女杀手、《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男杀手或《极速Taxi》的司机而已。吴宇森的《喋血双雄》，不止可以很《英雄本色》的喋血九龙货柜码头，也一样可以变成《夺面双雄》，喋血美国街头甚至家庭──难道你认为《神探俏娇娃》的「江湖」是现实？它跟九十年代初的香港未来式武侠片《东方三侠》又有甚么不同？
对我而言，都一样，江湖，不过是笔下的方格子，是依情据理「创造」出来的「象征世界」，就跟上一度大上海时期的「上海滩」同义，只怕跟下一度的「上海滩」也同声同气。中国人的「江湖」，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大千世界共相中的殊接。现在最流行畅销的《哈里波特》，不也是把一般凡夫俗子「麻瓜」们隔离之后，才能尽情发挥想象力的去描写童话世界里的「江湖」吗？
只不过，近日一口气写完三部：《铁布衫》、《勇将》、《麻将》，一向自以为继续操练得身体甚棒的温巨侠，居然在一个月内连病了三次，连妻一向少有生病也害病了两次，并且前后做了两个小手术（还须得再做一次），便不敢再「充」下去，还是多保养保养，除了照料「自成一派」之外，并全力成立了「一点堂」。
──甚么是「一点堂」？
那就是：一，肚量大一点。二，身体壮一点。三，行动快一点。四，效率高一点。五，脑筋活一点。六，借口少一点。七，做事多一点。八，脾气少一点。九，骂人轻一点。十，微笑露一点。十一，坚持久一点。还有一点补充，希望运气好一点。另外还不介意美女露三点。
──同志同好，同党同人，加入参与，无任欢迎。若不成功，不必成仁。
特别一提的是：从《天下有敌》、《天下无敌》，到《破阵》、《猛鬼庙》、《走龙蛇》，至《侠道相逢》、《白骨精》、《鬼关门》，直到近日的《将军剑法》故事，全是爱妻一起与我拚搏出来，熬夜熬出来的，捱病捱出来的。另外还有舒展超、叶浩、何包旦，都在不同层次和方式上协助我把作品逐一、渐次、一步步的完成、写好，尽管其中也走了些曲折崎岖路，但一旦完成、推出，那种快乐和成就感，绝对、完全、肯定不是可以用金钱或其他任何事物可以换取的。
刀要石磨，人要事磨。
那儿都是江湖，不是江湖人，那儿都不是江湖。
天下无处不江湖，若非江湖心，世间无处是江湖。
稿于二千年十二月十日：「一间」推出《悍将》，精美尤胜前书／厘订《少年名捕》大计／与新进高手议订《温瑞安传奇》大略。
校于二○○○年十二月十一日至十二日：港《七大寇》系列改由「同德」发行全港报摊，「利源」发行书局／台北市文化局邀请出席「二○○○台北诗歌节」。
附录飞鸽传书
冷血太不冷血了
温瑞安先生，您好：
我好喜欢冷血呀！这是我想告诉您的第一句话。很久前就想写信给您，但不知从何下笔，很开心有设「飞鸽传书」了，但却又不晓怎么「寄信」到香港，是故以贺卡方式，一方面祝福您，一方面将心中的话告诉您。
找遍大小书店看全了《四大名捕》系列，只是仍寻不着《震关东》中、下，或许是年纪的关系，我比较偏爱您早期的作品，而且博大的《萧秋水传》更令人惊叹！我也想买齐《四大名捕》故事，但要怎么打电话到香港呢？日前在旧书摊翻了好久才买到《碎梦刀》，对于冷血的机警、诚恳和那股热力有无限崇拜，近期出的《少年冷血》系列，更令我和同学「欣喜若狂」，但是发觉有些不太对劲：冷血不太像冷血了！虽然他仍似一头精锐的黑豹，虽然他对世事仍那么关心，总觉陌生了些，少了点亲切感（您不要生气呀！）。冷血既然小时被弃山野（我还以为他在十七岁时才失去全家的），后来又怎知他姓冷？是不是不用「冷凌弃」这名字了？而且他不是最「怕」女生的吗？（像遇着命里克星！）我不懂，或许过了此次「小刀之劫」他才改变的吧？（不然习玫红怎么办？）我实在喜欢「以前」的冷血太久了，不太习惯新的，而且我对武侠小说很「挑」的，只热爱于舒侠舞的手笔，那种求真求至情至性的文笔，所以我尽量改变自己那种飞马行空幻想过度的童话＋科幻，盼望铁手能在《少年冷血》中助冷血一臂之力（而且冷血预知他俩将成生死之交！），也祝他早日斩除XX大将军（讨厌死他了）。还有好多趣事想让您知道，也最希望您回信（能看到您亲笔，实在比作品印成铅字更加荣幸、喜悦），但知道您很忙，根本顾不着这小小心音（难过），但只要您晓有个热爱冷血的小女孩，且您收到这卡片，那么那样的甜蜜就足以保藏好久好久了！谨此祝
灵泉涌现瑧至佳境马年如意充实有劲！
鹰娃儿林家琪敬上
台湾板桥市鹰娃儿林家琪侠女：
我记忆中已给你回过信了，可是我的助理梁先生和秘书何小姐一直坚持说没有，我只好听信他们的。也许，我一直想回给你信，但却未付诸行动。人生里，不是有多事，都似曾相识，却并非实情吗？
八年了！你九○年写的信，今天才见着，心情是怎么样？当时你祝我「马年如意，充实有劲」，台版此函刊出时却遇上「兔年求变，三窟保险」，一笑（我分别在中国大陆、香港、新马都有住处嘛）。如今港版登出此信，却已算是「蛇来运至，笔走龙蛇」之际。别的不敢认定，但肯定十一年前写下此信的你，现在已长大了，成熟了，一切还如意吧？你的卡片我也珍藏了逾十年，今天终于能在香港版的拙作上给你写信：我跟你一样，也喜欢冷血：因为他一点也不冷血。
他太热血了。
温瑞安
于一九九八年十月廿三日：小静生日大接礼物，水晶、戒指收到手软／我请大家（温静方何梁余仪赖）一众人等唱于「毕打奥」，边睇怀旧经典作，唱家班唱到气咳，唱到甩肺，唱到大天光／BetterallmayBoi／大食于蛇庄／榴槤大战，方支持温，静支持方，何支持静，叶支持我，战于清晨街市／影超离，留连大家，梁又误事几误方／一同去茂业读者黄中处大购水晶／与能吃花生，过瘾／叶借舒款以刘为借口露真面目／金碧自助大宵夜，凌苦口苦脸反惹笑／罗城大搜刮／与仔仔同度生辰。
续命多于绝命
尊敬的温先生：
向您问好，祝您身体健康。
我是一个「温迷」，新书在手一定要看过三遍五遍方休，由于大作特多，我们这里又是个小小县城，于是很难买全，斗胆向先生求助，《说英雄》系列中《绝命一石》结尾与《群龙之首》并不相连，是否两部书之间还有一部，《大侠传奇》中萧秋水被困唐门之中的过程，以及《说英雄》系列中提及长空帮衰落，再连接到小侠甘约儿的故事，还有《血河车》中提及伊小深、天雷老人、萧笑天等人之事。是不贵作之中真有一部《蜀中唐门》呢？只有在《大侠传奇》中提及一次《蜀中唐门》，但从各大出版社的新版书内均无此书，如果先生处有的话，我可以汇款购买，感激之至。
先生的大作新作多，让小辈们看也看不过来，但其中也有诸多遗憾，《布衣神相》、《七大寇》、《说英雄．谁是英雄》、《游侠纳兰》系列等等，都是未完成之作，先生何不暂停新作，而续完这些让人吃不香睡不好的传世之作呢？
后辈有冒犯之处请先生多多包涵。就此搁笔。
致祝先生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史普
中国山西省襄汾史普先生：
听你把我的书看个三、五遍，很是汗颜。我作品多，光是武侠也几百部，真花了您不少时间。
你看的《绝命一石》应该是「江苏文艺版」的吧？那原本是《朝天一棍》的下集，「江苏」李先生为了权宜之计（因广州「花城」、北京「中国友谊」已分别推出），只好如此，其实，那一石，应是续命多于绝命吧！之后续作确是《群龙之首》──惟「花城」《群龙》首版匆匆出书，未经我社资深编辑高手叶浩、何包旦校对，所以错误不堪，几乎每行均有遗漏和错别字，非常抱歉。
《蜀中唐门》迄今尚未完成，冒牌作倒有几本。《小侠甘约儿》是计划中的情节，亦未成书。对不起。只有《七大寇》最「对得起」阁下，在香港「一间」一月推出一集新作，大约在○二年就可以竟全功了。你催我稿、促我写完，是支持我，也是鼓励我，更是鞭策我，那有甚么冒犯！是我不好，我多改善。
温瑞安
于一九九八年十月廿四日：发现《中国时报》「人间版」讨论昔日神州社事件，终见有正面评定／舒、影返港，先来Fax／牛杂大会／决定是否回港送方／康凌晨离／决赠对联予仪，贺之／送二靓衫俾靓靓／又去湖城大炒水晶／晚九时多起程，顺利过关，子时到大陆又返港，回到金屋大本营。
附录江湖传文
温瑞安──超新武侠小说的尝试者
温瑞安（1954－），祖籍广东，生于马来西亚。少年时代就写过不少诗歌。1973年就读台湾大学中文系时，出版第一部个人诗集《将军令》。温瑞安本人因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沾惹不少是非恩仇，到处流浪，他的这种尚武崇侠的个性及其经历，对他以后的武侠小说创作有极大的影响。80年代初温瑞安寓居香港，先后任职影业公司。温瑞安多才多艺，创作颇丰，已出书80余种，其中以武侠小说为主。武侠小说代表作有《四大名捕》系列、《神州奇侠》系列、《血河车》系列、《白衣方振眉》系列、《布衣神相》系列等，其中最为出名的是《四大名捕》系列，作品有《四大名捕会京师》、《碎梦刀》、《大阵仗》、《开谢花》、《谈亭会》、《骷髅画》、《杀楚》、《逆水寒》、《少年名捕》、《纵横》、《妖红》、《打老虎》、《走龙蛇》等。
温瑞安文才出众，而且兼通武艺，本身就是一个侠名远播的英雄好汉，这是他与别的武侠小说家与众不同之处。他的许多武侠小说故事，就是他及其结义朋友的故事。他从自己独特的经历与角度去思考江湖侠义的思想行为与法律规范、社会准则之间的矛盾关系及其本质，把它写在自己的武侠小说作品中。《神州奇侠》系列主要写大侠萧秋水出道江湖、神州结义、斗「权力帮」及其他武林恶势力、联合中原武林神州义士共同抗金。「神州结义」中人物的性格虽然不十分突出，但那一种独特的青春气息、英雄气概、天下事无不可为的心理状态及「集体无意识」，常能激起人们对青春英雄时代的怀念。主人公萧秋水是一位真正的侠义之士，他的朋友虽然有不少，但知音却很少。中原武林名门正派，可能是他的「同道」，但却不是他的朋友，甚至是意想不到的敌人，而他的敌人却反而是他的知音。小说中不少朋友、结义兄弟纷纷离去，背叛甚至反过来暗害他们的大哥萧秋水。这里面有作者深切的体验与感受，有对人性深切的理解。
《四大名捕》系列是温瑞安的成名作，也是迄今为止最能代表他成就的作品。他翻用古代的公案小说，采取侦探故事的形式，但它们之间又有明显的差异。温瑞安的武侠小说，有现代的法律意识，并突出了侠义与法律之间的冲突。一方面，作为政府的执法者，捕快必须执行皇帝、官府的命令，为其服务；另一方面，由于皇帝、官府往往是社会黑暗、腐败的总根源，而作为正义与良知的象征的捕快，又不得不巧妙地利用合法的手段同官府斗争。他们既遵循现存的法律体制，又有着广博的同情与关爱，还有着细腻的人生感受。《四大名捕》系列的成功之处还在于小说对无情、铁手、追命、冷血这四大名捕形象的塑造。他们虽是同门师兄弟，但个性各不相同，武功也各不相同。无情擅长暗器、轻功、机关设计制作。名为无情却最有情，他与姬瑶花的爱情凄艳动人。铁手长于内功及拳法，武功最高，他豪迈英武、沉稳机智、外和内刚。追命长于追踪之术，腿法无双，性格诙谐幽默、洒月兑机警。冷血则剑法第一，他刚烈勇猛、坚毅顽强，有超人的斗志与杀气。这四位主人公的形象与个性都十分鲜明，也许读者读完之后不一定能复述出其中的故事，但四大名捕其人却难以忘怀，因此「《四大名捕》的作者」成了温瑞安的代号。
温瑞安武侠小说的「超新」具体表现在：从内容上讲，小说有现代的平等意识和法律意识，富有现代气息；从形式上讲，他作过多方面的探索。早期的迷恋诗歌、散文对武侠小说语言的创造有极大影响。他爱用短句，常有哲理性的警句，文笔优美，情节诡异，这一点有点像古龙。他甚至将现代派的意识流手法寓于武侠小说。由于他有广播影业公司工作的经历，他常常运用电影蒙太奇手法和超短句，试图营造一种将触觉、听觉、视觉、嗅觉全部调动起来的艺术氛围。如《斩马》中写到冷血激斗蔷薇将军时，温瑞安这样写道：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通过标点符号的变化，一方面暗示出人物起伏的复杂的心理变化，另一方面增强了「视觉化」的效果。这些与金庸、梁羽生为代表的新派武侠小说有明显的不同，温瑞安武侠小说的历史感相对弱一些，淡化历史背景，突出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是他小说的一个重要特点。总的来说，他的作品承前启后，体现出武侠小说新的特点，因此有人称之为「超新武侠小说」。
摘自上海「世纪出版集团／汉语大词典出版社」二○○○年十月出版的《台港澳文学教程》。主编：曹惠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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