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暗,大殿中更是漆黑一片。
约莫三更过后,大殿外突然响一个沉重的声音,道:“欧阳文泉告进。”
“欧阳文泉”四字,有如铁锤下击一般,敲打在玉娘子、金小方和黄木道人的心上,使几人心中都感受到剧烈的震动。就是小室坐息的高万成,也听得心头震颤不口。
谁也想不到,武林中人人敬畏的太平堡主,竟然也会澄人控制,受人胁迫,听人之命。
金小方一阵惊骇过后,心中突然多了一份平静之感,暗道:如是太平堡主欧阳文泉做了那神秘团的使者,我金小方受了胁迫一事,确然算不得什么了。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行入大殿之中,紧接着亮起了一面火摺子。
火光耀照之下,只见一个身着青袍,头戴方中,胸前长须飘拂,脸色有如童子的修躯中年人,缓步向神像行去。
以欧阳文泉在江湖上的盛誉,使得金小方、玉娘子等,一个个都凝神闭住了呼吸,生恐那呼吸的声息,惊动到这位太平堡主。
一代武林名人的气度,果然非凡,虽然身受控制,但仍步履从容,缓缓行近到神案前,一伸火折子,点亮了神案前的灯光,双目在仙女两侧的金童、玉女身上瞧了一阵,道:“欧阳文泉受命而来,还望仙童赐谕。”
两个泥塑的金童、玉女,仍然是呆呆地站着。
欧阳文泉皱皱眉头,道:“可是在下来的早了一些吗?”
他自言自语了一阵,转过身子,向外行去。
行进大殿正中,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往玉娘子藏身的梁上瞧了一阵,疾步行出大败。
这时,神像一侧的小室木门呀然而开,高万成缓步行了出来。
玉娘子第一个忍耐不住,飘身而下。道:“高兄,想不到欧阳文泉也会受到这个神秘组织控制。”
高万成道:“看起来,事态确然是有些严重。”
玉娘子道:“高兄,你是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想想看,咱们此刻应该如何?”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咱们不要惹他。”
玉娘子道:“他似乎是已经发现了我躲在横梁之上。”
高万成道:“以那欧阳文泉之能,大殿中藏的有人,自然是无法骗得过他了。”
玉娘子道:“如是那欧阳文泉硬要找咱们麻烦,咱们又该如何?”
高万成道:“我想以那欧阳文泉的身份,不会如此。”
玉娘子道:“他已经说过了,立时再来,如是那神秘组织无法传下谕旨,他已发觉了我存身之处,难免他会叫我下来,那时,我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他如招你下来,姑娘就只好下来了。”
玉娘子道:“他如是要问我什么呢?”
高万成道:“姑娘不惹他,但也不用太过怪他了,如是真的闹到不欢局面,自会由我们金剑门出面,接下这件事情。”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玉姑娘,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似乎对那欧阳文泉却有着很深的畏惧。”
五娘子道:“他对我有过一次相救之恩,”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姑娘请躲上去吧!他可能很快就来了。”
这句话,果然收到了很大的效果,玉娘子纵身而起,又跳上了大梁背后。
高万成又举手对黄木道长和金小方藏身处招呼了一下,重又得回小室。
又过约片刻工夫,欧阳文泉果然又行入大殿中来。
他大步直行到供案前面,瞧瞧金童、玉女不见有任何令谕,不禁一皱眉头,陡然转身目注横梁,道:“下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自有一股威严之势,玉娘子应声由横梁上飘身而下。
欧阳文泉略一抬头,望了玉娘子一眼,道:“原来是你。”
玉娘子却躬身一礼,道:“见过欧阳堡主。”
欧阳文泉哪了一声,道:“你在此地作甚?”
玉娘子不敢欺骗对方,但也不能全说实话,只好说道:“我们找一个儿。”
欧阳文泉道:“找到没有?”
玉娘子道:“找到了?”
欧阳文泉接道:“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玉娘子道:“大殿中黑暗,我们还未瞧清楚他的面貌,他已经溜了出去?”
欧阳文泉忽然改变话题道:“不是你一个人来的吧!”
玉娘子道:“不是。”
欧阳文泉道:“姑娘倒是坦白的很。”
玉娘子道:“在堡主面前,小妹怎敢说出一句谎言,”
欧阳文泉突然举手一招,道:“两位隐在侧门后面的人,可以出来了。”
黄木道长、金小方应声而下,飘落实地。
金小方抱拳,黄木道长合掌,齐声说道:“见过堡主。”欧阳文泉望了黄木道长一眼,道:“你是武当门下?”
黄木道长道:“贫道正是武当门下。”
欧阳文泉不待黄木道长把话说完,目光转到金小方的脸上,道:“你是什么人?”
金小方道:“在下金小方。”
欧阳文泉道:“见了我,为什么还不取下面纱。”
金小方道:“在下的脸上有伤,难看得很。”
欧阳文泉道:“取下来。”
金小方无可奈何,后退了一步,取下面纱。
欧阳文泉望了一眼,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金小方道:“被人伤的?”
欧阳文泉道:“走近一些,给老夫瞧瞧。”
金小方依言行了过去。欧阳文泉伸手在金小方伤处模了一下,道:“脸上肌肉并未死亡,并非不治之伤。”
玉娘子道:“堡主慈悲,何不贩药给金兄治好脸上之伤?”
欧阳文泉道:“只吃药物不行,得老夫亲动手术。”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可惜老夫没有时间?”
语气突然一变,接道:“你们三人,天各一方,怎会走在一起?”
玉娘子望了金小方一眼,道:“这要问金小方了。”
金小方无可奈何他说道:“在下也和欧阳堡主一样。”
欧阳文泉脸泛怒意,冷冷说道:“和老夫一样?”
金小方道:“是的,在下也是受那泥塑的金童玉女之命,黄木道兄,也是在中毒之后,被人控制了他的行动。”
欧阳文泉只觉脸上一热,怒意顿消,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在此作甚?”
金小方道:“讨债。向加害兄弟之人讨债。”
玉娘子道:“这泥塑的金童玉女,只不过被他们借作利用之物,其实,还不都是人在背后捣鬼。”
黄木道人道:“在那仙女神像之后,有一个地道,不知通向何处,他们就利用那地道行动。”
欧阳文泉啊了一声,道:“你们聊聊吧!老夫有事,先走一步了。”也不待玉娘子等答话,举步向外行去,眨眼间消失在殿外夜暗之中。
小室木门,呀然而启,高万成缓步行了出来。
玉娘子道:“高兄,你如是早出来片刻,就可以留下欧阳堡主了。”
高万成摇摇头,道:“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他似乎是有难以言喻的苦衷,只怕是很难留得住他。”
玉娘子道:“想不到太平堡主欧阳文泉,竟也会受命仙女庙中的金童玉女。”
高万成道:“那神秘组织中,有不少雄才大略人物,不知他们用什么手段,竟能使一代怪杰欧阳文泉甘心听命。”
玉娘子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兄,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目下为止,咱们还没有接触过那神秘组织中的人物,但他们能够控制了欧阳文泉,情势就又当别论了。”
玉娘子道:“高兄的意思是……”
高万成道:“咱们把敌人估计的大低了。”
金小方啊了一声,道:“高兄可是又有了别的打算?”
高万成道:“在下已禀报了敲门门主,准备即刻传令,调集敝门中的剑士、高手赶来此地。”
玉娘子道:“目下咱们还不知道敌人是谁,纵然尽出你们金剑门中的精锐,看来也是无补于事啊!”
高万成道:“话虽不错,但有备无患,如是咱们人手不足,随时可能被他们设计困住,而且,咱们既不知对方是谁,我们也不用笃守信义,敌暗我明,看来只有以众多的人手对付他们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整个大殿四周,如是有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人多势众,未必就有着必胜之能,本门中人,素以智谋取胜。”
声音回荡在大殴之中,引得玉娘子等,个个流目四顾,找寻那发话之人。
高万成虽然是早已有备,心中也明白那发话人凭仗深厚的内功,把声音送到远处,重又折了回来。
所以,听起来,才有着满殿回荡的余音,叫人听不出那发话人何在。
但他心中早已有备,事情发展既然在预料之中,自然是沉得住气,当下冷笑一声,道:
“在下愿毁去这庙中之物,你朋友可以现身了。”
只听那冰冷的声音,应道:“你如说出我藏身何处,我就立刻现身和尔等相见。”
这一次高万成十分留心,顺着那声音传来之处,回目一顾,立时说道:“朋友你躲在仙女神像之内。”
此言一出,玉娘子等所有的目光,都转注在那仙女神像之上。
但闻一阵呵呵大笑之声,传入耳际,仙女神像之后,缓步行出一个身着青衫,而色枯黄的人来。一现身,立时说道:“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果然是名不虚传。”
高万成打量了那人一眼,道:“你朋友夸奖了。”语声一顿,接道:“阁下戴了人皮面具。”
青衫人笑一笑、道:“不错,本门中人,有一个很特殊的规定,那就是除了和上司会晤之外,不以真面目和人相见。”
高万成道:“阁下既然是戴着面具,终有取下的方法。”
青衫人道:“不错,但那要费很大的手脚。而且,你一旦取下区区面具时,你们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他已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了。”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我们如想是保留活口时,只有任你戴着面具了。”
青衫人道:“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语声一锤,接道:“其实我是何许人,什么身份,似乎是都无关紧要,这对咱们要谈的事,并无帮助。”
高万成道:“和贵门中人接触,有如雾中看花,叫人难辨真假。”
青衫人道:“真假之辨,并非太难:以你高万成的智能,应该是很容易从谈话举动之中,分辨那人是否能做得主。”
高万成目光盯注在那青行人的身上,道:“就能阁下来说吧,高某就无法分辨你是个什么诈的身份,又能做得几分主意。”
青衫人冷冷说道:“如是在下做不得主,也不会出面和你谈判了。”
高万成道:“贵门中人,神秘莫测,真真假假,外人如何能弄得清楚真正面目,今天谈好了,明天你又可以变龄,我们连一个对证之人也是无法找到。”
这当儿,那小室木门突然大开,王宜中缓步行了出来。
青衫人望了玉宜中一眼,道:“这一位,就是贵门新任门主了。”
高万成道:“不错,你们掳掠去的,就是敝门主的令堂。”
王宜中打量那青衫人一眼,道:“我母亲现在何处?”
青衫人道:“她很好,也很安全,这一点阁下可以放心,”
王宜中道:“我要如何才能见到我母亲?”
青衫人道:“有两个办法。”
王宜中道:“请教第一个办法。”
青衫人道:“贵门中如若能答允,接受我们的令渝,那是最好不过了。”
王宜中道:“这办法不行,请教第二个办法。”
青衫人道:“王门主和在下同去见令堂。”
王宜中接道:“这个可以,咱们几时动身?”
青衫人道:“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王门主只能远远地看看。”
王宜中接道:“说儿句话也不成吗?”
青衫人道:“说几句话,大概可以,不过你不能接近令堂,这只是证明一下令堂无慈,然后,你再仔细地想想我们提出的条件,三日后给我们答复。”
王宜中沉吟不语,良久之后,高万成却接口说道:“可以,我们去瞧瞧之后,再作商议。”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在下先要对阁下提出一点警告。”
王宜中道:“什么警告?”
青衫人道:“看到令堂之后,你最好别妄图出手抢救,那很可能招致令堂的生命之危。”
王宜中道:“在下记得了。”
青衫人道:“好,咱们可以动身了,在下替门主带路?”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道:“慢一点!”
青衫人停下脚步冷笑一声,道:“怎么,诸位可是想衡量一下在下的身手吗?”
高万成摇摇头,道:“朋友不用误会,在下只是想请教朋友几件事情。”
青衫人道:“好!你说吧。”
高万成道:“贵门中人,近月以来,似乎是专门和我们金剑门作对,是吗?”
青衫人道:“贵门是武林中第一强大门户,盛名所至,实已掩过了少林武当。”
高万成道:“但我们金剑门已近二十年未在江湖上活动了。”
青衫人道:“不幸的是,本门正准备崛起江湖之时,贵门却亦有重振雄风之心,这就造成了贵我两门中极大的冲突。”
高万成道:“所以,贵门准备先把我们金剑门压制下去。”
育衫人道:“好说,好说,金剑门如若能和本门合作,定可在江湖上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高万成道:“这件事似乎辽言之过早,以后咱们再谈不迟。”
青衫人道:“不错,咱们应该先去看看王夫人。”
玉娘子突然格格大笑起来,她笑的十分凄厉,听得全场中人,都不禁为之一呆。
青衫人一皱眉头,道:“你笑什么?”
玉娘子道:“你们自夸对人性有着重深的认识,但小妹觉着,你们忽略了一件事。”
青衫人道:“什么事?”
玉娘子道:“人是活的,他们随时可以变。”
青衫人道:“不论他们变化多大,都无法逃出我们的掌握。”
玉娘子笑一笑,道:“我现在就想证明给你瞧了。”
青衫人道:“你如何证明?”
玉娘子抬手拔出肩上长剑,道:“你亮兵刃,咱们动手先打一架。”
青衫人似是大感意外,道:“你要和我动手?”
玉娘子道:“不错,我倒要瞧瞧,武功和人性,在生死交关时哪个重要?”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你当真是要和我动手吗?”
玉娘子道:“难道我给你阁下说着玩吗?我已经叫了阵,亮不亮兵刃,那是你的事了。”
王宜中突然踏前一步,挡住了玉娘子,道:“玉姑娘。”
玉娘子皱皱眉头,道:“王门主有什么事?”
王宜中道:“此时此刻,两位最好不要动手。”
玉娘子退:“这什么?”
王宜中道:“不能耽误时间,在下要劳动这位朋友,带找去见母母亲。”
玉娘子道:“等他杀了我之后,再带你去如何?”
王宜中道:“姑娘没有把握胜他吗?”
玉娘子笑一笑,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觉着他的武功可能会强过我。”
王宜中道:“那你为什么和他动手?”
玉娘子道:“我要让他知道,人性之中,有着光明的一面,那就是大义之所在,视死如归。”
青衫人道:“也许咱们动手之时,姑娘会把我杀死。”
王宜中听得一呆,道:“是啊!如是你们在动手之时,你杀死了这位朋友,在下岂不是无法见到母亲了吗?”
玉娘子道:“王门主之意呢?”
王宜中道:“请姑娘暂时退避一下,来日方长,你们以后,还有动手的机会,但我只有一次见母亲的机会。”
玉娘子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脸上,道:“高兄,你有何高见?”
高万成道:“在下自然是遵奉我们门主之见。”
玉娘子道:“你们都很自私。”
青衫人道:“这就是人性中一部分,充满看自私贪欲。”
王宜中冷冷说道:“在下去见母亲一面,那是为人子的孝道。”
青衫人道:“不错,这就是善的一面,因为我们捕了王夫人,整个金剑门就如同被捆了手足的人,无法施为。”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阁下很得意啊?”
青衫人道:“诸位都是江湖上出类拔荤的人物,本门中苦研数十年的人性学,施到诸位身上,求得了不少证明,一切发展,都在我们预料之中。”
王宜中剑眉耸扬,俊目放光,一向说话和缓的口气,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道:“阁下且慢得意,目下你们只不过小有成就,金剑门还未开始有还击举动。”
这几句话,说的豪气干云,一反他平时柔和性格。
高万成道:“贵门自呜得意,大约认为已经对人性了解的十分深刻,但你们却无法了解善良人含有着莫可预测的突变。”
突然间,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老朽的小女如何了?不知老朽是否也能见她一面。”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人,正是欧阳文泉,大殿中这么多高手,竟然无人知晓他何时进入了殿中。
欧阳文泉两道目光盯注在那青衫人的身上,似是在等待着回答。
青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欧阳堡主,令媛安全得很。”
欧阳文泉道:“老夫相信你说的不错,不过,在下在未见到小女之前,老夫心中,总难免有些不安。”
青衫人笑一笑,道:“父女天性,欧限堡主对令媛的关心,在下自然明白,不过,此刻,在下要伴王门主去见他的母亲,老堡主求见爱女的事,只好暂时缓一缓了。”
欧阳文泉冷冷说道:“金剑门王门主能见他的母亲,老朽就不能去见小女,这未免有些厚此薄彼吧!”
青衫人道:“世上事,总该有一个先来后到,金剑门比你欧阳堡主早来了许久,而且在下已然答允了王门主。”
欧阳文泉道:“贵门齐人,一向不讲信义之道,答应了也可以重新改变啊!”
王宜中正想出言抗辩,却被高万成示意阻止。
青衫人冷冷说道:“欧阳堡主,金剑门比你们太平堡的实力如何?”
欧阳文泉道:“很难说啊,金剑门中人,都是江湖上卫道之士,高手众多,我太平堡却是闭关自守,人数虽不及金剑门,但天下任何人也不能轻犯敝堡。”
青衫人道:“欧阳堡主,暂请退下,在下已决定了先带王门主去见他母亲,不过……”
欧阳文泉接道:“不过什么?”
青衫人道:“不过,在下可以答允欧阳堡主,明晚时分,带堡主去见令媛。”
欧阳文泉道:“如是老夫不肯答允呢?”
青衫人道:“不答允,也得答允。”
欧阳文泉脸色一变,道:“老夫想出一个很公平的办法,来决定阁下先带老朽去探望小女儿,还是先带王门主去见他母亲?”
青衫人道:“什么办法?”
欧阳文泉道:“由金剑门王门主和老朽同时出手,对付阁下,哪一位先擒住阁下,阁下就先带哪一个去。”
青衫人道:“欧阳堡主,你敢拿我作为赌注,不觉得大大胆一些吗?”
欧阳文泉道:“老夫思女心切,顾不得这许多事了。”
青衫人道:“如果我是你欧阳堡主,我会想到爱女的生死,不会出此下策。”
欧阳文泉道:“我已替贵门中做了不少的事,但却一直未见过小女一面,她是生是死,老朽完全不知,如是他被你们害死,老朽不但不会再替贵门效力,而且我要替小女报仇。”
青衫人道:“令媛报好。”
欧阳文泉道:“这话我听过很多次了,但耳闻为虚,眼见是实,老朽非得亲眼瞧瞧小女才能相信。”
玉娘子突然接口说道:“你们自识对人性了解甚深,不知是否算入了父慈、子孝的天性。”
青衫人冷然一笑,道:“欧阳堡主,你可以退出去了?”
欧阳文泉道:“老朽还未见小女。”
青衫人道:“明天来此,区区带你去见令她,如是你执迷不悟,在此缠闹不休,那是给令媛找苦吃了。”
欧阳文泉脸上泛现出激愤之色,胸前长须,无风自动,显然,他内心之中,正有着无比的痛苦。
但慈爱的父女天性,使得欧阳文泉总算忍隐下心中怒火,黯然叹息一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明晚上我再来请命。”
言罢转身而去。
欧阳文泉武功、医道,双绝武林,江湖上人物,对他是又敬又怕,玉娘子等看到他含悲忍怒而去,无人敢开口说话。
青衫人目睹欧阳文泉离去之后,才冷然一声,道:“欧阳堡主在武林的声誉如何?”
高万成道:“望重一时,武林中人,都对他另眼看待。”
青衫人道:“不错,他武功之高,当世之中,无几人能够与他抗争,但他却对在下之命,全然不敢反抗。”
玉娘子道:“他只是为女儿,忍下一口气罢了。但他心中对你的恨怒,实已到了极点。”
青衫人笑一笑,道:“我们会善待欧阳姑娘,也会要他继续为我们效命。”
语声一顿,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身上,接道:“你是门主之尊,想来,必然带几个属下同行了。”
王宜中道:“不知我能带几人同行?”
青衫人道:“王门主准备带几个人?”
王宜中略一沉吟,道:“五个人行吗?”
青衫人摇摇头,道:“太多了。”
王宜中道:“三个呢?”
青衫人道:“念你是一门之主的身份,准许你带两人随行,连你一共三个。”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先生,我带什么人去?”
高万成道:“属下随行,另一个请严护法同去。”
玉娘子笑一笑,道:“高兄,贵门中四大护法既然不能同去,又何必硬把他们拆散,如若你们能够相信小妹,小妹愿意同往。”
高万成笑一笑,道:“此去不是和人动手,谁去都是一样,但不知门主之意如何?”
玉娘子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身上,道:“王门主是否相信贱妾?”
王宜中道:“在下自然相信姑娘。”
玉娘子道:“好!那就成了,咱们动身罢!”
高万成淡谈一笑,道:“姑娘不用急,敝门主既然答应了,那就一言如山,请诸位在此梢候,在下去去就来。”
青衫人道:“贵门中高手如云,想必在仙女庙外,另有埋伏了。”
高万成不理那青衫人,却回顾了玉宜中一眼,说道:“禀告门主,敌人太恶毒,如是咱们还心存仁慈,那就要步步为人所制了。”
王宜中似是还未了然高万成言中之意,问道:“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如着这位朋友,有什么轻举妄动,门主立刻出手博杀。”
王宜中点点头,道:“我明白。”
高万成纵身一跃,飞出大殿。
金小方道:“你朋友原来是人,既然是人,在下就不怕了。我们虽非金剑门中人,但对你朋友,却有着根深的记恨,但贵门中的实力强大,我们不得不借重金剑门的力量对付阁下了。”
玉娘子道:“这等同仇敌汽的人性,不知是否也在你们计算之中?”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大约诸位觉着敝门在这仙女庙中,只有区区一个人。”
玉娘子道:“难道你们还有埋伏?”
青衫人笑一笑,道:“让你们见识一下。”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喝道:“金童玉女何在?”
但闻砰砰两声,仙女两倒的生意,玉女突然暴开,尘土飞扬中,走出一对十二三岁的男女出来。
男着红色劲装,女着绿色紧身衣服,两个人都背着一把宝剑。玉娘子细看两人背上之剑,比一般的剑短了一尺,大约是配合他们年龄和矮小的身材之故。
这变化,使得全场中人,都为之震骇不已,不知道这大殿中是否还有埋伏。
只见那红男、绿女,齐齐行到青衫人的身侧,欠身一礼,说道:“金童、玉女恭候吩咐。”
王宜中仔细瞧去,发觉这一男一女,都长得十分俊俏,男的唇红齿白,女的俏丽污艳,竟然都未戴人皮面具。
青衫人笑一笑,道:“这些人,只见识了本门中的心计智略,还未见识过咱们的武功,你们给他们见识一下。”
左侧金童、右面玉女,齐齐欠身答应,雷然回过身子。
金童右手一抬,拔出宝剑,道:“哪一位愿意赐教?”
黄木道长一侧身,道:“我来?”大步欺了上来。
那红衣童子脸上仍然带着微微的笑容,道:“你亮兵刃吧?”
手中短刽一挥,攻了过去。黄木道断剑一扬,暗运内力,硬向短剑之上封去。
那红衣童子油滑得很,而且变招诡异,忽然一沉腕,短剑由直攻变成斜劈,顺着黄木道长的断剑削了下去。
这一招,奇特突出,迫的黄木道长疾快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红衣童子一剑迫退了黄木道长,抢得先机,立时欺身攻了上去,剑招绵绵不绝,有如长江大河一般,连连攻出。
黄木道长被势所迫,只好完全改采守势,希望能找得一个机会,争回主动,展开反击。
玉娘子眼看那红衣童子剑招,凌厉绝伦,心中大是震骇,忖道:如是黄木道长败在红衣童子之手,那可是一柱大大的丢人事情。
心中念转,高声喝道:“住手。”
那红衣童子刮眉疾劈三剑,把黄木道长迫退了两步,停手不攻,道:“什么事?”
玉娘子道:“黄木道元手中长剑只余下半截,动手不便。”
红衣童子道:“那又怎么办呢?”
玉娘子道:“把我的兵刃借给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红衣童子,剑招虽然凌厉,但为人却是和气得很,微微一笑,道:“好!”
玉娘子缓步行了过去,道:“道兄武当剑法,向以绵密见长,你手中断剑尺寸不足,发挥不出威力,小妹的长剑供给你。”
黄木道长接过宝剑,道:“多谢姑娘。”
青衣人和那绿衣女童,都静静地站在一侧望着几人,未再接口。似乎是他对那红衣童子,有着很大的信心。
只听那红衣童子喝道:“怎么样?准备好了没有?”
黄木道长道:“好了。”
红衣童子道:“那你小心了?”
右手一挥,长剑横斩过去。
这一次,黄木道长十分小心,不愿让他再占去先机,闪身避开,长剑一招“天外来云”
直点前胸。
红衣童子微微一笑,一伏身,竟从长剑下面攒了过来,手中剑横斩双腿。
这一招,突如其来,迫得黄木道长又向后退了两步。
红衣童子微微一笑,短剑挥动,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黄木道长手中虽有了完好的长剑,但那红衣童字短剑精妙的攻势,每有制敌先机的变化。
两下文手了二十余招,黄木道长竟然未能攻出一招,连气带急之下,竟然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玉娘子一皱眉头,付道:“这童子剑招奇妙无比,再打下去,不用施下毒手,气也要把黄木道长气死了。
她一向自作主张惯了,心中想到,立刻就付诸行动,当下高声说道:“住手。”
那红衣童子停下短剑,道:“你又有什么事了?”
玉娘子道:“你的剑法,十分精奇,大姐姐我么,想领教你几招。”
红衣童子笑一笑,道:“你心中有些不服气,是吗?”
玉娘子道:“不错,我是有些不服。”
红衣童子道:“这么吧!你们两个人一起上吧!”
玉娘子一皱眉头,道:“小兄弟,你口气不觉着太大一些吗?”
红衣童子笑一笑,道:“你们上来试试看吧!”
玉娘子伸手检起那黄木道长半截断剑,道:“道兄,咱们联手上吧?”
红衣童子笑一笑道:“小心了?”一剑刺向玉娘子前胸。
玉娘子听剑一扬,横向剑上封去。
黄木道长想到自己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年轻的堂子,心中大是不安,迟迟不肯出手。
红衣童子淡淡一笑,道:“你怎么不上呢?”短剑一探,刺向黄木道长。
形势所迫,黄木道长不得不挥剑还击过去。三个人立时打在一起。
那红衣童子短剑挥展,分别攻向两人。
这红衣堂子的剑招十分奇厉,对付黄木道长一个人时占尽了优势,加上了一个武功高强的玉娘子,仍然是占尽优势。
只见他剑光纵横,左刺右点,仍然是攻多守少。
王宜中看的大是奇怪,暗道:“这红衣童子剑招似乎是十分怪异,含蕴着十分强大的暗劲。”
原来,两人联手打了十几招后,竟然是攻势愈来愈少。
金小方看的心中又气又怕,付道:“这年轻娃儿,看来不过十几岁,如何能练成这等剑法。”
那红衣童子,剑招怪异,奇而不辣,虽然把玉娘子和黄木道长逼的团团乱转,但却一直未伤到两人。
他小小年纪,独斗两个武林高手,仍然绰有余裕,回顾了金小方一眼,道:“他们俩已呈不支之状,阁下如是有兴,何不加入战圈,和他们联手合力。”
金小方怔了一怔,道:“要我也出手吗?”
红衣童子道:“不错,要你也加入这场搏斗之中。”
金小方道:“阁下要独斗三人,未免口气太大了一些吧?”
红衣童子道:“我如没有把握,也不会向你挑战了。”
金小方亮出双环,欺身而上。
红衣童子剑势扩展,一眨眼间,把金小方也圈入了一片剑光之中。
三个人两支剑,一对金环,左冲右突,始终无法冲出那红衣童子的剑光。
王宜中也看得大为震骇,心中暗暗忖道:“这红衣童子的武功,有如浩瀚大海,增加上一两个人,似乎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时,高万成缓步行了进来,抬眼一顾场中形势,不禁一呆,王宜中缓步行了过去,低声说道:“高先生,瞧得出这是什么剑法吗?”
高万成道:“瞧不出来。”
王宜中道:“很奇怪。一个人和他动手时,他剑法具有无上的威力,三个人合力对付他,他亦是这等威势,似乎如浩渤大海一般,全然不放在心上。”
高万成低声说道:“属下瞧不出来这是一套什么剑法。”
王宜中道:“那红衣童子自负得很,自动向人挑战,我担心他等一下会向我挑战。”
高万成道:“这个,这个……”
他还未说完话,那红衣童子已然开了口,道:“哪一位是金剑门主?”
王宜中暗道,找上来了。口中却说道:“在下便是?”
红衣童子道:“我很想领教一下金剑门主的剑法,不知你愿否赐教?”
王宜中呆了一呆,不知如何回答。
高万成高声说道:“本门中门主之尊,如何能和你动手。”
那站在旁侧的绿衣女袁,突然格格一笑,道:“我呢?”
王宜中道:“你要怎样?”
绿衣玉女道:“想和你打一架,怎么样?”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也不成,我更不能和一个女孩子动手。”
绿衣女童笑一笑,道:“休既是不愿动手,只好由我动手了。”
右手一抬,长剑出鞘,直向王宜中刺了过去。
王宜中本来不会武功,但他眼看那绿衣女童一剑刺来,本能的向旁侧一闪。绿衣女童剑势未老,剑招已变,短剑闪起了两朵剑花,王宜中但见剑光耀目,寒芒闪了两闪,一点寒铁,直通在咽喉之上。原来,绿衣女意的短剑已然逼上了王宜中的咽喉。
高万成心中大力震骇,暗暗付道:这小丫头好快的剑法。但他乃是久走江湖,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心知此刻,如若不能镇静应付,对门主的安危大有影响。所以,他的手触到文昌笔时,又放开了去。
那绿衣女童剑头徽微转动,在王宜中的脸上轻轻掠了一转,又指在了王宜中咽喉之上。
王宜中倒是神色镇静,冷冷说道:“你要杀了我吗?”
绿衣玉女道:“你可是觉着我不敢?”
王宜中道:“你敢杀我,可是我不怕死。”
绿玄女童淡淡一笑,道:“想不到金剑门主,竟然是这样一位不堪一击的人。”
王宜中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回答,呆在当地,想不出话说。
高万成缓缓向前两步,笑道:“小姑娘,收了宝剑,在下要告诉你两句话。”
绿衣玉女闻言收了宝刽,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敝门主领导金剑二百位以上高手,自是身负绝技的人物,不过,他不愿意出手伤你罢了。”
绿衣玉女笑道:“你说他能伤我?”
高万成道:“不错,他可以伤你,而且只不过举手之劳。”
绿衣玉女道:“我不信。”
高方成一皱眉头,道:“要如何你才能相信呢?”
绿衣玉女道:“要他出手试试?”
高万成回顾了王官中一眼,道:“禀告门主,今日之局,已成骑虎之势,门主如不露两手绝技瞧瞧,只怕是无法震服这一对金童、玉女了。”
王宜中心中头茫然不知如何表现出武功,才能震股两人。
高万成目光一掠大殿四周,道:“门主就在这木柱上,露一手给他们瞧瞧吧!”
王宜中缓步行近木柱,心中却暗暗付道:我要如何出手,方能表现呢?
他希望能从高万成的口中,得到一点指示,但那高万成竟然不再说话。
王宜中心中忖思,人已行到木柱旁边,回头望去,只见高万成一脸肃然之色,默然不语。
王宜中无可奈何,缓缓举起右手,晴运功力,全力拍出一掌。所谓全力拍出一掌,不但是击在木柱上的力量很大,而旦掌内蕴含的内劲,是他所有的功力所聚。
他无法顶想到这一掌击在木柱上状况如何,是以,掌力击中木枕之后,仍然肃立在原地未动。
只听一阵索索轻响,殴上的积尘纷纷落下,那巨大的木柱,仍然屹立无恙。
绿衣玉女望了那木柱一眼,笑道:“就是这样吗?”
高万成道:“姑娘行近那木柱瞧瞧吧!”
绿衣玉女道:“我看没有什么损伤,不过,这人到有一把气力,这等巨柱,能震得尘上纷纷落下。”
心中转念,右手短剑突然伸了出去,点在木柱之上,说也奇怪,短剑一和那木柱接触,那木柱中掌之外,突然化成粉屑,落了下来。
这等外不见伤痕的绝世功力,不但那绿衣女童大为震骇,就是那青衣人也看的为之愕然不已。
高万成缓缓说道:“姑娘觉着如何?”
绿衣玉女撇了撇小嘴巴,道:“的确是很惊人,不过他如若和我比剑法,不一定就能胜得过我。”
高万成道:“他不用和你比剑,只要出手一掌,就可以取你之命。”
绿衣玉女道:“他根本就没有碰触我的机会。”
那青衫人突然大声喝道:“住手。”
那红衣童行正自杀得起劲,听得大喝之声,短剑左震右荡,逼开了三人兵刃,跃出圈外,道:“什么事?”
一眼瞧到那巨大木柱,木屑月兑落的情形,不禁一呆。
那青衫人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金剑门的门主,果然非同凡响,在下今一日算开了一次眼界。”
王宜中道:“阁下几时带我去见我母亲?”
青衫人道:“立刻动身。”
转眼望了那红男绿女两位童子一眼,道:“两位回去通报一声,就说在下立刻带王门主会晤王夫人,叫他们安排一下。”
金童,五女齐齐应了一声,还剑入鞘,纵身一跃飞出大殿而去。
玉娘子望着两人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那娃儿不知用的什么剑法,含蕴着极强的阴柔之力,使我们攻出的剑势,常常失去准头。”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高万成,但高万成亦不知那剑法出处,只好装着听不见了。
这时,那根粗大的木柱,虽然已停下滚落木屑,但已月兑落大半。
没有人知晓,那一段木柱,是否已整个的毁去,无人再敢去触模。
王宜中表演这一手后,也使那青衫人对他增加了不少敬畏之心,流现于神情之间。
只见他轻轻抱拳一礼,道:“王门主!咱们可以动身了吗?”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先生,咱们几时去。”
高万成道:“回门主的话,咱们立时可以动身了。”
高万成低声对黄木道长和金小方道:“两位请留此片刻,自会有人过来招呼。”
此情此景之下,黄木道长和金小方,都已是别无选择,似乎是只有听从那高万成的指示一途,留在这里等候,当即点点头应道:“我们等候高兄归来。”
高万成道:“不用等我,我已经替诸位安排好行止。”
金小方一抱拳,道:“多谢高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