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簫聲悠揚,幽柔的簫音在秋風中低回。
朱毓緩緩睜開眼,他想坐起身,體內卻傳來怪異的熱,且渾身內勁有些散亂的竄流。
「你醒了。」垂紗已被層層縛起,讓他清楚可見外室琉璃窗前,悠坐窗上的雅逸姿影,此刻放下手中長簫,支著側顏凝望窗外月色。
朱毓想開口,卻感到喉嚨扯痛,這才發現頸項裹著白布。
「為了逼出東域的毒,藍青玄虹在你頸上劃開,引出毒血,你的聲暫時無法大喊。」星月皎皓中幽隱著晦暗,凝視的瞳定在那抹虛暗。「孟閻司已是昨夜之事,黎明時,他和魔希教那干人的尸身都被早上派出去巡邏的武衛找到了,看起來是自相殘殺,雲流閣和大家都安然無事。」
他淺笑,他從不懷疑她的能力,才坐起身,腰間竄過劇烈的顫栗,灼熱像由丹田處燒起,月復下有股沸騰起的欲濤。
「你的毒性已無大礙,明早你的頸傷就會好多了。」
她持簫背手,悠步朝他而來,那每一步踏出的身姿,在此刻的他看來,是如此充滿誘態,令他喉嚨發干的收緊。
「少初……」聲音沉啞的開口,卻是低弱的氣音。
他想要抱住她、想要親吻她那冰肌般的雪膚、想听到她在自己懷中的聲吟……
一場激烈的歡愛之後,朱毓抱她到床上,面龐靠著她的胸口。
「我還記得中毒之後,隱約听著這心跳的聲。」
他輕撫的吻著她的胸,她只是斂眸不語。
「本皇子無法改變我出生皇族,無法改變我曾經做過的每件事情,無論你認為它多血腥、多殘忍、多無情,在那樣的環境,我只知道這樣的手段,我接受的想法一直如此。」
「如果你不喜歡,你來改變我,告訴我你喜歡的,討厭的,讓我了解你。」他伸手撫著她的小月復,心中一絲怦然微漾。「這里,或許已有本皇子的骨肉在孕育,我們兩人共有孩子,將是生成什麼模樣與性格,我想和你一起感受。」
從對無憂、無愁有了父親的自覺後,他開始想知道,期待、照顧一個生命的出生與成長,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蘇少初深吸一口氣,知道對他是該下最後的決定了。
「我們……回帝都!」
朱毓驀地抬首。
「我答應你,成為你的三皇妃。」
「少初!」他不敢置信,隨即是深深的面色一沉。「這是你的另一種計嗎?」
「看來我已經很難讓你相信我。」她苦笑,撫著他的俊美面龐,與疑皺的雙眉。「成為你皇妃的唯一條件,無論你用盡何種方式來安排我的身分,都絕不許直接說蘇家第六子是女兒身。」
「少初,你說真的?」
他激動的抱起她,卻令她痛喊一聲,朱毓改將她抱到膝上。
「別忘了,我的肩傷。」
方才他激烈的索求,差點扯到她的肩傷,令他忍著勃發藥力小心的抱她。
「為何突然改變?」在她多次狡猾的動作後,他無法那麼快相信。
「我相信了你的感情,只想試著拋開過去,感覺你……」
說到這,她閉眸,無聲的淚滑落,一時千頭萬緒,卻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決定。
「這個決定讓你如此難過?」朱毓吮著她落下的淚。
她搖頭。「太多事,從小對你的感覺、我被家族送往關外的生活、還有你……我已經不曉得該怎麼看待這些,畢竟……曾經我只想殺掉你……」
朱毓以吻封住她的話。
「會讓你落淚的話,別再說了。」
「少初,我真的得到你了?你真的屬于我了?」
感覺他身下再次蠢動起的,她不禁失笑。
「一邊打算抱我,一邊不敢相信,這身體早為你所有,心也將屬于你,你還希望我怎麼證明呢?」
紅唇輕吻上他,與他舌瓣相纏舐吮,片刻後,迎視著他深凝的鎖視,她淺柔一笑的閉眸感覺他在身上的掌,托起她的腰際……
下方,各類鳥燕飛翔,襯得這處庭園有若世外仙谷,想起今日要離開了,倒教她產生幾分不舍。
「蘇公子!」
「是娘啦!」
二樓的無憂、無愁一見到她,興奮招手。
「你們兩個小心,尤其無憂毒患才剛好。」
見兩個又蹦又跳的俏麗身形,急匆匆的要朝她奔來,她笑著,才轉身,余光便瞥見二道迅雷的身形,瞬間已到她眼前。
「冰月之雁?」
「你們——」
才訝異于對方竟能不驚動一群訓練精良的武衛和封言的耳力來到這,沒想到她才開口,青衣者已出劍,鋒銳而迅疾,眨眼中連出三劍探向蘇少初——
幾乎同步的反應,她回身一側,腰中折扇才上手,劍鋒之利更快削斷折扇,二劍落空,第三劍黥破她衣袖一角衣物,蘇少初已瞬間怞身退至另一端高坡。
「果然是冰月之雁。」以劍試身形,確定了猜測。
「冉流玄虹的人?!」見到他們靠耳邊的紋飾,蘇少初訝問,同時錯愕于來者的劍法。
「克羅棋甄是你殺的?」
「你們是聖湖雙劍?」從對方的衣飾和劍法,蘇少初看出了此二人的來歷。
「說,克羅棋甄的死和你有關嗎?」藍衣者深沉逼上。
蘇少初喟嘆,坦然頷首。「貴主可算是死在我的逼問下。」
「很好。」藍衣者凶芒精爍。「誰逼死我主,代價就是以命抵償——」
長劍再回空,這一次的出手招招蓄滿殺勁!
「啊——救命呀——」
「有刺客——爹——」
剛跑下樓的無憂、無愁,一進花園嚇得驚喊,附近的武衛全趕到!
這二人的劍法狠、快、犀利,任一人都令此刻傷體未復的蘇少初招架得吃力,更何況二人齊攻,她閃進假山後的尖石小山,根根過腰高的長尖石,有效擋去不少鋒銳之招。
趕至的武衛躍過小湖,想沖上對岸的假山,青衣者回身,當空一劍斜劃出眩目,劍氣飆射小湖,水花飛濺,含著劍氣的水花,點點飆射武衛,頓時驚嚎聲四起,全被劍花穿透胸肩的武衛,重傷落水!
原想趁二劍合攻少去一人的空隙,以求月兌身的蘇少初,沒想到來者的劍術竟高至此,她退至深處尖石內,劍力一時施展不開的藍衣者,手中的劍改成回轉,頓時嘯聲四起!
回轉的劍鋒蕩出氣旋,激攪周遭氣流,震蕩根根長尖石,震出刺耳嘯聲,置身其中的蘇少初凝息想以內勁相抗那刺耳的聲,卻見尖石開始斷飛,一根牽連一根綻裂,像颶風卷掃,碎石狂飛!
「蘇公子!」隨著封言傳來的聲,另一道劍氣掃至,以回空的風壓暫擋住碎石的飛銳。「快離開劍勢的範圍——」
青衣者轉身再對上封言,後者拋出冰瑩虹劍給蘇少初。
「主子到了,快退出尖石小山——」
蘇少初握住冰瑩虹劍,出鞘的劍身薄透輕軟,迎風反劃出燦虹光芒,擋下無數鋒銳攻擊點,借著攔腰半折的斷石,她半回擊藍衣者,趁此月兌出尖石中,藍衣者的寒芒劍鋒更快再到——
「冰月之雁,今日以命祭我主吧——」
對他幾如鬼魅般劍法、速度,蘇少初一驚,揚臂欲回手卻牽動肩上的傷,這一瞬,冰瑩虹劍月兌手,腰月復傳來透勁的鋒銳,不好二宇襲上心頭,喉間頓像被重力束起,出不了聲!
「蘇公子——」
見到冰瑩虹劍落地後,白衣身形停住不動,按在腰月復間滲出手指的竟和著深藍的血絲。
「你們——」封言見狀大怒。「劍上染毒太無恥!」
激昂的劍刀交鳴聲,還有晏平飛領著更多武衛圍上,听在蘇少初耳中已漸成蒙朧絮語,五官的感覺開始扭曲。
「蘇公子!」
無憂、無愁沖上去,一道更快趕來的身形接住倒下的她。
「少初!」朱毓驚恐的喚。
「三、三皇……子……」蘇少初撫上他的面龐,像要說什麼,唇舌卻已連「說」都失去力氣。
「劍師是怕徒兒將來死在自己的無心于情上?」
「是怕你無心于情卻又玩情以應,終將為自己惹來劫數。」
當手漸漸失去感覺,聲也難再听入,她拚命想睜著眼,只因為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心魂俱裂般的面容,她不忍見他如此,抱著她的模樣,奸像失去比他性命還嚴重的寶物,令他悲慟,但她出不了聲了……
「無心于情的你,心起情動時,是連自己都欺騙的。」
「少初——少初——」看著懷中已無脈象與氣息的人,眉心泛黑後眼皮與唇轉青,朱毓扯下蘭赤石喂入她的嘴。
無憂、無愁已經悲痛萬分的喊,她們知道眼前的蘇少初不會再起來和她們笑鬧。
「爹、爹,你別再做了!」
「爹,蘇公子她……」
見朱毓完全像失了心,拚命喂入蘭赤石,無憂、無愁害怕的拉著朱毓,卻被他推開,他沖到湖邊,將水喂入給臂彎中的人。
「三皇子——危險——」
困在武衛中的青衣者一見湖邊朱毓,精芒一迸,氣灌手中長劍,射向朱毓,他竟不擋不避的只是抱著蘇少初。
封言沖身擋下,一看到蘇少初的面色與眉心,當下一震!
「東域的殘十散,瞬間斷人心脈!」封言看著朱毓喂水喂蘭赤石,抱著懷中人輕拍,像要拍醒,忍不住道︰「三皇子……請您清醒,蘇公子已經死了!」
「胡說——少初不會死——本皇子要帶她回帝都——她要成為三皇妃——」他抱起蘇少初,雙目憤怒的瞪著屬下。
「三皇子!」見王子遭受太大的刺激,失心般的雙眼渙散,顯然已失去理智!
「晏總管,地方官兵已到。」守在外層的武衛進來道。
「太好了,馬上命射箭隊伍待命。」從一發現來者劍術甚高後,晏平飛便派人拿著主子的令牌,快馬到最近的地方官上調遣人力。
看到愈來愈多的人,聖湖雙劍知道久待不利。
「將他們逼至箭陣中。」
訓練精良的武衛迅速以陣形輪番搶攻,不給對方半點喘息之機,以人員交接持續攻擊,逼敵人退到箭手待命的位置。
「三皇子朱毓也是逼殺克羅棋甄的主謀之一!」
藍衣者忽在幾名武衛快攻下,乘勢借力,倏然躍空回身,劍鋒轉向高峰處抱著蘇少初的朱毓——
「三皇子——」
「爹——」
來不及擋下的封言,出掌打向抱著蘇少初的朱毓,被浩然掌勁震掃的朱毓撞向崖峰邊的竹籬,手中的人被震得月兌手,飛出竹籬外,掉進崖下湍急溪流。
「少初——」朱毓當下沖身隨著躍下!
封言沖身至崖邊抓住主子的手臂,猛一吐勁將他拉起!
「放手——少初——」
二名殺手對朱毓出手後,不中輪攻的陷阱迅即離開,晏平飛與其他武衛趕至,層層攔阻要再往下跳的朱毓。
「三皇子——請您醒醒,蘇公子已經死了!」
「爹——」
無憂、無愁也慟哭的抱住朱毓!
「蘇公子死了,你也要丟下我們嗎!」
「死了,少初死了……死了……」散亂的發絲與神智,他像在茫然中咀嚼這句話的含義。
「三皇子,屬下得罪了!」
封言出手砍向朱毓頸脈,眾人忙扶住身形癱下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