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已經十二點鄉了,樂醉得寸步難行,韓映禧只好好人做到底的抱著她上樓,把她安置在那張她堅持自己選的圓型大床上。
十幾坪大的房間里,牆上的隻果白色調是她選的,白色的麻質沙發也是她挑的,天花板上的花型吊燈依舊是她的堅持。
十多歲的丫頭哪來那麼多堅持?
看了看這在他印象中幾乎沒什麼變化的房間——
上一次進到這里,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是四年前他堅持把她送上飛往美國的飛機吧!之後,他就再也沒進到這個房間過。
人去樓空的房間總是藏了太多的回憶,而他不習慣靠回憶過日子,即使只是隔著一扇門扉,他也選擇讓思念塵封。
十幾歲的丫頭太小,太青澀,還不懂什麼是真愛,也許在她認知的愛情中,親情其實是佔大半數。
她說她愛他,七歲的樂如是說的時候,他失笑了,那是她第一次向當時十九歲的他告白,之後她八歲、九歲、十、十一……
十二歲的樂還是如是說的時候,他也未當真。每年她生日時,像例行公事般,她都會向他告白,對於「女童」的頻頻示愛,他只覺得好笑而無幅消受。
直到她十三歲的那年,當她收下他送的禮物,用一種很純情而認真的眼神對他告白後,他依舊失笑,依舊覺得荒謬。
可讓他失笑、覺得荒謬的對象換成了自己。
她告白的話仍是激不起他丁點的感覺,可那不含雜質的純真眼神和深深的戀慕,卻讓他亂了心緒!他想,一個身心尚未臻至成熟的女孩,哪來這樣深沉幽邃的眼神,最該死的是,他的心竟起了波瀾。
是驚覺到自己的「不正常」,他才心一橫的把她送到美國去。
時隔四年她回來了,她……會恨他吧?
愛恨並存,如果她還恨,那是不是也意味她的心一如從前?只是若如此的話,那個滕櫛在她心中又是什麼樣的地位?
韓映禧想著說不出口的心里事時,身邊的她秀眉一蹙,嘴巴動了動,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
「水……我好渴。」密長的羽睫像兩排漂亮的扇子般微微掀動,她乾燥的喉嚨正如火烤,開口要水是出於本能,並非真的清醒。
倒了杯溫開水後又回到床沿,他原本要叫醒她喝水,可看她的樣子似乎仍是醉得厲害,喚她可能只是白費工夫。
醉得很難受嗎?他氣她不知節制,也惱自己讓她喝成這樣。
一手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端著水杯喂她喝水,一口、兩口……一杯水喝個精光。
「還要再喝嗎?」
樂搖了搖頭,韓映禧將水杯隨手放在床頭,傾身要將她安置回床上時,她忽然狀似清醒的睜開眼,手扯著他昂貴的亞曼尼西裝。
「你……」眼前的人好……好模糊。她用力的甩了甩頭,可只是徒增暈眩感,什麼幫助也沒有。
「我是韓叔叔。」似乎讀出醉得像團爛泥的丫頭眼中的疑惑,他沉聲說。
醉眼透出嫵媚,她輕輕的喚了句,「映禧?」隨即一臉醉意的笑了。人在真醉的時候,平常什麼不敢做的事再不是忌諱。
平常得叫韓映禧叔叔,當然啦!她常常故意省去不叫,天曉得那句叔叔她叫得有多生疏、多不習慣,只是一個稱呼卻像道鴻溝似的,把一切變得不可能。
她真正想叫的是他的名!
幾乎沒人敢當他的面叫他的名字,如果她能喚他映禧,那感覺就像他只屬於她的。
多少次她就這樣一遍又一遞的在夢中喚著他的名字——映禧、映禧……
他是她的,在夢中他是她的!
即使她是醉意濃重的一喚,韓映禧仍是心口一跳,紅霞染上了耳朵。
「樂。」
是責備的語氣,似乎又不怎麼重。「你……愛不愛我?呃……」她忍不住又打了個酒嗝。
無預警的,心又是一跳。「你醉了,趕快睡。」
把枕頭擺好,他扶著她躺下,正要幫她蓋被子時,她的手又纏上來了,一把勾纏住他的頸項,把彼此的距離拉近。
「我……我不管,你……到底愛不愛我?」靈動的大眼給酒意醺得嬌憨,她令人頭疼的任性在這時看來,可愛得像要糖吃的小孩。
「你連醉了都跟任性。」
因為無戒心,韓映禧此時的語氣不若平時的冷淡,還充滿連自己都訝異的寵溺。
「映禧……映禧……我的任性你一向知道的。」啊!光是這樣輕喚著他的名,她都幸福到想哭。「可是我……我可以更任性哦……」
他不察,她雙臂往內一縮,玫瑰花瓣般的唇貼觸上他的,丁香小舌更想探入他口中與他熱情交纏,可緊閉的薄唇令她不得其門而入的受挫。
他緊閉「門扉」,她就在門外賴皮叩門,帶著酒意,她的任性還真發揮到了極致。
用著櫻桃般誘人紅唇一寸一寸的輕吻著他的嘴角、唇瓣,細細密密的挑逗著,幾許的生疏青澀很難不勾起男人的憐惜,紊亂的氣息和未經人事少女的馨甜,交錯出勾魂的媚情。
這種細膩貼心的溫柔,比起火辣辣的舌吻更令韓映禧動心,他冷靜的腦袋終於也罷工了。
唇一啟回應了她的勾引,他反客為主的當起她的啟蒙師,靈巧的舌探入她檀口,交換著彼此的氣息……
這麼親密的唇舌交纏?他真的是那個韓映禧,那個正經八百又臭脾氣、成年戴著冰面具的男人?!
她都已經想好,再沒法子讓他有所行動的話,她就要使出村藥這招讓他乖乖就範了。
口鼻間除了酒味外,幾乎都是他的味道……啊,沒錯沒錯!就是這味道……可……是不是因為喝多了的原因,她總覺得有些不真切……
樂很努力、很努力的想睜開眼,可……可是……
天旋地轉的,頭好昏,啊……不行!她不行睡!她想多嘗幾口接吻的滋味……她好怕明天一醒來,才發覺這原是她作的「半套」春夢……
她好擔心醒來會發現一切只是她的痴心妄想,忍不住用力的抱得更緊,好像這樣做,她就能確定這一刻的真實。「我愛你……好久以前就只愛你……」
激情的熱吻加速了她體內酒精的發酵,不一會勾纏在韓映禧頸項上的小手垂落了……
看著樂睡去,他替她蓋好了被子。
他在她左頰印了一記,「祝好夢。」
把床邊的小燈熄去,他走出房間。
一家靜謐而彌漫著咖啡香和西洋老歌的老式咖啡館。
樂和滕櫛約在這里,她面對著櫃台而坐,一身西裝筆挺的滕櫛和她對坐著。
「你昨天和你那韓叔叔的約會究竟如何?」滕櫛的嗓音好听悅耳,不過與其說他聲音低沉有磁性,不如說那聲音偏中性而特殊,帶笑的聲音有著調侃,剛才樂她說了不少事,可實在沒什麼特別精采的。
「別忘了,那可是你犧牲了我這男友的約會得來的,別告訴我那約會平淡得像喝白開水。」
「白開水沒多喝,倒暍了不少酒。」
「喝到連唇都腫了?」從方才到韓公館接到她時,他就一直很注意她腫得很有感情的唇。
「上火了吧。」她對這事不甚在意的隨口回了一句。
上火啊,是誰上火?看來他這號稱長著黑色翅膀的天使朋友,在有些事情上還挺粗心的。
想騙他,她那紅脹飽滿的唇,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給人大吃豆腐的結果。
「你真的覺得,你那閻王叔叔是柳下惠?」他試探的問著。
「對別人我就不知道,可面對我時,他的定力比得道高僧還無敵。」即使她穿得再性感,媚眼拋得快怞筋,他還是能眉毛動都不動一下。
他唯一對她會有反應,大概只有在夢中了。
昨夜她作了一個夢,夢見韓映禧深情款款的吻著她,那個夢好真實,真實到即使她醉得胡里胡涂,即使她覺得應該是在作夢,都還可以感覺到唇舌間盡是他的味道……
一直到她醒來,她還一度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吻了她?可當她盥洗完下樓看到他時,他那雙冷眸根本不像在看情人。
那激烈又熱情的吻,果然只會出現在夢中。
她長嘆了口氣,「要不是真的愛定了他,我努力了這麼久,只得了點暖昧的感覺,我還真有些累了。」
曖昧?
就他從外人那兒听來、拼湊而成對韓映禧的印象,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是不是和尚、對女人是不是真的沒興趣他不知道,然而他身邊從來不乏女人,而不論那些女人對他來說是工作需要,抑或是生理需求,他絕對是個作風明確,凡事說清楚、講明白的人,不可能給任何女人曖昧的感覺。
「你為了試探他對你的真實情感玩了一堆花招,即使再累你也會繼續下去的。」
「如果他跟你一樣了解我就好了,我還真是自討苦吃。」
滕櫛一笑,背光的臉上有著惡作劇的笑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她啐了一口,「我才不要,你根本就是……」
「喂!」他阻止她往下說,「當心隔牆有耳。」他是個全身是秘密的人,有些事一見光,緊接而來的就是無止境的麻煩,而他苦心維持的世界就崩塌了。
「噢。」樂很快的噤口。也對啦,凡事還是要小心一點好。
她看了他一下,忽然笑了出來。「咱們目前的處境還真是唇亡齒寒,彼此是彼此的煙霧彈,沒辦法,俊男美女的組合就是有說服力。」她和滕櫛站在一塊真的是很登對,比起她和那個閻王還速配。
那閻王沒有人和他登對的啦!又不是牛頭馬面。嘖!
「是,家中現在的相親風浪小了下來,我真得感謝你這大美人。」這自信的辣丫頭這麼褒自己也不懂害臊。
「相較於我對你的幫助,你和我走在一塊,對韓叔叔的壓力似乎不大。」樂有些苦惱的托著下巴。「是有啦,例如我和你老是見面,他似乎有些不快,可是不明顯耶,他好歹也打個電話去向你撂狠話嘛,擺臭臉給我看有什麼用。」
滕櫛失笑的看著小自己幾歲,十足孩子氣的她。「他要不要也像你這樣,拿嚇劉曉君的話用在我身上試試?」韓映禧有嚴重SM癖好?!哈!方才她在車上跟他說這事時,他笑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這種事虧她掰得出來,也奇怪劉曉君會相信,果真波大無腦。
「他要是會這麼做,他就不叫韓映禧了。」
「喂,據我所知,劉曉君可是演藝圈里的大嘴巴,你這麼捉弄她,當心她當真的四處免費宣傳。」
「那才好啊,如果一些蜜蜂蝴蝶的臭花痴可以離他離得遠遠的,那正合我意。」
「是啊,到時候引來了一些被虐待狂,那就更合你意了。」
一想到韓映禧那張閻王臉,樂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噗……哈哈哈……有像,韓映禧有像那種會拿皮鞭、滴蠟油的人。」要是真有那種特殊癖好的人找上他,他的臉大概可以臭上一年半個月的。
「他真是那種變態,你現在就笑不出來了。」
她揚了揚眉,低頭啜了口香濃的咖啡,這家的咖啡真是合了她的胃,又香、又濃、又醇……啊,午後咖啡香還真是令人感動啊!
「喂,你向不向往一夜?」
她的一口咖啡還含在口中細品,滕櫛的勁爆問題嗆得她差些沒把口中的咖啡噴出去。
「咳……嗯……咳……你……」平時靈動的腦袋忽然當機。一夜就是那種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兩人也可以在床上嘿咻的游戲?
「一夜很糟糕嗎?」
「呃……」她是正值愛玩的年紀,也認為性沒什麼了不起的沒錯,可是在她的想法中,那種事一定是要和喜歡的人吧!
再想到要是給韓映禧知道她玩一夜,會死得很淒慘的……是她一夜的對象會死得很淒慘。
「如果我一夜的對象是那韓閻羅的話……呵呵,怎麼會槽呢?那很好啊!」
「拜托!一夜的對象通常是互相不認識的好嗎?」他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她實在中韓映禧的毒太深了。「你和韓映禧?拜托,他自小照顧你,也許連你上有痣的事他都知道。」
樂臉一紅,大聲辯解。「那個人是工作狂,我是女乃媽帶大的啦!」可說完後臉上的紅霞仍沒退去,神情間盡是心虛的狼狽。
是……是啦!他是幫她洗過澡,那是她幼稚園有次女乃媽請假,而她又生病發燒,不得已下他才幫她洗。
「總之,你們太熱了,不可能發展一夜,除非你把這張臉換過。」想像兩個在同一屋檐下對望了N年的人發生一夜,怎麼想都不是浪漫,而是滑稽。
「換臉?!你是電影看多了噢!」當她是「Faceoff」里的約翰屈伏塔?說到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眉一揚,她看著滕櫛,問︰「一夜……有趣嗎?」
「新鮮、銷魂,刺激,若對手對了,甚至會令人……欲罷不能。」他的眸子沉了下來,像是沒有星星的夜幕。
喔喔,一夜是吧,看來這長相斯文的人是高危險群喔!
樂靜靜的喝著咖啡,沒把心里話說出口,只是她真的訝異,做事一向中規中矩、給人感覺極為謹慎的好友竟曾有一夜經驗,果然里外不一啊!
倒是她這小惡魔到現在還沒做出什麼「豐功偉業」,,想起來好像挺對不住自己,也對不住韓映禧哦!
一夜啊……滕櫛說得她的心好癢,只是,就算是一夜,她還是只想和韓映禧。
「喂,樂,你明天有沒有空?」
心緒還在神游,突然給喚回現實,她微微愕住。「有啊,有事?」
「陪我去找一家相命館,有人說,那個算命的很神,神到能未卜先知。」
算命?方才才說一夜,現在話題馬上轉到算命,滕櫛是怎麼了?
「未卜先知?你信?」算命?她怎麼不知道他是這樣迷信的人?
「是有些懷疑,不過那個提供訊息的人是一個我很信得過的人,即使不怎麼相信算命那一套,還是去看看好了。」
听起來很好玩。「好啊,那我陪你去。」
看著滕櫛又若有所思的托著下巴,他最近好常發呆啊!
發生了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