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樣 第三章 作者 ︰ 有容

走出咖啡廳已經快十一點了,目送著黑色的勞斯萊斯離去後,滕櫛步行向自己位在二十多公尺外的車子。

上了車之後她不禁想起方才在咖啡廳和樂的對話。

「喂,我……」樂難得臉紅,笑得賊兮兮的,她附在滕櫛耳邊咬耳朵,「○○XX……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真的?」因為太訝異了,滕櫛的聲音揚高八度。「奔回本壘了?什麼時候的事?」太訝異了!她好像才沒多久沒和樂聯絡,她就「轉大人」了。

「啊就……嗯……妳被一拳打暈了當天的事唄,嗯……也不算啦,都過十二點了,該說我滿十八歲那天的事吧?」

「嗤,沒道義,見色忘友!我為了妳給一拳打暈,妳倒是暈在韓閻羅的臂彎中了。」滕櫛佯裝一臉不高興,見樂紅著臉愧疚得低下頭,她才哈哈大笑出聲。「開玩笑的啦!逗著妳玩的,那人終于也向妳表明情意了。」好友終于得償宿願,她可是很為她高興的。

樂看著她有些怯怯的說︰「妳還在生氣,對不對?否則我連打了好多天的電話,妳為什麼不接?」韓映禧那一拳揍得狠,任誰都會生氣。後來她又跟著他到美國出差了一個星期,在美國她還是有打電話找她,可滕櫛就是不接,害她都快急壞了。

原本她還決定,要是今天滕櫛仍是不見她,她打算押著「肇事者」上門道歉了。

「小姐,妳是我的『女朋友』欸,如今妳琵琶別抱了,我當然要意思意思的消沉一段時間吧?我家可是一群人關心著這件事呢!」樂畢竟年紀小,很多事沒能考慮得周到。

「妳不會希望我今天才被抱得美人歸的情敵修理,明天妳一打電話過來,我就能笑著說恭喜,一臉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吧?

「再有風度的人也需要一些時日調適心情唄?」滕櫛的心思可是很細密的,生長在復雜的家庭,她很難太天真、很難不比別人多出個心眼。

怔了怔,樂的確沒想到情侶間分手時一些微妙的反應。「我倒是沒想到這些。」

十八歲的小女生若能想得這麼多,不是心機太沉就是天生演員了。滕櫛一笑,「這些日子我家的三姑六婆討論得可熱烈了,為了配合她們的熱烈,我雖裝不來妳家韓閻羅經年的冰屎臉,不裝個幾天苦瓜就太對不起她們老人家了。」

說到那群「查某」,有人大剌剌的就當她的面潑冷水,說什麼齊大非偶,她們早知道樂這種大企業小姐是看不上航遠這種小公司;又以一種很同情的眼神說她給劈腿了……

更毒的還有人說她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韓映禧那一拳算是打醒了她的痴心妄想。

「我想這一波八卦論壇可能暫時是停不下來了,妳和韓映禧要是好事近了,只怕會掀起另一波高潮。」滕櫛早有心理準備了,給當成「受害者」而被熱烈討論的她倒還能很悠哉的看著三姑六婆罵人時的嘴臉。

「我……」樂不像她那麼看得開,畢竟韓映禧給的那一拳真的不輕啊!還有,她害滕櫛成為笑柄,雖說這結果是遲早會發生的事,但她還是覺得很對不起她。

樂為什麼一臉欲言又止的?「都把妳痴心妄想的對象拐上床了,他……沒有任何表示嗎?」

樂笑著晃了晃右手,笑得有些靦腆。

無名指上有圈戒指呢!「哇哦!好大的一顆鑽石。」她不太懂那些鑽石珠寶,可這麼大一顆,想必要價定是不菲,更何況是韓映買送給情人的,出手自是大方了。「什麼時候的事?哇!沒見面的這些日子,發生的大事還不只一件呢!」

「其實……」樂想裝成沒什麼的「成熟」樣,然而終究還是小孩,她臉上的笑容壓根掩都掩不住,一雙很適合笑的眸子都笑成了兩道橋了。「其實這都是同一天發生的事啦!前後相差不到一個小時。」

上床和求婚相差不到一個小時?喔,有預謀的喲!她瞅著她瞧,眼神里滿是興味,「這下可好,趁著韓閻羅心情還漫步在雲端之際,正是向他要遮羞費的最佳時機。」

「什麼遮羞費?!難听!」

「喂!人人都知道妳是我的『女朋友』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妳吃干抹淨,兩人還聯合送我一頂宇宙無敵大綠帽,當然要遮羞費嘍!」

樂推了她一把,哈哈大笑,「有啊,他有打算送妳個大禮。」

滕櫛秀眉一揚,等著她說禮單內容。

「請妳當婚禮伴郎。」

「呿!這哪算大禮?根本是在傷口上撒鹽,二度傷害好不好?」她听了直翻白眼。「我是真男人听了這樣的話,不吐血也會起破病。」她這正牌男友還真是夠窩囊了。當新郎不是我時,還得當伴郎秀風度。

「他很有誠意的。」

「很有誠意的叫我打落牙齒和血吞。」還好樂已經跟韓映禧說過,她其實是女的,要不她還真的要認為他是故意惡整她了。

樂看她猶豫了,連忙采取哀兵策略。「好啦!我在台灣的好朋友就只有妳了,我的婚禮妳要是不出席我會很難過的。」

滕櫛想拒絕,可看樂一臉眼巴巴期待的樣子,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啦!我們是好姊妹,我的婚禮妳怎麼可以缺席?!」

「可是我……」

樂再拋出一份大禮︰「如果妳出席我的婚禮的話,不但是婚禮回贈給賓客的禮品,我還可以說服他和妳簽下五年合約,只要是KEN逢年過節要送的禮物,都得向航遠精品訂購,如何?」這份五年訂單的禮可不小喔!

「好,成交!」

樂皺了下挺秀的鼻子,「果然是商人本性,在商言商。」

「賠了夫人又挨拳,不乘機海削一筆怎能平衡?」滕櫛笑了。不過老實說,即使條件這麼優,她還是不太想去。

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也許是,怕看到別人結婚時那種幸福的表情吧!

那是她這輩子遙不可及的夢。

美麗的新娘、深情款款的新郎、悅耳的結婚進行曲……這些都是身為一個女人憧憬的夢。可她……也許是因為投錯了胎吧?她現在卻連這些憧憬都不許有,甚至天生的性別都得舍去。一思及此,她很難不想到這一連荒謬的開始……

事情的始源于她有個凡事心機用盡,即使將自己的孩子顛倒陰陽也要嫁入豪門的媽媽。

一開始媽媽她接近爸爸就是有目的的,年僅十九歲的她當然看不上已經四十九歲的父親。出身小康家庭的母親想過上流社會的生活,盡情揮霍,即使在心里有人的情況下,她還是想盡辦法的和爸爸發生關系,既而懷孕的進了滕家門。

縢宗亮是滕氏單傳,在第一任妻子難產死後,他陸續又娶了三個小老婆,前前後後他有六個女兒,卻沒有任何人為他生下兒子續香火。所以當他得知樊天怡懷孕後就說,如果她能為他生下兒子,就娶她進門。

在兩人交往期間,她還是繼續和男人暗通款曲,因此懷孕時,她根本不確定孩子是誰的,也許是她前輩子還積了善因吧,孩子竟然就這麼巧的是滕宗亮的,又加上她有個當婦科醫生的哥哥,也因此她得以便宜行事的篡改小孩的性別,由三姨太飛升為正室夫人。

為了媽媽的豪門夢,她--滕櫛就這麼成了血淋淋的活祭品了。

二十多年來,滕家小少爺的歲月像是場惡夢。

小時候每當她以羨慕的眼神看著同年齡的小女孩穿著綴滿蝴蝶結的花邊小圓裙時,迎面而來就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每當媽媽有什麼不如意,或是和爸爸嘔氣時,媽媽就會把她關在房間,用衣架子怞她,一面怞還一面責怪她,為什麼她不是真正男孩,為什麼為了她她要承受這樣的壓力?

長大一些,當她的女性象征出現時,媽媽要她用布把正在發育的胸部纏起,剛開始她常忘了,她每忘一次,就被媽媽修理得渾身是傷。有一次在一個寒流來襲的夜,甚至把她打暈了過去,在不到八度的低溫夜里把她拖到浴室用冷水澆醒……

在她沒有反抗能力的年紀時她怕媽媽!她怕!真的好怕!她只要動手打她,即使她哭著跪地求饒都沒有用,她時常被追打到死角,蜷縮著身子,抱著頭任由媽媽打到氣消為止。

日常生活中的受虐轉為午夜時分的夢魘,她時常夢見媽媽又打她,甚至拿刀追她,她在夢中不斷的求饒,不停的哭泣,直到哭醒,枕頭套上盡是一片濕冷。

長大後她由怕轉恨,她想報復她。像她媽媽那種女人,虛榮又愛玩,全身上下都是弱點,真要她囂張不起來,她只要向爸爸坦承她是女的,不是他期待的兒子就行了;再絕一點,她甚至知道她通奸的男人是誰,她可以在瞬間讓她一無所有。

不過她的報應不用她給她,母親在幾年前和心愛的男人乘車出游車禍死了,她的男人也半身不遂,下半輩子注定在輪椅上度過。

在她仍是不知足的成天傷害她為樂的日子,滕櫛曾想,只要能讓那女人那張臉垮下來,她願意做出任何事。幾回她想向爸爸說出一切實情,可當她看到他那垂垂老矣的模樣,她……說不出口。

「這是我兒子!漂亮的小家伙!」小時候爸爸最喜歡帶著她像現寶一樣介紹給他的朋友。「家里有女兒的,可要看緊嘍!哈哈哈……」

長大一些--「這是我兒子,頭腦一級棒的,像老爸嘛!哈哈……」

後來他身體變差,動過手術後只能坐在輪椅上,比較少參加宴會,然而一有朋友在場,他還是會忍不住的提提寶貝兒子。「這是我兒子,現在在T大,會四國語言喔!他呀……」

她一直是爸爸驕傲的兒子!她怎麼忍心讓他期待落空?

有一回她到別墅看他,他坐在輪椅上讓她推著到花園散步,她心血來潮的問︰「爸,你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開心的事是什麼?」

滕宗亮毫不假思索的明快道︰「就是生了你這長得帥又聰明貼心的小伙子!」

是的,爸爸總是一看到她,他像什麼不開心的心情都沒了。

「我這輩子到目前為止,說事業成功嘛……比起人家那種大企業家,是真沒得比的,愛情得意嘛……這也就甭說了。」最愛的女人早早就死了,他身邊陪伴的女人雖不少,卻不是真正懂他、愛他的人。自己有什麼樣的條件讓女人跟著他?他不會自戀到看不清的地步。

「雖然我和你媽總是少了一些心意相通,可我真的很感謝她為我生下了你。老來得子,我真的體會到什麼叫有子萬事足。」

那一刻她的眼眶濕濡了,爸爸以她為傲的話在她心中泛起了陣陣心酸。若他知道她其實不是兒子而是女兒時,他會多麼的憤慨失望,也許他還會覺得遭到背叛……不敢,她真的什麼都說不出口。

在心中深深的一嘆,她呀她,這輩子別說是白紗、婚禮了,也許她連正常的戀愛都不可能有。

「滕櫛,妳在笑什麼?」滕櫛的笑臉常常漫著不自覺的寂寞,每每看到那表情樂就很難過。她的苦惱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什麼也分擔不了。

心里事斂起了幾分,滕櫛把話題岔開。樂的心情正好,她不想自己的心事影響了她。「我方才在想,經過妳和韓映禧的事之後,證實了潘多拉婚紗會館的那個香景幽還真是名不虛傳。」帶著幾分惡作劇的笑意,她繼續說︰「喂,對于妳之前對人家的無禮,妳不想上門致個歉,或是送個匾額什麼的嗎?」她知道樂和香景幽不對盤得緊。

「再……再說吧!」死鴨子嘴硬,臉都心虛得紅了還死要面子。

「對了,結婚的日期呢?」

「兩個星期後的周末。」

「知道了。」

又聊了一會兒,直到韓映禧前來接樂,她們這才分手離去。

上了車之後滕櫛發了好一會的呆,車門未確實關好的提示響聲一直在耳際響著,可她渾然未覺。

她在思索一件事。

方才她提到香景幽的「名不虛傳」,原本也只是逗著樂玩的,可如果香景幽的卦真的神準的話,那……

她的那句「有朋自遠方來」又是什麼意思?

她那次請他卜的是姻緣卦,但為什麼他會冒出這樣一句話?怪哉!那位香神算葫蘆里賣的是啥膏藥?

滕櫛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渾然不知數公里外有個總在午夜夢回糾纏不休的人正苦惱著。

拿到駕照十幾年了,可老實說,冰川司自己親自開車上路的經驗還真是一手手指就夠數了。

出門有司機開車,要不就搭出租車,依賴還真會扼殺一個人潛能。而他也沒料到,有朝一日他得逼著自己開車上路,還是在異鄉的情況下。

沒辦法,一起出來喝酒的人不是醉得不醒省事,就是吐得七葷八素,再堅強一點的則是大跳月兌衣舞,一群企業界悍將全都成了耍寶大師,不得已下,他這唯一清醒的人只好擔負起把車開回去的任務。

本來再怎麼說,這車子也輪不到他歸還,可朋友在上出租車時竟然胡里胡涂的把鑰匙丟給他。

「冰川君,憑……憑咱們的交……交情,我……的車……嗝……幫我開……開……」醉到大舌頭的人沒把話說完就把車門帶上,一只皮鞋掉在地上,出租車就這麼開走了。

這是……什麼狀況?冰川司失笑。

他是外國人對台灣的路況根本不熟,更別說他只去過那朋友的家一次,還是四年前的晚上,記憶中那是一棟在山上的別墅!他當他是計算機,只要輸入過數據,沒有中毒就不會輕易不見嗎?

他是日本人,有多年不曾自己開車,而且在日本駕駛座是在右邊,而台灣是在左邊,老天,這根本是考驗嘛!

上了最新款的法拉利跑車,他打算把它開到他下榻的飯店停車場。這段路他還記得,也算對朋友的托付有個交代。

坐在駕駛座上,他深深的深呼吸。喃喃自語的說︰「一定沒問題的!」踩下了油門,車子飛馳了出去……

「沒問題的……我一定可以控制……」

可車子像有自我意識似的,一路走得偏偏斜斜的,跟在他後頭的駕駛紛紛為他捏了把冷汗,至于左右的車子則是人人自危的想逃,尤其是他一路「靠」過去的那部紅色喜美,嚇得那駕駛人髒話連連。

「去去去!別再靠過來了!媽的!法拉利就了不起喔!有本事靠過去隔壁的那一個!」速度快不過人家,他根本逃不過法拉利的「相親」之舉。眼看就要撞上,法拉利又往另一邊偏去。

冰川司自己也松了口氣,正常的方向沒維持多久,「我……我可以的……」一路靠過去的對象是看起來就不好惹的砂石車。

「干XX咧!恁爸這是V12,六千西西……呃,來啊、來啊!嘜去阿鼻地獄飲咖啡我送你去!」唬的一聲,車子又另一邊偏去,沙石車運將嚼著檳榔,伸長了脖子。「有在驚就好!」

車子偏左又偏右,冰川司決定不玩命了,他緩下了速度打算將車停在路邊……速度慢慢的緩下來,正松了口氣之際,長腿又踏中了什麼,原本要停下來的車子又忽然沖了出去……

低咒了一聲,車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沖去。

滕櫛從發呆中清醒,終于注意到車門沒關好的提示聲,她把車門推開,打算再重關一次,誰知才推開,忽然砰的一聲巨響--

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她愛車的車門給撞得離了車子飛騰起來,還在空中轉了好幾圈,這才受地心引力的影響往下掉。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老……老天!她不自覺的盯著自己只差千分之一秒就如同車門般給撞飛出去的左手看。

手還在,是萬幸,可該死的!是哪個不要命的家伙!這時,她听到刺耳的煞車聲,十幾公尺曾正停著那部肇事的跑車……

驚魂甫定,猛然的咽下口口水,她立即氣急敗壞的下車準備找人理論。

「王八蛋!開什麼車!你急著去投胎還是趕著回去奔喪!」快步的來到肇事車輛旁,她用力的拍著車窗。「下車!有本事把人家的車門撞掉了,現在就別做縮頭烏龜!」

這黑抹抹的窗子誰看得到里面那只龜長得啥短脖縮頭樣?「別裝死,你給我下車!」滕櫛真是氣壞、火大了,要不一冷靜下來,她一定會為自己此時的魯莽擰一把冷汗。

這年頭可不是什麼講道理的年頭,多得是理虧後還捅人一刀、送一顆子彈後逃之夭夭的禽獸。

好一會兒車窗才降了下來。

「你知不知……」滕櫛本來擺好了架式準備開罵了,可隨著車窗降下來而露出的俊顏,她卻是愈看眼楮張得愈大。

我的……我的天!那張臉……那張臉是……

方才在加速的情況沖撞出去,冰川司自己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俊美而懊惱的臉,似乎不太習慣認錯,很別扭的開口,「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日文)!」比起闖禍的歉意,他似乎更在意駕馭不了車子的事。

原本氣沖沖的人,此時卻呆若木雞。

她……她不會認錯的!即使現在是晚上,僅僅靠著路燈來照明可那張臉她絕不可能認錯。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這男人怎麼了?氣得忽然中風了嗎?否則怎麼方才還凶神惡煞的拍著他的車窗,等他把車窗降了下來後,他又動也不動、瞠目結舌的像化石,是因為听不懂他說的話嗎?冰川司想。

他原本打算用英文溝通,可又怕對方听不懂,于是只好改用自己一口蹩腳的中文。「我很對不起ㄋㄟ!啊……啊no……你的車門壞掉,我全數賠償ㄋㄟ。」他的中文還在起跑階段,朋友們時常听著听著就笑了起來。

「你……你是……」不敢置信的咽下了口水,滕櫛的話都說不全。

「女士?不……不是,我是先生。」

「什麼女士先生的!你……你來台灣干什麼?」三年前的一夜就該僅僅只是那一夜,他到這里來不是為了要找她吧?如果是……老天!那可就真要命了。「我告訴你,三年前該結束的事就結束了,我不會允許生活被打亂的,你听到沒有?」

「听到,我……不懂。」冰川司懊惱的皺了眉,她說得太快,他的中文程度沒有這麼好,他只听得懂第一句和最後一句。

滕櫛情急之下忘了他是日本人,也沒從他蹩腳的中文中听出他中文程度不好。

「什麼叫你不懂!你豬腦啊……你太可怕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可以找到這里來,但我真的非常非常不想見到你!你知道我方才看到你我有什麼感覺?我……我根本無法想象,簡直大吃一驚!」她劈哩B啦連珠炮般的說了一串。

豬腦?大吃一斤?「啊no……妳為什麼要大吃一斤的豬腦?」這個男人不怕膽固醇過高嗎?還有,這和他撞飛了他的門又有什麼關系?老天!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的中文程度。

滕櫛給氣得黑了臉,她想尖叫!真的快瘋了!這人是故意裝瘋賣傻的嗎?一咬牙,她說︰「我跟你說,三年前的事只是……一個紀念、一場游戲,我沒當真,相信你也不會當真。」說到這里她的心怞了一下。

方才是大吃一斤豬腦,現在是游戲?他被弄胡涂了。

冰川司因為听不懂,只好由她話中他听懂的部分去推想她的話意。

她是說……他在玩 車的游戲才把她的車門撞掉了嗎?「啊no……我不是游戲ㄋㄟ,我很認真的ㄋㄟ。」他是真的很努力想把車開好的。

不是游戲?很認真?所以……他才找到台灣來嗎?滕櫛一陣頭皮發麻。「不要!那會死人的!」刺激過度她倒退了好幾步。

為什麼會死人?他想借機敲詐嗎?「你活得很好,我也還可以說話ㄋㄟ,妹有死人。」

「我……我告訴你,嚴重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擾我的生活,我會跟你沒完沒了。」說完她嚇得轉身就走。大概是方才的意外驚嚇過大,讓她怕這個男人,她感到只要雙眼一對上他那聞默的猶如子夜寒星的眸子,她彷佛像被催眠一樣,沉溺于往事里。

她的直覺一向敏銳,這男人她離得愈遠愈安全。

她快步的往回頭路走,才走沒幾步就听到關上車門及一連串日文的低咒聲音,一回頭,他竟朝她一步步接近。

滕櫛想也沒多想的拔腿就跑,她一跑,冰川司也跟著追了上來。事情真的太奇怪了,這男人干啥看到他像看到仇人?他承認……他是撞掉了他的車門,可他很有誠那意要賠償,他干啥跑給他追?

他像是那種會反過來勒索的人嗎?不行!事情太奇怪,他必須問個明白。

「喂!糾多嘛嗲ㄋㄟ〈等一下〉!」

滕櫛听到身後的腳步聲才發覺他一直緊跟在後。喔!老天,他干啥跟上來呀?!

「啊……你……你不要再跟上來了,我……我……」一面跑一面說話,她說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我不想再跟你有……有牽扯了!」她現在後悔得要死,沒事干啥要玩一夜那種游戲?!日子平平凡凡、一天天過不也挺好?

心中的恐懼使她卯足了力的往前沖,生怕步伐一慢她就給逮著了。

「你等一下!話……話要說清楚ㄋㄟ!」

「ㄋㄟ……ㄋㄟ你個頭!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他人高腿長的,她根本跑不過他,認清這事實後,她忽然旋過身停了下來,緊追在後的冰川司沒想到她會突然停下來,煞車不靈的沖撞她,兩人慘不忍睹的跌成一堆。

「嘶--要死了!很痛哎!」

「疑代(很痛)!」

滕櫛手肘撐地試圖要爬起來,這才發現身上壓了一個龐然大物。「你……你要干什麼?」

冰川司疑惑的抬起頭,怎麼覺得從這個角度看這個過度陰柔美麗的男人,他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佛……他們曾見過面……這麼一想,他才發覺,不但是模樣,連聲音都似曾相識。

他對人一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可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眼前這人是誰。

他可以很肯定!今晚絕對不是彼此第一次見面!可他究竟是誰?

滕櫛粗魯的推開他,「看什麼看!沒看過壞人嗎?」在他的注視下,她的心跳比方才「逃命」時更快!她站了起來,轉過身去若無事然的指拍。她知道這樣很怪,然而誰教她真的沒有面對他的勇氣。

而背對著冰川司,她還是可以感覺到有一雙灼灼的銳目緊盯著她不放。

這人很怕他?為什麼?冰川司感覺出不對勁。照常理說,今天理虧的人是他,該怕的人是他好嗎?

憑著這些疑點,這男子引起他的興趣子。冰川司漂亮而深邃的眸子微瞇了起來,像極了黑豹鎖定獵物時的慵懶和危險。

這男人做了些什麼,使得在面對他時如同一只驚弓之鳥?不過縱使他有滿月復疑問,可他對于有興趣去知道的事,向來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答案揭曉的那一刻。所以現在,他不想打草驁蛇。

滕櫛停住步伐原本是打算好好的臭罵他一頓的,然而一旦停下來,他的氣息一接近,她反而亂了調,尤其,她還是沒法子直視他的眸子,他的眼神既冷又利,彷佛再能隱藏的秘密在他的注視下都會浮上台面似的。

三年前在日本遇到他,那時的自己只想做出些什麼能夠回憶的事,即使是不負責任也在所不惜,也因此她只看得到他外在吸引人的特質,高大、俊美……

就這些條件的話,伊集院徹實在稱得上萬中選一的高檔貨,一八五公分的身高,模特兒般的八頭身完美比例,斯文又帶點冷傲慵懶的貴族氣息,即使不是外貌協會的一員,像他那種親切又帶點危險味道的「釣餌」般的男人,很少女人會有不感興趣、不被挑得心癢難耐的。

有魔性般吸引力的男人,大概就是指他吧。

總之,她就是沒法子對著他的眼平靜把話說完,一個要開罵的人沒法子瞪著要罵的對象,氣勢都沒了還有什麼搞頭。

猶豫了一下,滕櫛還是沒轉過身,她略側著臉,吶吶的說︰「你……你別再跟上來了。」

目送他上了車,開著那部沒有車門的銀色休旅車離去,冰川司記下他的車牌號碼,眼中掠過一抹狡猾。

看來,這回的台灣行,他找到很有趣的消遣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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