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倪巧伶直到清晨才剛進入沉睡狀態,門鈴一響,她驚嚇得從床上跳起,以為自己睡到了下午,助理找上門來了。
看看鬧鐘,再看看窗外的光線,確定是早上七點半不是晚上七點半。
「呼……」她放心了,倒頭又睡著。
叮咚、叮咚!
門鈴再度響起。
「赫——」她又跳起來,確定門外有人按門鈴,回過神,記起昨晚蔣拓說要幫她送早餐來。
她柔柔干澀的眼皮,模來睡袍罩上,走出房去。
打開門,兩人相視一眼,看見了對方浮腫的眼袋和睡眠不足的淡青眼圈,同時想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樣。
「早安……」蔣拓說,一手假裝撫臉,掩飾昨夜的失眠。
「嗯……早……」她柔柔眼楮,假裝還很想睡,怕被瞧見一臉憔悴。
「早餐送來了。」他將左手提著的紙袋遞給她。
「唔……謝謝。」她低下頭研究起紙袋里的食物,仿佛很感興趣似的。
「那我回去了。」這次,他沒打算逗留太久,因為想保留一下帥帥的形象,現在的模樣,太慘了。
「好,再見……」她依舊垂著臉,很窩心,但又說不出心中想表達但太惡心的話來。
蔣拓往旁邊挪了兩小步,欲走還留的,倪巧伶覺得納悶,終于抬起頭。
迅雷不及掩耳的,蔣拓落了一個吻在她頰上,嚇了她一跳。
「有這個吻,突然就覺得有精神起來了。」他柔柔她亂翹的發絲,滿足地咧開嘴笑。
「神經。」她掩嘴一笑,似乎也沒那麼想睡了。
「那我真的要走嘍!」
「慢走,下送!」她朝他扮鬼臉,恢復精神了。
他笑了笑,這種對話的口吻一般人不覺得友善,但是,對蔣拓而言卻仿佛受到鼓舞,表示兩人的感情又恢復以往。
「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一受到鼓舞,膽子便又大了起來。
「看情況,早點忙完再打電話給你。」意外地,她沒有拒絕。
他愣了愣,確定她是說要打電話給他。「喔……好,我等妳電話……」
他開始傻笑,走向電梯。
「豬頭——」她叫他。
「什麼事?」他開心到完全不介意自己叫什麼名字。
「你又沒給過我電話。」她好笑地白他一眼。
「是嗎?」他連忙從口袋掏出筆來,東模西模,卻找不到紙。
「寫在這里吧!」她將紙袋遞給他。
他飛快地將自己的姓名、手機、家用電話號碼,連同國歷農歷的生日、出生時辰、興趣、喜好都一並寫上去了。「地址要嗎?」
「白痴,誰讓你寫作文了。」見他寫了「落落長」一大篇,她快笑翻了。
「這個可以用來合八字。」他將生日圈起來特別注明。「也可以扎草人下咒語。」她笑得下巴都酸了。
「快滾吧!我要吃早餐了。」
「喔……」他應著,腳步卻沒移動,只顧著笑,笑容燦爛到連陽光都失色了。
她見這樣下去要沒完沒了了,「喀」地一聲,將門關上,然後,背倚著門,掩嘴大笑。
這個豬頭,怎麼這麼好笑……
提起紙袋,仔細讀著上頭的字,怎麼那些數字和難看的字體都成了情書般的甜言蜜語。
她反反復覆地讀了好幾次,讀到電話號碼都熟得不必刻意再記。
贏了,她真的是贏了,一早起來看這沒營養的字還笑得那麼開心。
目光最後停在「喜好」那一項,忍不住又笑又罵。
「豬頭……有人這樣寫的嗎?」
她將早餐從紙袋中拿出來,然後沿著原有折痕將紙袋壓平,小心地擺在一邊。
拉開鮮女乃玻璃瓶上的塑料封套,啜一口溫熱好的鮮女乃,濃郁的女乃香攪拌著蔣拓一早為她帶來的好心情,暖暖地在心頭蕩開。
再瞄一眼蔣拓的「喜好」——倪巧伶噗地一聲笑出來,趕忙搗住嘴避免鮮女乃溢出唇角。
***鳳鳴軒獨家制作***bbscn***
例行早會中,對照另外三個臉色形同枯槁的同事,倪巧伶的氣色好得讓人厭惡,尤其她那嘴角若隱若現,想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一副春風得意,更令琳達與沁芳槌心肝。
倪巧伶的工作量是她們兩人的總和,怎麼可能心情這麼好、氣色這麼好?除非……
「妳戀愛了?!」兩個女人相視一眼,同時爆出驚呼。
「啊?不會吧——」小慧一听,從趴著的桌面醒來。
倪巧伶睨了他們一眼。「干麼這麼驚訝?」
見她沒有否認,這簡直比公司倒了的消息還可怕。
「天啊——男人婆都戀愛了,我這幾年到底在干什麼?」琳達懊惱地說。
「真好……新戀情最甜蜜了。」和男友交往四年早已失去新鮮感的沁芳羨慕地說。
「完了,失敗了……」小慧倒向桌面,沮喪地喃喃自語。
昨晚,倪姊參加完杜瀧之的新裝發表會後就戀愛了,那表示她的兩客「極品和牛涮涮鍋」飛了?
冒著被倪姊海K的風險辛苦做SPY的這兩個月,沒工資、沒獎金,還要倒貼,她居然看走眼了,蔣哥怎麼這麼沒出息,近水樓台都摘不到月!
「哪里痛啊,唉什麼唉,進度報告。」倪巧伶抿著笑,不忘老板風範。
「還不是一樣……從早躁到晚……」琳達突然覺得人生變成黑白,「B棟一樓、C棟三樓今天結案。」
「A棟十二樓的業主要改設計,但沒決定要不要先裝潢嬰兒房,因為還不知道是男是女。」沁芳回答。
「建設公司昨天簽了兩間,不過買主在考慮要哪一種裝潢,暫時不排入行程。」小慧報告。
「還有什麼事嗎?」倪巧伶合上記事本,突然像想到什麼,又打開來。「今天幾號?」
「十八號啊。」
「十八?!」她當然知道是十八號,可是……
倪巧伶盯著記事本最前面的月歷表,每個月份十號左右的幾天都用紅筆圈起日期,她搗著嘴,努力回想,上個月,「那個」的日子是不是漏了記入記事本?
慘了……這陣子太忙,忙到連月事有沒有來都忘了。
以前,她也遇過趕圖稿趕到昏天暗地,月事慢了半個月的狀況,但是,如果上次不是忘了記錄,而是……那不就超過兩個月了!!
她的臉色倏地轉白,另外三個人擔心地看著她。
「倪姊,妳還好吧?」莫非一早的好氣色是回光返照,其實她快掛了。
「沒事……只是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還沒辦。」她穩住聲音,想著,必須到藥房買個驗孕棒先檢查一下。
怎麼會那麼胡涂,居然完全沒想到和蔣拓發生關系,是可能懷孕的!
倪巧伶坐在公司化妝室的馬桶上,整個人是顫抖的。
買了三盒驗孕棒,外盒都刺眼地標榜準確度超過百分之九十九,檢驗後三個顯示的結果一模一樣——她懷孕了。
她無力地靠在馬桶水箱上,腦中一片空白。
此刻的感覺仿佛聯考時信心滿滿地填寫每個答案,自以為高分是沒問題了,卻在答完最後一個考題時發現前面漏答了一題,所以整張答案卷根本都是錯的,要命鐘聲卻在同時響起——
「我的天啊……」她仰望天花板,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意外不在她的人生現劃中,她沒想過戀愛、沒想過婚姻,當然也不可能預期「懷孕」這件事。
低頭撫著肚皮,不可思議,里頭竟然藏著一個嬰兒。
「倪姊,妳好了沒,我要上廁所……」小慧在門外喊著。
「喔——好了。」她連忙將驗孕棒的紙盒及說明書全都塞進塑料袋里,猛吸幾口氣,鎮定地走出化妝室。
「妳真的沒事嗎?臉色看起來很糟。」小慧心想,實在不像戀愛中的女人。
「沒事……」沒事才怪,倪巧伶快瘋了。
只是,滿檔的工作沒有時間讓她發瘋,強人的悲哀就是連身體不舒服也得運用意志力延遲發病時間。
她秉持專業,耐著性子回答客戶的問題,安撫工作量大到快罷工的裝潢師傅,以及應付杜瀧之頻頻打來蚤擾的電話。
當她在接到他完全不顧慮她工作忙碌的第九通電話時,終于忍不住潑他一大桶冷水——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懷孕了,當然,孩子的父親不是你。你確定還想問我什麼時候有空嗎?」
「……」對方的話筒里傳來好長一段靜默。
「對不起,我工作真的很忙,謝謝你介紹的案子,也謝謝你送給我的禮服,但是,除了做朋友之外,我不認為我們還有更進一步的空間與時間。」她很疲累,知道不該遷怒杜瀧之,只是受不了他窮追猛打的攻勢,婉轉的話無法打消他的念頭。
「做朋友其實也不錯……」杜瀧之明顯退卻。
「對吧,久久見面一次,可以節省不少電話費。」她笑了笑,也算明白男人遇到這種棘手的事的態度了。
「啊……我電話進來了,有時間再打給妳。」杜瀧之隨口編了一個借口。她都懷孕了,還能怎麼樣?
「好啊,隨時歡迎。」她略帶嘲諷地說,相信他不會再打電話來煩她了。
結束通話後,倪巧伶走進配合的進口家飾行,一對新婚夫妻在里頭等著她。他們喜歡她的設計風格,自然希望房子里的每樣家具都能搭配美麗的裝潢,倪巧伶樂意為客戶服務,只要能提升現代人重視住屋質量的差事她都不辭辛勞,這也是她永遠無法好好休息的主要原因。
在進口家飾行里耗了兩個小時,客戶笑容滿面向倪巧伶道謝,想請她吃晚飯答謝她的費心,她客氣地予以婉拒。最近是怎樣,全世界的人都想請她吃飯?
趕到婦科診所,掛號、等待,心情七上八下。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檢查後是什麼結果,但是,她還沒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辦。
護士喚她的名字,女醫師問了她幾件事便要護士帶她進診療室。
她按照指示躺上診療椅,等待醫師進來。睜眼盯著上方刺眼的白色燈光,心中一陣淒涼。
她想,蔣拓殷勤追求,要的是一段甜蜜戀情,不是婚姻吧!
別說他,就連她也對婚姻這名詞感到沉重。那是整個人生最重大的轉折點,任誰都無法想象的下半輩子——比過去還復雜的家庭關系、比過去還多的未知狀況、夫妻、婆媳、母子……嬰兒多脆弱,孩子要怎麼教育,社會如此動蕩,在這樣競爭激烈的環境里,孩子能快樂無憂的長大嗎?
一夜激情帶來的後續問題是她缺乏這方面常識的疏忽,現在全擠到腦中叫囂,她心力交瘁。
醫生在她下月復涂上透明凝膠,接著做超音波檢查。
「懷孕了喔……這個就是胚胎。」女醫師指向屏幕。
她轉過臉,只看見灰蒙蒙的屏幕上出現一個像氣泡的小圓圈。
那就是寶寶?她不禁笑了,小不點一個。
「已經兩個月了,有什麼打算要盡快。」醫師收起儀器,告訴她。
倪巧伶听出醫師的弦外之音,或許是因為看見她的資料上寫著「未婚」,好心提醒她,但這一瞬間,倪巧伶竟生出了捍衛孩子的堅強意志。
「我會生下來。」她對醫師說,同時,那些在腦中糾結的種種困擾不見了。
一旦決定,也就代表著她會想辦法克服所有難題,那麼,就沒什麼好困擾的。
她露出微笑,心情豁然開朗。
她會生,她要生,她更要給孩子滿滿的母愛,陪伴孩子,看著他一點一點的長大、懂事……
微笑間,一滴淚水滑落臉頰,她居然現在就開始想象孩子長大後遇見心愛另一半,走入布滿鮮花的白色禮堂。
白痴……她又笑又哭,真是個笨媽媽。
***鳳鳴軒獨家制作***bbscn***
中午小慧打電話給蔣拓,沮喪地說︰「倪姊和杜瀧之戀愛了,蔣哥哥,你被判出局,我的『極品和牛涮涮鍋』也沒了……」
「她和杜瀧之?妳確定?」蔣拓不認為倪巧伶對那個像孔雀一樣驕傲自戀的男人有好感。
「昨天她去參加杜瀧之的服裝發表會,今天早上就承認戀愛了……」小慧提不起一路無力的聲調。「你說我確不確定?」
蔣拓呆住半晌,腦中飛快地轉了轉,接著笑開懷,信心大增。「別灰心,保證妳有好料吃。」
倪巧伶已經答應他晚上的約會,她承認的「戀情」,男主角應該是他才對。
整個下午,他帶著中頭彩般的亢奮心情工作,不時會莫名其妙地露出笑容,把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客戶電得神魂顛倒。
下班後,他換上剪裁合身的西裝,一直坐在沙發等候倪巧伶的電話。
只是……直到晚上八點,沒有一通是她打來的,他不得不向訂好位子的餐廳取消預約。
他安慰自己,猜想她還在忙,拿起擺在桌面的車鑰匙,打算獨自外出用餐。
當他走進地下停車場時,發現倪巧伶的車子已經回來了,覺得納悶,又回到電梯,上八樓找她。
門鈴按了許久都沒人應聲,他爬上頂樓,也不在這里。
「奇怪了……難道走路出去?」他自言自語地走下樓梯,看見一顆頭探出門外,滿臉疑惑的倪巧伶不知是誰按了門鈴。
「是我。」他踩下最後一個階梯,走向她。「回來怎麼沒打電話給我?」
「想說瞇一下,結果睡著了。」她未睡飽的臉色蒼白且疲憊。
「吃飯了沒?」他看得很心疼。「我去買些東西回來吃,別出門了。」
「也好……」確定自己懷孕後,倪巧伶擔心這陣子太過忙碌,吃睡都不正常,會影響胎兒健康,一回家便先躺到床上補眠。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蔣拓模模她的頭,像對待一個極需人照顧的小女孩。
倪巧伶站在門口恍神地望著電梯的方向。
決定生下這個孩子的同時,她也同時決定要對蔣拓隱瞞這件事,獨自扶養孩子長大。
她不想從他臉上看見知道這消息時的錯愕與遲疑,畢竟,他們不是情侶、也還沒開始交往,只是一夜意外的激情,冒出了一個孩子,恐怕連想都沒想過。
若他退縮了,這將嚴重傷害到她未出生的孩子,孩子的爸只想享受魚水之歡,不想承擔做父親的責任;若他絲毫沒有猶豫,勇敢地說要負責,兩人因為孩子,帶著不得不為的心情而結合,這結局也不是她想要的。
還沒戀愛就奉兒女之命結婚,萬一後來發現根本無法一起生活,未來才是磨難的開始。
所以……
她決定隱瞞,也該決定終止繼續發展的可能性。
雖然這個決定很痛,她甚至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蔣拓帶著新女友介紹給她認識,她該擺出什麼表情,但是,她的個性就是這樣,獨立慣了,只考慮自己能做什麼,不想依靠別人,更不願帶給別人困擾。
叮!
電梯門打開。
「妳怎麼還站在這里?」蔣拓微笑著走向她,攬著她的肩走進屋里。「到餐桌旁坐著。」
他的溫柔足以溺斃她,在決定放棄這段感情後才發覺他早已走進她的心門,佔住了一個無可取代的位置,所有過往在此刻回想起來,甜蜜得令人想落淚。
「鮮魚湯、新鮮的涼拌冷筍、燙地瓜葉和傳統好味道的鹵肉飯,營養均衡。」他一一盛盤,一一介紹,將空了的紙盒用清水略微沖洗、迭好,收進塑料袋里,橡皮筋則丟入廚房垃圾桶。
這是資源分類的步驟,而且,他沒拿免洗筷和湯匙。
倪巧伶微微一笑,以前是她執意要將他扭曲成十惡不赦的壞人,其實。他真的是一個很棒的男人,只可惜她太晚放下偏見.
「先喝湯暖暖胃。」他將湯碗送到她面前,遞上湯匙。
「還滿體貼的嘛……」她不改揶揄口吻,只是多了許多笑意。
「體貼只是我的基本配備,慢慢地,妳會發現我有挖掘不完的優點。」他自豪地說。
「我已經發現了你的厚臉皮,這項也列入優點?」她調侃他。
「當然,好比轎車的板金,當然愈厚愈好,所有妳不好意思做的事都由我出面、我來做,有這麼厚臉皮的男人保護妳,能不是優點嗎?」
「呿……轉得好硬。」她被逗笑又不承認,低頭嘗了一口湯,魚湯特有的鮮腥味令她些微反胃,但怕被他瞧見異狀,勉強吞咽下去。
「不好喝嗎?」他注意到她輕皺了下眉頭,試嘗一口,沒問題,魚很新鮮。
「好喝,很鮮甜。」她又發現他另一個優點——觀察入微,一個小皺眉,竟也破看出來。
「工作還是那麼忙?」他拿起筷子,問道。
「嗯,大概還要忙一個月,過了這波售屋的高峰,接著會好些。」她一改過去吃飯的速度,細嚼慢咽。
神奇地,那個尚未成形的孩子,不知不覺已經開始影響她的生活,影響她一直因忙碌而擺在最後考慮的健康,母親保護孩子,孩子提醒母親……母子的羈絆在胚胎初初成形時就已存在了。
「妳黑眼圈好嚴重,一直沒睡好?」他側過身,拇指溫柔地撫上她的眼楮下方。
「我會注意的……」她略縮了下,還是會因他的觸踫而心悸。
蔣拓不知她是不喜歡他踫她,還是害羞,為怕猜測錯誤,決定直接開口問——
「以後,我有這個榮幸每天為妳準備早、晚餐,飯後陪妳去散步賞花嗎?」
她頓了下,知道接下來的答案會令他失望也令自己難受,但是,她做事一向果決,不喜歡拖拖拉拉,從不逃避。
自己的選擇當然要自己面對。
「我想……我們還是保持目前的關系,做個好鄰居吧!你的關心,我很感謝,但我還是習慣一個人生活。」
失落重重打擊了蔣拓,瞬間,他成了不動的化石。
那種沮喪的感覺仿佛有人在他腰間綁了顆大石,然後將他丟人湖里,完全不給他掙扎的時間,只能不停地往湖底下沉。
舌尖的味蕾除了苦澀,再也嘗不出其它滋味。
想起中午小慧的那通電話,當時,他還信心滿滿地回說,她是戀愛了,不過,對象可不是杜瀧之喔!
沒想到——
「別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我們這樣不也挺好的,偶爾一起吃個飯,經常也都能踫面,談情說愛的,太麻煩。」她盡量將話說得輕松,忽略心頭的酸澀,這時才確切地感受到自己對他的感情,不像自以為的那樣淡薄。
「我可以拒絕妳這個答案嗎?」他勉強擠出個笑。「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也可以變成習慣兩個人的生活。」
「我的個性很固執,決定就是決定了。」她低著頭不願看他,就怕露出破綻。
「換一個,至少換一個可以說服我放棄的答案。」
她搖頭。「對不起……」
在她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不請自來的陪伴,享受和他拌嘴時的樂趣︰在她開始不再抗拒他的體貼與溫柔,不再討厭他搞笑式的自吹自擂,甚至決定嘗試交往……她卻得停下腳步,不讓自己再更喜歡他。
戀愛與婚姻是沒有絕對關聯的,她不想看見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的戀愛被現實磨到失去美感。
也許,她內心真正的本質仍是悲觀的,以為牢不可分、最親密的家人關系都可能走到冰點,她不知如何相信世上還有恆久不變的情感。
留下最美好的瞬間,讓片刻成為永恆,就如捕捉鏡頭前微笑的瞬間,無論何時回味,永遠都是笑著的……
「吃飯吧!」她說。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保留初戀記憶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