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終點站 第五章 作者 ︰ 余韻

事後,姚巧旋並沒有甩何雋書三大巴掌也沒有發狠亂踹他一通,並非她心軟,也不是她不敢,更不是她寬宏大量不予計較,而是……她壓根沒機會出手!

因為,她被他吻得天旋地轉,分不清東南西北,待發現自己已能站得筆直、四肢伸展自如時,奪吻的惡狼早不見蹤影,徒留一地泡泡水給她。

她的心情,黑暗;復仇,滿載。

他或許不知道,這是她此生第一次被嘴對嘴的吻得那麼深入。

一記真實深切的吻,對她而言是多麼的意義重大。

她曾是柯端尹的新娘,新婚當天,病重虛弱的他只能歉疚地吻了她的臉頰一下,那個輕如細雨的吻,夾雜著滿滿的憐惜、感激與數之不盡的托付,他們都明白那不是愛情,而是一種長年積累、根深蒂固的親情和友誼的展現,更是他在自己短暫人生中對她的最終告別。

她沒有被好好的愛過,沒有被好好的親吻過,如果說這世上何雋書非是第一個吻她唇的男人不可,那麼,為何上天不安排一個燈光美氣氛佳的情境給她,就像她夢里的顏色粉紅粉紅,讓人充滿幸福的愛心符號到處飛舞,而非選在那大庭廣眾,她的姿勢又那麼難看的狀態下。

再三回顧那一幕,姚巧旋卻很驚駭地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如一開始所預計的那般痛恨何雋書的吻。

她的痛恨的,是潛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居然一經他翻動,就再也無法回復原狀!

明知何雋書是惡意羞辱她,奸詐地以他男人天生的侵略性與劣根性來壓制她的氣焰,但無論如何,他壞也好,邪惡也罷,她就是被他……吸引了。

或許,說她被他吸引了有些言重,至少他捉住她的思緒,打量佔據她發呆的時間,夜夜入她的夢,卻都是真實無誤的事情。

好似每次見面後所發生的爭執和不歡而散,幾百次的眼神交會和對峙,都只為了成就這一次的肢體接觸和吻……

喔,她想多了,她又想太多了!

說不定,這頭,她念念不忘那吻的滋味及那吻所帶給她的巨大沖擊,而那頭,他正為自己的詭計得逞而大笑不已呢!

深深一嘆,準備攔計程車時,手機鈴聲在包包內悶悶響起,她模出手機,一看是與她賭氣好些天都不同她說話的婆婆來電時,她松了口氣,直覺認為是婆婆氣消了打電話來催她回家吃晚飯的,她愉快接起。

「喂?媽,我正要回家……」開場白都還沒說完,電話中石破天驚的哭喊聲差點沒把她嚇壞,「媽!你怎麼了?」

「端予走了,他走了,他說他再也不回來了他說他再也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媽,你慢慢說啊,別激動!」

「他說他喘不過氣,他受夠我了,巧旋,媽媽愛你們,為你們好,希望你們幸福,難道媽媽錯了嗎?為什麼你們都不听我的話,我又不會害你們!」

「媽媽,我知道你為我們好,但幸福,幸福有很多種,也可以用很多不同的方式去追求和取得,絕不單單是把兩個喪偶的男女硬送作堆就叫幸福……」

「不,巧旋,你不能離開柯家,你不能離開我,如果連你也不听我的話,那我真的再活下去也沒意義了。」

「媽,你千萬別這麼說,我也沒有說要離開柯家……」

「別騙我了,你只是在安撫我,我知道你和端予一直都很恨我,不認同我,算了,你們都走好了,端予走了,你也走吧。都走,都走,你們都走——」如清在電話彼端長聲失控地嘶吼,吼完即掛斷電話,完全不給姚巧旋機會回話。

那一聲「叩」重得像千斤石,狠砸在姚巧旋頭上,使她久久無法回神。

頹然在路旁一張行人椅坐了下來,曉風揚起她的發,迷蒙的眼怔望著街頭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她茫然了。

回國還不到兩個月,家里的氣氛就變成這樣,她開始懷疑自己歸來的意義。

先找端予談談,看怎麼再說吧!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共同撐著一個媽媽不合理的期望的壓力,他們是從長計議,好好商量出一個對策的。

意念既起,她隨即撥打柯端予的電話,無奈連試了幾次都轉入語言信箱,看來他擺明是不接任何人的電話了。

唉,他狠得下心拋下母親一走了之,而她又怎能棄婆婆于不顧呢?

行人熙來攘往,每個人、每輛車都有既定的目標,彷佛天地間只有她模不清自己人生的方向。

姚巧旋,你想往哪兒走,又想在哪兒停留?

低聲詢問,連自己都沉默……

一股濃稠的委屈涌上心頭,姚巧旋鼻頭一酸,淚已奪眶。

哭了,她又哭了,在國外流的是思鄉淚,如今踩在自己熱愛的土地上,悲傷流淚又是為那樁?

她不明白,也不想深究了。

痛苦哭一場吧!就算來往的行人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那又何妨……

***

「總經理,關于制冰機的案子,冠偉和全明的報價都相當優惠,東西品質看起來不錯,是可列入優先考慮的廠商。」展業技術部王經理站在何雋書辦公桌前,恭敬報告制冰機采購案的進度。

「除了價格合理之外,冰塊大小、形狀以及制冰過程的耗電量,有符合我們所要的標準和需求嗎?還有,你們實際看過機器沒?」

「還沒,我等會兒馬上聯絡處理。」總經理看似心不在焉卻三言兩語即戳中要點,王經理頓時心虛的低下頭。

「目前時間還算充裕,慢慢評選,別出錯。」

「是,那麼請問總經理,這次我們可以考慮采用汪氏的機器嗎?汪氏的制冰機價格是高些,但品質良好,在業界其實很受好評……」

「哪家都行,絕不考慮汪氏。」何雋書不想听到有關汪氏的任何正評,「記住,這是我最主要的原則。」

「是,我只是想再確認一次總經理的意思,這樣我就可以直接跟姚小姐挑明了說,請她不要再來了,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不,她想來就讓她來,如果她來,你們不必理她,叫她直接來見我就行了。」

「啊?是這樣嗎?」王經理一愣。

切,說穿了總經理私心嘛!

那天在大樓外,他把人家姚巧旋吻得暈頭轉向的那場好戲,目擊者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大樓已經找不出有誰還不知道這起風流韻事。

所以羅,總經理不要汪氏,倒要姚巧旋,這司馬昭之心,別說是路人皆知,根本全世界都接收到了!

也難怪啦,姚巧旋看起來可口,總經理八成食髓知味,只好對這原本要放狗咬的拒絕往來戶廣開大門了。

「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沒有。」王經理猛搖頭,「總經理,那沒其他吩咐的話,我先下去。」

「去吧!」何雋書應聲得快,似巴不得王經理趕快出去。

是的,他,現在腦子里頭塞了個活蹦亂跳的女人,擾得他實在沒心情談公事。

王經理退出辦公室後,何雋書陷入長思,情難自禁地默念著姚巧旋的名字,每念一次,心中的疑惑就往更深處鑽去。

姚巧旋,姚巧旋……

他這麼見鬼的想著她,是不是有病?

一邊懷疑自己有病,一邊卻已拿出手機按下一串數字,但他一邊又想,接通電話之後,他要說什麼?該說這麼?

假惺惺的為那一吻致歉,還是嫌自己錢多,叫她趕緊拿賬單來請求賠償,又或是干脆不要臉的直接邀她出來見見面?

喔不,不行,不妥,他不能這麼沖動,千萬不可以讓她知道他渴望見到她……

思考再三,他決定放棄那通已經撥通的電話。

能忍則忍,忍不下時,再看著辦吧!

他把手機直立在桌面上,眼楮直勾勾盯著它,狀似冷靜,實則心神不寧,坐立難安,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愈晚,他的情緒愚見浮躁。

不行,忍不住了。

男子漢大丈夫,吵架斗嘴或當街強吻都沒在怕了,只是打一通寒暄的電話,又何足懼,何必多慮?

打吧,不會要他的命的!

哭得正爽,手機鈴聲卻煞風景的一直響,姚巧旋只得用力吸吸鼻子,將大把眼淚和鼻涕抹掉,鎮定地接起電話。

「喂?」她哽咽地喂了一聲,鼻子不通,氣喘聲很大聲似的。

「你……呃,你怎麼了?」

不意听到她那又濃又重的鼻音和呼吸聲,何雋書顯得有些驚詫。

「你是誰?」姚巧旋怞噎地問,吸鼻子的動作和聲音斷斷續續。

「我是何雋書!」連他的聲音都听不出來,很教他失望耶!

「何雋書?」怎麼會是這個人來的電話?真是太出乎意料,姚巧旋不覺怔住。

「你怎麼了?在流鼻涕?」彼端何雋書急著弄清楚她的狀況。

「對呀,流了一堆。」是說,她流鼻涕干他屁事,他總經理大人也管得真寬。

「看醫生了沒有?」該死,又沒怎樣,他竟然關心起她身體健不健康、強不強壯了,這也未免太反常了吧!

只是,他跟她,真的沒怎樣嗎?

嚴格計較起來,他與她共同有過那麼深長的一個吻,應該算「有怎樣」了吧!

「干嘛看醫生?」被恩情所困的無奈與心傷,再高竿的名醫也治不了。

「感冒去看專業醫生,千萬不要亂買成藥吃。」

「誰告訴你我感冒了,沒有,我沒感冒,身體牛得很!」盡管哭得聲音沙啞,姚巧旋仍以頗凶的口氣斥他胡猜。

「你不是說流鼻涕流一堆?」

「我哭一場,鼻涕當然順便流一堆,這樣有什麼不對?」是怎樣,她流她的鼻涕,他在熱心個什麼勁,真搞不懂這人的想法。

「原來你在哭!」像听到什麼噩耗,何雋書驚吼一聲。

「對呀,哭得正爽,你還半路來打擾,沒事我要掛電話了。」

她正忙著哭、忙著傷心,哪有空理那只大。

「等等,別掛電話!」

「何總經理,有什麼事我們改天再聯絡吧,我現在真的沒心情跟你斗嘴,我很煩、很煩!請你饒了我,好嗎?」哭過度,她頭痛欲裂,胸口郁悶,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尤其鼻道堵塞導致呼吸困難,更令她忍不住大發脾氣。

「饒不饒你,等會兒看情形再說。告訴我,你現在是一個人嗎?」何雋書不理會她的叫囂,一心一意只想盡快飛到她身邊,不管她為何而哭,也不管自己意欲如何,總之他就是要看見她,沒看見她,她說什麼都不作數!

「對!我現在一個人,好孤單、好可憐、好悲哀的一個人,就我一個人!很可笑的一個人坐在馬路邊大哭特哭,這樣你滿意了吧?」

姚巧旋大聲哭吼,語焉不詳,沒仔細听還真听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好,我知道了,你冷靜點,不要再亂吼了。「听她吼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真怕她突然暴斃,急聲命令她冷靜,他一面快步前往停車場處。

「你……」被他強硬一喝,姚巧旋冷不防被嚇得愣住,頓時腦筋一片空白。

「好,再告訴我,你在哪里?」

「總不會在你心里。」半回神,她悻悻然地說。

「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我貧嘴,你到底在哪里?快說!」哭成那樣,事情到底是多大條,別嚇人了好不好!

「在我們公司附近的巴頓咖啡館外面,從咖啡館大門口左邊算起第四棵行道樹旁的第三張行人椅……你要干嘛?」

「在原地不要動,等我。」何雋書再下了道命令。

「等你?」你是有那麼想看人家流鼻涕喔?

這男人從頭到尾居心不良……她討厭他,討厭、討厭、討厭、超討厭!

「少廢話,等我就是了。」何雋書丟下最後一道命令,匆匆掛斷電話,人已在車上,引擎一發動、排擋一打、油門一催,即朝目標——巴頓咖啡館大門口左邊算起第四棵行道樹旁的第三張行人椅,火速前進!

莫問他為何如此心急,如此在意,他自己也沒時間去思量這些細節問題。

十五分鐘不到,何雋書果然看見姚巧旋彎腰駝背坐在行人椅上,神情呆滯地仰望著暮沉的天空。

「你真嚇人。」何雋書在她面前站定,俯首對著她的臉。

可憐的家伙,眼楮哭腫了,整張臉淚痕交錯,妝也花了,長發亂得像瘋婆子,更不用說她哭得怞噎的情形有多嚴重,簡直是搏性命在哭的。

「嚇人?你的意思是說我哭得好丑?」姚巧旋抬起蒼白的臉,雙眼迷離。

「還不丑嗎?不只眼楮浮腫,鼻子紅,連臉都脹得跟壽桃差不多了。」何雋書像熟人般一手托住她的下巴,邊審視她的臉,邊做實況報導。

「丑就丑,人生有很多事值得拿來傷心,不光是一張丑臉而已。」

姚巧旋垂頭喪氣,無語問鞋尖。

「你……遇到什麼傷心事了?」相較之前的神采飛揚,此際姚巧旋這受虐小媳婦的模樣,當真是楚楚可憐。

何雋書手掌搭上她單薄的肩膀,上一秒還遲疑著該不該對她好,下一秒已控制不住地擁她入懷。

「……」不期然被摟住,小臉偎在他結實的胸部位置,姚巧旋倒也安靜,非但沒有任何掙扎和嫌棄,雙手還主動圈住了他的腰身。

許是哭累了,他的擁抱在此刻儼然成了她的最佳依靠。

「呼!」閉上酸澀的眼眸,她輕嘆一聲。

這種從來沒有過的相擁感覺出奇的好,格外的溫暖。

如果,剛剛當她哭得驚天動地時有他在身旁緊緊抱著她,那麼,那些路人投以的就絕非是見鬼的異樣眼光,而是一雙又一雙的羨慕眼光吧?

柔弱哭泣的女人被一雙溫暖的臂彎攬在懷里撫慰,如不教人稱羨,便該是招人眼紅嫉妒,她好想被羨慕、被嫉妒,而不是被同情、被孤立、被竊竊私語。

一只手掌按在她後腦勺上,柔撫著她的亂發,另一只手輕覆在她輕顫的背脊上,何雋書不覺地閉上眼簾深深呼吸,鼻端飄進他並不陌生的發香,即便她哭得如此狼狽,卻依然是這麼的香……

「唔!」他也情難自抑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他想,他應該……是戀上這香味了!

除了在她身上,他從來不曾嗅聞過這樣教他心思蠢動的味道。

這獨特又專屬她的香味,他……好想佔有。

哄鬧的街道旁,繁星點點的夜空下,向來一見面就烽火四射的兩人都難得的沉默了,無聲交談著的是彼此的體溫,不斷釋放出友好訊息的則是她灼熱的氣息,以及她偶爾用嘴巴呼吸的喘氣聲。

不吵架,不斗嘴,心的綠動與節拍都被彼此感受得更清楚。

「可以放開我嗎?你壓得我好難受。」是的,他又按又壓,怕她飛了似的擁抱方式力道太重,她感覺快窒息了。

「是嗎?」何雋書錯愕地松開她,著實沒注意自己下手之重。

「嗯。」姚巧旋微點頭,眼睫輕輕眨了眨。

「那麼,是不抱了嗎?」再多抱一會兒不好嗎?像在夢里總是纏綿不休一樣……

他好想抱死她,讓她因為被抱得太緊而死在他懷里也甘願!

慘了,抱死她?他活了將近三十年,今天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大變態。

不折不扣的大變態!

「不、抱、了,你一直吃我的豆腐。」為掩飾害羞,姚巧旋加重語氣拒絕。

「有嗎?」他有趁機吃她豆腐?他都不曉得耶!

「有,你的手一直在我背後模來模去。」幾度還往她翹婰探過去哩!

與他接觸過多次,她覺得這男人借機揩油的惡習真的很不輕。

「那是友好的表現。」何雋書義正詞嚴地糾正。

「是喔?原來你是這、麼、的想與我友好。」算了,他用什麼心態來揩她的油,是惡意或無意都無所謂了,她根本不想追究,因為他的出現不只有效撫慰了她的心傷,還為她的孤寂感增添了幾分難得的溫暖。

在一個身上找尋溫暖或許是不智的行為,但不可否認的,在她意志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此時此刻,這世上也真只有他在為她緊張,並變魔術似的直接現身在她眼前。

稍早在電話中,她滿以為他是特地趕來奚落取笑她、看她出糗,不過現在證明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扣除他那雙不安分的魔手令她倍感尷尬之外,他這緊到讓她喘不過氣的擁抱,其實對她起了相當大的安慰和鼓舞作用。

「呃,友好總比一見面就吵還來得好,對不對?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似無心若無意,他硬是管不了自己那雙已被瀅欲邪念給統治了的手,它們想在她身上模來模去,他只好睜只眼閉只眼,任其自由發揮。

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他轉頭看著她,笑得心虛,肚子里又升起另一波邪念。

下次,他鐵定要再得寸進尺一點,與她再更「友好」一點!哼哼……

認清了自己是個大變態,何雋書策劃起壞事越發臉不紅氣不喘,歪理變真理。

「到底為什麼你會來找我?」姚巧旋也轉頭對著他的臉,即便相信他不是來落井下石,但若往「他很好心」方面去想,她又覺得好像太高估他的人品。

「我想搞清楚這位太太你到底在哭什麼。」何雋書嘴唇抿成一線,那微揚的性感弧度,在他俊秀的容貌上多添了幾分特殊的魅力。

「僅出于好奇心?」

姚巧旋不得不暗自承認,收起壞脾氣且不橫眉豎目的他,看起來還真是氣質出眾,迷人得不得了,連向來低沉的嗓音听起來都格外的溫柔而具無限吸引力。

「一半一半。」他語帶保留,故作神秘。

「一半好奇心,另一半是什麼心?」關心嗎?

「嗯,這樣吧,等我自己想明白了,一定跟你分享。」他對自己反常的行為也感到匪夷所思,回頭他還真得好好研究研究。

「呵,原來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回答有些憨傻,逗笑了她。

「有好笑嗎?」何雋書斜掃她一眼。

「是好笑,但也很可愛。」她忍不住又笑了幾聲。

「……」

喂,堂堂一個威武大男人竟被稱贊為可愛……他該說謝謝嗎?

「我說真的嘛!這樣的你,很可愛。」

「好吧,接受你的贊美,雖然那形容詞害我尷尬極了……好啦,現在,為了滿足我一半的好奇心,你能不能快跟我說,究竟你是為什麼事哭得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撥開黏在她頰上的幾縷發絲,他急忙的想搞清楚原委。

「喔,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一言難盡。」姚巧旋一搖,無聲苦笑。

「別給我打官腔。」他出動幾根手指叩住她的尖下巴,霸道的不許她搖頭,「一言難盡你且慢慢細說從頭,反正今晚我把時間都留給了你。」

「你……」把時間都留給了她?

天啊!這要有多大、多深的交情才做得出來的事,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那般自然且天經地義。

她當真被她突飛猛進的友好指數給嚇到了。

「把你那本難念的經念來我听听吧!」

「以後,以後有機會再說。」向來不習慣訴苦,她需要時間做點心理建設。

「好,到時你可別再敷衍我。」傾訴需要勇氣,互相了解需要時間,內心的東西本來就非一蹴而就,多點耐性他行的。

「今晚的事,你不會在心里笑話我嗎?一點點也不會?」有別于之前每次的傲慢與張狂,面對此刻如此善體人意的他,姚巧旋反倒是為自己哭得眼紅臉腫,自毀形象得徹底而不由得感到有些羞愧。

「我只看到一個哭得慘兮兮的小家伙,那慘狀,說實在的,很難能讓人笑得出來。」心都疼了,哪還笑得出來。

但是,他實在費解,她哭她的,他從頭到尾究竟是在心疼她什麼?

想起之前,徐虹才落一滴淚、哀訴一聲,他就心煩得緊,直想趕她下車,來個眼不見為淨,但反觀姚巧旋,當她哭得涕淚齊流,妝容斑駁,說有多丑就有多丑,他卻心疼得直想把她抱入懷里好好的給她「惜惜」,同樣是女人,差別怎會那麼大?

而差別,又到底是差在哪個點之上?

心煩與心疼,一字之差,卻一差差個十萬八千里,感情的事為何如此難懂?

疑問一再衍生,何雋書內心紛亂,概念模糊,無法給自己一個合理且明確的解釋。

「你這討人厭的壞蛋還有同情心,不簡單。」說著,她那阻塞了老半天不能呼吸的鼻子忽然暢通了,兩管透明的鼻水竟當著他的面豪邁地順流而下。

糟糕,面紙都用完了,情急下她只好徒手擦鼻涕,豈料此舉慢了何雋書一步,他、他竟然直接用他自己的手指把她的鼻水拭掉了!

「惡心鬼啊,你這位太太。」

何雋書嘴里嫌棄,沾了鼻水的手倒不介意往自己衣擺上抹。

「你……」他的舉止親昵又煽情,姚巧旋耳根一熱,腫脹的臉兒羞得紅艷艷。

「不會白擦你鼻涕,這件衣服的送洗費算你的。」

「那可以再擦干淨一點啊!」姚巧旋小臉往他胸口一撞,鼻尖蹭過來抹過去,很豪放地在他衣服上留下一灘新冒出的鼻水。

「吼——這位太太,你真的很惡心耶!」

何雋書抗議大叫,叫老半天,姚巧旋仍沒饒了他那件潔白襯衫。

不理會他的抗議,姚巧旋埋在胸口突然沒來由地冒出一句話,幽幽的口吻是在請求他,「何雋書,你,趁著今晚感覺良好,你要不要順便跟我道個歉?」

「道個歉?」她主動靠過來,他順便摟緊住她。嗯,感覺是很良好,超好。

「為了之前那個吻,跟我道歉,好嗎?」耿耿于懷被他奪吻,如果他誠懇跟他道個歉,她心中那份被人欺負的挫敗感會大幅消減,感覺好過些。

「坦白說,我不覺得有道歉的必要。」他都認定自己是個大變態了嘛,有誰听說過哪個大變態肯為自己所作出的變態事件道歉的,沒有嘛!

「你強吻了我,難道都不曾有過愧疚感,不覺得應該自我反省一下?」振振有詞說沒道歉的必要,他未免也太囂張張狂了吧!

她的初吻落入這沒良心的狼人口中,如要認真計較起來,她確實很冤枉。

「再坦白說,我其實有反省檢討過了。」何雋書下巴抵在她耳畔處偷偷廝磨著,意圖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提升親密感。

「那……」

「所得結論是,下次再吻你時,我應該要再殺一點、猛一點、持久一點!」何雋書壞笑,銳利的眸光果真好殺!

「你是神經病、大變態!」姚巧旋氣得推他,咻一聲站起來準備走人。

這男人沒有羞恥心了!他長得再帥,說話聲再好听,舉止再溫柔,都掩蓋不了他是個大變態大的事實。

「不準走。」他及時握住她的手腕。

「我不想跟大變態講話了。」姚巧旋回眸,眼里浮出委屈的淚光。

「可是你偎在大變態懷里擦鼻涕擦得很高興。」他強摟她入懷,將她的腰身在他的雙臂間收緊,密實貼靠著他的身軀。

「你!」姚巧旋啞口,被他極端曖昧的擁抱方式惹得心跳加速、臉兒大紅。

「你其實挺喜歡我這個大變態,對吧?」俯首凝視,他笑得更邪氣了。

「不對,當然不對……唔!」搖頭否認中,她的唇瓣再次被他封個正著,縱有再多的抗議也暫時沒有宣泄的出口了。

這個大變態……又出其不意強吻她!

他太可恨了,但最可恨的是她自己仍然跟上次一樣,抵抗力薄弱,沒兩三下便敗下陣來,似乎只要被他抓住,她就注定要輸。

不對的事一旦落入他手里,也變成對的了。

「好,上次強吻了你,是我錯,對不起,希望這次我能百分之百彌補你的不滿,如果可以,我要吻你比上次更久一點。」

在黏膩糾纏的吻里,他低沉而充滿誘惑的嗓音激起一股不尋常的震撼力,重重地往她心頭擊去,她一整個狂亂了。

狂亂,為他,也為這第二個吻。

到目前為止,她還不知道愛上一個男人是什麼感覺,但被一個男人深深擁吻是什麼滋味,她想,她是領教到了,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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