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蝶來到S大的19號樓,許多教授的辦公室都在這。莊秋水在樓下等著她,見到她第一眼就有些奇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昨天的事,很抱歉是我把你拖到了水里。」
「啊,我已經不想那件事了。」她低下頭嚶嚶地說,「至少我們現在都還平安無事。」
他還是有些緊張,牙齒咬著嘴唇︰「是啊,但願我們都能平安,遠離傳說中的厄運。」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不,我聯系好了生物系的寧教授,孟冰雨曾向教授打听過‘蝴蝶公墓’。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寧教授終于答應見我了。」
說著來到4樓的辦公室,屋里只有教授一個人,50多歲,又高又瘦,頭發差不多全白了,臉色凝重地面對來客。
沒等莊秋水開口介紹,寧教授就先說了︰「我已經知道了,從小河里撈出了一具尸體。今天法醫已經證實,那具尸骨就是孟冰雨。」
莊秋水也像做錯事般低下頭︰「對不起,是我們兩個人發現她的。」
「一年來我都希望她沒死,只是去了遙遠的地方躲起來,進行某個項目的秘密研究——可沒想到她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在水底慢慢地腐爛……」寧教授苦笑了一聲,看看小蝶說,「小丫頭先坐下吧。」
「教授,一年前孟冰雨來請教過‘鬼美人’是嗎?」莊秋水又一次提出了疑問。
「我非常器重孟冰雨,便把知道的都告訴了她——‘鬼美人’學名‘卡申夫鬼美人鳳蝶’,而卡申夫並非生物學家,充其量只是昆蟲愛好者,全名伊萬-尼古拉耶維奇-卡申夫,蘇俄十月革命後逃入中國,在上海開了家白俄醫院。根據他發表在美國權威生物學刊上的論文,說1929年在雲南旅行期間,在一個開滿鮮花的神秘山谷中,發現了幾只‘鬼美人’蝴蝶。卡申夫將「鬼美人」標本寄到美國,從此轟動了全世界。1935年,他神秘地死去了。」
「教授,你還跟孟冰雨說過其它事嗎?」
「其它——我還對她說過一件往事,23年前的往事。」
「請你也告訴我們吧,因為這關系到我們——」
小蝶本想說自己進過「蝴蝶公墓」的,但又怕讓教授感到恐懼,看得出教授心腸很軟,尤其無法拒絕女孩子的請求,這大概也是孟冰雨找他求助的原因吧。
「23年前,我還在S大昆蟲研究所讀博士。有個同事比我小幾歲,既年輕又聰明,一心想解開‘鬼美人’之謎,他女朋友也在我們所工作,我們3個彼此很熟。沒想到有一天,他真的找到了‘鬼美人’,並制作了一個標本。我們將他發現的標本,和‘卡申夫鬼美人鳳蝶’的資料做了仔細比對,確認它就是‘鬼美人’!」
「是怎麼發現的?」
「他說是在一個秘密的地方發現的——蝴蝶公墓。」
听到這4個字,尚小蝶的眼皮跳了幾下。
莊秋水讓自己保持鎮定︰「教授,他是如何找到蝴蝶公墓的?」
「他不願告訴任何人,在領導面前也不說實話,胡亂編了個偶然發現的理由。他說進入‘蝴蝶公墓’是有代價的,他不願其他人再找到那里。我當時很生氣,覺得他太自私了,一人獨攬研究成果,想永遠享有秘密資源。發現‘鬼美人’,至少證實它還沒有滅絕,單位提了他職稱,還分配了一套新公房,甚至給他公費出國留學的機會。」
「啊,他太幸運了!」
教授長嘆了一聲︰「所里每個人都羨慕甚至嫉妒他——除了他的女朋友,她當然最高興,有了房子就可以結婚。然而,就在兩人舉行婚禮前一天晚上,他竟死在了自己屋里——全身皮膚都爛掉了,死狀極其慘烈,不忍卒睹。他的死因至今都沒查清楚。」
莊秋水終于受不了了,似乎看到了自己渾身腐爛的樣子,他轉頭看著尚小蝶說︰「听到了嗎?這就是去過‘蝴蝶公墓’的下場!」
小蝶也早給嚇傻了,莊秋水是在責備她嗎?他不正是為了她才進入「蝴蝶公墓」的嗎?莊秋水完全有理由恨她!
寧教授繼續說︰「還有更奇怪的——‘鬼美人’標本一直放在他實驗室的保險箱里,我們後來打開保險箱時,卻發現標本已化為一堆灰燼。」
「听起來像符咒!」
「從頭到尾都那麼不可思議,當我看到他拿出‘鬼美人’標本時,就隱隱覺得他臉上蒙了一層東西。我把這件事告訴孟冰雨,就是為了警告她,讓她打消去蝴蝶公墓的念頭。」
尚小蝶卻想到了另一個人︰「他是在結婚前夜死的,那他的未婚妻怎麼辦呢?」
「當時,他們都領好結婚證了。」教授指了指辦公桌的玻璃台板,「這就有他們的照片。」
玻璃台板下壓著一張黑白照片,是3個年輕人的合影。左邊那人又瘦又高,年紀也稍微長些,一看就知是當年的寧教授;中間是個英俊的青年,梳著當時流行的發型;右邊是個年輕女子,長著一雙大而明亮的眼楮,美目流連,風姿綽約,頗似80年代的電影明星。
莊秋水怔怔地看著照片上的女子,低聲贊嘆︰「好漂亮啊!」
而小蝶完全傻了,嘴唇抖了半天卻說不出話。
「左邊那個自然就是我了,當中是剛才故事的主人公,我年輕時最好的朋友。右邊那個就是他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同事,她叫祝蝶,祝願的祝,蝴蝶的蝶。」
「祝蝶?祝英台的蝴蝶?很好听的名字。」
寧教授點了點頭︰「後來,祝蝶離開了我們研究所,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忽然,小蝶一把推開莊秋水,沖出了辦公室。
她一直跑到大樓底下,胳膊才被莊秋水抓住,他高聲喝道︰「你要干什麼?在教授面前太失禮了吧?」
尚小蝶劇烈地喘息著,表情冷酷怪異,竟讓莊秋水感到幾絲恐懼。他緩緩放開她的手,發覺這女孩的眼楮里有股邪惡的妖氣。
終于,她恍惚地回答︰「剛才,照片里的女人——是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