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原以為打了一手好算盤,想吞掉顏隨京的聘禮和嫁妝,然而隨著顏隨京的出嫁而全部落空。
顏隨京在定好的吉時行了儀式,嫁進定遠侯府寇家,皇上下旨封了她一品誥命夫人,她正式成為了定遠侯夫人。
她以為冥婚和正常的嫁娶會有所不同,原來儀式都相同,只不過少了新郎官與她拜堂,也沒有洞房花燭夜,但她覺得很好,一點也不覺得孤單,在她心底深處,這樣過日子她可以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思念著阿過,再好不過了。
從喜瑩點醒她的那日開始,她不再提起阿過,只是內心深處的思念不曾斷過,她說服自己,只在心中想念他不會構成罪名吧?不會令他身陷險境吧?她就只是想念他,如此而已。
其余時候,她會盡一個兒媳的責任,好好代替身故的夫君伺候長輩,維護這個家,也會嚴守婦道,絕不做有辱寇家門風之事。
她知道她已是人妻,即便在心中想念別的男人也是一種罪過,只求老天原諒她這個小小的貪念,她實在沒辦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念阿過。
如果他們不曾相識多好,如果她不曾動情多好,如果世上真有忘情水多好,她會毫不猶豫的一口飲下,忘了阿過這個人,從此安安分分的守她的寡,也不會像如今這般思而不語,念而不忘,想而不見,愛而不得,如此折磨自己的心,令自己備受煎熬。
好笑的是,他們不曾相愛,只是她單方面的悸動,又何來祈願各自安好,只能求上天讓時間成為良藥,她會自然而然的忘了他,忘了生命中曾短暫出現過的他,讓她心如止水,在這個家好好終老。
「從此這里就是咱們的家,不管人前或人後,你們都不可再說為我可惜之言,這種話對寇家人來說,是在他們失去侯爺的傷口上灑鹽,明白嗎?」
兩個丫鬟都點頭稱明白,主子從一開始的勉強答應冥婚到今日的坦然出嫁,打從在燕關城起,一路走來的改變她們都有目共睹,既然主子已選擇在寇府安身立命,她們做婢子的自然遵從主子的命令。
洞房之夜,她換下鳳冠霞帔睡了個好覺,隔日洗漱更衣後,薄施脂粉去向寇老太君和寇夫人請安。
寇家如今陰盛陽衰,寇老太爺和寇老爺都曾是帝師,卻在早年仙逝,長子寇文襲是狀元公,在內閣任職,思路清晰、文采斐然,原來前途一片大好,可惜也在多年前病逝。寇家原本還有寇撼襲支撐著,卻也因戰爭亡故,只余寇文襲的獨子寇安這根獨苗,令人唏噓,也幸好還有寇皇後的照拂,寇家才不致凋零,且皇上特別下旨,待寇安成年便可承襲定遠侯的爵位,爵位世襲,代代不斬。這可說是對寇家才有的恩典,因此即便一品軍侯寇撼襲已亡故,定遠侯府在京中仍然有不可動搖的地位。
顏隨京突然要跟一家子陌生人住在一個屋檐下,但她覺得問題不大,相信只要自己真心相待,把他們當做家人,他們也會善待于她。
用過早膳之後,一名淺笑盈盈的碧衣丫鬟來了,她向顏隨京福了福。
「奴婢雪香,奉老太君之命來請二少夫人去敬茶。」
顏隨京已準備好了,這會兒便領了喜瑩同去。
侯府景色宜人,一步一景,路上喜瑩客氣地道︰「雪香姊姊,我們夫人初來乍到,不知府里情況,可否請雪香姊姊指點一二?免得我們夫人犯了忌諱。」
雪香笑道︰「那奴婢就僭越了,給二少夫人講講府里的事。」
寇夫人章氏是當家主母,執掌中饋,也是寇皇後和寇文襲、寇撼襲的母親,上頭有個寇老太君,平常並不管府里的事,只負責吃喝玩樂,身子勇健,喜歡到處走走,品嘗美食。
大少夫人孟元荷性格和善,很好相處,大爺嫡子名叫寇安,今年七歲,住在府里的還有表姑娘林奾妍,她是章氏的外甥女,錦川侯府的嫡女,已客居多年,听聞過幾日便要返回錦川侯府。
寇府人口單純,顏隨京已經將雪香的話都記了下來,這時也到了寇老太君住的松濤院。
松濤院正廳里坐了五個人,正在說笑,雪香領了顏隨京主僕進去,一打照面,竟有三個是顏隨京見過的,雙方一時都愣了下。
孟元荷率先回過神來,她瞅著顏隨京笑道︰「這位肯定就是弟妹了。真是有緣,我與弟妹已在茶樓見過面了。」
此時孟元荷的丫鬟鈴蘭也月兌口道︰「老太君、夫人,奴婢那日說有個有眼無珠的惡霸姑娘在茶樓里惡狠狠的教訓了咱們小少爺,後來又有個好心的姑娘安撫了小少爺,給了小少爺糖吃,還讓小少爺笑了,那好心姑娘便是二少夫人!」
孟元荷微笑說道︰「鈴蘭說的不錯,弟妹和善,待孩子極好。」
滿頭銀絲的寇老太君隨即咳了聲,也瞅著顏隨京說道︰「我那日在一品苑讓個無禮的臭丫頭給撞倒了,便是她把我給扶起來的,還說要送我回去。」
孟元荷微笑贊道︰「弟妹的人品教養出眾,能嫁進咱們家,是寇家的福氣。」
顏隨京連忙道︰「這位是大嫂吧?大嫂快別這麼說了,那日對孩子出言不遜和對老太君莽撞的人都是我妹妹顏鈺菁,妹妹失儀了,我替妹妹向大家道歡。」
孟元荷容貌端莊秀麗,性格孀雅,雖然寡居,但看起來很是自在隨意,令顏隨京很有好感。
寇老太君不以為然的說道︰「你道什麼歉呢?做錯事的又不是你,要道歉也是你那妹妹來道歉才是……咦?顏鈺菁這名字怎麼有點熟悉?媳婦兒,顏鈺菁是不是你原先說屬意給撼襲做媳婦的人哪?」
章氏有些尷尬。「老祖宗,我只听說顏家二姑娘精通琴棋書畫,人品教養好,不知道底細是這樣的不堪,幸好沒將那樣的人迎進來,不然我罪過可大了。」
寇老夫人撇唇道︰「那不就好在進門的不是她,否則迎進一只母老虎、母夜叉,咱們怎麼承受?」
寇安有些膽戰心驚地道︰「曾祖母,安兒不喜歡母老虎,不要讓母老虎進來。」
眾人都笑了起來,寇老太君笑道︰「曾祖母的小寶貝兒不喜歡母老虎,曾祖母絕對不會讓母老虎進來,這樣好不好呀?這是你嬸母,快點叫聲嬸母吧!」
寇安起身,有模有樣的給顏隨京施禮,露出燦笑道︰「嬸母好!嬸母放心,以後安兒會照顧您的!」
母親說,疼愛他的叔父去打仗,為了保衛國家戰死了,去天上做神仙了,以後不會回來了,而嬸母是叔父的娘子,以後他長大了要負責保護全家人,也包括嬸母在內。
「你乖,嬸母謝謝你。」顏隨京微笑看著寇安,不由得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心里想著她此生無法生育自己的孩子,現在開始,她會把寇安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愛。
在這溫馨時刻,章氏卻皺了皺眉頭,不輕不重地說道︰「怎麼搞的,都亂了順序,二媳婦兒先敬茶吧!」
新媳婦如她所願的進門了,她卻很是矛盾,雖然感激有人嫁給了她亡故的兒子,告慰了他在天之靈,一方面又有些遺憾,她屬意的媳婦人選是外甥女林奾妍,兩人感情深厚,她期盼林奾妍做她的媳婦很久了,如今落空,不免失落。
章氏的丫鬟如春端來茶水,顏隨京這才逐一敬茶,也一一收下了寇老太君、章氏和孟元荷給的見面禮,她不必對林奾妍敬茶,兩人客氣淺笑點點頭算認識了,而她送給寇安的見面禮是一盒她自己做的糖。
寇安禁不住好奇,直接打開糖盒,瞬間哇了一聲,而那香甜氣味和多彩的顏色也吸引了寇老太君,連章氏都看了過去。
寇老太君咽了下口水。「這是什麼糖啊?怎麼從來沒看過?」
顏隨京淺淺一笑。「這叫糖心酥,是我自己做的,有莓果糖心酥、核桃糖心酥、麥芽糖心酥、柑橘糖心酥。」
寇安迫不及待拿了一個粉色的莓果糖心酥往嘴里塞,所有人都看著他,孩子也沒說好吃不好吃,但連續吃了三個,歇都沒歇就一口接一口,一臉幸福的嚼著,表情極為滿足,好不好吃不言而喻,看得寇老太君都讒了。
寇老太君禁不住說道︰「安哥兒,你拿一個給曾祖母嘗嘗。」
寇安是個大方的孩子,他不只給寇老太君,而是每個人都送上了一個,在場的丫鬟婆子也都得了一個。
寇老太君兩口就吃掉了,明顯意猶未盡,嘴里直喊道︰「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吃一個怎麼夠?」
孟元荷笑道︰「這點心又香又酥,一直到鼻間都覺得甜,第一口下去是酥脆,味道又是難以形容的絕妙,吃完更是回味無窮,弟妹真是好手藝,這般的巧手不是人人有的。娘,您說呢?好吃不?」
孟元荷與章氏婆媳多年,知道章氏素來愛鑽牛角尖,她有心解開章氏對顏隨京那莫名其妙的心結,這才故意搭話。
章氏素來嗜甜,嘗過不少美味甜食,京城知名的點心都嘗過了,連御膳房做的甜點,孝順的皇後女兒也讓人給她送來過,然而嘴里的核桃糖心酥卻是她至今吃過最美味的甜點,一入口那股核桃香味便充滿口腔,酥酥脆脆的很有嚼勁,點心是油煎的,但完全不覺得膩,說實話,她都舍不得往下咽了。
她沒法說違心之論又不甘心稱贊,于是表情僵硬,勉為其難的說道︰「是不錯。」
此時的寇老太君眼楮直勾勾的望著寇安手里的糖盒,見只剩下三分之一,也不好意思再討,可她又很想吃,不時的舌忝舌忝嘴唇,滿眼的渴盼。
顏隨京心里好笑。「祖母喜歡的話,我還有多做的糖心酥,也有其他的點心,讓丫鬟去取來可好?」
「什麼?還有其他的點心?」寇老太君一听便激動了,眼都瞪圓了,連聲催道︰「快去拿!快去拿來!」
顏隨京更加莞爾,這般嗜甜又讓她想到了阿過,眼眸里頓時掠過一抹黯然。
喜瑩取來了一大籃的點心,都是顏隨京在出嫁前一日做好的,除了各種口味的糖心酥,還有珍珠鴛鴦餅、杏仁千層酥、南瓜小酥餅、糖霜甜甜圈、女乃油餅干,其中黑糖珍珠是她前世的拿手絕活,手工熬煮,做來得心應手,那珍珠鴛鴦餅讓綺菲吃得停不下口。
夏景軒在他們離開燕關之前又為她收購了許多女乃油和乳酪,她全帶來京城了,所以可以做更多種類的甜點,他走前說若再看到會為她全部買下,再次上京時為她帶來喜瑩擱下食籃,寇老太君一馬當先,比曾孫子寇安還要快伸出手取了一個珍珠鴛鴦餅,入口立即驚艷了。
「這餅香甜不膩,口感香氣絕佳,內餡軟軟糯糯的又很有嚼勁,簡直絕了!」寇老太君吃得停不下來,用言語根本沒法形容,還是直接吃吧!孟元荷被引起好奇,也動手取了一塊珍珠鴛鴦餅細細品嘗起來。「弟妹,這飽滿彈牙又富有嚼勁兒的夾餡是什麼呀?也不是軟糯的涼圓,還有股濃郁香甜,口感難以形容。」
章氏听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兩只眼楮直直望著寇老太君手里的酥餅,喉嚨一動一動的,硬是挺住,她可是有原則的,若是她主動拿來吃,妍兒可要傷心了,若不是妍兒生了重病,現在她的媳婦兒應該是妍兒才對。
一邊的寇安已自動自發的在食籃里挑喜歡的點心吃,小孩子哪管評論,每種點心全部想吃一遍!
顏隨京淺淺笑道︰「這夾餡叫做黑糖珍珠,這餅叫鴛鴦珍珠餅。」
林奾妍並不特別嗜甜食,可听她們形容得也心動了,動手取了一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吃完一個喝幾口茶,又取了個不同的點心默默小口吃起來,她吃得很安靜,但嘴沒停過。
章氏直瞪著林奾妍,覺得自己白忍耐了,她居然自個兒動手拿點心,還吃得挺歡,那自己何必堅持?
原先章氏還假裝不想吃,孟元荷不給她裝模作樣的機會,讓寇安把點心塞到她手里,章氏這才裝作勉為其難吃下。
顏隨京讓喜瑩取了些分給在場的丫鬟婆子,人人有份,下人們對這個新進門的二少夫人印象自然更好了。
眾人品嘗著那一大籃點心,吃得不亦樂乎、和樂融融,顏隨京告退時,林奾妍還特地出來相送。
「照理我要稱你一聲表嫂,但我們年齡相仿,我就稱你一聲京姊姊了。」林奾妍神情幽幽的說道︰「我與表哥青梅竹馬,也一直傾心于表哥,原來是我要與表哥冥婚,我也很願意,豈料上天捉弄,我生了重病,這才由你來冥婚,如此耽誤你,我心里實在不好過,不過你放心,老太君和我姨母都是好人,不會苛待你的。」
她曾經非常愛慕寇撼襲,迷戀他的外貌、他的戰功、他的身分、他的背景,迷戀簡直無一處可挑剔的他。
她幻想著與他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夫唱婦隨,做一對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做讓人羨慕的侯爺夫人,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有皇家做靠山,那是多大的光彩呀!
可現在寇撼襲死了,她做一品軍侯夫人的美夢破碎了,她的愛也隨著他不在人世而消失,不能說她現實,誰能堅持愛一個死人呢?死人沒有溫度,也不會給她關懷,不能與她互動,她瘋了才會愛一個死人。
如今寇家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她父親讓她快點回去好趕快給她說親。當初寇撼襲的死訊傳回京城,她父親就讓她回去,但死不見尸她不死心,硬是在寇府留了半年,半年過去,若是人活著,沒有不回來的理由,他肯定是死了,尸首掩沒在戰死的兵丁中。
後來她姨母思子過度,生了郁疾,鎮日郁郁寡歡,眾人都看著,她不好那麼勢利一走了之,只好硬著頭皮留下陪伴,加上寇皇後又召她進宮嘉許了一番,讓她繼續留在寇府陪伴姨母,她騎虎難下,這才留到現在。
先前寇皇後和她姨母屬意讓她冥婚真是把她嚇壞了,幸好她女乃娘把她娘叫來,在她娘的主意下裝病逃過一劫,如今冥婚已成,也該換這個家的新媳婦兒陪伴姨母了,她總算可以離開這座死氣沉沉的牢籠,這個家這兩年沒有一丁點的生氣,真是把她給悶壞了。
「生病嗎?」顏隨京有些詫異,怎麼林奾妍也是忽然病重不能冥婚,不會跟顏鈺菁是同一種人吧?用病重來逃避冥婚?
罷了,現在追究這些也無用,她都嫁進來了,林奾妍也要離開了,她們日後不會見面,不過是點頭之交,彼此做做表面功夫就好。
因此她並不隨林奾妍的感傷起舞,只客套十足地道︰「听說你要離開了,以後得空再過來玩,順風。」
林奾妍見她說完就走了,態度之淡定,好像看穿了她似的,雖然稱不上無禮,但仍讓她錯愕難堪又極度不爽快。
臭丫頭高傲什麼?真真是氣死她了!若不是她要走了,定不會善罷甘休,她肯定要挑撥顏隨京與姨母的關系,讓她們婆媳撕破臉。
不過她要走了,往後定遠侯府的人事物都與她無關,就讓顏隨京高冷一回,要一輩子守寡的人憑什麼與她相提並論,她才不要跟個寡婦較真,否則會失了她的格調。
曾經耀眼的定遠侯府,因為寇撼襲的亡故即將劃下句點,人走茶涼,她也該把他給忘了,尋覓個好郎君,重新開始。
☆☆☆
顏隨京做為寇家婦的第三日,京城莫名傳起了一則流言——定遠侯沒有死,定遠侯要回來了!
這事在京城卷起了千堆雪,眾人議論紛紛,說得跟真的一樣,還有人斬釘截鐵的說在京城里見過定遠侯,他肯定沒有死!
章氏做為寇家主母自然也听聞了此事,她又重新燃起希望,兒子真的沒有死,對吧?他還活著吧?
顏隨京也听到了此事,坊間傳得繪聲繪影,因此她很是心驚肉跳和心緒不寧。
萬一定遠侯沒有死回來了怎麼辦?那她豈不是要與他做夫妻了?
一想到這里她就抗拒萬分,懊悔自己的如意算盤不夠鎮密,只想著冥婚後能在寇家不愁吃穿,自在終老,怎麼就沒考慮到定遠侯沒死的這個可能性呢?
可是她也不能那麼沒天良,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呀!寇家現在上下全都滿懷期待著謠言成真,期待著定遠侯回來,她不能因為自己想過清靜的寡居生活就詛咒定遠侯一定是死了。
她可以想見若是定遠侯沒死,寇老太君會多歡喜,章氏會多欣喜若狂,孟元荷又會有多麼欣慰,而寇安便會有個穩固的靠山,護他平安長大。
這麼多人的冀望、期盼,她不可以只想著自己安好便不希望定遠侯活著回來。
若是定遠侯真的回來,她會試著和他談,能不能兩個人和平相處,他若要迎娶青梅竹馬又一直傾心于他的林奾妍為平妻或側室,她絕不反對,若要與她和離更好,她的聘禮和嫁妝足以讓她往後的日子都過得很有余裕。
若是顏家嫌她和離太丟人,她也可以帶著喜瑩和綺菲去燕關投靠舅父,她相信以定遠侯在戰場上令人佩服的運籌帷幄,肯定能夠理性的與她協商,做出合情合理的判斷。
所以她先不要自己嚇自己,可能定遠侯會對她這個別人幫他決定的妻子很不滿意,如果是那樣就好辦多了,她可以自請下堂,絕不為難他找尋真愛。
雖然她已經不斷的開導自己,但一時間還是十分憂郁,很擔心定遠侯對她沒有意見,要她留下繼續做他夫人。
「夫人……」喜瑩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欲言又止的開口了。
顏隨京心平氣和的看著喜瑩。「你說。」
喜瑩潤了潤唇。「若是侯爺真的活著回來,您連在心里想阿過都不可以,即便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都不可以。」
顏隨京臉上烏雲倏然而來,假裝的平和沒了,只剩下痛苦,她神情有些寥落的低語道︰「我明白。」
她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世上唯有愛情和咳嗽無法掩飾,定遠侯何等精明的人物,共處一室,若她心里想著別的男人,他又如何會看不出來?
這一夜顏隨京失眠了,她夢到定遠侯回來了,他看出她在想阿過,怒聲質問阿過是什麼人?他先是把她掐得快斷氣,又找到了阿過一斧頭劈死他,將阿過劈成了兩半,血肉模糊。
她被自己的夢嚇醒了,驚醒之後不寒而栗,面色一片慘白,心里閃電般掠過了一個念頭。
她不可以再只是提醒自己不可以想阿過,她要告訴自己她不認識阿過這個人,他從來不曾出現在她的生命里,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早膳後,她帶著綺菲去松濤院給寇老太君請安,因為失眠,她胃口不好,早膳吃得不多,面色也有些蒼白,看上去更是有幾分搖搖欲墜,可她仍打起精神來與寇老太君閑話家常,當然不忘帶了甜點來討好老人家。
其實哄老人家十分容易,前世她有女乃女乃,老人家跟小孩子一樣,只要順著他們的意就好了。
一會兒章氏和孟元荷、林奾妍也來了,她們平常都會在用過早膳後來陪寇老太君說說話,有時玩玩花牌,寇安則是去學堂,因此不在府里。
林奾妍今日是順便來辭別的,她明日就要走了,錦川侯府雖然只在鄰近的宜城,但來回來也要半日功夫,想必將來不會常來了。
都相處這麼久了,加上林奾妍曲意承歡,有心討好,表現出來的性格溫柔婉約,因此寇老太君也有些舍不得,她給林奾妍一對鐲子做念想,嘆了口氣說道︰「雖然無緣做我們寇家許人,以後把這里當做你自己的娘家吧,若是覓得了好郎君一定要告訴我們,讓我們也沾沾喜氣。」
林奾妍喜孜孜的收下那對價值連城的玉鐲,真心誠意的說道︰「老祖宗要好好保重身子,將來妍兒生了大胖娃兒,逢年過節要抱來跟您討紅包。」
顏隨京頓時覺得這個林奾妍好像有點白目,在老太君和章氏面前說什麼生大胖娃兒,這不是在她們傷口上灑鹽嗎?這個家能生的男人都死了,等寇安長大還要很久,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章氏面色有些難看,但忍著沒有發作,自己兒子死了能怪誰呢?若是他真的還活著就好了,這幾日听到流言,她心底真生出了幾分期盼,期盼著願望能成真,兒子真能活著回來……
這時侯府的大管事葉萬祥匆匆進來,臉上欣喜若狂。「老太君!夫人!侯爺回來了!咱們侯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