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造紙這事還沒完全成事,不好在路上說,于是秦襄兒忍著不提,直到回到楊樹村陳家,陳大力與曹秀景連買來的一些糧米油鹽都來不及收拾,便將秦襄兒拉到屋里去。
「襄兒,你去書鋪子問得如何了?」曹秀景有些緊張地說。
她也不想表現得如此急切,可是事關自家甚至一整個村子未來的生計,叫人如何不掛心。
秦襄兒直接回答道︰「我還沒去……」
听她這個起頭,曹秀景與陳大力同時垂下肩來,不過隨即又安慰彼此似的笑了一笑,曹秀景甚至輕輕拍了拍她。「沒關系的,這事本就不好談,下次我和你姨丈一起去,大家一起壯壯膽子。」
「我不是害怕而沒有去,我是半路遇到了蕭大哥。」秦襄兒連忙把話說完,怕這兩個長輩因為太上心,被自己的話弄得一驚一乍的那就不好了。「蕭大哥知道我要去賣紙,便說他有門路,我就把紙交給他了。」
曹秀景與陳大力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對視一眼,而後用一種飽含曖昧的奇特目光看著秦襄兒,看得她臉都熱了。
「是那個……」秦襄兒不知怎麼很想解釋一番。「不是我特地拜托他的,是他主動的……」
「喔……他主動的。」曹秀景與陳大力齊齊點頭。
怎麼好像越描越黑了?秦襄兒又害臊又無奈,「他不是只因為我才幫忙的,他……他還有提到姨丈的……」
真的有嗎?秦襄兒自己都不確定了,不過這時候必須一口咬定說有!
曹秀景與陳大力同時笑了開來,也不再逗她,反正知道事情交給蕭遠航,他們心里也篤定多了。
「是遠航那就沒問題了,他們造船師傅認識的大戶人家可多了,他說有門路就一定有,咱們等著就是。」陳大力笑道。
曹秀景也同意地直點頭。「我起初還怕被人騙,若是遠航願意幫忙,那就不用怕了。」
說完,夫妻便扭頭去院子里卸貨歸整,看得秦襄兒都有些吃味了。一樣是去找賣紙的門路,怎麼她去問,姨丈與景姨就緊張兮兮,換成蕭遠航問,他們就安心了?雖然她也承認蕭遠航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但也不至于差那麼多吧。
忙了一早上的眾人,用完早膳休息了一會兒,秦襄兒便開始教陳氏夫妻如何造紙。
造紙首先當然是取得原料了,家里雖然有先前砍來的楊樹枝條,但那是用來搓繩子織網編窶子的,樹木都還是濕潤的,尤其樹皮仍保有韌性,對于造紙來說,前期須除去最外層深色或是蟲蛀的樹皮是相當不利的,所以只能重新砍了。
因此陳家三個大人,又拎起了斧頭往楊樹林去。
福生很少出門,不過這次全家都去了,他也默默跟上,至少在自己的村子里,他沒那麼害怕,只要樹林里像上次那樣空蕩蕩就可以。
如今已屆深秋,楊樹轉黃的葉子都掉了大半,樹木也有好些已經枯了,村子里也有其他的村民來拾柴砍樹,為過冬做好準備。
陳家幾人一入林子,大家都笑嘻嘻地彼此打著招呼,明明是和樂融融的場景,福生卻緊抓著秦襄兒的手,小臉都緊張地慘白。
秦襄兒知道,福生不喜歡與人群接觸,但這步路他必須走出去,否則難道真要一輩躲在楊樹村……不,甚至楊樹村他都不願走入,只想縮在家里,躲在認識的人身後,他明明是個聰明善良又想像力豐富的孩子,若是因此封閉了整個未來,那就太遺憾了。
曹秀景也見到自家兒子那不成器的膽小模樣,火氣便蹭蹭地上漲,但在她開口罵人前,陳大力拉住了她,朝她默默搖頭。
「看襄兒丫頭怎麼做。」陳大力說道。
秦襄兒自是沒注意陳氏夫妻的小小互動,一心全放在福生身上,突然間她低頭看向了福生,拿起帕子輕輕擦去了他額際的冷汗。
「福生很怕嗎?」她問。
福生點點頭,小嘴緊抿著不語。
「是不是因為這里有別人,你不想和他們接觸?」
福生想了想,又輕輕地、偷偷模模似的點了下頭,還偷瞧了眼正在砍樹的曹秀景,怕被母親看到,又要挨一頓揍。
「那真可惜。」秦襄兒像是相當惋惜似地嘆氣。「本來有個小弟弟要來找你玩的,我們都說好了,他最近也開始要上學堂,听說我們家有一個小哥哥也在學寫字,就很想來找小哥哥一起探討學問,一起練字……」
福生在秦襄兒這里找到學習的樂趣後,對于學業相當上心,幾乎可以說是個書呆子。秦襄兒默寫給他的三字經和千字文,都快被他翻得爛了,里面的字他已經都學會了,只差真正上手拿筆練字。
這樣的情況下,她若說小弟弟是純粹來玩耍,福生可能還會有些排斥,但若是說來一起探討學問的,福生絕對會有興趣。
他以後始終都會有同僚的,就從小舶開始吧!
果然,福生的整個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一時也忘記害怕了。
秦襄兒又裝模作樣地搖頭道︰「……但是如果福生這麼排斥外面的人,就沒辦法和小弟弟一起讀書了。」
她一副慎重的神情,像在與同齡人討論似的對福生說道︰「那個小弟弟叫小舶。你知不知道,小舶要上學堂,學堂里都是一起讀書的孩子,有那麼多人一起討論學問,很快的福生就會被比下去……」
「我、我要和小弟弟一起玩。」福生連忙拉秦襄兒的手,「我……我也要上學堂。」
「你不怕學堂里那麼多人?學堂里不只有同窗,還有夫子,甚至還有一些奴僕廚娘、門房馬夫的,,說不準不時還會有同窗的父母親朋出現……」
福生吞了口口水,又縮了回去,眼神沒那麼篤定了。
「若是你下定決心要上學堂,等福生的啟蒙書都學會了,我可以請小舶帶著你一起。」
秦襄兒溫聲勸道,順口又提了句。「對了,小舶叫蕭遠舶,是蕭大哥的親弟弟。」
蕭大哥!福生突然眼楮一亮,「我要去學堂!有蕭大哥的弟弟,我不怕了!」
秦襄兒突然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這個蕭遠航是給大伙兒施了什麼咒,一個個的都這麼信任他,明明這些都是她的親人啊!
「姊姊,我去旁邊練字了!等小舶來了,我就會比現在更厲害,不會輸給他的。」福生最後說道,然後拾了一枝楊樹枝便蹲在一旁的地上練字了。
曹秀景與陳大力一直默默觀察這里的情況,見秦襄兒果然有一手,三言兩語就說得福生不怕了,不由彼此對視露出會心一笑,對秦襄兒的感激更深了一層。
「哎喲!你家這外甥女真是了不得,福生那帶不出門的,這襄兒丫頭幾句話就讓他服服貼貼了!」
旁邊有不少村人也看到這一幕,當然他們也都知道福生的狀況,對秦襄兒的耐心多有贊賞,但會把話說得這麼難听的也就獨一家了。
果然曹秀景一听就炸毛了。「吳春花!你說什麼鬼話?我家福生聰明又乖巧,哪里帶不出門了?就你這張臭嘴才應該關在家里,免得老是在外頭惹事生非!」
要是平時吳春花被這麼一激,一定馬上和曹秀景吵翻,但今日她竟意外地好耐性,還能陪上笑臉。「哎喲,我這不是夸獎襄兒丫頭嗎?喂喂喂,秀景啊,你家襄兒丫頭今年是不是十六了?」
「是又怎麼樣?」話題突然跳到這里,曹秀景有些莫名其妙。
「我娘家有個佷兒,生得模樣出眾,能言善道的,在鎮上工作,今年二十歲,你說是不是跟襄兒丫頭正好相配啊?」吳春花已經觀察秦襄兒很久了,人長得標致不說,脾氣還好,她有次看到了秦襄兒在福生衣服上繡的小狗兒、小兔兒,那叫一個活靈活現,要是拿到鎮上都能賣幾個錢,這不就動了心思?
就娘家是陳家,有個曹秀景比較麻煩,不過吳春花並不是太介意,橫豎人娶過來還不是任由他們吳家搓圓搓扁,遑論曹秀景只是姨母,還不是人家秦襄兒正格兒的娘呢!
「襄兒的婚事有她自己做主,我可不亂點鴛鴛譜。」曹秀景淡淡的回道。
事實上她心里已經有個理想人選,只不過現在八字才剛有了半撇,所以不好往外說,何況吳春花介紹的人,就算真是個好的她也不敢要。
「唉,你這姨母怎麼當的?人家小姑娘年紀輕輕的,這親事怎麼好意思自個兒說?」吳春花擺了擺手。「就這麼決定了。過兩日我帶我家佷子吳大偉過來相看,你們可要留在家里,讓襄兒丫頭好好打扮打扮,我家大偉就喜歡漂亮的……」
說的好像秦襄兒還得供人挑揀似的?曹秀景當下又怒了,正要慰回去,旁邊的村民早已經听不下去了。
「我說春花啊!你這也太霸道了!你說相看人家就得等著?把人家女孩子家里的人當什麼了?連個苗頭都還沒有就擺這麼大架子,要是我家也不敢和你相看啊!」住在陳家隔壁的朱嬸子插了口話,她沒有女兒,所以自然可以這麼說。
「你可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娘家條件比陳家不知好了多少,在下河村也是有十幾畝好田的,襄兒要嫁給大偉那就是長孫媳,怎麼也能分到一點,大偉還在鎮上工作呢,我要替她說媒,可是為了她好。」吳春花不服氣地頂了回去。
「是嗎?你家吳大偉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你娘家殷實沒錯,但吳大偉是個花天酒地的,什麼鎮上的工作,是在賭場幫人打架吧?我家當家每年幫工打魚那家人,就有一個愛上賭場的孩子,前陣子賭場的人打上門,我當家的就看到你家吳大偉了。」前陣子送了桂花的張大娘也忍不住發了聲,她可喜歡秦襄兒了,一個水靈靈的好女娃,嫁到吳家那簡直是糟蹋了。
曹秀景一听氣到發抖,樹也不砍了,直接拿著斧頭對著吳春花。「好啊吳春花,你竟想介紹這樣的人來害我家襄兒,我是哪里對不起你了?」
吳春花想不到吳大偉的惡名都傳到楊樹村了,不由有些訥訥,但口中仍嘴硬道︰「我也是好心,看襄兒那麼大年紀了還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誰不知道你二十了才嫁進咱們楊樹村,還是死皮賴臉賴上林家老二,否則就林二郎那樣的人品,怎麼會娶你這不著調的?」曹秀景也不給她留面子了,直接扒了她的底。「我家襄兒再怎麼樣都不會嫁到你們吳家的,你死心吧!」
「就是就是,我們楊樹村雖然窮了點,但村里的兒郎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那什麼吳大偉好!」
「襄兒丫頭那麼好,不可能嫁不出去的!春花你可別亂說話,害了人家閨女大事,要天打雷劈的……」
陳家在楊樹村的人緣不錯,吳春花又一向是個挑事精,所以這一下便惹了眾怒。吳春花不好意思在林子里繼續待下去,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柴火便灰溜溜的走了。
等那討人厭的不見了,張大娘才朝著接替曹秀景砍起樹來的秦襄兒道︰「襄兒丫頭你別急啊,吳春花就是嘴臭,她的話不能放在心里!」
「是啊!我們都知道襄兒丫頭你是個好的,怎麼也會好好幫你看著,不會讓你嫁到那種烏七八糟的地方的……」
「我知道了,謝謝嬸子們。」秦襄兒落落大方的一笑,看起來倒沒有什麼羞惱,反而這種豁達坦然又迎來村人一陣夸。
這樣善良熱心的村子,不應該一直貧窮困苦下去的!一次次的善意,一回回的包容,都讓秦襄兒想幫村子的信念越來越堅定,看來她的步伐得加快一點了……
劈砍成適當大小厚薄的楊木,必須先用水湛幾日,其中不時用腳踩、用手搓,泡到整個軟化,然後去除掉上頭枝枝節節、顏色較深的樹皮,還有蟲蛀的地方,重新再曬干後便能保存起來,日後要用來造紙時拿出來就能用了。
因為這次砍的數量不多,泡好洗淨的木料秦襄兒便直接拿來用。
為了造紙,陳大力在院子里砌了一個大灶,將家里那個以前拿來煮豬食,現在養不起豬而收起來的大鍋架上,洗淨的木料加入草木灰後在鍋子里反覆蒸煮,同時再次去除木料里的雜質及色深的地方,保證之後做出來的紙顏色能更淺更均勻。
在陳家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蕭遠航帶著小舶前來拜訪,手里還拎了條臘魚。
「唉呀,遠航,你總是這麼客氣,你人來我們就很高興了,每回都帶東西來,這樣我們都不好意思開門了!」曹秀景笑吟吟的迎入了兄弟倆。
「門沒關。」蕭遠航說道。
曹秀景頓時啞然,這蕭遠航什麼都好,就是不擅言語,每次和他說話都要被噎個幾次,讓人真不知該接什麼好。
不過這尷尬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很久,小舶眼尖地看到屋子里走出來的秦襄兒,尖叫一聲便歡欣鼓舞地跑了過去,一把抱住秦襄兒的大腿。
「襄兒姊姊!我來了,你說家里有小哥哥和我玩,在哪里?在哪里?」
秦襄兒笑著模模小舶的頭,然後伸出手一指。「在那里呢!」
小舶順著秦襄兒的手指看過去,就看到門板後面的半張小臉,那身影彷佛很緊張,見到小舶看過來,嗖一聲就躲到門後。
「小哥哥很害羞,你要慢慢來。襄兒姊姊知道你是好孩子,只要你不要一下子叫得太大聲,就不會嚇到他了。」秦襄兒笑道。「小哥哥知道你要來,在家里練了好久的字,說要和你比誰會的字多呢!」
小舶一听,眼兒亮晶晶的。「那肯定是我了!我三字經已經學完了。」
「我也學完了!」門後的福生又探出頭來,不服輸地小聲頂了一句。
「我也讀完千字文了!」
「千字文我早就讀完了,字也都會寫了!」
「那百家姓呢?學堂教到一半了!」
「百家姓我還沒學,可是姊姊教我念千家詩了!我都背起來好多首了!」
兩個孩子你來我往,福生居然不知不覺地由門後站了出來,與小舶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彷佛在听到對方學識與自己差不多後,多了些底氣。
小舶一听福生的話,卻是羨慕地哇了一聲。「千家詩我還沒讀過啊,你可以教我嗎?」
「當……當然可以!」福生本還有些遲疑,但一想到他是蕭大哥的弟弟,遲疑完後也就答應了。
「那我也教你百家姓,這樣我們兩個就學得一樣了。」小舶笑道。
這話說到福生心坎里了,連最後一點遲疑都冰消瓦解。「好啊,你來吧!我家有書的,是姊姊抄下來,我們自己縫成書的……」
小舶轉頭看了自家哥哥一眼,直到蕭遠航點頭,他便笑嘻嘻地進了陳家門,牽起福生的手。
福生先是嚇了一大跳,但很快就緩過勁來,也露出了一抹羞澀的笑,兩個小孩兒就這麼手牽手的去了福生的房間。
曹秀景簡直都要哭來,嚴格來說,這是福生第一次交到適齡的朋友,而且兩個人還挺合拍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那內向的兒子,也會有像個普通孩子似的一天。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把眼眶中的淚水眨回去,笑著將蕭遠航帶進來,「遠航啊,你今兒個就和小舶在景姨家用膳,可別走啊!我今天讓襄兒下灶,你們肯定喜歡吃的!」
「那就麻煩景姨和襄兒了。」蕭遠航也不客氣,兀自挽起了袖子。「我去後面幫陳叔吧!」
蕭遠航是知道陳家在造紙的,也沒有必要與他保密什麼,何況最重要的木漿比例還有抄紙的技巧等都在秦襄兒腦子里。
陳家自然不介意他幫忙,反正每次他來就沒有不干活的時候,只是最常跟在秦襄兒後頭,而她做的力氣活有限,曹秀景又總覺得小倆口之間有什麼,所以不曾阻止他。
蕭遠航先前也特別去了解過造紙大概的流程,算算時間現在應該都還只是在出力氣的階段,所以他幫忙幫得毫無顧忌。
曹秀景來到灶間,秦襄兒已經在處理那條臘魚了。
「景姨,這魚要做成什麼口味的?」秦襄兒先問了,才知道怎麼下刀。
「做成干煽的吧,他們湖邊的人家都喜歡這樣吃。」
曹秀景說了一下大概的做法,秦襄兒便開始烹煮了。
灶下的事秦襄兒做得俐落,曹秀景便坐到一邊燒火,抬起頭正好看到秦襄兒優美的下巴線條,連切魚切菜動作都那麼賞心悅目,心想這樣好看又優雅的女孩兒,蕭遠航要沒有什麼想法,才有鬼羅!
「襄兒啊!」曹秀景頗有些猶豫地道︰「那日在楊樹林里,吳春花雖然說得很不好听,不過倒是提醒了景姨。你今年十六,沒兩個月翻過年就十七啦,對自己的婚事可有什麼想法?」
「我還沒出孝期……」秦襄兒面色有些難過地道。
「別說你要守滿三年啊!守完你都快十八歲,沒有適齡姑娘會這麼做的,景姨也不答應!何況你在京里也已經守了兩年多,早就可以出孝了。」曹秀景沒好氣地瞋了她一眼。
「咱們就明白說吧,你覺得遠航怎麼樣?」
秦襄兒心頭一跳,心忖景姨果然是要問這個,不由訥訥地道︰「他人不錯,可是我不認為他……」
這話開頭听起來就很不妙,曹秀景直接打斷。「遠航是個性冷寡言的人,可是對咱們陳家特別好、特別殷勤,尤其他一來,你所有活兒都輕省了,我可不覺得他是沖著你姨丈來。除了他看上咱們家如花似玉的襄兒姑娘,不會有別的原因!」
秦襄兒原本也這麼覺得,可是……「景姨,我覺得蕭大哥對我特別好是有其他原因的。」
「什麼原因?」曹秀景不以為然地問。
「我曾經救過他弟弟小舶!」秦襄兒解釋起了她剛來到沔陽一帶,就遇到有拐子拐帶孩子的事。「蕭大哥也承認,他在救下姨丈送回家時看到我就認出我了。救下姨丈是個巧合,但他之後屢次造訪,想來只是想回報我的恩情吧?」
「真的?」曹秀景半信半疑。「若是因為恩情,他怎麼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像要把你吃了一樣?」
秦襄兒臉微熱。「那……那是我們多想了吧……」
還真別說,她總是被他那眼神弄得臉紅心跳,每次都要不斷說服自己這是錯覺,不要犯花痴了,才能把那種悸動壓下去。
此時,灶間外傳來腳步聲,兩人馬上閉上嘴。
不多時,蕭遠航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走進來開門見山地說道︰「景姨,襄兒,我今天來還要和你們說賣紙的事。方才我和陳叔提了提,陳叔說這事都是你們決定的,叫我來跟你們說。」
曹秀景一下子都忘了燒火,刪地一聲站了起來。「那事怎麼樣了?」
秦襄兒也停下手上的動作,美眸直勾勾地瞅著他。
這算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凝視他吧?蕭遠航有些意動,很想與她來個深情對視,不過很快的就把這種妄想打碎,真要這麼做了,她大概會害臊地沖出灶房去,他可是有正事要說的!
「我認識一個漕商,專門跑江南與湖廣,我讓他看了你們的紙,他極有興趣。江南文風薈萃,新式樣的紙張在那里非常受追捧。」蕭遠航沉著地道,「不過他當時貨已經買齊,就要啟程去江南了,下次來就要等年後,所以我與他約好上巳節前的時間再交易,恰好這幾個月你們也能多做出幾種不同的紙,這樣日後談價時更有優勢。」
「遠航啊,真是謝謝你了,我也不和你見外,你說這漕商真的可靠嗎?」曹秀景有些不安地問。
「絕對可靠。這漕運他已經走了很多年,信譽可靠,且因為商線長時間久,都是銀貨兩訖,他在沔陽也小有名氣,不會因為買賣新紙這樣的小生意砸了自己的招牌。」蕭遠航道。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曹秀景長長吐了口氣,撫著自己的胸口,現在還咚咚地狂跳不止呢!
「那這幾個月,我再鑽研一下能做出什麼新紙吧!」秦襄兒也連忙說道。
蕭遠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再找我。」
明明听起來這麼正大光明,這番話卻是讓秦襄兒又不知該怎麼回了,最後也只能輕輕點頭,頗有些羞怯之意。
曹秀景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里,怎麼看都覺得沒那麼簡單,不過總不能拉著蕭遠航當面問清楚,顯得太不矜持了,萬一他真的不是那種意思,秦襄兒還要不要做人了?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說定,咱們繼續煮菜了。遠航你到前頭坐會兒,菜很快就好了。」曹秀景只能先分開兩人,以後再慢慢觀察,有機會再暗示暗示吧!
詎料,蕭遠航好像听到了她的心聲,本是已經轉身離開了灶間,但才到門口又突然掉頭回來,認真地朝著她們說道︰「我常常到你們家來幫忙,並不是因為襄兒救過小舶。」
那是因為什麼?秦襄兒不敢問,但心又亂了。
而且那人撂下話之後就走了,簡直令人氣結。好端端的干麼語出曖昧,徒讓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秦襄兒從那日起,每當蕭遠航來訪便躲得遠遠的,反倒是福生與小舶混熟了,兩人一起學習,一同玩耍,在小舶的帶領下,福生已經能和他手牽手一起到村子里晃蕩了,看得陳大力夫妻差點沒燒高香感謝祖宗保佑。
而這些日子陳家也忙碌了起來。
蒸煮好的草木糜要在木簾上蕩出一片厚薄均勻的紙膜,光是練習這門技巧,陳大力與曹秀景就不知花費了多少心力,之後陳大力似是抓到了訣竅,親自出手將蕩膜的竹簾改良,特地去買來上好的苦竹重新劈蔑織就,網口更細致平整,最後蕩出來的紙果然又薄透又勻稱,手藝直逼秦襄兒。
後面將紙膜烘干,陳家兩夫妻也模索了好一陣子。因著如今已是冬日,只能放在灶邊烘,且就算是夏日,日後若要擴大產量,只靠太陽曬也緩不濟急,但紙的本質是薄弱的東西,烘得太久會變黃且脆化,烘得不夠久,紙芯還是濕的就容易破,也無法書寫,這技巧與時間就夠兩夫妻折騰的了。
幸好他們也算有天賦,半個月過去,烘出的紙算有模有樣。有了好的開始,兩夫妻卯足了勁做紙,很快成品也堆滿了半個房間。
而秦襄兒則是關在灶間研究新紙,各種材料被她實驗了個遍,最後發現楊木與桑皮混合能做出堅韌且更潔白的紙,且這種紙還有一種特性,讓秦襄兒喜出望外。
等到蕭遠航及小舶在臘八那日來訪時,這次秦襄兒不躲了,直接將人帶到堂屋里,此時陳氏夫婦正在後院忙得熱火朝天,瞧年輕人有話說,也就沒有打岔,把兩個小的都拉到灶房里喝臘八粥,堂屋便留給秦襄兒和蕭遠航。
難得見秦襄兒如此殷勤,蕭遠航眼中也有了幾許柔意。他如何不知道她在躲他?但不就是因為她意會到了什麼,害羞了,所以才會躲他嗎?蕭遠航便也不戳破,由得她去躲,這陣子他與陳家人都混得熟如自家人了,難不成她還能躲一輩子?
果然,今天不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秦襄兒可不知道這個外表正直剛毅的家伙內心正憋著壞,而是笑吟吟地朝他說道︰「蕭大哥,我造出新紙啦!你要不要看看?」
蕭遠航點了點頭。
秦襄兒知道他話不多,也不期待他說些什麼拭目以待的客套話,便逕自取出了紙遞給他。
看著拿到自己眼前的新紙,蕭遠航眼瞳微縮。
這紙顯然比上回的更細致潔白,最令人驚喜的是,他拿著紙的兩頭微微用力拉扯,新紙算相當堅韌。現在只差看看這紙上墨的效果,若是還不錯的話,此紙已然堪比宣紙,就是少了點名氣而已。
「很不錯,這紙光賣相已經可以賣出高價了。」他中肯的說道。
這評論雖然俗氣又市儈,秦襄兒卻听得很高興,畢竟她造紙的初衷就是想讓陳家富裕起來,同時將楊樹村拉出貧窮的泥淖,並不是為了什麼高尚或風雅的理由。
「我寫幾個字讓你瞧瞧吧。」秦襄兒突然說道。
蕭遠航頷首,秦襄兒便入屋後去取來筆墨,磨好墨,張紙在案桌上,她提筆思索著要寫什麼,便听到蕭遠航猛不丁地說道——
「就寫『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幾個字吧。」
這幾個字出自詩經,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與溫潤如玉的君子處在同一個屋子里,讓佳人的芳心都亂了。短短幾個字,盡訴女子對男子的思慕之情,如此明顯的暗示,讓秦襄兒手一抖,墨水都差點滴在紙上。
還君子溫如玉呢!他根本奸似鬼!她連將筆放下,微惱地瞋他一眼。「你自己寫!」
蕭遠航突然笑了,像他這樣的造船大師傅自然是會寫字的,而且還寫得很好,因為要培養他們獨特的美感,還得畫船圖,所以寫字繪畫都是特別學過的。
他大搖大擺的拿起筆,龍飛鳳舞的在紙上寫下那膾灸人口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寫完便直勾勾地看著她,目光中流泄的情意,濃重得像要淹沒她似的。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想不到秦襄兒更惱了,這臭男人簡直過分,就算她看出了他的意思又如何?難道讓她一個女子開口問他嗎?她沒好氣地羞瞪了他一眼,忽而拿起桌面上的紙往旁邊的水盆里一扔。
饒是淡定如蕭遠航此時臉色都有些變了,他的心意被她扔到了水里,這是不屑一顧,還是拒不接受?但他明明感受到她也不是完全無意的……
「我是讓蕭大哥好好看看這紙的特性,你想哪兒去了呢?」她突然帶著挑釁的語氣,壞心眼地說道。
蕭遠航隨著她的話,很快地整理了紛亂的思緒,朝著水盆里望去,卻見那紙雖然已經被浸濕了,但是剛剛寫上去的字卻沒有暈開來,還真沒毀了他的字。
蕭遠航伸出手將紙小心拎起,意外地道︰「這紙竟防水浸嗎?」
「若是水浸的時間不久,可以勉強達到,所以你不用擔心自己寫的字被水弄糊了。」秦襄兒得意地道,好像她也戲弄了他一回。
蕭遠航拿著濕淋淋的紙沉默了一瞬,最後苦笑了起來。果然他就不是個調戲姑娘的料,本想與她開個玩笑,卻隨隨便便就被反擊了回來,他心慕的姑娘看來是個狠角色,未來道阻且長啊!
當然此事可一不可再,否則就顯得孟浪了。收起了與她玩鬧的心,蕭遠航正色朝她說道︰「我可以向你保證,這紙的價值,絕對在你我想像之上!」
這紙得了蕭遠航的認同,陳家人也算放心了。
因著蕭遠航方才惹了秦襄兒,姑娘不樂意下廚了,蕭遠航啼笑皆非之余,只能模模鼻子帶著弟弟告辭回家。
陳大力與曹秀景留飯未果,瞧自家姑娘那別扭樣是越瞧越好笑,便刻意讓秦襄兒出來送送他。
秦襄兒也不是真那麼小氣,就是一顆心被他撩撥得亂糟糟的,需要一些時間平復,不過長輩都這麼說了,她還是整理了下心情,大大方方的出來送客。
才送到門口,蕭遠航人都還沒離開,吳春花便從陳家門口經過。
蕭遠航已經不是第一次出沒在陳家,因為救過陳大力,所以村里的人基本上對他也挺友好的,但吳春花這一眼瞧過去,高大威猛的蕭遠航和姿態婀娜的秦襄兒站在一起,明明是郎才女貌,她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于是也顧不得要回家做飯,直直走到陳家門口便尖酸刻薄地道︰「哎喲,我道我家佷子條件那麼好,向襄兒丫頭求親,怎麼還會被陳家拒絕,原來理由在這里啊!」
她嘖嘖嘖了幾聲,還假裝沒看清楚,上下打量著蕭遠航。
「原來不是我家大偉不好,是曹秀景的眼楮長在頭頂上了吧!難得來了個這麼漂亮的外甥女,當然要拿來釣金龜婿,大家瞧瞧啊,這鎮上的好兒郎自己送上門來了,你們陳家眼里就看不上別人了吧?」
秦襄兒氣得滿臉通紅,但她並不好出面與吳春花對峙,反倒是走在後面的曹秀景一下子火大了,大步跨出門檻便是一陣好罵。
「吳春花你嘴巴放干淨點!怎麼?現在求娶不到我家襄兒就來敗壞她的名聲?明明就是你家吳大偉吃喝嫖賭,不務正業,我們陳家嫌棄他沒有理嗎?我告訴你,你今兒個不給我把話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吳春花料想鎮上人家好面子,這個姓蕭的听到她一番詆毀的話,他與秦襄兒就算本來有什麼也肯定吹了,這樣她家吳大偉就又有機會了,所以那難听的話是不過大腦就來。
「曹秀景,難道我說錯了嗎?你敢說自己不是看上這個鎮上的金龜婿,想拐來做外甥女婿?哼!我勸你啊,這人不能看表面。我吳家那也是家底殷實的,不一定就比這個小子差!住鎮里不代表家里有錢啊……」
「吳春花,你越說越過分了!看來老娘不教訓你一頓,你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亂說的。」曹秀景氣瘋了,直接上前揪住吳春花的頭發,一個耳刮子就先響亮送上。
「殺人啦!曹秀景殺人啦!當家的還不快來幫忙!我要死啦……」吳春花痛叫起來,也引來越來越多人聚集。
不過村民們方才雖離得遠,卻清楚的听到了吳春花的話,也認為這等嘴碎的婦人實在該打,所以並沒有打算幫她的意思,只是在曹秀景痛揍她時指指點點的議論著。
就在吳春花叫得像殺雞宰豬時,她那當家林二郎終于在村人的通知下趕來了。
他原也是因自家娘子四處惹事感到頭疼不已,但此時一來就看到吳春花被單方面的痛打,自然心里不痛快,伸手就想推開曹秀景。
可是陳大力不情願了,婦人打架的事,男人就不該摻和,那吳春花敢亂說話,就要有被打的準備。然而若是林二郎推了曹秀景,那就是兩家之間的恩怨了,所以陳大力上前一步攔住他。
「林二郎,你想對我妻子動手?」陳大力沉下臉道。
林二郎看吳春花一面倒的挨打,有些氣急敗壞。「明明是你們陳家太過分,放任你婆娘打我婆娘……」
「村人老說你可憐,娶了一個不著調的妻子,但我看你本身腦袋也不是太清楚。要不是吳春花隨口亂說,誣賴我妻子貪財,還毀壞我家襄兒名聲,她會被打嗎?何況我家只有秀景出手,並沒有以多欺少,已經很對得起你們林家了,怎麼,現在你還想插一手?」
「我就插手了怎麼樣?」林二郎沒想到憨厚的陳大力還會教訓人,氣頭一來也沒細听妻子究竟是怎麼惹事的就擔了袖子。
可惜陳大力雖老實,卻不是個可欺的,對方袖子擔上了,他也奉陪。要知道年輕時他家境不錯,家里也是找武師教他練過武的,在這鄉下地方要打架,他還真不怕。
于是這一頭,陳大力莫名其妙的與林二郎打起來了,林二郎家的兩個男娃兒,見到爹娘都打起來了,也叫嚷著去幫吳春花,秦襄兒想攔,福生卻在這時候站出來了。
或許他內向怯懦,可是現在姊姊需要他保護,他絕不會退縮!
「姊姊,小孩子的事,讓我們自己解決!」福生撂下這麼一句話,就沖上去和林家的大頭和二頭打在了一塊兒。
身為福生的好朋友,小舶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他一腳踏出去要幫福生,後頭就被哥哥拉著。「哥!別攔我,你讓我去幫福生……」
蕭遠航卻只是月兌下了他身上笨重的棉襖,淡淡地道︰「我不是攔你,我只是要告訴你大衣月兌下來打架方便。」
小舶嗷了一聲,便沖上去幫福生抱住大頭,兩個人很快滾成一團,這樣福生只要對付二頭那個小的,還不是一打一個準。
「蕭大哥?」秦襄兒都傻眼了,這一片混亂,蕭遠航不僅不阻止,居然還在一旁幫忙?
「你沒看出來嗎,陳叔和景姨是佔上風的,福生雖然差了點,但小舶學過武術,有他幫忙不會吃虧。這事起于兩家的宿怨,讓他們打一打,發泄一下也好。」蕭遠航說道。
被他這麼一說,秦襄兒也看出來了,眼前雖是兵荒馬亂,但吳春花被曹秀景按著打,林二郎完全不敵陳大力,大頭像是被小舶耍著玩,福生光是拎著二頭的領子,二頭的小短手連踫都踫不到他。
不過蕭遠航也沒有讓他們打太久,出出氣就可以了,打出真火傷了人那就不好了。
于是他看準了一個時機,出手先拉住陳大力,此時林二郎早已無力反抗,只是躺在地上大喘氣。
曹秀景也打得累了,便順坡下驢,放開了吳春花,吳春花整張臉鼻青臉腫,估計連她老娘都認不出來。
至于林家那兩個小鬼,小舶看哥哥出手制止了,便也跟著停手,去將福生拉回來,大頭與二頭自個兒滾在一塊,哭聲震天響。
「各位村民請在此替我蕭遠航做個見證,證明陳家這場架打得有理。」蕭遠航敢放任他們打,就不會讓陳家吃虧,于是非常鄭重且認真地道︰「是我心悅陳家的秦襄兒姑娘,所以時來村里拜訪,想讓陳家人多認識我,知道我蕭遠航是個什麼樣的人後,我再向襄兒姑娘求親。」
秦襄兒一听,驚訝地望向他,不敢相信他會當著全村人的面表白。
他果然……好吧,至少不是她犯了花痴。
這時候再回想起蕭遠航那種悄然無聲卻無處不在的殷勤,幫她也從不居功,要不是吳春花搞這麼一場,他肯定不會如此大膽告白,因為秦襄兒知道他並不想強逼她。
這樣的用心,如何令人不動容?
然而陳家打了林家人是事實,蕭遠航不會讓陳家吃虧,仍舊振振有詞地道︰「想不到落在有心人眼中,這卻成了陳家愛慕虛榮。此事若放任下去,只怕所有鎮上的人都不敢來你們楊樹村求親了,所有楊樹村有女兒嫁到鎮上的,難道都是汲汲營營之輩?所以我才覺得,陳家人這一架打得好!至少保住了楊樹村女兒們的名譽,也不會讓外人看輕,扭曲了楊樹村的名聲。」
村民們一陣諱然,這也才想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我看陳家這回打得好!吳春花說什麼陳家人想拿漂亮的外甥女釣金龜婿,我呸!那張臭嘴就應該被人教訓教訓!」
「那是那是,我女兒就快要嫁到鎮上,要是被吳春花這麼一說,壞了我閨女的好姻緣,我也要打上林家的!」
村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林二郎幾乎抬不起頭,這才覺得自己沖動了,現在才知道吳春花說了些什麼,當即臉都綠了。
「你這婆娘!就只會給我惹事。」林二郎恨鐵不成鋼,但又不好在村人面前教訓吳春花,何況她已經被打得這麼慘了。
他腫著一張臉,尷尬地對陳大力夫妻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婆娘居然這麼說……我回去會好好罵她,不讓她再出來惹事了……今天……今天算是我們林家不對,我改天再攜禮正式道歉。」
說完,他拎著吳春花,帶著兩個孩子快步走了。
村人見始作俑者都認了錯,這林二郎也算敞亮,知錯就改,便又反過來安慰秦襄兒。
「襄兒丫頭啊,你就別听那吳春花亂說,一張嘴胡咧咧的,我們都不相信她!」
「這蕭家小哥兒人是真不錯,我看他常來幫你們,又勤快又健壯的,如果你們能成,那是村里的大好事,咱們都很看好,絕對不會說閑話的!」
這安慰顯然有越走越偏的趨勢,秦襄兒臉越來越紅了,蹲摟著打贏了架顯然還與有榮焉的福生與小舶,幾乎都想把臉埋在兩個孩子身上,不想面對眾人打趣的目光。
倒是蕭遠航依舊沉著,拱手向大家說道︰「謝謝各位叔嬸。我蕭遠航心慕襄兒姑娘,是我個人的事,不是想以此逼婚的。雖然大家替我說話,不過我不想造成襄兒姑娘的壓力,她這麼好的姑娘,不是只有我蕭遠航長眼楮,大家都看得見的,這件事便到此為止吧!我改日再來拜訪。」
說完,他便落落大方的向陳家人及所有村民拱手行禮,隨即帶著弟弟告辭離去。
這番作風算得上光明磊落,可是天知道他連回頭看一眼秦襄兒都不敢,怕看到她眼里的怨慰,誰叫他突然就在眾人面前示愛,村里的人雖然大都善良,但之後只怕善意的調侃不會少。
然而秦襄兒雖是如他所想,看著他的背影,但她想的是這個男人居然丟下這麼石破天驚的話就拍拍走人,好歹也說清楚他意欲為何……心中那種酸澀卻又帶著甜的感受,反覆折磨,簡直不足與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