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家人的堅持,幾乎都只放在朗若姍身上。
倘若今天談的事與朗若姍有關,那一切都是朗家人說了算數,毫無轉圜余地。
但是,對于與血脈甚遠的苗喜兒相關的事情,朗家人卻是相當好商量。
由于藍君柚是與兩位姑娘都訂親的人,帶苗喜兒出門,又是為了醫病,去向則是在江湖上與江南一地都赫赫有名的秋葉山莊,尋的則是名聞遐邇、尋常人少了關系還難以求見的神醫「閻王愁」,因此在確定苗喜兒也願意跟著藍君柚出門後,朗母自是欣喜而毫無反對意見。
因此藍君柚就這麼順利地將苗喜兒帶上了路,而且朗母還給他們備上轎子與馬匹,好讓他們路上方便。
一切的情況看來,這事似乎都沒什麼困難之處,可是沒過多久,麻煩事便來了。
苗喜兒自瘋了之後,幾乎沒出過門,因此一開始能坐在轎子里晃呀晃的,讓人抬著前行,當然覺得新鮮有趣,可是沒過多久,她就覺得悶了。
她開始嚷著坐轎一點都不好玩,不論藍君柚怎麼好聲好氣地哄她,都硬是不肯入轎。
沒法子,藍君柚索性讓轎夫自行回朗家,讓苗喜兒與他一同騎馬。
反正兩人都是朗家公認的夫妻了,親密些其實也無所謂。
只不過苗喜兒終究沒那麼好搞定,就像坐轎子一樣,起初她覺得能坐在高處往四邊瞧是件開心的事情,可是因為漫漫長路只能坐在馬背上,不能亂動,所以她又覺得無聊,嚷著不想騎馬了。
最後,藍君柚只能帶著苗喜兒,牽了馬匹慢慢步行上路。
雖然這樣只會讓他們前去拜訪「閻王愁」的時間花得更長,但是,藍君柚卻覺得這樣放慢步調的行程,似乎也不壞。
一切,都是因為有苗喜兒在他身邊吧?
從前他不論上何處去,總是伴著輕功在身,來去匆匆,所以鮮少以悠哉賞玩的心境慢慢品味旅程。
但如今,因為苗喜兒之故,他不得不放慢了腳步,這才發覺,如此優閑的心情,亦是別有樂趣。
由于苗喜兒偏愛花草植物,更喜歡各種動物,尤其是飛翔的雀鳥,因此這一路上,她偶爾會貪鮮跑入樹叢,找著新發現的小昆蟲,偶爾也窩在路邊,耗上片刻時光看著沒見過的鮮艷花朵,因為對她來說,這一切都是新奇的。
一般人或許會認為,這樣是空耗時間,不知要花上多久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所以會開始對苗喜兒的行為感到不耐煩。
但是對于早已私心泛濫地呵護著苗喜兒的藍君柚來說,她的行為只是帶給他同等的喜悅,讓他半點都不覺煩悶。
行程慢了點,又如何?像這樣與她同行,用她的單純眼光來為他重新介紹這世上一切事物的相處時光,亦是種新鮮事,更令他品味到放慢步調、不疾不徐的輕松時光。
所以,這趟與苗喜兒同行,不只是沒礙著他,還讓他開了眼界。
想來,人就是這樣吧?
因為幸福唾手可得而容易忽略,因為忙于生活瑣事所以無法像孩童時期那般,以純真的心態來眺望世上萬物。
如果不是認識了苗喜兒,他或許一輩子都無法重新感受這種回歸單純心境的輕松感。
因此,即使走這一趟沒能治好苗喜兒,光見她如此開心、遠比留在朗家時更加活潑的模樣,藍君柚只能說,一切都已值得了。
況且,他心里多少還有些私心,那就是想單獨與苗喜兒相處得久一些。
畢竟一回到朗家後,礙于朗若姍身為正室的身分,如果他只顧著與苗喜兒親近,必定惹來朗家人的不滿。
所以……如果能夠一直牽著苗喜兒細女敕的手掌,瞧著她甜膩得仿佛全天下的四季美景都盡收眼前的笑容與燦亮明眸,那麼,要他與她這麼走一輩子、旅行一輩子,亦無妨啊!
意外總是突如其來,教人措手不及。
一場大雨,淋得兩人宛如落湯雞,什麼嬌俏可人的小姑娘、優雅飄逸的青年少俠,都在驟雨的襲擊下失了平日里的優閑。
眼看著離城鎮只有不到半哩路,藍君柚也顧不得苗喜兒哭鬧再三了,一把將她抱上馬、趕著路在夜色全黑前進了城。
原本藍君柚想找間客棧讓疲累的苗喜兒好好沐浴更衣、歇息一番,哪曉得由于往來商旅眾多,加上這場大雨來得突然,因此不少過路旅人也跟著擠進附近客棧投宿,所以……
「熱水!喜兒要洗!」
一進房,苗喜兒也顧不得一身濕,看見店家好心備上給客人沐浴用的熱水,她立刻把原本的疲憊感丟到腦後去。
迫不及待地奔近浴盆邊,苗喜兒連半點猶豫也沒,便開始月兌起身上濕黏難受的衣裳來。
「喜兒!」藍君柚剛放下行李,一回頭看見苗喜兒竟月兌得半果,當下不禁迸出錯愕的低嚷。
由于客棧都客滿了,因此藍君柚只得說服自己說兩人既然都算未婚夫妻了,同住一房也沒什麼差別。再說苗喜兒傻呼呼的,即使與她同處一室、同睡一床,他也有把握可以保持整夜的理智,當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可偏偏,老天爺像是故意要考驗他的定力,竟教他看見這美人出浴的景象……
「喜兒洗,君柚洗。」苗喜兒褪下貼身衣物,光果著一身嬌女敕肌膚,回頭瞧了瞧藍君柚,還對他漾開一抹甜笑。
在苗喜兒的認知里,身上不舒服就該沐浴,所以給大雨淋濕的他們自然都該入浴。
至于那些男女應守的分際、規矩,現在的苗喜兒根本就無法理解。
她只知道,以往在朗家,有婢女服侍她入浴,偶爾她玩水鬧得到處濕答答的時候,婢女也會陪著她一塊兒洗。
所以苗喜兒認定,藍君柚既是她很喜歡的人,那麼一起洗、一起玩水,也是應該的。
不知藍君柚已因見到她身子而震撼得說不出話來,苗喜兒逕自把濕衣裳往旁一扔,隨後又對藍君柚招了招手。
「君柚,一起洗、一起玩。」苗喜兒笑道。
「喜、喜兒,你不能這樣!」就算日後他倆是夫妻,但現在還不是啊!
藍君柚半掩著臉,感覺熱氣一下子往臉上直沖而去,漲得他向來清雅的面容幾乎要紅透。
「我先在外頭等,你沐浴後再喚我。」藍君柚很快地轉身,沒敢再多瞧這活色生香的景象一眼。
「君柚?」苗喜兒見藍君柚沒露出半點高興的表情,還穿著一身濕衣就要往外走,連忙奔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緊緊抱住。
「不要走!君柚,一起洗!」苗喜兒拼命地拉扯著藍君柚,「君柚濕濕,會痛痛!」
她並不懂得藍君柚要離開的原因,但她喜歡有藍君柚陪在身邊,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就像她離開朗家後,這一路上一直都有藍君柚溫柔地陪著她,讓她好開心。
所以她不喜歡藍君柚走掉,更不想他濕著身子出門。
她曾經玩水濕透後,在院子里又玩了一天,然後身體變得好重、好燙、好痛,接著,有個叫「大夫」的客人來看她,拿了苦苦的湯給她喝,讓她好難過。
所以如果藍君柚就這樣走掉,他也會變得很難過,可是,她喜歡藍君柚呢!她不要藍君柚跟她一樣難過。
緊拉著藍君柚的手臂,苗喜兒微噘起唇,不滿地嚷道︰「君柚,一起洗!」
「喜兒……」藍君柚一路上一直同她談天,久了也慣于她簡單的用詞,他知道苗喜兒該是擔心他染上風寒,所以好心邀他一同入浴,但問題出在……他們雖然就快有夫妻之名,但未成親前不該這般親昵啊!
但是……他要怎麼說明,苗喜兒才會懂呢?
那些男女間的規矩,對于現在宛如幼童的苗喜兒來說,實在是太過難懂了。
「君柚來,一起洗。」重復的短句不斷吐自苗喜兒口中,她把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這尷尬情況的藍君柚拉到浴盆邊,開心地掬起熱水,往藍君柚的大掌上淋去。
「熱熱,舒服,一起洗。」苗喜兒笑著爬進了浴盆里,那熱氣漾開了白煙,教她半截身子都沒入搖蕩不定的水波中,濕透的黑發服帖住她的身子曲線,看來顯得更加誘人。
藍君柚握著她緊緊拉扯住的細女敕手掌,在找不到拒絕的說詞之際,也因她的笑容拂去了大半理智。
其寶,他並沒打算辜負苗喜兒,所以即使苗喜兒什麼也不懂,他也不會因為佔了她便宜、看光她身子,然後就把她給甩了。
因此,他的幾度回避,反倒顯得沒什麼意義,與其去在乎這些遲早會是他枕邊日常景色的小細節,倒不如乘機先教會她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
日後,除了他這個丈夫之外,她絕對不許在其他男人面前月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