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啊!真沒想到……」
對著碧海藍天的環境東張西望,貝雲起看到住址,沒想到度假村開設在這麼南端的地方。
太陽好大,炙酷的烈日快把人給烤焦了。
「是啊!真沒想到我們一起錄取了。」海嵐開心得不得了,雙手合十,蹦蹦跳眺。
「嘿嘿……運氣好咩!」背著行李、提著筆電的貝雲起,干笑聲不斷。
事實上,她是看到度假村是揚威集團的關系企業,在睡飽之後,就打電話給方定威,大方「走後門」去了。
買賣不成,仁義在。
她不相信他會小氣到不給她一個工作機會,更何況他似乎不記仇,也沒再提起當年的事了,所以听到她的要求,他大方地允諾了,甚至還讓她多帶一個人……
所以,海嵐才會成為度假村的工讀生。
不過這種內幕也不用講,因為她深深了解女人愛八卦的本性,如果她講了,還會有一堆為什麼,甚至有一堆感嘆,詢問她當年為何腦袋壞掉逃婚去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
如果她早知道自己這麼難嫁,她曾有過的唯一對象又這麼厲害,會成為上市上櫃公司的總經理,那她可能當年包袱款款,自己半夜就跑到他家報到了!
唉!傷心事不用再提。
「我泳裝還多帶了一套。」海嵐笑嘻嘻,開心分享自己的獵男計劃。
「啥?為什麼?」過大的日照讓貝雲起的腦袋停擺,好友那張燦爛的笑臉把她瞬間拉回現實。
「我的工作內容,是要協助游泳池邊的救生員,所以多帶一套泳裝,以防萬一。」海嵐早在家里對著打工環境跟報到須知研究半天,已補足需要的一切,打算來到地頭後,好好大顯身手。
「喔!那很不錯啊!」貝雲起眯起眼,意興闌珊的回應。
事實上,她是有些後悔听人慫恿,在還沒搞清狀況下,就跟方定威要了這個工作!
她那時跟其他人在興奮什麼勁啊?
這幾年,推理小說是她的最愛,她又不寫愛情小說,要陽光、沙灘、貝殼項鏈……干什麼呢?是要在度假勝地來個連環殺人計嗎?唉……
她覺得自己真是豬頭!
這里的太陽太大!大到讓她的眼楮睜不開……她不知自己能在這里榨出什麼多余的腦汁……
只是,馬上提著筆電回家,對方定威又沒法交代,所以還是算了。
她還是在這里待一、兩個月,再找借口回家,她就打起精神,好好工作吧!
「這包零食多少錢?」穿人字拖的小女孩拿起芋頭酥,搖了幾下,想知道內容物到底有多少。
「那包七十塊。」用眼角余光斜瞄一眼,貝雲起用清脆的聲音報價。
「那,這個女圭女圭多少錢?」人字拖小女孩再問。
「五百四十塊。」她快速回答。
「這個……」
問題多多咧!
「三百五十塊。」貝雲起似乎把整個名產店里的售價全都背起來了,沒有一個東西難得倒她。
穿人字拖的小女孩越問,聲音越小,人也離門口越近。
咦?似乎有離開的想法。
貝雲起的臉上掛著完美、近乎虛偽的笑容,沒有鼓動小女孩購買,也沒有進行產品的介紹,只是笑笑的看著小女孩,任她腳底抹油。
就在小女孩疑惑間,又有新的游客進來。
「歡迎光臨!」她笑咪咪的迎客,而逛著名產店的小女孩便乘機溜出去。
「要走可以,東西得留下來!」躲在暗處的海嵐瞬間攔住小女孩,要她把藏在懷里的東西交出來。
「噢!」沒想到會被人贓俱獲,她會被抓到警察局嗎?
小女孩心慌意亂,淚眼汪汪地拿出藏在懷里的小布娃。
接過小布娃,海嵐仔細審視,檢查商品沒遭毀損後,才心滿意足的表示,「這次饒了你!下次不許再來『拿』東西了,知道嗎?」
「知道了……」深怕被抓到警察局,或找父母來商談,小女孩把頭垂得低低,小聲回答,像只戰敗個公雞。
「知道就好,你走吧!」海嵐不想為難小女孩,跟她揮揮手,便把布娃拿回名產店,交給貝雲起。
「謝啦!」貝雲起接過小布娃,再把它擺回櫃子上。
海嵐眉開眼笑的跟好友揮手,轉身離開,「下次還有這種麻煩事,再叫我來。」
在泳池畔曬太陽,真是熱死了,沒想到可以進來吹冷氣,順便抓小小偷,其實也不錯啦!
現在外頭音樂放得震天響,游泳池邊有幾個工讀生在帶動唱,她出去剛好可以接手,大家也不會罵她……這個工作環境真的頂有趣的!
「知道了。」貝雲起搖搖手,跟好友告別。
感謝好友相助,省得她另外找人幫忙,再去抓小小偷,真會累死了……
不過,在度假村販賣名產就是這樣,東西比墾丁大街上的貴,所以也是看的人多,買的人少,的確是個涼缺。
難怪她出去逛街時,當地辣妹听到她工作的地方,都露出欣羨的表情。
正當貝雲起陷入冥想時,一陣難聞的酒味,突然從她的左後方接近。
貝雲起趕緊回頭,卻看到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走進販賣部,對她笑得很猥褻、很詭異。
「小姐……嗝!這里只剩你一人哪?」男子打個酒一嗝,越走越近,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踫到她。
天哪!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這里的治安有那麼差嗎?怎會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啊?還沒有人發現?
媽啊!我錯了,你不讓我來是對的,我想回家,嗚嗚……
「唔!是……不是……」貝雲起嚇得花容失色,趕緊退後兩步,想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到底是『是』,還是『不是』?」他越走越近,就要踫到她的肩。
「我……啊……啊、啊……」貝雲起縴細的身子巍巍顫顫,幾乎快被酒臭味醺倒。
怎麼還沒有人進來救她啊?就算外頭的比基尼辣妹多,陽光型男也排排站,總該有幾個人來販賣部散個小步吧?
千萬不要把她留給這個醉鬼啊……
「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人很好的,也常做好事。」他離她更近了,發紅的小眼不斷朝她上下打量,賣力攀談,「你看起來很乖的樣子,是來這里打工的學生嗎?」
突然,一個醇厚而低沉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對不起,請問這個用貝殼做的帆船多少錢?」他的聲音讓兩個正在糾纏的人煞住身形。
噢!感謝佛祖。
貝雲起的小臉揚起微笑,迅速轉身,閃過死纏爛打的醉漢,想跑到新的來客面前,為他服務時,兩腳卻急踩煞車。
「耶?你怎麼來了?」看到戴著金邊眼鏡的斯文俊臉時,她有些錯愕。
「自己集團下的關系企業,總得抽空關心。」方定威微笑,毫不認為自己的出現哪里有錯。
「呃!也是啦!」沒想到自己問了個愚蠢的話,貝雲起差點咬斷舌頭。
「這個擺飾多少錢?」見她沉默,方定威的濃眉糾緊,再度詢問,似乎在確認她有無盡職。
「一千兩百八十元。」她醒悟過來,趕緊回神,乖乖報價。
先前糾纏貝雲起的醉漢,看到來了個更稱頭的男人,打破先前只有兩個人的狀況,而且比他年輕的男人看起來還滿結實的,力氣似乎比他人,他口里不禁發出咒罵聲,意興闌珊的走人。
「那,這個……」方定威再問,眼底沒醉漢的存在。
「七百九十八塊。」站在昂揚的身軀旁邊,貝雲起很安心,微微的弧度在嘴角揚起。
來這里工作,其實也沒想象中無趣啦!呵呵……
經過被酒客騷擾的事件後,度假村的人事部又多調來一個人,跟貝雲起當班,不論抓小偷或者店員的安全,都多一層保障。
貝雲起除了當販賣部的職員之外,又能在閑暇時寫稿,額外加寫兩個小短篇寄到報社副刊,沒幾天就被刊出來,又多了兩筆收入。看來還真的跟「小依」說的一樣,換個環境,換個思考方式,人生又跟以前不同了。
講起小依,她才想到因為轉換環境,也好幾天沒上網了,不如今天回員工宿舍時,就上線跟他們聊個痛快。
「快去吃晚飯吧!還有不少菜呢!」跟她一起當差的職員,笑嘻嘻地輕拍小肚子,催促她。
「好啊!」貝雲起點頭微笑。
她總算了解在大集團工作的好處,供吃供住,勞健保一樣不缺,雖然底薪不高,仍然不少人想殺進來。
貝雲起走進歐式自助餐廳,拿起食盤,在擺滿各種食物的長桌間走來走去,思考一會兒,便夾了整盤的水煮蝦,就要往座位走,未料一抬眼,又跟那張英挺斯文的臉龐對看。
「你怎麼在這里?」
「上次臨時有事,匆匆忙忙回去了,沒來得及視察度假村的整體狀態,才會……」方定威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兩眼卻毫不客氣地看著貝雲起手中的盤子,「沒想到你這麼愛吃蝦子?還夾了八只呢!」
「不是我一個人吃的。」貝雲起東張西望,想拖海嵐下水,但位子上卻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該死!人跑哪里去了?
這陣子,海嵐常往販賣部跑,天天喊著還是在販賣部的工作好,可以吹冷氣,怎麼趕也趕不走,現在她需要她充場面,卻找不到人。
「你喜歡吃就多夾些,反正是吃到飽,你不拿,別人也會拿走。」把她的困窘看在眼底,方定威順手倒杯柳橙汁,姿態優雅而從容,不知情的人看到,可能以為他是來度假的。
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貝雲起有點無奈。
算了,反正他現在有女友,仙姑的預言失準,讓他見到她夾了一大盤食物,應該沒有差。
「你干嘛跟著我?」她沒好氣的詢問。
「哪有?山珍海味也要有人一起吃,才會顯得好吃,不是嗎?」俊臉露出無辜的表情。
「山珍海味?」她揚起柳眉,無言地凝視他。
「怎麼?不好吃嗎?」他也疑惑的看向她。
「嗯……你會在這里待多久?」貝雲起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
「看狀況吧!」方定威含蓄笑著,沒給確定的答案,「這趟下來,總會待個幾天,把所有狀況都搞清了,才會回去。」
「喔……」貝雲起喔了半天,嬌女敕的尾音在空間回蕩,沒給答案,但嘴角卻閃過詭譎的弧度。
把她的反應看在眼底,可他決定不動聲色。
「一起吃?」他友善的邀請。
「好吧!」反正她現在只是他的女性朋友,什麼怪樣子出現在他面前,都沒關系了……
貝雲起已開始自暴自棄了。
「這個西紅柿義大利面煮得很普通。」坐在她的對面,方定威吃了兩口面之後,便下結論。
貝雲起沒說話,默默剝蝦子。
「薯條也炸得太過了。」他塞了一口薯條進嘴里,黝黑的眉毛擰得更緊。
繼續、繼續剝蝦子。
「柳橙汁太淡了!要喝這個,不如喝販賣部的鋁箔包。」他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
她神情專注地剝蝦子,死也不肯把頭抬起來,但嘴角卻微微上揚,泄漏了她的好心情。
「你可以告訴我,到底哪道菜好吃嗎?」他拿起毛巾,無奈的擦去唇邊的水漬。
貝雲起這才抬頭,無辜的眼神里隱含一抹狡猾、看人吃癟的得意,用手指比了比盤中的蝦。
「呃?」所以她夾了一盤的水煮蝦?
他順手撈了一條她剝好的蝦子,送入嘴里咀嚼,「這不錯,飽滿鮮女敕,有蝦的甜味。」
「你吃我的蝦!」皺起眉,她輕聲指控,不等他說話,便拿起叉子,把剝完殼的肥美蝦子往自己嘴里送。
「你剝這麼多了,請我吃一尾會怎樣?」揚起眉梢,他微笑反問。
「不會。」可她剝得很辛苦!
貝雲起沒理會他,認真吃蝦。
看她這麼小氣,方定威也抄起一旁的刀子,繼續叉她盤中的蝦子。
「要吃,自己去剝。」她伸手擋住他的叉子,另一手繼續戳肥美的蝦子。
「吃你剝的,比較美味。」方定威堅持不讓,撥掉她的手,硬是要跟她分享盤中的美食。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一盤剝好蝦殼的水煮蝦,就被兩人吃得一干二淨。
「你的紳士風度呢?」貝雲起抿著小嘴,很不爽地瞪著他,質疑他的風度翩翩到底藏哪去了。
「你的淑女姿態呢?」方定威擦擦嘴,淡淡詢問好久不見的優雅嫻靜。
「哼!我原本就這樣。」嘟起嘴,她不爽的告訴他。
「嘿!我也是。」方定威聳肩,惡劣的神情與她不相上下。
喔!原來當年那副樣子,是故作姿態啊?那她也不用長年為自己錯失風度翩翩的男人而耿耿于懷羅?
但,她怎會覺得坐在面前,跟她搶蝦子吃的男人比較有趣、順眼呢?
她到底是怎麼了?
「來一下。」突然,他眯起眼楮,跟她勾勾手。
「怎麼了?」陷入思考的泥淖,貝雲起有些迷糊地看著他。
「你的嘴巴沾了點東西……不好看。」他淡淡說著,似乎想幫她撥掉殘渣。
「喔!」她趕忙伸手,要自己撥掉,未料他卻一直搖頭,表示她擦拭的地方不對。她只好傾過身子,送上小臉,請他幫忙。
他笑得很君子,垂下頭,把嘴唇靠近粉女敕的臉龐。
……
雖然不到最後一關,但他總以為那塊神秘的禁地,也屬于他。
她想起當初為何堅持逃離了。
那年,因著他縝密的思緒跟強悍的行動力,她以為自己是逃不了的,但不逃不行啊!不逃開他,她將成為全鎮年紀最輕的新娘,因為沒人相信他會乖乖等到她大學畢業,才上門娶她。
而現在呢?他又親吻她了,而她也讓他吻了,就像以前一樣。
可他們能回到從前嗎?
傾倒在他懷里的貝雲起,突然有些暈了。
他不是有女朋友嗎?怎麼可以這樣親她?
他想拿她怎麼辦?她又能對他怎麼辦啊……